《恶毒公主觉醒后,他们都想当驸马》 第一章 少一个子儿,要你的命 “安好芯!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陆执冷漠地看着几乎被烧成废墟的宅院。 “快点滚出来,我没时间跟你耗!” “啊!好烫!好烫!好烫!烧死老娘了!!!” 安好芯从滚烫的火场废墟中冲出来,跳着双脚,双手慌乱地拍着身上还未熄灭的火星子。 “唰!” 一个反应快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将手边的一桶水从她头上淋了下去。 她哆嗦一下,凌乱的发丝湿腻腻地搭在她沾满灰烬的黑脸上,她一身红衣已经被烧得破烂不堪,身上散发出一股泡了水的糊味,狼狈得像个乞丐。 一只黑猫从夜色中蹿出来,她将它抱在怀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不然肉身就被烧了! 眼珠转动,面前杂乱破败,宫人惶恐,不敢抬头。 只有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挺拔地站着,他气质如玉,正冷眼瞧着安好芯,神情里充满了不屑。 “刚刚是不是他骂我恶心?”安好芯紧着眼皮,凝视的目光仿佛来自地狱。 黑猫煤球动了动脑袋,从安好芯手中滑落,缩在一旁。 “就是他!这就是那个外地来的穷书生陆执!把您的钱都骗光了,还到处贬低您,辱您名声,说您是没人要的狗。” 陆执盛气凌人地走过来,他眼底的嫌恶一览无遗,但却一把拉住了安好芯的手腕。 “闹够了?闹够了赶紧去向皇贵妃求情!” 陆执极度不耐烦。 “因为你无休止的作闹,皇贵妃娘娘迁怒于纤染,要杖责纤染,还要把纤染关起来!要是纤染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不对。 安好芯敏锐感觉到还有不善的目光向她刺来。 她悠悠转头,见两人板直地站在右侧不远处。 一个身材魁梧,宽背窄腰,面容如刀刻一般俊朗冷漠,未着片缕的上身有密密麻麻的鞭痕,交错在他硬邦邦的肌肉上。他正狠狠地皱着眉,嘴角绷直,愤恨地逼视着安好芯。 另一个身长玉立,俊若修竹,眉清目润,仙人之姿,他表情虽淡然,但那双看向安好芯的眼睛却如深山老潭一般冰冷刺骨。 这俩不比那陆执好?? “这是萧路和叶闻人,刚才被您给打了。” “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珠子。”安好芯对着二人挑了挑眉,上位者的姿态更胜从前。 此话一出,那二人更是愤恨无比,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安好芯,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陆执扯了一把安好芯,眼眸中燃起一股烦躁。 下人们偷偷交换过眼神。 三公主爱陆大人入骨,对陆大人唯命是从,总是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卑贱得不得了。可怜了我们这些下人,动不动就被打被骂。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安好芯蹙眉,目光中凝聚起一股杀意,她摊开手掌凝聚灵力,却空无一物。 啊? 一听这话,下人们纷纷怀疑自己的耳朵。 萧路背脊一紧,身上的红痕似要裂开,火辣辣的,有种赏心悦目的惨烈。 叶闻人侧着身子,狭长清冷的眼眸闪现疑惑:她脑子被烧坏了? 煤球弓起了脊背:“仙子刚成为凡人,还没办法使用灵力。刚才能保住肉身毫发无损已经是运气好了。” 哦,是吗? 安好芯咧开嘴角,笑得阴森森的,她甩开陆执的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没灵力,但老娘不缺力气。 陆执愤然,竟发现自己挣脱不得,他脖子以上已经涨得通红。 “听说,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去供你读书了?”安好芯的声音忽然变得瘆人。 听说? 下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何时见过公主这样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把头抬了起来。 陆执一怵,憋着一口气大声说:“安好芯,你疯了!你少拿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事儿,陆某一身风骨,被你折辱也就算了,你连累纤染无故受罚。我要你现在立刻去皇贵妃娘娘那里说清楚!” “哦?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安好芯一把扯下陆执腰间的青色玉佩,唇齿间是无尽的阴冷:“这东西价值连城啊,是我给你的吧?” 陆执双眼已经布满血丝,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断气了。 萧路见状,多年的憋屈总算是稍有慰藉,三公主好似被这场火烧清醒了。他思想斗争后,还是上前阻止,“够了,他是朝廷命官,别再惹麻烦了。” “滚一边儿去!”安好芯转脸一瞪,萧路的心又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仙子,不能杀凡人哦。”煤球糯糯地劝道。 五指松开,陆执跌落在地上,安好芯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黑乎乎的脚踩上他高挺的鼻梁,她半伏着身子,勾起嘴角阴恻恻地俯视着陆执。 陆执愤然,却挣扎不得,“安好芯!你觉得你用这种方式就能吸引我多看你一眼吗?” 吸引你? 安好芯满目阴沉,这个陆执之前就是用这副嘴脸对待本仙的肉身的? 明明她将肉身赐给皇城三公主,让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一生平安顺遂,待其寿终正寝,她便可以渡完最后一世,重返仙界。 万万没想到,安好芯被这陆执迷得神魂颠倒,屡次屈尊示爱被拒,因此变得骄纵暴虐,对下人非打即骂,早已沦为皇城里的臭虫。 最宠爱安好芯的皇上也心灰意冷,放任其自流。 前日,安好芯得知陆执和宁远郡主温纤染早已情投意合,跑去皇上跟前大闹一番,惹恼了皇上,被逐出皇宫,禁足在宫外别苑。 于是,安好芯发了疯要自焚,几经禀报,却被认为是作闹的手段,更加惹人唾弃。 这个蠢货,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 害得本仙还得亲自上场过完这最后一世! “你听好,三日之内把我送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送回来。少一个子儿,要你的命。” 说完,她松开陆执,把手里的玉佩扔给十尺开外的叶闻人,轻轻扬眉,“你,就是你。尽快重新去找一处宅院,本公主明天要搬进去。” 第二章 我愿意娶公主殿下 “安好芯……”陆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鼻血,“你永远别想让我多看你一眼!”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踉跄离开。 下人们惶恐,三公主这把玩儿大了,等她清醒过来,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安好芯撇了撇嘴,要不是等他拿钱回来,真想拔了他的舌头。 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走到安好芯面前,声音清细。 “启禀公主,奴才已于偏厅为您备好热水,请公主移步,奴才伺候您沐浴休息,等叶大人找好宅子,明日好搬进去。奴才也已经差人去皇贵妃娘娘那儿报平安了。” 呵,这个奴才眉清目秀的,还会来事。 不错。 “这是小安子。”煤球积极禀告,“刚才就是他朝您泼的水。” 安好芯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走之前回头,指了指叶闻人,眼神警告他火速办事。 叶闻人半眯起眼睛,一点点兴奋从眼底散开。 走到萧路身边,安好芯的目光流连在他皮肤的红痕上,“你,跟我来。” 小安子一听,蹲下身子抱起了煤球。 见萧路愣在原地,安好芯回头,目光变得危险且不耐烦,“你聋了?” 萧路捏紧了拳头,义愤填膺。 叶闻人见此,抬步走到萧路身边。 “你小心点,她是个疯子。别被她的一时之举迷惑了,她刚才那样,搞不好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为了引起陆执的注意。” “知道了。”萧路沉了沉浓眉。 偏厅的浴室里,热气蒸腾,隔着轻纱幔帐,有旖旎缥缈之感。 “小安子,你先在外面候着。” 抚在煤球背上的手指顿了顿,小安子无声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两人。 手掌忽然覆盖在萧路的鞭伤处,冰凉的触感并没有缓解皮肤上的火辣,反而让萧路浑身燥热不安。 他压抑着,胸口的起伏却很明显。 “治疗也不行吗?”安好芯蹙眉,手掌上一点灵力都没有。 煤球在门外回应:“嗯……煤球也不知道,仙子,我们可能只有重新修炼了。” “嗯。”安好芯无奈,她闭上眼睛,集中精力。 萧路只感觉体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濒临爆炸。他一把推开安好芯,压抑着激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 不等安好芯反应,萧路夺门而去。 发什么神经,本仙想给你疗伤还踩你狗尾巴了? 安好芯觉得莫名其妙,她褪去衣衫,泡在热水里,身上的乌黑遇水则化,冰洁玉肌显露出来。 到底还是要来体验一把凡夫俗子的生活,还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说什么?这宅子给安好芯住?”姜季商一把将叶闻人手里的钥匙夺回来,嘴角扬起不羁的弧度,“给狗住都不给她住!” 叶闻人悬着空了的手掌,轻笑一声:“姜兄,她可是三公主,你是活够了吗?” 姜季商冷哼一声,随性地坐着,钥匙环套在修长的食指上转圈,“随便,不借!” 叶闻人欲言又止,只是不着痕迹地拿出了安好芯给他的玉佩。 迷人的青色闯入眼角,姜季商弹簧一般一跃而起,又是一把抢了叶闻人手里的玉佩。 这成色,太迷人了! 宛若画中仙,让人心驰神往! “这样!这样奥!”姜季商痴迷地摩挲着那块玉,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宅子呢,借给叶兄你。至于你要带些阿猫阿狗进来,随你,随你!” 叶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手掌,“钥匙。” “拿去拿去!”姜季商心思都在那块玉上,他朝门外走去。 安好芯那个狗东西,投了个好胎,虽然臭名昭着,但好歹是皇家的人。 一想到这,姜季商象征性地呸了一口。 抱着煤球,安好芯在新的宅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有助于恢复灵力。 叶闻人沉默地跟着,但目光一直在安好芯身上未移半寸。 那么大的火,她竟没有半分伤痕? 今日穿的浅蓝色轻纱裙,与她洁白细腻的皮肤相得益彰,美貌更胜从前。 甚至,她的面相都有所改变。 这种神清气爽的高傲,从前的安好芯哪有。 “小安子?”安好芯把煤球递给小安子。 小安子躬身接住,“公主,奴才见您进门时对此处甚是满意,已经差人回宫禀报了。” “?” 柳眉扬起一抹浅淡的惊异,这个小安子倒是甚得本仙的心。 等那陆执把钱财悉数还回来,一定要对小安子大赏特赏。 “萧路呢?” 正说,萧路由婢女领着进了庭院。 他拱手行礼,眼神逃避,耳尖泛红。 叶闻人紧了紧狭长的眼眸,思绪回到昨晚。 “都在,本公主说点事。”安好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下巴轻轻扬起,神色傲冷。 下人们微躬着身子聆听。 “你们也知道,我名声不好。” 安好芯暗自愤恨。 “谁不想侍奉了现在可以离开。不过,从我这儿走的人,应该也没人要你们吧。哈哈……” 尤其是那两个人,叶家和萧家都受皇贵妃照拂。 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奴才,奴婢誓死效忠公主殿下。”奴仆们吓得赶紧跪下。 “行了,备车。我要进宫。”安好芯勾了勾手指,众人平身。 “公主不可,您还在禁足。”萧路阻止。 安好芯不耐烦,“一边儿去!” 门口,有人稀疏地围观。 “听说了吗?昨夜三公主爱而不得竟然要自焚。” “这不好好的吗?真是作贱死了。” “明知道陆大人和郡主才是两情相悦,她非要横插一脚。” “听说皇贵妃娘娘还为此责罚了郡主。” 安好芯虽然暂时没有灵力,但是听力可是超绝。那些人嘀咕的内容她可听得清清楚楚。 一辆马车驶来,来人竟是陆执。 “三公主。”在众人面前,陆执彬彬有礼。 安好芯舒展了眉眼,“送东西来了?” 也不像啊,她送出去的东西,岂是一辆马车能装得下的。 “公主殿下。” 陆执忽然跪下,赴死一般。 “昨日皇贵妃娘娘责罚了郡主,致其伤重,卧床不起。陆执不忍牵连无辜,已求皇上赐婚。陆执愿意娶公主殿下,只望公主殿下莫要再殃及无辜。” 叶闻人的目光落在萧路紧捏的拳头上。 小安子帮煤球顺毛的动作停了下来。 “哎……陆大人一身风骨,也被逼成了这副模样。” “可怜了郡主……” 人群又小心翼翼地嘀咕起来,安好芯听得牙痒痒。 好啊。 这厮是不想还钱吧! 想了这出,还想娶我? “哈哈哈……”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遭一顿,大家都斜着眼睛。 听到陆大人要娶她,高兴疯了? 安好芯走下台阶,毫不留情一脚蹬在陆执的肩膀上,扯动嘴角,嗓音冰冷:“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说了,少一个子儿,命偿。还有两天。” 陆执趴在地上,原本玉白的脸变得通红。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安好芯千刀万剐。 安好芯越过他,背影潇洒。 叶闻人嘴角微扬:竟然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对待陆执? “昨晚她留你做什么?”叶闻人侧目,看穿萧路瞬间僵硬的表情。 萧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没什么。” 第三章 陆执忒不是个玩意儿 三公主怎么进宫了! 一路上,不论是奴仆还是大臣都对她避之不及。实在避不了的,便扑通跪下,把头埋到最低的位置。 “三公主,皇上还在早朝……”李公公一见这瘟神,额头上汗水顺着往下滴,这次要是再拦不住,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奥,那劳烦公公禀告父皇,我先去拜见母妃。”安好芯转身离开。 “……”李公公愣住,他忽而觉得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 这……又憋着什么坏屁呢? 还是说,知道陆大人要求娶她,终于不闹腾了? 景福宫中,宫女奴仆多不胜数,凡见到三公主的人均不敢喘息,生怕忽然挨一鞭子。 谁人不知,三公主不悦,旁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后院里有一身姿挺拔纤细,仪态华贵的娘娘正修剪着绣球花的腐叶。 “母妃。” 皇贵妃回神,见安好芯虽面色微冷,但神采飞扬,往日颓势消逝,她黛眉间拧过一抹惊讶。 “又怎么了?”她埋怨的语气里明显宠溺更多,“你父皇已经答应给你和陆执赐婚了。还要给陆执连升三级。你往后可别再闹了。” 还要给他那不要脸的东西连升三级? “母妃,我不嫁给他。” 他也配! 小安子抱着煤球退到别处。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还未开口便听人禀报:“皇上驾到。” 安好芯掐了颗葡萄塞在嘴里,跟在皇贵妃后面行礼。 皇帝一见安好芯,眉心里都是烦闷,“你放肆了。” 皇贵妃一听皇帝语气不对,赶紧朝安好芯使了使眼色。 “皇上,芯儿刚才跟臣妾说,她想通了。陆执和纤染情投意合,她实在不该胡闹。她知道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安好芯接收到皇贵妃的信号,吞了葡萄,顺着杆子往下爬,“父皇,我错了。” 想通过成婚来逃避债务,本仙还能让你陆执得逞了? 皇帝不语,皇贵妃捏了把汗。 “听说你把别院烧了,还搬了新居。还敢抗旨进宫。”皇帝数着安好芯的罪行,侧面应了安好芯不成婚的请求。 安好芯毫不避讳,点头。 “你犯的错罄竹难书,今日好好陪陪你母妃,往后你就于新宅思过,再扣一年例钱,且半年不得进宫。”说完,皇帝甩袖离去。 安好芯翻了个白眼。 凡夫俗子。 皇帝走后,皇贵妃拉着安好芯,愁容满面却不得言。 “缺什么就让小安子来取。你父皇也是不得已。昨日娘责罚了温纤染,侯府的人自是不满。娘会让萧路保护你。你往后做事情之前要向叶闻人请教。” 安好芯注意到皇贵妃眼角的顾虑,心中感慨:皇贵妃乃是齐家嫡女,也被原来的安好芯消耗得心事重重。 刚出了皇宫,安好芯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掀帘一看,“你谁啊?” 小安子回头。 “这是温纤染啊,仙子。”煤球一个激灵,瞌睡全没了。 “哦,你有何事?”安好芯耷拉着眼皮,爱答不理。 温纤染一见安好芯,楚楚可怜的眼睛即刻泛起水雾,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跪下,“姐姐,纤染给姐姐跪下了。” 看见了! 凡人的世界真的很烦。 “陆郎已经答应娶你了,你就别再逼他了。陆郎双亲病重,他又刚刚入仕,你却对他百般折辱,他实在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啊!” 安好芯不理周围的目光,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悲怆的温纤染,不言不语。 温纤染没有得到回应,又继续说:“姐姐从小骄纵,哪知普通民众想要功成名就难如登天,要吃多少苦你知道吗?” 就是! 三公主真的不是人! 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 安好芯了然,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还钱呗。还让女人来替自己抛头露面,眼瞎也不该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此时,安好芯注意到,围观群众中有个目光清澈,正吃糖葫芦的男子。 只有他没有向安好芯投去讨伐的目光。 “哭什么哭。我与陆执是不会成婚的。”安好芯不想纠缠:哭哭哭,脑袋都被你哭昏了! “姐姐,你好狠的心啊。你明知道陆郎家境贫寒,你便以钱财要挟,逼他娶你。等他抛开所有的风骨,答应娶你,你又风轻云淡地抛弃他。你让世人怎么看他?” 温纤染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安好芯的脸色阴了下来,她忽然改变主意了,不打女人,贱人除外。 她正要下车,吃糖葫芦的那位走了出来,纯真的绵羊音很悦耳:“郡主,您是不是对三公主有什么误会?” 温纤染抬眸一看,无辜地摇头,泪水满面,任谁看了都爱怜。 “你懂什么?” “就是,哪里来的小子,回家去吧!” 不敢明目张胆说公主,还不能说这毛头小子么! “在下东方零,不才与陆执陆兄一同参加科考,中了探花。”东方零拿着糖葫芦串,行礼却一丝不苟,“关于陆兄的事,在下是有所了解的。” 原来他就是探花东方零啊。 这天真的模样瞧着不像啊。 温纤染楚楚地望着东方零,那眼神哪个男人抵得住! “郡主,您与陆兄的情谊,在下早有耳闻。你二人情谊深厚,得知陆兄家境贫寒,第一个上心的应该是您才对。 三公主接济陆兄,本是善举,您应该心存感激。三公主得知你们情谊深厚,及时止步,拒绝成婚,这是成全。何来逼迫一说?” 温纤染被问得哑口无言,沾满泪痕的小脸煞白。 “而且,我觉得陆兄要维持风度,就应该主动将钱财还予三公主,还得感恩戴德。” 安好芯很满意,帮腔道:“哎呀,是不是不想还,所以……” 一听这话,东方零表示赞同,他继续分析:“郡主您手上的镯子是前朝皇家之物吧,侯爷这么多年未立功勋,怎么会有这个?是公主给了陆兄,陆兄又给了你?” 额? 还能这样? 那陆执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吧…… 温纤染慌乱地用衣袖遮掩。 东方零眼神清澈不解:“郡主为什么要遮?衣袖是薄纱,郡主遮住了我们也可以看见啊。” 安好芯噗呲笑出了声,心情甚好! “郡主,真是这样吗?陆兄受了公主的恩惠,转而赠予了你。你得知陆兄双亲病重竟然一点也不帮衬?”东方零本着求知欲望,刨根问底,“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温纤染捂着胸口,神情痛苦,无法喘息。 拙劣的凡人。 安好芯故意呵斥温纤染的婢女:“还不赶紧扶郡主回府,不然她就要晕倒了!” 切~ 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民众散开,东方零也要走。 “东方零!”安好芯叫住他,“本公主请你吃东西可好?” 东方零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唇上沾了糖浆,润泽透亮。 他满眼星辰,安好芯想:这凡间该没有比他更天真烂漫的男子了吧。 第四章 东方零申请出战 “什么?” 温纤染退后两步,为难地瞥开视线。 陆执上前两步,把着温纤染的肩膀,不让她逃开。 “纤染,暂时拿出一点,我们必须先稳住安好芯。” 那晚的安好芯太可怕了,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温纤染扯动嘴角,极力掩饰着尴尬和不情愿。 “陆郎,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别的方法。” 安好芯的东西,拿出来了,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指尖捋着温纤染额前的发丝,陆执的眼神化成了水。 “纤染,你放心,安好芯就是条狗,过不了几天,就会加倍地讨好。这次她作闹悔婚,我还可以白捡个连升三级。” 温纤染点头。 集市里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东方零眼睛里闪着星星,像到了天堂一般快乐。 安好芯见他这般纯真,自然也是心情很好。 “三公主殿下,我可不可以吃这个糖人儿?”东方零看了一圈,最终指向了那个画糖人的小摊儿。 “当然……”安好芯话还未出口,她便留意到周围人的脸色变了。 这就是……三公主? 安好芯暗骂:真是“美”名远扬。 画糖人儿的老大爷笑容一僵,见鬼了一般,怕得手抖。 见都没见过都能这么怕“三公主”? 那多半就是有人蓄意宣传咯? 安好芯吸了吸鼻子,这笔账给陆执和温纤染记上了。 “小……小哥……您要画个什么?”大爷嗓音打颤,却不敢怠慢。 东方零思考一阵,回头笑着说:“能画三公主吗?” 画我? 安好芯阴暗的心情被东方零毫无杂念的声音唤醒。 大爷不敢拒绝,但一把年纪快要被逼哭了。 果不其然,他做出来的糖人丑陋不堪,东方零拿着糖人,经过对比,喃喃道:“不像额……” “三公主饶命!”老头扑通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渗出血来。 安好芯都不用看,也知道周围人的表情从害怕到愤怒,他们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揭竿而起了。 这时,一个挺拔的白衣身影出现。 “老人家,快起来。”陆执扶起了老头,还把箱子里的珠钗拿了一个给老头,“这是您的酬劳。” 老人微张着嘴,拿着价值不菲的珠钗感激涕零,要给陆执跪下。 陆执扶着他,转向安好芯,冷着脸说:“三公主,你骄纵过头了,竟然欺负老人?” 安好芯扬起一个死亡般的微笑:真想将这个不要脸的揍成肉泥。 “我们没有欺负老人家。”东方零当即反驳。 “怎么没有!我们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妇人,高吼一声就迅速躲起来。 “……”安好芯冷笑出声。 “这个拿去变卖了,往后就不用出来辛苦了。”陆执对老人说话又转了语气,像个活菩萨一样光辉。 他还帮老人收摊。 “三公主,陆某今天来,是来还你的恩惠。” 陆执的腰板儿挺得很直,他抱着箱子。 “陆某很感激你,只是很抱歉,陆某自幼穷苦,平日里见不得百姓凄苦,所以,经常会……像刚才那样。所以,只剩这些了。” 安好芯诧异。 真有你的啊陆执。 他真的很会利用偶然事件为自己化解危机啊。 就这么个小小的举动,赚了名声,还拉踩了她,还能有正当理由用这“冰山一角”来搪塞她。 一箭三雕。 但不好意思,本仙可不像以前的安好芯那么好欺负。 “陆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安好芯压抑着暴躁的情绪,她的视线变得极其危险,任谁看了都觉得恶毒。 陆执沉默一阵,又把视线转向旁边吃糖的东方零,他苦笑一声:“原来你忽然悔婚是因为有了新欢。这位是东方兄吧?” 东方零想要开口,但他还没有吃完,只模糊地“嗯”了声。 “你可真是骄奢淫逸。”陆执绝望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总算是见识到传闻中的三公主了。” “对啊,听说她前些日子用尽了手段讨好陆大人。现在又勾搭上了这位。” “我可听说,她今天早上才欺负了郡主。” 有一身正气的陆执在,民众才敢压抑着声音,小声嘀咕。 忍不了。 安好芯上前,捏着陆执的下巴,恶魔一般地警告:“抓紧时间,我没那么多耐心。” “三公主,士可杀不可辱!陆某想当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这就是陆某一直不与你苟同的原因,你还不明白吗?”陆执有恃无恐地吼道。 “陆大人是个好官!”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人群中另一个卖菜的老头佝偻着背,拿着扁担朝安好芯的脑袋砍去。 “啪”一声响近在后脑勺的位置,安好芯却没感觉到痛。 她回头,是叶闻人用小臂挡住了扁担。 他眼神依旧冷漠,斜眼瞧了瞧吃东西的东方零,眉宇间更是嫌弃。 居然让小安子叫他来给这个……买糖吃! 东方零吃完糖人,舔了舔嘴唇,这才不慢不紧地开口:“公主殿下,您不要生气了。” 安好芯听见那轻软的声音,内里的暴躁舒缓了些,她撒开陆执,凌厉的目光向陆执发出危险的信号。 “陆兄,好歹你也是状元之才,怎么能如此意气用事?” 东方零回忆着。 “刚才我们买老翁的糖人,三公主并未言语半个字。何谈欺负?而且,你是中途过来的,连事情的全貌都未见,就武断发言。” 陆执再度站得笔直,斜眼瞧着东方零,“东方兄,刚才没有听见百姓们的言语吗?” 东方零点了点头,“听见了啊。陆兄说想要当一个好官,就是随便听信旁人的话吗?旁人说什么,陆兄就信什么,是会断冤假错案的。” 陆执一时难以辩驳,开始转移话题。 “三公主,我以为我拿你的钱财去做善事,可以帮你积德,看来是陆某一厢情愿了。你的钱,陆某会想办法的。但请你不要咄咄逼人。” 安好芯摆了摆手,示意陆执赶紧滚。再看见他道貌岸然的脸,她就要吐了,说不定会再次忍不住动手。 陆执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地“落荒而逃”。 小安子默默地把煤球放在箱子上,叠着抱起来。 “走,带你上大酒楼!”安好芯对东方零的喜欢溢于言表。 叶闻人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疼痛的手臂。 安好芯转头,“路上有医馆的话,你先去看看。看完就来酒楼找我们。” 叶闻人甩袖而去。 什么态度? 安好芯不解。 第五章 这回要出事情 “欢迎贵客光临。” 小安子说明玉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安好芯见门口的小厮笑容灿烂,心想:原来那丫头应该是没有来过这里。 可以吃个消停的饭了。 正要抬步,视线无意中瞥见立柱上挂的长联:不安好心者与脏狗不得进入! 这? 再看看殷勤的小厮,安好芯心中的膈应稍微少了一些。 听说老板今日有宝贝要拿出来供大家鉴赏,所以离展示架比较近的厢房价钱要贵些,另外还要收取一人十两银子的入场费。 “小安子,给。” 安好芯带着东方零选了最好的位置,还点了一大桌东方零喜欢吃的菜。 “各位,今日这宝贝天上有地上无!一炷香之后将与大家见面!” 台子上的推官眉飞色舞地出来热场子。 “现在,请先欣赏一支舞!” 舞娘们身姿曼妙,楼里的人都在认真欣赏,只有东方零在认真地剥瓜子儿。 安好芯也不打扰他,继续观舞,她也想看看那个只有天上有的东西她这个仙子见过没有。 余光中,一小碟瓜子仁被推到安好芯前面,东方零笑弯了眼睛,“小姐,请用。” 安好芯眸中喜悦。 又贴心,又聪明。 他是知道在外面叫她“三公主”可能会惹麻烦,所以才改口叫她“小姐”。 安好芯抬手,小安子却轻轻挡住,拈起一粒放在嘴里,“小姐,可用。” 安好芯一脸赞赏,她忽然想到要奖赏小安子,便说:“小安子,你挑一件你喜欢的物件,其余的拿去换成银子。” 小安子俯首道:“小安子不喜欢,这些都是陆执和宁远郡主碰过的物件,脏了。” 很好! 甚得我心! “那便全部变卖。” “是。”小安子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东方零。 “各位!接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仙品!” 红色的幕帘上升,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缓缓出现。 随着幕帘升起,宾客们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一抹青色出现。 “这不是?” 安好芯沉了沉美目。 这不是从陆执身上抢回来的玉佩吗?叶闻人应该卖了个好价钱吧。 满座惊艳。 “确为仙品呐。” 仙品? 没见过世面。 这些东西,我这儿还有一箱。 她灵机一动,朝小安子招了招手,“去,把老板叫来,咱们这儿有一箱仙品。” 叶闻人处理好手上的伤,一路询问才得知安好芯他们进了明玉楼。 要出事情! 他跨步进楼,到处寻找安好芯的身影。 “公……” 安好芯一个锐利的眼神阻止叶闻人,她图个清静,“坐。你的手怎么样?” 叶闻人冷冷地看了眼东方零,对方只顾着吃,根本没在意他。 “这点小伤不劳你挂心,反正这又不是你打的,何必在意。”一说到此,厢房里好似凉了起来。 奥…… 煤球说过她以前发疯的时候总是拿萧路和叶闻人出气。 所以,这两人非常憎恨她。 “小姐打过你吗?”东方零口里包着食物,他实在是好奇,才插话。 “……” 叶闻人忽然浑身僵硬,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东方兄还是专心享受佳肴吧。叶某奉劝你吃完赶紧离开,这地方可不好呆。” 东方零不懂,他正要追问,叶闻人已经留给他一个傲人的背影。 “生气了……”东方零喃喃。 过了会儿,小安子带着老板走过来。 那老板一见到安好芯,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羁甚至一丝不屑。 “小姐,这位是明玉楼的姜老板。”小安子将煤球放在椅子上,打开了箱子,“姜老板刚才展示的确为仙品,我家小姐也正好有一些,不知能否入得了姜老板的眼。” 姜季商上前,仔细查看,对跟在身后的小厮说了什么后,转向小安子:“要劳烦你稍等,我去找几个商行老板过来。” 余光瞥了一眼姜老板,安好芯不屑:不识货的东西。 大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楼下有一队官兵进来,直杠杠地奔向安好芯所在的厢房。 “大胆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骗!给我抓起来!” 为首的一声怒吼,安好芯,东方零,小安子,煤球,四脸懵逼。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官兵们已经动作迅速将三个人控制。 安好芯的胳膊被拧得咔嚓一声。 “大胆!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小安子的脑袋被按在桌上,张不得嘴。 东方零更是在欲张口时被人一拳打晕。 “这是脏物!带走!”身强力壮的官差像一阵风席卷而来,卷走三个人,又匆匆消失。 姜季商用帕子擦了擦手,示意品鉴会继续。 “各位!一点点小插曲!这几人进入楼中想要行骗。”推官解释后,继续展示那块青玉。 安好芯三人被带至中城府衙,府尹李申冷沉着一张圆脸,嘴角下弯,严肃地捋了一撇小胡子。 “大胆贼人,竟敢行骗!” 他话音刚落,手下人便把安好芯那一箱子物件抖落一地。 “你三人谁是头目!”李申瞪着嫉恶如仇的眼珠子,“敢在本官地界作恶,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小安子担忧地看向安好芯,“小姐……” 安好芯不语,她这会儿才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果然有很多都是赝品。 好啊,陆执。 竟然敢在箱底装赝品,然后覆盖上几样真的来糊弄! 她明眸结霜,双拳紧握。 县大爷见她那眼神,一顿,手上的惊堂木砸下,“嘿!你大胆!” 东方零惊醒,他望了望四周,如梦将醒未醒。 小安子挣扎了几下,绳索反而勒得更紧。 “人赃并获,来人呐,拖下去一人二十大板!”县大爷被安好芯的眼神惹怒,“先打这刁妇!” “不可以!”东方零刹那间清醒,他挡在安好芯身前,“打我!” 小安子咬着牙。 “放肆!”安好芯放松了手掌,她还差一点,微弱的灵力已经聚在指尖,又散去了,她只好说:“我是三公主!瞎了你的狗眼!” 三公主? 衙门外有个围观的百姓回想起来,他今天确实在集市上见过这几个人。 但是他胆小如鼠,生怕惹事,于是把嘴闭得绑紧。 “你是三公主?”县大爷嗤笑一声,“那我还是玉皇大帝勒!给我打!” 东方零被拖了出去。 安好芯没想到,这狗官居然不认识她! “我们的东西虽然有假!但并未谋取钱财!”安好芯苦于暂时失去仙力。 “哼哼!”县大爷冷笑:“未遂也不行。打。” 板子一下下挨在东方零身上,他咬着牙不吭声,不过三下他就又晕死过去。 “住手!” “住手!” 一把未出鞘的黑色长剑直抵举板子的官差胸口,那人喷出一口鲜血。 萧路飞身入内,剑又回到他手中,他目光紧追安好芯,欲开口却作罢。 煤球蹿到安好芯脚边,“仙子!灵力恢复一点了!” 公主…… 小安子反复回忆着刚才公主毫不费力将绳索挣断的场景。 “萧……”县大爷猛地眨了下眼睛,木讷地发出声音:“萧将军……” 这时,叶闻人才走进来,见安好芯无恙,他才暗自叹息。 知道要出事,但不知道是以这种方式。 这个姜季商…… 第六章 千里马主动找伯乐 “小人瞎了狗眼!罪该万死!”李申哭着扇自己耳光。 “没事。不知者无罪,何况你是公事公办。”安好芯捏着东方零的手,把微弱的灵力传输过去。 “唉!”李申做好了哭天抢地的准备,却被拦了个措手不及,“唉?” 她疯了吧? 那可是三公主啊! 按理说应该扒了他的皮才对,这怎么? 有几道目光锁定在安好芯的手上。 这场景似曾相识。 当年,她对陆执也是这样,极尽偏爱! “他的伤应该好了吧?灵力又要没了。”安好芯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上,所以不希望别人吵吵闹闹。 煤球窝在安好芯身边,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亮光,“好了。” 安好芯终于松开了手,起身走向李申。 “三公主饶命!”李申缩着身子,“小人也是秉公办事!” 是啊是啊…… 衙门外围观的人屏住呼吸。 “起来吧。”安好芯很冷淡:“我有冤情,你管不管?” 什么? 李申哆嗦着,不知道这三公主唱的哪出戏,他为难地说:“您是公主,您的事情,小人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管……” “可你已经管了,你还打了探花东方零,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安好芯摇了摇头,“你看你都把他打昏过去了。” “……”李申一怵,又不断磕头,“求公主饶命!” “哎……”安好芯叹息,“有问题要立即处理,总是这样饶命饶命的,我要你的命何用啊?” “……”李申身子僵住,她怎么不发脾气? 三公主除了撒泼打滚给皇家丢脸还能干什么? 叶闻人是了解安好芯的,她一定是要找姜季商的麻烦。 这个吊儿郎当的姜季商,胆子也太大了。 “公主,这件事是误会。”叶闻人劝道。 “对对对,是误会啊!”李申跟着附和。 安好芯抬眸,平静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冷光,她警告道:少多管闲事! 叶闻人不惧,只是淡淡瞥开视线,不与她计较。 “公主,还是先带东方零去医治吧。”萧路接收到叶闻人的暗示。 “不用。”安好芯执意说:“我要报官。” 李申见拗不过,只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伏着身子询问:“请问……是何人冲撞了三公主殿下?” “本公主并非故意要贩卖假货,而是被翰林院陆执坑害。”安好芯继续说:“他今日于集市上,说要还本公主这些年资助他读书的恩情,没想到……” 凡人感情丰富,是不是应该要声情并茂些? 想到此处,安好芯吟起哭腔:“本公主资助他的何止这一点,但是他借口说转赠给别人了,只剩这些了。也行吧,但是他不能拿假东西来行骗,你说是不是?” “……” 原来她是要找陆执的麻烦。 萧路绷直了嘴角,尴尬地望向别处。 叶闻人压着眉眼中的笑意。 她这个人还能放下身段装可怜? 那场火烧得奇特。 “是……是……”李申嘴角抽搐,“但是……您这事儿不归小人管呐……” “这样吗?”安好芯佯装思考,深思熟虑以后才说:“那本公主也不好为难你。但是你可以评评理啊,你就说陆执这事儿做得怎么样?” 见那李申不说话,安好芯一滴眼泪落下来,小安子瞬间递上了手帕。 “你说,我还是公主呢,他都敢这样行骗。这世间有多少女子为了一个情字,人才两空,最后被抛弃,伤心欲绝。找谁评理去?”安好芯拿着帕子擦拭眼泪。 “就是!前几月玲花楼的夕颜姑娘就是因为被情郎骗了才上吊的!” “呸!不是人!” “就是!” “你说呢?这事儿是我错了,还是陆执错了?”安好芯抬眸眼泪汪汪地望着李申。 李申咽了口口水,实在没办法,“那陆大人也太……实在是有辱斯文……道貌岸然……官家耻辱……” “看样子你是个好官,往后遇到像我一样的女子,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安好芯满意了,“那本公主可以把东方零带走了吗?” “当然当然!”李申起身,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一些了。 “萧路,带他回家。”安好芯命令道。 回家? 叶闻人感慨:当真是,没了陆执,又来个东方零…… 夜色逼近,婢女悉心照顾着东方零。 安好芯亲自在一旁守着,心疼都写在脸上。 “你还是去休息吧。”萧路语气又变得冰冷,“我守着他。” 安好芯起身,拿了药膏,“你把衣服脱了吧。” “!”萧路震惊后退一步,拱手行礼:“公主不必,我……自己来……” 安好芯鄙夷地拧了下眉。 药膏只是障眼,本仙的灵力才是重点。 不要算了! 看这厮身强力壮,肯定好得快。 “啪!”她生气地把药膏掷在桌上。 萧路站直了身子,漆黑的眸子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里这么多人,她怎么可以…… 睫毛扇动,东方零翻了个身,才醒过来。 “我睡着了……”他坐起来回忆着之前的事。 嗯? 挨了板子,怎么一点都不痛?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还没打你你就晕了。”安好芯靠近,附在东方零耳边轻声说。 “公主,东方公子安然无恙,奴才送公子回去吧。”小安子俯首,看不清表情。 “等一下。”安好芯微笑着,对东方零有一种保护欲,“你现在在京城为官?” 东方零摇头,“我过几天就要回万州去。” “那你想不想留在京城?”安好芯带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煤球都告诉她了,李申那狗官是侯府的人,说不认识她也是假的。 他就是要等她当众撒泼发疯,他好借机给温纤染出口气。 东方零起身,恭敬行礼,“启禀公主,东方零愿意留在京城效力。” 安好芯沉默一阵,说:“你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虽然今天稍稍扳回一局,但这还远远不足以抵消根深蒂固的印象。 “机不可失。人这一生,必须要抓住机会。”东方零目光坚定,“东方零无惧。” 安好芯一愣,继而浅笑,“很好。” 叶闻人在门外听到一切,他望着夜空:她好像变了,又似乎一点没变。 为男人倒贴的模样真的令人生厌。 萧路拿着药膏,飞身消失在黑夜中。 小安子送东方零,被叶闻人拦下,“我送东方大人。” 长街入夜,唯有月光相照。 东方零走在前面。 “你是故意接近她的。”叶闻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东方零顿步,转身笑得清甜,看上去是毫无城府的少年。 “是啊。”东方零大方承认,“千里马主动找伯乐,不可以吗?” 叶闻人冷笑,“东方大人,在下就送到这里了。夜路漫长,你小心些。” 对着叶闻人的背影,东方零拱手行礼,清爽的嗓音如山泉叮咚,“叶兄保重。” 第七章 这么做要杀头哦 “郡主啊,小人也没有办法啊。”深夜,李申跪在堂前。“我看三公主是转了性了。” 温纤染拍了下桌子,原本柔润的双目变得阴鸷可怖。 李申顾虑道:“郡主,您之前说,皇上早就烦透三公主了,只要她闹,皇上肯定不会怪我冒犯之罪。可是现在她也没闹,这责罚下来……” 侯爷不会不管吧? 温纤染回过神来,温柔道:“李大人,你放心吧。我平南侯府背后的人,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李申磕头,“是是是,小人多嘴了。小人告退。” 他可是侯爷从小地方一手提拔起来的。这点事,最多扣点俸禄。 李申走后,陆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满目阴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温纤染柔弱地环抱着陆执,“陆郎,是我错了。可是,我一想到属于我们的东西,要……我就难受。” 陆执拆开温纤染环抱的手,冷面说道:“翰林院的同僚今天都在议论这事儿。安好芯找死。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连升三级已经泡汤了,名声不能再继续受损。 温纤染低眉,“我们哪有银子全部还给她?” 陆执捏着拳头,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 叶闻人一大早来到明玉楼。 姜季商见他一脸愁容便不悦道:“叶兄,可是我那宅子住得不舒服?” 叶闻人愠怒,“你惹她干什么?” 姜季商仰躺在长椅上,无所谓地说:“怎么?公主就可以拿假货来骗钱?” “她这段时间不太对,但你知道她这个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叶闻人担心,安好芯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啧啧啧……”姜季商只想作呕。 要说她要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又看上了别的男人吧。 “我还有事,疯狗要是上门来咬,我倒是很期待关门打狗。”姜季商哈哈大笑。 叶闻人胸口一闷,姜季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等等,那块玉赚的钱,你该给我了。”叶闻人摊开手掌。 姜季商嚼了颗花生,点了点头,“行,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阳光甚好,安好芯在院子里赏花,实则是在宅子里最有灵气的地方恢复仙力。 “仙子,有人过来了。”煤球眯起了眼睛,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打滚。 “公主,李申死了。”小安子禀报。 “哦……” 死了? “你有麻烦了。”叶闻人从假山背后走出来,将手里厚厚一沓银票递给小安子。 安好芯终止了凝气,“与我何干?” 叶闻人深深地看向安好芯。 阳光照在她洁白的脸颊,她事不关己,神情自若。 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是个有颜无脑的蠢货,他还真觉得此刻的安好芯像个脱尘的仙子。 “是陆执干的?” 忽然,安好芯抬手,阳光从她的指间漏过,落在她轻轻扬起的嘴角上。 叶闻人有一瞬间出神。 她的脑子还能思考这些?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他忽然好奇浴火之后的安好芯会怎么办? “小安子,你去告诉东方零,李申死了,让他准备走马上任!”安好芯眺望着天边一片光明,满意地笑了。 “……”叶闻人掐着眉心,那一点点期待被安好芯的话击碎。 算了。 他的声音略显疲惫,“不可以。李申的死立刻就要与你产生联系,你再让东方零顶替李申的位置,更要落人话柄。” 落就落呗。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在凡间,本仙总不能无聊到去拔了所有人的舌头吧。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走近拍了拍叶闻人的肩膀,冲他眨眼,“你别管这事儿了。帮我去邀请明玉楼的姜老板,明日我要宴请他。” 不可能! 叶闻人自觉无能,他可以为安好芯做任何事情,唯独这件,他不可能办到。 见安好芯离开,小安子赶紧抱起了煤球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叶闻人仰头叹息一声,肩头上她的触感久久不能消失,隔着他的衣衫滚烫地印在他的心里。 叶家一直仰仗皇贵妃娘娘和她的母族齐家,所以他从小就被安排以安好芯为尊。 这么多年,他最怨恨的时候甚至不想再偷偷帮她善后。 可是最近,他的心里多了些想法,一些他想要连根拔出,却更要肆意疯长的想法。 京城又流言四起。 人们以讹传讹。 说李申李大人因为得罪了三公主而被三公主所害。 就连萧路也被流言所累,他成了帮三公主作恶的人,被暂停了军中职务。 小安子走到小巷子尽头,那间阴暗的屋子便是东方零的落脚处。 他推门而入,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安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东方零正伏案作画,见小安子进来,便拉着他去欣赏。 “安公公,你看,我可画出了公主的风采?”东方零一举一动都尽显天真无邪。 小安子一看,眸光一震,他说不出话来。 画上,三公主的美被东方零完美复刻,尤其是那双蔑视一切的眼睛更是小安子最近见过的最迷人的眼神。 “公主殿下命我通知东方大人……”小安子平复好心情。 东方零拿起笔继续作画,口里发出轻轻的声音:“我知道。” 他描画着那双眼睛,不过寥寥数笔,原本的眼神里多了些令人生畏的阴冷。 “安公公你看,这是公主殿下看陆执的眼神。是不是很美?” “陆大人,可是苦了你了。三公主日日纠缠,就是不肯放过你。你看这……李大人真是可惜了。” 陆执和同僚走在一起。 “皇上今日虽命人严查,但言语间还是顾及皇贵妃和齐家人的颜面。” “甚是可恶,齐家人居功自傲,才使得三公主跋扈。” 陆执不言语,故作谦谦君子模样,拱手行礼,“各位大人,陆某先行一步。” “仙子,陆执落单了。”煤球趴在房顶。 在一个巷子拐弯处,陆执消失在暗影中。 他被带到城外一破庙中,头猛地一痛,他惊惶醒来。 一睁眼,只见安好芯正抓着他的头发,阴森森地笑着。 “陆大人,时间到了哦。”安好芯提起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 陆执头晕目眩,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安好芯……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安好芯紧着冰冷的眼睛,“早就想跟你算账了!” 害她肉身差点被毁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畜生。 一想到这儿,她揪紧了陆执的头发,硬生生将陆执提起来,跪在她面前,这才撒手,背过身去。 “两件事情。第一,明晚晚膳时,我要看到你还钱的诚意。第二,李申的死跟本公主没有关系吧?” “好……”陆执咬牙切齿,他死死地盯着安好芯的后脑勺,就近抓了根木棍,闷实打在安好芯头上。 安好芯一动不动。 陆执呲目欲裂,双手颤抖。 她还站着,还没死! 于是,他再一棍子打下去。 安好芯岿然不动。 她转过身,一巴掌呼过去,夺过陆执手里的木棍,照着脑袋上还了一棍给他。 陆执痛得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安好芯抱起煤球,踢了踢陆执,“这么做要杀头哦。” 第八章 陆执你要略施小计? 晨曦微动,安好芯隐约听见外面有杂音。她起身,婢女立在床头,手里端着她的服饰。 “公主,奴婢伺候您梳洗。” 安好芯莫可奈何,一睁眼就有大活人瞪着俩轱辘盯着看,就是神仙也不习惯。 “外面什么人在嘿嘿哈哈的?” 婢女轻轻捋着她的长发,安好芯能感觉到,那双手正在细细地颤抖,她扑通跪下,“公主饶命,奴婢实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有这么可怕吗? 安好芯意识到,她的灵力恢复了一点,所以听力更好了。 “你下去吧。” 婢女躬着身子疾步退下,差点撞着小安子,小安子迅速避过。 “公主,奴才为您梳头。”洁净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黑亮的发丝,“萧大人在后院靠山那边练功。” 哦? “让他滚远点去练”这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算了,他毕竟是因为李申的事情才被停职的。 小安子梳好发髻,又选了根红色的珠钗插进她浓密的黑发中,那滴血的红和极致的黑相互呼应,又和她今天穿的白衣争艳。 “公主真美。” 那不然呢? 安好芯知道小安子懂事,还不知道他嘴巴也这么甜,很不错,“晚上赏你好东西。” 见她款款走出房间,小安子闭了闭丹凤眼,笑意阻断了深深的凝望。 后院最远处的空草地上,果然是那个壮汉萧路对着空气“喊打喊杀”。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安好芯询问。 那晚她将灵力注入了些在药膏中,可能他用得比较及时,没有散去的灵力起到了些作用。 萧路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又迅速避开视线,向她行礼。 “你继续练。”安好芯退到远一点的位置。 这个时候还太早,府里的人都在忙,小安子也去伺候煤球了。 正好…… 萧路飞身,离地两丈,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划破天际,一个人也能舞出刀光剑影。 安好芯将灵气凝聚在指尖,费了很大的精力,才顺利注入到萧路体内。 萧路顿感身体轻盈,舞剑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出残影,最后成功将剑气分成三股。 “功夫不错。”她随口一说之后转身离开,萧路恍若梦中,那日胸口上冰凉的触感再度席卷而来。 明玉楼大门一开,两个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 “叶闻人,你快滚吧。”姜季商脚步如飞。 叶闻人迈开长腿紧跟上去,“我告诉你不得不去的理由。” 姜季商呸了一口,“要是她死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去唾弃她。” 叶闻人站定脚步,深感无奈,他只好说:“她就是要死了。” 姜季商转身,嗯? 叶闻人神情哀伤,摇了摇头,“其实,那场火给她的心肺留下了病根,她的日子不长了。” “听说了吗?昨天有刑犯逃狱,李大人是被报复了。犯人又被抓回去了。” “是啊是啊,陆执大人当时也在场,还被打伤了头部。” “陆大人真是可怜,三公主这么欺负人,他还是愿意亲自为三公主澄清。” “之前假首饰的事情是个误会,陆大人也是被人骗了。他还说今晚要再次登门还了三公主的恩情。” “希望今晚陆大人能一切顺利。” “要是三公主能发发慈悲放过陆大人就好了。陆大人一表人才,一身正气,我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那铁定不是啊!要是的话,就选公主了,选什么郡主啊。” 早市上,人们已经讨论开了。 姜季商与叶闻人相视无言。 姜季商扯动嘴角,他正要说话时,被叶闻人抢先:“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想就假首饰的事情致歉。” 姜季商依旧不屑,他狐疑地打量着叶闻人。 这么多年的情谊,这小子不会专门把我骗去,好让安好芯出气吧? “滚吧!她死了还不如一条狗死了。”姜季商大跨步没入人群中。 这次,叶闻人没有跟去。 刚才人们讨论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情。 陆执怎么会突然帮安好芯澄清? 入夜,安好芯的宅院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陆执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几个下人,手捧宝箱进入。 婢女领着他去了主院,安好芯已经备好了一桌佳肴等待。 当然,萧路,叶闻人,还有东方零都在。 一桌四人,东方零望着菜肴努力忍着口水,另外三人均望向陆执。 今日,陆执表情谦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而且,还盛装打扮了一番,就连缠头的白巾都只会增加他的俊朗。 萧路转而看向安好芯,见安好芯目不转睛的模样,他的心沉了沉。 叶闻人虽然不明白是何事让陆执转变,但他一眼可以看出,陆执又要略施小计,让安好芯沉沦。 “公主殿下,陆执今日前来,诚心感谢公主恩情。”陆执示意,随从排成一排打开了箱子。 安好芯喝了口茶,视线瞥开,不多言语。 陆执被冷落,心中有无边愤恨,但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只能先委曲求全: 安好芯只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发疯。我只需要略微出手,她还是会成为摇尾乞怜的狗。 陆执主动上前,帮安好芯斟满了茶。 热腾的茶气将陆执身上沉香的味道一带而出,他的手不经意间掠过安好芯的面庞。 这一举动凝聚了在场人的目光。 安好芯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子,同时以手掩面,嫌弃道,“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小心。”萧路的粗臂拦在她腰处,那么细软,惹人留恋。 陆执暗自咬牙,识趣地退开。 “公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用膳啊?”奶音纯真,东方零眨着满眼星光。 萧路收回手臂。 安好芯冰冷的脸色一秒回暖,她对东方零轻言细语:“再等一下,还有客人没到。” 说完,疑问的目光射向叶闻人。 叶闻人正要说出托词,不羁的嗓音传来。 “听说三公主要赔礼道歉?”姜季商瞧了眼容光焕发的安好芯,才知道被叶闻人骗了。 祸害遗千年,怎么会死! 叶闻人清了清嗓子,刻意回避姜季商带着杀气的目光。 姜季商见了安好芯毫无行礼之意,小安子欲提醒,但他已经在空位上坐下了。 煤球眼里闪着光:这个人胆子一定有天那么大。 道歉? 谁要道歉? 安好芯也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她指了指那些珠宝。 “姜老板,上次的事情相信你已经听说了。是陆大人造成的误会。今天,陆大人特地来向本公主赔罪。姜老板,这些东西劳烦你查验一下。” 说完,安好芯示意东方零可以吃东西了,见他孩童般的笑容,安好芯心情甚好。 姜季商天生对好东西情有独钟。 下人掌灯,他一丝不苟地瞧着。 “你要换银子?”姜季商问。 这么说,这回的都是真的? “陆大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安好芯冷漠地下逐客令。 陆执捏紧了拳头,种种屈辱,誓要让安好芯百倍千倍地偿还。 等陆执走了,安好芯才对姜季商说:“不。我看姜老板颇有经商头脑,这些物件在你手中,就是活的。” 第九章 疯狗你招架得起吗? 不要脸。 还想利用我帮她赚钱。 姜季商半眯着眼睛,精明的目光凝聚起来异常具有穿透性。他天生痞态却容颜无双,眼角还有颗极小却清晰可见的泪痣,点缀得他的神情更加地狂放不羁。 “好啊。”姜季商修长的手掌抚了抚衣袖,“我九,你一。” 气氛刹那间变得不对,煤球甚至能感觉到空气流过它毛发间的声音。 叶闻人用眼角扫了下口出狂言的姜季商,他心底的笑凉透了。 东方零抬眸,眨巴着眼睛,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萧路只是平静地看向安好芯,看着看着,耳尖又开始泛红。 “姜老板,公主殿下不喜欢开玩笑。”小安子冷淡道。 姜季商不语,他只等着安好芯发话。 不过,按她的性格,接下来就该炸毛了,然后,凶相毕露,丑态百出。 安好芯忽然拿起筷子,夹了块点心放在东方零碗里,“小安子,给姜老板斟酒。” 东方零自然地回以甜甜的微笑。 “是。”小安子虽然诧异,但面色平静。 酒液入杯,声响格外清晰。 安好芯举起酒杯,“那姜老板,往后就是自己人了。” 呸! 谁跟你是自己人! 姜季商起身,嘴角挂着讥笑,“把这些送到明玉楼。” 他就那样转身离开,留安好芯端着酒杯的手悬空。 叶闻人背后凉了一片,他想说点什么,但看安好芯此刻的眼神,又放弃了。 这时,东方零伸手接过安好芯手里的酒杯,治愈的嗓音响起:“公主,少喝些酒。” 他将安好芯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享受美食。 安好芯回过神来,嘴角扬起微笑,她忽然变得平静,对小安子说:“送过去。” 其余几人均倍感诧异,小安子躬身应道:“是,公主。” 晚宴结束,东方零离开,叶闻人和萧路留了下来。 安好芯支着下巴,斜卧在榻上,侍女为她扇着小风,“有事赶紧说。” 叶闻人上前一步,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东方零是第二个陆执吧?” 目光扫过叶闻人,安好芯闭了闭眼,睫毛煽动,“这你也要管?你该不会是,喜欢本公主吧?” 一眼望去,平日里沉静的叶闻人好像有点脸红了,明显是被气的。 叶闻人愤然甩袖离去,萧路欲言又止,也跟着走了。 这就不行了? 那还好意思多管闲事。 安好芯闭目,等侍女以为她睡了,她就出去“重新修仙”。 侯府。 侯爷坐于高堂,温纤染跪着。 “爹,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往后这些东西都会回来的。”温纤染怯怯地说:“那安好芯发疯,找人把陆郎给打了。” 侯爷睁着吊梢眼,面无表情,看上去很瘆人,他的嗓音略微沙哑:“一个李申倒是无所谓,钱必须拿回来。惹怒了那个人,侯府不好过。” “是……”温纤染捏紧了衣裙:安好芯该去死。 京城的街道,每一天都很热闹。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安好芯产生了乐趣。 “小安子,你选一件喜欢的东西。”安好芯实在不知道要赏他点什么东西。 赏他银子他也不要,整天就无怨无悔地当个奴才。 “奴才不求公主赏赐,奴才只要能每日陪在公主身边就已经知足了。”小安子弯着腰,心里藏着喜悦。 安好芯略感无语,目光扫过商店,最终锁定在一个翡翠扳指上,她走过去拿起那个扳指,举过头顶,透光瞧了瞧。 差强人意。 “试一下。” 小安子跪下,双手摊过头顶,虔诚地接过那枚饰物。 他即刻将扳指佩戴在手上。 安好芯瞧着,他的手被那抹绿色衬得越发地白,很不像个奴才的手。 说明之前的三公主再怎么泼辣,也没有亏待过小安子。 果然聪明的人不会吃亏,这小安子,本仙也甚是喜欢。 转而,安好芯进入了脂粉店。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安子一直触摸着手上的苍绿。 掌柜的一瞧,眼前这二位贵气逼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立刻把镇店之宝都呈给安好芯,“小姐,喜欢随意试用。” 小安子跨步向前,拿起一盒檀色的胭脂,用指腹沾了点,又仔细研磨,粉质细腻,色泽柔润,“小姐,请用。” 安好芯也用指腹沾了点,正要试用,门口来了客人,趾高气扬地说:“掌柜的,过来。” 安好芯回头一看,竟是温纤染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煤球缩在安好芯脚边,“仙子,这是长公主。皇后之女。” 长公主安和凝见了安好芯,神情傲然地等着安好芯过去行礼。 她侧后站着的温纤染眉眼闪过一丝阴戾。 “唉!小的这就过来。”掌柜的乐呵呵地朝安好芯点头哈腰,同时退到安和凝那边去,“小的给您上小店最新最好的东西。” 见安好芯并没有向长公主行礼,温纤染立马假惺惺地欠身:“姐姐万福。” 如此,长公主自然会不满安好芯。 果不其然,长公主示意手下撇开掌柜的,她扬着脖子走过去,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忘了尊卑了?来人,掌嘴。” 小安子神色凛然,他挡在安好芯身前。 这一举动更惹怒了长公主,她一个巴掌甩在小安子脸上,怒斥道:“大胆奴才!” 掌柜的一听这话,立马跪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温纤染心头闪过一丝畅快,她轻言细语求情道:“和凝姐姐,芯儿姐姐这般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哪犯得着跟她置气?” 这不说还好,一说,安和凝往日在宫中对安好芯百般忍让的气,今天必须要撒一下。 反正这是在宫外,反正安好芯不得入皇宫。 她唤了身边的奴才过来,“掌嘴。不懂规矩的疯狗!” 是的,皇宫里的人都这样骂安好芯。 小安子的手伸进衣袖,干净的眉眼蒙上冰霜。 安好芯瞧见街上正好有只野狗,她轻笑一声,指尖微动,那只狗便双眼如炬,龇牙咧嘴地冲进来,扑向安和凝。 安和凝花容失色,惨叫声响彻天空,引得路人围观。 她的衣物被撕得粉碎,浑身是血,手上被狗活生生撕掉一块肉。 天呐…… 温纤染吓得浑身发抖,躲在门边不敢靠近。 狗发完疯,转头跑得无影无踪。 “长公主!”随行的奴才们吓傻了,赶紧上前护主。 “小安子,你脸痛不痛?”安好芯对面前的惨状视若无睹。 小安子将手从衣袖中抽了出来,摇了摇头。 “嗯,去别处逛逛。”安好芯走过门口,阴鸷逼人的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温纤染。 就凭你? 第十章 温纤染这回死定了哦 安好芯。 你果然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叶闻人站在街角,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这次安好芯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皇后娘娘为了长公主的事已经告到皇帝那儿去了。 原本不准入宫的安好芯这回被李公公“抓回”皇宫了。 进入宫门,安好芯遇上了一队人马。 “仙子,那是太子安景曜,他是长公主的胞弟。听说他为人心狠手辣。”煤球抖了抖毛。 哦? 一眼望去,安景曜确实眉沉目冷,很不好惹的模样。 “我之前吃过他的亏?”安好芯问煤球。 煤球支支吾吾:“……额……那倒没有,他都没正眼瞧过您。” “……”安好芯扯了扯嘴角。 安景曜顿步,用极其阴冷的眼神逼视着安好芯。 安好芯也不恼,反而扬起下巴抢在太子前面进入正殿。 “太子殿下,是不是需要处理?”跟在安景曜身边的侍卫眼角闪着寒光,手里的刀只等一声令下。 安景曜慢慢地旋转手上的指环,“你看着办。” “是。”侍卫领命。 皇后宫中,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皇帝脸色阴沉,他和皇后站在一起,立于长公主的床前。 皇贵妃站在离床稍远一点的位置,模样温柔明媚,却能看出骨子里的底气,她见到安好芯进来的一瞬间,当即给她使了个眼色。 温纤染也在。 “儿臣拜见父皇。”这时,太子已经赶了上来。 安好芯跟着行礼。 “景曜平身。”皇帝冷漠地瞧着安好芯,没让她起来。 安景曜起身,走近询问安和凝的情况。 皇后一双慈目立刻湿润了,她隐忍悲伤,“和凝身上有多处伤痕,太医说会留疤,手上……” 温纤染扶着皇后,眼泪夺眶而出,“姐姐的手……” 毁了。 “皇上!和凝这一生都毁了!”皇后忽然忍不住了,她悲怆下跪,“求皇上为和凝做主啊!” 皇帝雷厉的目光利剑一般剜着安好芯,除了皇贵妃,其他人都恨不得将她拖出去凌迟。 “你当时在场,你说说。”皇帝指了指温纤染,气氛极其压迫。 温纤染不敢抬头。 “纤染和长公主约好了出宫逛逛。在店里遇见了三公主,三公主未向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只说三公主不懂礼数,便惹怒了三公主。然后就有只狗……” “狗怎么会忽然发狂?”皇后抓住温纤染的胳膊,泪水带着悲愤滚落而出。 “姐姐……”皇贵妃哪里不知道她的女儿,恃宠而骄但不思变通,受了委屈,只管闹得天翻地覆。 但,皇上对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你让她自己说。”皇帝阻止了皇贵妃的话。 安好芯长跪着,小安子在门外隐隐心疼。 “好吧,我说。我是神仙,是我用仙力让那只野狗忽然发狂,冲过来撕咬姐姐的。”安好芯不慌不忙,实话实说,你们敢信吗? 空气凝止一瞬,皇后被气得窒息,只能继续流泪。 皇帝脸色一沉,狠狠摔了手上的两个核桃,“疯言疯语!” 皇贵妃平静叹息,自从生了这丫头,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她兜底。 安好芯闭了闭眼睛,一股烦意腾升而起。 要不是因为陆执,她的肉身差点被毁,她何以来跟这些人演戏。 她忽然擦着眼角的泪,嘤声哭泣:“反正大家都以为姐姐出事都是我的错。那我能怎么样?我当时也吓坏了……” 皇帝没少见安好芯哭闹,而她这样委屈低述,还是第一次。 看出皇上有些动容,温纤染继续说:“兴许是那只狗是看见了姐姐的那只猫,才冲过来的。” 煤球缩在小安子怀里,“完了,仙子保护我!” “来人,把那畜牲拿去剐了。”皇帝闭了闭眼。 温纤染接触到皇贵妃看似温柔的目光,她迅速避开,向皇后那边挪了点。 “皇上,这回真的误会纤染了。”皇贵妃一向温柔,她走过去牵着皇帝的手。 “芯儿的这只猫胆小如鼠,就按纤染说的,狗看见猫发狂,扑的也应该是小安子,怎么会是和凝呢?” 煤球:“对对对!” 温纤染低头,一门心思想着对策。 太子的目光从安和凝身上移开,“父皇。现在当务之急是皇姐的伤。那只猫就交给儿臣去处理吧。畜牲东西总归是畜牲东西,别哪天也发狂了,再伤了人。” “嗯。”皇帝应允。 小安子抱着煤球,明显感觉煤球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他只好用掌心顺了顺它的毛。 “仙子,您怎么不吭声啊……救我……” “别慌。” 安好芯妥协,这事儿到了宫里就不能按她的方法来处理了。 必要时还得听叶闻人的。 “父皇,母后,这件事情你们真误会芯儿了。” “芯儿当时很害怕,就赶紧出去找大夫了。芯儿今天进宫也是带了那位大夫祖传的药膏,听说有生肌止痛的奇效。” 安好芯拿出一盒药膏。 温纤染有点心慌,如果真有那么神奇? “芯儿姐姐,御医都说了会留疤,难道你在外面找的药还能让和凝姐姐恢复如初不成?” 皇后防备不语。 安好芯起身,斜睨着温纤染:跳梁小丑。 “母后,让我给皇姐试一试吧。如果不行的话,就让父皇砍了我的脑袋。芯儿宁愿死也不能让坏人挑拨离间。” 安好芯直杠杠地看向温纤染,将对方暴露出来,等待公开处刑。 皇帝一听安好芯说砍头的话,他无奈道:“罢了。让她试一试。” 床帘被放下,安好芯在里面帮安和凝擦拭。 过了会儿,她掀开帘子,得意地拍了拍手,“母后请看,姐姐身上的伤痕浅了。只是手上,需要反复涂抹这个药膏。” 皇后凝眸瞧得仔细,神情舒展,又接过安好芯手里的药膏,“芯儿,多亏了你。” 这么一说,大家心知肚明。 温纤染将自己缩成一团,头也不敢抬。 安好芯这才委屈巴巴地说:“父皇,您让皇兄放过我的猫吧。” 皇上高兴得哈哈大笑,他重新拉着皇贵妃的手,对皇后和太子说:“好好照顾和凝。摆驾景福宫。”临走时,他还宠溺地警告安好芯:“你,禁足宫外的时日未满,切记不准生事端。” 皇帝走后,安好芯也离开皇宫。 路上,煤球说:“温纤染这回死定了。” 果不其然,皇后以妖言惑众,无故滋生事端为由杖责温纤染二十。 “纤染啊,这回委屈你了。”皇后摸着温纤染的手,无奈叹息。 出了宫门,叶闻人正等着安好芯。 “安公公,我想跟公主说几句话。”叶闻人漠然。 等小安子走远了,叶闻人问:“我给你的药膏起作用了?” “对。”掺了本仙的灵力,自然是药到病除。 叶闻人迈步,将安好芯欺在墙脚,低声说:“可是我给你的是普通药膏。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第十一章 叶公子可有婚配? 糟了! 被这小子阴了! 面对叶闻人深邃而极具穿透性的目光,安好芯思考着对策。 “你要反天了!本公主做什么,怎么做,凭什么要跟你解释!走开!” 她一掌推在叶闻人的腹部,试图将他推开。 鉴于他是个凡夫俗子,又不像萧路那样雄壮,她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可指尖的触感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隔着衣衫她能感觉到坚硬的薄肌。 没有被推开,叶闻人反而逼得更近,抓住她还没有缩回去的手,在安好芯面前,第一次不容置喙地说:“就凭齐家离不开我。你更离不开我。” 大言不惭! 叶闻人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就是这样,现在这个眼神暴露了你。 以往的安好芯就算对他再恶劣也知道他于整个齐家的意义。 而眼前这个安好芯,一无所知的表情里还带点自以为是的戏谑。 现在他可以确定,大火之后的安好芯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很不合理,但叶闻人永远忠于自己的推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叶闻人反手擒住安好芯的手腕拉着她上了一辆“恰巧”奔过来的马车。 公主…… 小安子只能看着马车远去,他抱着煤球。 只要抱着公主最喜欢的煤球,公主就会回来的。 马车出了城,停在一座茅屋前。 安好芯扭头:这个叶闻人仪表不凡,俊脸如仙,可不能心思歹毒到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对女子图谋不轨吧? 要是这样的话,本仙要弄死你的。 “收起你那流口水的表情,我不是陆执。”叶闻人收回冷淡的视线,推开竹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很多尺高的稻草人以某种方式排列着。 “这里很安全,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叶闻人示意安好芯坐那把竹椅。 “为什么东方零被打了之后毫发无伤?为什么陆执会忽然对你转变态度,我问过婢女,你每晚很早就睡了,但会半夜自己出去。还有,为什么你没被火烧伤?” 安好芯专注于地上的稻草人,她伸手摸了摸,“这是干什么的?” 叶闻人沉眉,“回答我。” 命令我? 算了,看在你就长公主的事情积极为本公主出谋划策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东方零的事情你去问东方零啊。我晚上出去了吗?那我可能是梦游吧。至于我烧伤……” 安好芯轻笑。 “烧伤了啊,伤痕被衣服遮住了,你要看吗?” 说着,她当场宽衣解带。 “住手!”叶闻人按住她大胆的手,视线瞥开根本不敢直视她,“你……” 无赖! “不看啊?”安好芯刻意,“真的不看吗?那算咯。” 小子,上次你就暴露了你的缺点,还敢在本仙面前嘚瑟。 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等到安好芯重新系好腰间的红绸带,叶闻人才敢转过来,苦心地劝:“长公主用了你的药,宫里就会找你说的那位神医。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母妃说了,有什么事情就问你。药膏是你给我的,要是你害了我,我让我母妃把你五马分尸。”安好芯恶毒地瞪着叶闻人。 叶闻人忽而一笑,释然了。 人不能说太多话,说多了容易暴露。 以前的安好芯,稍有不顺心,手里的鞭子早就已经开始乱抽人了。 而现在,她鞭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吧。 算了,这件事他心里大概有数。 马车早就已经离开了,下山的路只有自己走。 不过临走前,安好芯拔了一个稻草人起来,拿在手里把玩。 叶闻人以为她对稻草人感兴趣,正想说要教她做,却看见她把稻草一缕一缕地抽出来数数,数完就随手扔掉。 很快,惟妙惟肖的稻草人在她手里散成了烂谷草。 “救命……” 忽然,安好芯停下来,神情警觉。 “怎么了?”叶闻人再生气,但从小到大只要安好芯有任何事情,他都会先抛开情绪,反射性地担心她。 不行,这家伙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不能告诉他我听到了呼救声。 “救命啊……救命……” 有女子呼救。 不救一下是不是枉为仙人? “奥……我肚子疼……”安好芯捂着肚子,“你先走吧。” 她拐进一条青草丛生的小道,很快就消失不见。 循着呼救声音的方向,安好芯看见一位美妇人掉进了捕兽的深坑。 “小美人!赶快救救我!”妇人看见安好芯大喜,这坑太深了,她的脚踝摔伤了,根本没办法爬上去。 安好芯将灵力聚集在手指上,却又马上打消了念头。 要是把这人救起来了,叶闻人又得审犯人一样问个不停。 于是,她安慰着那位受伤的美妇人:“我一个人救不了你,你等一下,我喊人一起来救你。” 她匆匆返回,拉着叶闻人的衣袖,“快,救人!” 他们合力把人连带她的背篓一起拉了起来,美妇人娇声道谢:“多谢公子,小姐。奴家上山采药……要是没有二位,奴家就死在这儿了……” “你一个女子上山采药?”安好芯疑惑。 美妇人掩面做哭泣状:“奴家死了男人,在京城城南四巷苦营一家小药铺,小本生意,自己不采药,难道靠男人啊?” 说着她有意无意碰了碰叶闻人,风情的双眼明目张胆地勾着他。 “奥……”安好芯裂开嘴,毫不掩饰笑意地瞧着叶闻人,“正好我们也住在京城,姐姐你脚受伤了,要不让他背你吧。” “!”叶闻人玉脸蒙霜。 “好吧……”美妇人一只无骨的手矫揉造作地搭在叶闻人肩头,“那就有劳公子了。” 这你招架得住? 安好芯觉得这妇人也甚是有趣,可当妇人把背篓扔给她时,她如遭雷劈,“……” 放肆! 叶闻人眉心深拧,但最终还是妥协,半蹲着身子,背起了美妇人。 安好芯一脸不悦地瞧着那个沾了泥的背篓。 叶闻人腾出一只手,背着人,提着背篓先走一步。 “公子生得真是俊朗。奴家姓许,名迦诺,公子怎么称呼?”许迦诺美滋滋地趴在叶闻人看似精瘦实则结实宽广的背上。 “叶闻人。”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叶公子一表人才,可有婚配啊?”许迦诺的下巴刻意往叶闻人的脖子处蹭了蹭。 叶闻人身子一僵,转身冷眼看向跟在不远处的安好芯。 安好芯几乎是刹那间紧抿了唇。 天地良心! 本仙是不屑笑你们这些凡人的! 第十二章 妹子,你这是缺…… 城南四巷果然有一家药铺,名叫百草堂。 铺里的小童见许迦诺,赶紧出来迎接,“老板娘,你回来啦!” “叶公子,把背篓还给奴家吧。”许迦诺的小指触碰到叶闻人的手,吓得叶闻人反射性地将手缩回去。 “咝……”叶闻人摊开手掌,鲜血渗出来。 许迦诺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他,使劲拽着不让他逃开。 “嘿呀!快!去拿药过来!”许迦诺心疼得要命。 小童赶紧进了药铺。 安好芯这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日落西山,她忽然想到了东方零。 不知道那个贪吃鬼新上任顺不顺利。 经过实践,他好像很容易被人揍死。 见安好芯走了,叶闻人顾不得手上的伤,立刻就要跟上去。 “唉!”许迦诺眼疾手快抓住叶闻人的衣袖,“公子莫走,还没上药呢。” 安好芯赶到中城府衙,天已经黑了。 只可惜她在凡间,精力恢复起来非常慢,而且特别易损耗。 不然就可以瞬身移步。 府衙里还灯火通明。 安好芯就站在街对面,听到东方零在府衙里奶声奶气地训人。 “各位如果不能真心跟随,立刻结了俸禄回家就行。不过,我提前跟各位说一声,就算你们都留下,我也会重新招人进来。公平公正,靠本事吃饭。 “惟大人马首是瞻!” 还知道制造危机感。 有模有样的。 “好,王捕头将明日的活细分下去,就散了。” “是!”王捕头抬头挺胸。 一走出衙门,东方零直接往住宅的方向走去。 “呜呜!” 是哪个王八蛋活腻了! 安好芯大意了,实在是她看到东方零就会放松戒备。 被人捂住口鼻,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她被拖进了暗影里。 等她再醒来时,周围有一股让人迷离的味道,她浑身瘫软,躺在床榻上。 隔着薄薄的床帘,她看见一个衣着宽松的……男人,正点灯。 这是? 男人点完灯转过身,安好芯迷迷糊糊但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三公主殿下。” 他掀开薄纱,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安好芯面前,神色温柔迷人。 “你感觉怎么样?” 安好芯使尽全身的力气抬起的胳膊,仅一瞬,又泄了气一样落下。 安好芯知道自己中毒了,她现在别说灵力了,连精力都快没有了。 “你刚才被人袭击了,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那是一个功夫不在萧路之下的人。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安好芯努力回想着,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连成一段荒诞的记忆。 陆执救了她! 就凭他? 这畜生绝对是跟那贼人合谋把她弄到这里来的! “陆执,你搞什么鬼?” 陆执漆黑的眼睛里凝聚起柔光,他单膝跪在床边,手指捋了捋安好芯的头发。 “罢了,你纠缠我多年,兴许这也是缘分吧。你中毒了,我帮你,之后咱们就必须成婚。” 什么? 安好芯防备性地望着陆执,意识涣散的脑袋里总结出几个字: 这贱男人要趁人之危! 指尖描画着安好芯面部的轮廓,陆执俯身靠近她,阅览她其实美若天仙的脸。 “你现在看上东方零了?故意来刺激我?” 陆执眸光变暗。 安好芯像块狗皮膏药一般令人烦躁。只要有她在,旁人就会闲言碎语:陆执全靠三公主资助。 所以他憎恶她,但不可以让便宜落入他人手中。 “行了,别再装矜持了,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到不惜自焚吗?现在,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而且,他拿木棍打了安好芯,她也没有再追究,这不是余情未了是什么! “你活够了?”红血丝悄然爬入安好芯的双眼。 “我喜欢温柔的。别这么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陆执扯过一条缎带,蒙上安好芯的眼睛。 一股股燥热如猛兽在体内肆意地蹿着,陆执的气息也越来越近。 安好芯脑袋里的弦“当”一下绷断! 宅院里,小安子抱着煤球静静地等着。 矫健的身影从房上飞了下来。 “她还没有回来?” 萧路心头咯噔一下。 他刚从叶闻人那儿回来,叶闻人不在家。 “我再出去找找。” 萧路话音未落,宅院的门被人敲响。 那声音急促却无力。 小安子一怔,紧盯着前去开门的萧路。 “哎呀哎呀!一丁点灵力都没感觉到,怎么可能是仙子嘛。”煤球轻轻眯起了眼睛。 困~ “公主!” 萧路一声吼把煤球的魂都给震碎了! 他抱起瘫倒在门边的安好芯,直奔里屋。 小安子双手撒开,把煤球扔到一边,也急匆匆跟了进去。 宅院里的奴才婢女都忙了起来。 安好芯迷迷糊糊地念叨着:“热死了……” 小安子轻轻用手背碰了碰安好芯的额头,他愣住,紧接着遣散了其他人。 “萧将军,公主中毒了。”小安子说:“这件事可能要让叶大人来处理。” “好。”萧路立刻动身去找叶闻人。 小安子端了盆冷水,浸湿了毛巾,一遍又一遍地帮公主擦着额头和手心。 他视线回避,只敢偶尔偷看一眼公主的状况。 “仙子,这是怎么了?”煤球蹑手蹑脚地进屋。 “走火入魔了……” “啊?”煤球担忧地缩着身子,那煤球以后要跟着堕落为魔猫? 半个时辰之后,安好芯忽然坐了起来,神情烦躁不堪。 小安子眸色异动,心痛和为难交织,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公主远一点。 哪知,安好芯只是起身盘腿而坐,她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打湿了,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更令人不解的是…… 小安子明显看到,她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化成水珠从她桃粉的脸颊旁滚落。 萧路终于把叶闻人带来了,还带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嘿呀!妹子,这是怎么了?”许迦诺头回见一个人热得冒烟! 她用指尖轻轻靠了下安好芯的脉搏,其余几个男人都紧盯着她等答案,关切之情难掩。 “哎呀!小问题!妹子这是缺男人了!给她找个相好的,问题就解决了。” 许迦诺暧昧地瞧着这一屋子男人,见他们一个个脸色比什么还要难看。 她又打趣地说:“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第十三章 公主不可以成婚! 许迦诺打趣地说:“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叶闻人垂眼,他和萧路都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没有解药吗?”萧路问。 叶闻人悄然叹息,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 许迦诺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却总不失魅惑的底色,“我开的可是正经药铺,哪有这种东西。再说了,你就可以是现成的解药。” 说完,她朝萧路眨了眨眼,逗得冷若冰山的萧将军满脸通红。 “臭婆娘……” 忽然,那声音像是从安好芯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从床榻上下来,直奔许迦诺扑去,掐着许迦诺的脖子。 “干什么!奴家是个女人!”许迦诺不去护脖子,反而抱紧了身上的衣衫。 “满口污秽的……臭婆娘,给我滚出去……老娘修的是……” “仙子!不能说!”煤球一个激灵。 安好芯甩了甩脑袋,晶莹的汗珠滴落,她的皮肤全然蒙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修的可是引以为傲的无情道,居然被这婆娘玷污。 不行……这绝对是考验。 不能杀凡人。 她连陆执的狗命都留了,何况旁人。 松开手,安好芯又回到原处盘腿而坐,睁着眼睛,她心无旁骛的模样刺痛了某些人的心。 “我去买药。”萧路转身。 “别去!” “别去!” 叶闻人和许迦诺相视一下。 许迦诺暧昧地眨了眨眼,完全忘了刚才被安好芯掐脖子的事,“奴家跟叶公子真是心意相通。” 叶闻人蹙着眉,不搭理她,只向萧路解释:“这事情还不知道原委,天快亮了,你是公主府的人,你出去买药,对公主的名声很不好。” 许迦诺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叶闻人的赞同和迷恋。 小安子瞧向许迦诺,试着说:“这位夫人既然会医术,那不能配药吗?” 许迦诺略显轻浮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被置疑专业能力了,可不行! “去我药铺上取来天葵子,独行虎,黄花地丁……”她对萧路说了十来种药材,而对药理一窍不通的萧路没记住。 “我和萧将军一起去。”小安子对萧路点了点头。 两人出门时,叶闻人存疑地望着小安子的背影。 而许迦诺却用描画精致的双眼瞧着安好芯。 小丫头片子有这定力,真非常人。 就是脾气不好。 还不解风情。 还骂人。 缺点一大堆。 小安子将药端来,勺子差一点就触碰到公主的唇时,绵羊般的声音传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东方零急匆匆地跑进来。 原本一动不动的眼珠往东方零那边看去。 慢点! 一会儿摔倒了! 安好芯本来已经静下来的心,又是一个跌宕。 她赶紧接过小安子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公主怎么了?”东方零愣了愣神。 安好芯摇头,“没事,你说。” “出事了。”东方零捏紧了衣袖,“京城都传遍了,说公主凌晨从陆执府上出来。表面上拒绝陆执,实际上……” 他顿了顿,见安好芯满头大汗,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反而是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颗蜜糖递给安好芯。 安好芯含着蜜糖,心烦气躁稍稍得到了缓解。 “他们还说什么?”安好芯问。 东方零有些难过,骂声一片,最污脏的是,“三公主不耐寂寞,主动去找陆执,此乃皇城丑闻。” 叶闻人已经猜到了陆执的意图,他忽而内疚,昨晚不应该让她一个人走了。 “不好!”萧路见安好芯手上的青筋暴起。 “你的药没有用!”小安子急眼了。 许迦诺疑惑,不应该啊。 那……只能走点不一般的路子了。 她一把抓起安好芯的手,用她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安好芯的手腕。 “!” 萧路的长剑已经出鞘,寒光几乎要抹了许迦诺的脖子。 “公主!” 小安子蹲下来捧起流血的手,东方零也紧紧盯着。 叶闻人倒是松了口气。 安好芯忽而感觉神清气爽,她站起来,恶狠狠地骂道:“本公主饶了陆执的狗命,他竟然还敢在背后捅本公主一刀!” “刚好,别发脾气啊。”许迦诺弯酸地说:“臭婆娘要回去了,烦请公主殿下把臭婆娘的出诊费结一下。” “慌什么,伤口给我包扎好再说。”安好芯坐下,把手伸出去,脑袋里却在想昨晚发生的事。 她是被人毒晕。 而陆执显然没有这个本领。 是侯府? 不对。 这么做对温纤染没有任何好处。 再想想,这几天得罪的人,就是长公主和太子。 长公主或太子的人原本想要加害于我,恰巧陆执出现,陆执就被人利用了? “叶闻人,陆执敢设计我。”安好芯满脑子报复,“你说我应该怎么反过来让陆执身败名裂?” 叶闻人摇了摇头,“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皇上这次一定会让你和陆执成婚。” 一屋子人愁容满面。 许迦诺清了清嗓子,准备要离开。 安好芯猛地站起来,目光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成婚好啊!成婚就成婚!成婚之后他就是瓮中之鳖!” 慢慢收拾他! “不行!” 她话音刚落,除了小安子和许迦诺,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怎么不行?”安好芯变得不耐烦起来。 叶闻人轻轻吸了口气。 这件事情很复杂,牵扯到的绝不止陆执,且他们相当被动。 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如果能第一时间向安好芯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可以先发制人。 还是关心则乱。 东方零动了动星辰眼眸,“叶兄,郡主就甘心把陆兄让出来?” 许迦诺一听,窃笑道:“这位公子啊,夫妻之名和夫妻之实难道不可以都要吗?” 东方零愤然冷哼,无语透顶,不敢苟同,“反正我们公主不嫁给他。” 一听这话,许迦诺更是笑得暧昧:“不嫁他,嫁你啊?” 东方零点了点头,认真思考之后,目光清澈地说:“这样行,能娶到公主,乃东方零此生之大幸。” “哈哈。”安好芯被率真直接的东方零逗笑了。 萧路眸色微动,心往下沉去。 叶闻人狭长的眸子里烦意散去,他想到办法了,“从陆执府中出来的另有其人。” “是谁?”安好芯身子前倾,略感兴奋,还是叶闻人脑子好用。 第十四章 许夫人是天赋型选手哦 府衙外震天的鼓声将民众逐渐聚拢过来。 王捕头揉着惺忪的眼睛。 谁啊,昨晚值班本来就没睡好,这一大早就有人喊冤! 门一开,一万种风情的美妇人正哭得梨花带雨。 “额……这位夫人……”王捕头使劲眨着眼睛,老脸羞赧,“你这是……” 许迦诺捂着胸口,脚跟不稳,东偏西倒,“奴家城南四巷百草堂许迦诺,奴家要状告陆执!” 城南四巷? 陆执? 总感觉有点耳熟。 “那地界不归我们管。”王捕头摇了摇头,他可没有能力怜香惜玉。 许迦诺两行清泪滚出来,身子立刻跌落在地上,她抓着王捕头的衣服,“那奴家就死在这里好了!” “唉!你……”王捕头欲哭无泪。 “怎么回事?” 满身书卷气息的男子走过来,王捕头看到救星,立刻跪下,“东方大人,这夫人是城南四巷的人,说要状告陆执,这事儿不归我们管。” 东方零瞧了瞧躺在地上耍赖的许迦诺:叶兄这是哪里找来的这位…… 确实天赋异禀。 “是啊。”东方零思考着,“你说的可是翰林院陆执陆大人?” 许迦诺吸了吸鼻子,“反正他住在城中六巷。” “你要状告朝廷命官?”东方零摇了摇头,“这事儿确实不归我们管。” 许迦诺撒开王捕头的衣服,冷不丁地抱住了东方零的腿,还一边在东方零脚边蹭,“大人啊,求您要为奴家做主啊。” 东方零身子一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环视一圈,周围全是期盼的目光。 “你先松开,本官管就是了。”东方零无奈妥协。 升堂时,围观群众已经挤满了。 萧路眺望之后,回去禀报。 “真的?”安好芯惊叹,许迦诺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有趣! 陆执正去翰林院履职,同僚们交头接耳,表情暗昧。 “陆兄,昨晚是真的吗?” “看来三公主口是心非,实则非你不可啊!” “陆兄,哦不……驸马,还望多多提携啊!” “哈哈哈……” 陆执脸色铁青,愤怒道:“各位,请不要再胡乱散播流言。那是莫须有的事!” “呵呵,你看他急眼了。” 陆执不予理会,自顾自地朝里走去。 “陆执!”一中年男子脸色严肃,看得出来平日里就不苟言笑。 翰林院众人一见那个人立刻收敛,拱手行礼,“欧阳大人。” 陆执一愣神,不解问:“欧阳大人找陆执可是有要紧的事?” 事情这么快就已经传进宫了? 安好芯,就算你昨晚逃跑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次圣旨一下,你插翅难飞。 “中城区府衙东方零大人差人传唤,说有人状告你。”欧阳大人眉心皱成川字形。 东方零? 状告? 陆执意想不到,“欧阳大人,是否有什么误会?状告官员的事怎么会归府衙管?” 欧阳川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百姓施压,难道你是想闹到皇上跟前去?” 陆执吃瘪,低下头,“陆执这就去。” 陆执赶到府衙,见一女子蹲着哭个不停。 他立刻走上前去,姿态挺拔地站着,故作焦头烂额的模样,“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许迦诺扭头,泪眼朦胧。 看清她面容的陆执即刻后退一步,他顿感不妙。 这女人穿的衣服,和昨晚安好芯穿的一模一样…… 陆执悄然冷哼,安好芯想要翻盘,也没那么容易吧。 东方零见陆执立于堂下,一言不发,他不慢不紧,等陆执看清周围的情势,他才问许迦诺:“许氏,你要状告的确实是这位陆执陆大人吗?” 许迦诺见了陆执,立刻嚎啕大哭。 “请东方大人为奴家做主啊!就是他!奴家药铺中有一款药膏,有生肌止痛的奇效,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昨日陆大人请奴家去他府上治他头上的伤,结果…… 结果……陆大人竟然想要趁机轻薄奴家……奴家从陆府跑出来,才想起诊费和药费一分没结!但是奴家怕啊!” 陆大人想要轻薄这位夫人? 模样又漂亮又浪,真的很难说哦。 不是说那是三公主跑去找陆执大人苟且吗? 东方零问:“陆大人,请问,许夫人所说是否属实?” 陆执陷入了两难境地。 流言已经散布出去,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确实有位女子从他府上逃了出去,他否认不得。 但也绝不可能承认! “东方大人,陆某昨日确实请这位夫人来看诊,但轻薄之事却为子虚乌有。这件事情恐有误会。” 陆执咬着后槽牙,却始终不忘维持风度。 “夫人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你险些跌倒,陆某才扶了你一把。如果陆某让夫人误会,陆某向你道歉。实在是你匆匆离去,陆某还没有来得及结了你出诊的银子。” 都是胡言乱语,只好一较高下。 “看什么诊要看到凌晨?”门外有人高喊。 陆执嘴角轻轻抽搐,却还淡笑着解释:“前日陆某被歹徒袭击头部,实在是半夜头疼得厉害。府上也有老妈妈在场,夫人可回忆。” 许迦诺有模有样地回忆着,“那……奴家误会你了……那!二十两银子的诊药费须立刻结了!” 陆执点头,“那是自然。” “可是传言是三公主从陆府跑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群中又有人喊。 长袖中的拳头已经捏爆,陆执当堂解释:“各位,这事情恐有人凭空捏造。昨日陆执从未见过三公主。” 等他澄清完,东方零才拍下惊堂木,严厉道:“许氏与陆大人案件纠纷已解!本官刚才听得堂外有流言蜚语,陆大人已亲自澄清,若再有道听途说者,严惩不贷!” “是哪个畜牲胡说八道。” “是啊是啊,要是三公主听到,那还不要咱的命。” “走走走,赶紧走了。” 凯旋而归,许迦诺捋着顺垂的一缕头发,“奴家可是看在叶公子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安好芯眯了眯浅带笑意的眼睛,“那就让叶公子送你回去吧。” 叶闻人呼出一口长气,许迦诺已经贴了上来,“奴家的脚又痛了,要叶公子扶着。” 安好芯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而一阵眩晕,身子朝下坠落下去。 “公主!” 萧路到底是习武之人,他让安好芯跌落在他怀里。 第十五章 他好可爱,我想收他为徒 “萧将军,快把公主放下来吧。”见萧路愣神,小安子在一旁提醒。 萧路把安好芯放在床榻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蹲在床边,一脸内疚的看着安好芯有点苍白的脸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安好芯从来没把他和叶闻人放在眼里过。 可是最近不一样了,他能感觉到安好芯的转变。 这次的事他有责任,没能保护好她,愧对皇贵妃娘娘的期望。 “本公主脸上有花儿吗?你一直看,我怎么睡得着?”忽然,闭着眼睛的安好芯张口说话了。被许迦诺放血放多了,安好芯还是头一遭发虚。 有一股热从内而外,蔓延至萧路冰冷的脸上,烧得他心慌意乱,他暗自起誓:我会去查清楚是谁掳你去陆执府上。 沉沉的脚步声远离。 小安子即将要关上门。 安好芯动了动眉,并没有睁眼,“萧路,晚上来找我,本公主要跟你一起做点事情。” 萧路一阵头皮发麻,他又回想起安好芯冰凉的手心,刀刻般的面容被太阳照得灼热难耐。他绷直了嘴角,没有回话,却不着痕迹地轻微颔首后,匆忙离去。 小安子抱着煤球,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嘿嘿嘿……又要去晒太阳咯。”煤球的几撇胡须动了动,惬意美哉。 公主的宅院里没有了大吵大闹,奴才婢女们这段时间的日子简直轻松无比。 看来三公主真的不再纠结于陆执了。 苍天有眼! “李公公,皇上召下官进宫,是什么事啊?”东方零忍了一路,进入宫墙,他忍不住了。 李公公瞧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心里犯嘀咕:听闻东方大人霸气侧漏,官威十足。怎么实际上像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啊。 后花园中,皇上正陪着皇贵妃赏花。 李公公禀报后,东方零才跪下请安。 皇帝神色威严,“听说你越级管了状告官员的案件?” 东方零始终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回皇上,是。” 皇帝记起了,他亲自看过东方零的试卷,言之凿凿,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皇上,您就别吓东方大人了。”皇贵妃娘娘美艳和善的娇笑融化了皇帝的心。 皇帝龙颜大悦,“赏。” 李公公呈上白银五百两。 东方零大喇喇地抱着重重的一箱银子直奔公主宅院。 “公主!公主!”他一进门就高兴得大喊。 安好芯听见他的声音平静地醒来,侍女连忙帮她更衣梳洗,这回她能感觉到,至少这丫头手不抖了。 “东方大人,这是有喜事?”安好芯睡了一觉,元气蓄积,虽然灵力暂时聚集不起来,但是还算是神清气爽。 额角一层薄薄的细汗,天真烂漫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惹人喜爱,安好芯也不自觉跟着嘴角上扬。 “皇上赏我银子了。”东方零迫不及待打开箱子展示,“这回,换我请公主去大酒楼!” 安好芯明了,东方零虽然越级了,但是维护了她的颜面,维护了皇家的体面。 自然是大功一件。 两个人开开心心来到明玉楼。 门口的小厮仔细瞧了瞧安好芯,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画像,对比一阵,须臾间变了脸色。 “我们老板说了,长你这样的不得入内!赶紧走吧!”小厮不客气地逐客。 忽而,东方零见安好芯阴恻恻地瞧着那小厮,他吓到了,赶紧解围说:“小姐!不如这样吧!我做饭给你吃!” 说完,他把立着不动的安好芯拉走了。 厨房。 婢女们列成一队,个个惶恐。 公主脸色很不好,活儿也不要她们干了,莫不是要赶她们走吧? 围裙捆在东方零的细腰上,他正一样一样地清点食材,模样至纯。可在下人眼里,他是多么地惹人厌,抢人饭碗的家伙。 “煤球,那个姜季商,我之前得罪过他?”安好芯郁闷至极。 煤球在小安子做的“豪宅”里打着滚,“呜呜……没有吧。可能他就是单纯地恶心您。毕竟您之前真的不做人。” “你日子过舒坦了?”敢这样说话! 煤球缩着身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前爪子薅了薅猫脸,“煤球该死,该死。” 百无聊赖,安好芯无意中瞥见那些侍女奴才一个个神情焦虑,略带怨念地瞧着东方零。 她起身,将东方零箱子里的银子一人发一块,“拿着,今日休假,明日再来。” 下人们受宠若惊,纷纷跪恩,脸上的愁容消散。 天呐! 三公主是不是受神明感化啊! 胡说,明明就是受东方大人影响。 看来陆执是瘟神,东方大人才是福星。 他们用眼神交流,脚步欢愉,各自散去。 东方零瞧见安好芯把他的银子散了半数,不仅不恼,反而笑容清甜,只是…… “安公公,你怎么不去休息?”东方零问。 安好芯也点点头,她也觉得小安子应该去休息。 小安子躬着身子,不见表情,“奴才不用休息,奴才来帮东方大人摘菜。” 东方零眸光明亮,很直白地说:“不如公主来帮忙摘菜吧?” 小安子全然愣住。 这个东方大人……太…… 显然,安好芯毫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东方零拿起一枚鸡蛋,差一点就手把手地教学。 蛋液不小心粘在手上,小安子眼疾手快端上清凉的井水,手刚洗干净,东方零沾了麦粉的手小心又迅速地触过安好芯的脸庞,忽而笑着说公主变成了小花猫。 小安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又赶紧呈上丝帕。 安好芯愣了愣,她以为她一定是要发脾气了,但事实上她心情喜悦。 人间这样的纯粹,多么难能可贵。 “煤球,你说……”她的笑容逐渐灿烂,“本仙往后收他为徒怎么样?” 煤球:“……甚好……甚好……” 门外院子里,花簇旁的两个人将厨房里欢乐的光景看在眼里。 眉梢扬起鄙夷的弧度,姜季商嗤之以鼻:“瞧瞧,狗改不了吃屎。”他将手里厚厚一沓银票塞进叶闻人手里,扬长而去。 叶闻人眸光发暗,站立原地。 安好芯朝门口望去,她听到姜季商的声音了,再瞧见叶闻人手里的银票,她惊叹:一成竟有这么多! 但骂人肯定是不对的。 姜季商…… 第十六章 本公主要去偷点东西 “糕点失败了……”东方零微努着嘴,不开心起来也灵气讨喜。 叶闻人想也没想,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东方大人乐在其中就好。” 安好芯朝叶闻人挑了挑眉,颇有责备的意味。 叶闻人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得气氛沉闷。 “叶兄你不开心吗?”东方零暖心地问道,“是不是许夫人惹你生气了?” “!”叶闻人紧着眼眸。 他顿时觉得这个东方零不简单。 那些看似不经意问起的问题实则精准捏着人的出气口。 叶闻人故意不理,转而谈及安好芯被迷晕之事,“我去中城府衙对面巷子里察看了,找到了这个东西。” 拇指大的硬币形徽章上面印着一只老鹰。 “这应该就是当日作恶的人掉落的。”叶闻人思考着,“应该不是太子的人。” 安好芯也陷入沉思:看来是卷入别人的纷争了。 东方零忽然沉默了,他拿着筷子,食难下咽。 见此,叶闻人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瞬反将一军的畅快。 “公主,东方零该死……”静谧中,东方零情绪低落,双眼中的星光液化成水雾,打湿了他通红的眼角。 一瞬间,安好芯眉间拧起心疼,“怎么了?” “公主是在府衙对面被人袭击,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东方零内疚地放下筷子,他站起来,“公主,东方零不配吃饭,先回府衙了。” 唉? 安好芯还没反应过来,东方零落寞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责备的目光剜着叶闻人:你说这干什么! 叶闻人淬出冷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安好芯也不晓得他在生什么气。 讨厌本公主也不用灌自己酒吧。 不过…… “谢谢你。” 以前他应该也没少帮原来的“我”。 叶闻人垂着脑袋,瞳孔微颤,嘴角噙着浅笑,旁人不可见。 安好芯,我还以为……你良心早就已经被狗吃了呢…… 他安静地趴在桌上,好似睡着了。 “嘁,这才喝几杯就不行了。”安好芯耷拉着眼皮,无语凝噎。 最后,还得靠小安子收拾碗筷,和照顾叶闻人。 夜里,萧路如约而至。 昏暗的光线下,他立如松岳,身影伟岸。 只是……安好芯打量着他。 他今日卸了轻甲,穿着暗色的普通衣服,少了些冷漠,多了些随性之感。 哎! 安好芯懊悔,忘了告诉他。 “你能不能去换套衣服?” 萧路这才敢直视安好芯,她挽起了全部的头发,穿着一身夜行衣? 所以,她要和他一起做的事情,不是他想的那种事情。 “要去哪里?”他问。 安好芯做了噤声的动作,府上的人被遣散出去,只剩小安子和叶闻人。 她靠近,踮起脚尖,低声对萧路说了她的计划。 “公主,这样不好吧。”萧路很为难。 一听这话,原本还和善的安好芯又变回那副傲冷的模样,“你少啰嗦!” 不要脸的陆执,一个穷酸的书生,刚入仕不久就住这样豪华的宅子,都是吸了本公主的血。 安好芯那晚在陆府留意到,他府上有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陆执屡次犯贱,但不能真要了他的命,那么换个思路收拾这个贱人也是一样的。 “走,进去。”安好芯冲萧路比了个手势 萧路跃身而起,他拉着安好芯的胳膊,耳畔只有一阵风声,两个人就到了主屋的房顶。 安好芯趴在屋顶上忽而感慨:当凡人真是麻烦。 “陆郎,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屋子里有温纤染的声音。 安好芯一愣,继而暗自唾弃。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无媒苟合,恶心至极。 陆执摸着温纤染的头发,恶狠道:“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但是,话又说回来。 “听说东方零得了皇上的赏赐,这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最近我们总是吃她的亏。” 温纤染搂着陆执,娇笑着说:“她不是蠢钝如猪吗?像条疯狗一样,只知道嗷嗷乱叫。” 陆执沉默着。 安好芯确实不一样了。 忽然,温纤染娇吟吟地说:“那日你不会是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吧?” 陆执指尖僵硬,继而笑道:“你这是吃醋了?我会让她捡这么大的便宜吗?” 温纤染还想追问,陆执亲了亲她的嘴角,气氛泛起涟漪,那两人的呼吸纠缠不清。 萧路瞥开视线,但见一旁的安好芯只有满脸狠意。 我蠢钝如猪? 我捡便宜? 安好芯的脸色比夜色要更冷。 “你,在这里守着。”安好芯咬牙低声命令。 这一次,萧路并没有执行她的命令。 粗臂揽过安好芯细柳般的腰肢,他带着安好芯跃过夜空,去了陆执的书房。 萧路在门边守着,安好芯掏出了大布袋,尽挑些值钱的东西装。 她忙碌着,明明在干着很不光彩的事情,却是一副替天行道的表情,依旧带着浴火之后的狠辣。 孤傲的公主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够了,等明天他发现了,又有理由找你麻烦了。”不自觉地,萧路走到安好芯身边,低沉的声音飘在她的头顶。 安好芯完全没有这些顾虑,“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靠男色骗来的。他还有脸说出去?” 萧路顿了顿,他忽而很想问:“你真的不再喜欢他了吗?” 安好芯扭头,愤恨又觉可耻,“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萧路不语,心中三分喜,七分苦。 可是,现在你又有东方零了。 够了! 等灵力修炼好之后,她一定要把陆执的房子搬得瓦片都不剩! “走!” “小蝶,你今日是不是偷懒没有收拾书房?”老妈妈压低了声音训斥,“还不快去。不准在这院子里游荡。” “是……”小蝶的脚步声近了。 “等会儿你打晕她……”她命令的话还没说完,萧路已经拎着她和那一袋战利品躲在柜子后面。 空间狭小,安好芯几乎贴着萧路的胸口,满鼻腔都是萧路身上的松香味。 “我让你打晕她,不然她很快就发现了。”安好芯悄声说。 “嘘……”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触着她的唇瓣,他居高临下地深凝着安好芯。暗影里,铁面将军的面庞更加锋利夺目。可他没有从安好芯的眼眸中看到任何非分之想。 反而…… “嘘你大爷!”安好芯急了。 “谁?谁在那儿?”小蝶嗓音发颤,悚然瞧向柜子那边。 第十七章 三公主又疯又恶毒 安好芯回到宅院,脚步轻盈。 她从没有想过,原来用凡人的方法收拾一些下贱之人,会是这么畅快的事。 现在陆执和温纤染一定气得吹胡子瞪眼,还只能吃哑巴亏。 “但是,我让你把那婢女打晕你非自作主张。差点就走不掉了。”安好芯生气地瞪着萧路。 那丫头吓得大叫,把陆府的人全都惊动了。 好在萧路身手了得,带她离开时那么迅速,只留给那些人潇洒的背影。 萧路不反驳,他只是放慢了步子,要把安好芯送回主屋。 小安子出来迎接,安好芯示意他接过萧路手上鼓鼓囊囊的袋子。 萧路停步,不再往里走,但却也没有马上离开。 安好芯嘴角勾着傲然的浅笑,那模样比之前将陆执踩在脚底时更得意。 还残留在手指上的……她唇瓣上柔软的触感和口脂的嫣红正如同无形的火苗,要烧遍他的全身,焚成灰烬那般热烈。 他自嘲,原来只要安好芯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会情不自禁。 萧路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小安子,叶闻人呢?”安好芯问。 小安子正帮她拆散头发,他回:“公主,叶大人还睡着。” “哦……”安好芯一想,谁都知道叶闻人和萧路是她的亲信,就算是明天一早叶闻人从这里走出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没有流言的可能性。 “明天早上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转交给姜季商。” 小安子不解,“公主,那姜季商太无礼。” 安好芯无所谓道:“无礼是无礼了些。商人重利,但他同样也重诚信。像陆执那种才是腌臜之人。” “是,公主,小安子记住了。”小安子在她身后,轻柔地帮她梳顺头发。他悄然深吸一口气,替公主感到开心。 翌日一早,宅院的门被人敲个不停。 安好芯从屋里出来刚好和叶闻人相遇。 空气微凉,很像叶闻人给她的感觉,疏离冷冽,又好似无处不在,能将人悄然包围。 婢女得小安子首肯,将敲门的人放了进来。 “三公主殿下!”小童连滚带爬跑进来,跪在安好芯面前,“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安好芯和叶闻人交换过眼神,等那小童继续说。 “这几日我家的药膏卖断货了。长公主的侍女嬷嬷今天一早来没买着,正在店里发难,还扬言耽误了长公主的伤,要砍了我家夫人的脑袋!” 叶闻人狭长的眼眸里闪出异样的光,他瞧着安好芯,暗笑她萌蠢而不自知。 她给长公主用了所谓生肌止痛的药膏,恰逢那许夫人又在公堂之上大肆宣扬自家的药膏,这几日生意自然是好,可不愿向安好芯低头的长公主把那两种药膏当成了同一种。 才有了现在这出。 “你还有之前给长公主的药膏吗?”叶闻人问。 安好芯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中毒刚愈,一点灵力都没有,哪里去找“药膏”! “你想个主意去救救她。”她傲慢道。 叶闻人清冷的目光将她看穿,“我没主意。” 你! 安好芯逼视着叶闻人,他就是故意的! 行! 百草堂。 许迦诺已经被公主的人欺负得跪倒在地,她脸上有几道红印,连头发都散乱了。药方里的药被翻得凌乱不堪。 她见叶闻人身影,一时委屈泛滥。 “三公主在此,是谁敢当众闹事?”小安子用眼角剜着长公主府上的张嬷嬷,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张嬷嬷见安好芯,已有沟壑的脸上露出讥笑,敷衍地行了行礼,说:“这刁妇故意给长公主使绊子。老奴替长公主责罚一下她,不为过吧。” 门外的街坊朝里面呸了口,但是来人是传闻中的三公主,一家人,蛇鼠一窝,许夫人只会更可怜。 安好芯走过去,将许迦诺扶起来,让她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才对张嬷嬷说:“药没了,你就等几天,有困难?” 张嬷嬷隐有一丝跋扈,“要是耽误了长公主的伤,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安好芯一笑,风轻云淡地说:“她现在就是拿不出药,不如我们这样吧,你现在就把她的脑袋砍了,拿回去给你家公主当球踢。” 说完,她见柜台那边放着一把切草药的刀,她拿过来,手把手握在嬷嬷手里,教唆道:“去吧,砍了她的脑袋,哈哈……” 许迦诺往叶闻人身边靠了靠。 周遭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三公主果然是个疯的,太恐怖了吧。 张嬷嬷板着脸,手却在发抖。 安好芯见她不行动,立刻变了脸色,红唇在嬷嬷耳畔,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快,杀了她!” 嬷嬷惶然将手抽走,从安好芯身边跑开。 安好芯拿着手里的刀一挥,吓得周围的人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她逼近张嬷嬷,“怕什么!” 张嬷嬷嘴唇惨白,立刻跪下。 这时,一装扮华贵的女子走进来,她的手上缠着白色的丝绢儿。 “妹妹这是又发疯了。到处撒泼像什么话。”长公主阴阳怪气地嘲讽,“你跟个奴才也能玩儿一会儿。有失大体。” 确实是个疯的…… 街坊百姓鉴定完毕。 长公主走近,在安好芯耳边咬牙低声道:“你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跟这人是一伙的,今日若拿不出药来,她这个店也得给我消失。” 安好芯回头,抬高了声音对许迦诺说:“你小心一点!我皇姐说了,要是你今日拿不出药来,她让你这个店消失!” “这……” “长公主仗势欺人啊。” 门口讨论的声音传来,安和凝难堪至极,“安好芯!你胡说什么!” 安好芯嘴角扬起一抹戏谑,“哦?那你说的什么?我听错了,还是你不敢承认啊?” 突然,她暗了神色,压迫性地说:“她就是跟我一伙的怎么着?你的嬷嬷一大早跑过来闹事,店也砸了,人也打了。我告诉你,道歉,收拾好这铺子,刚才打了她几巴掌加倍还回来。” 呵! 安和凝见安好芯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怨恨的枝丫在心里疯狂乱窜,她气急败坏地说:“今天不把药交出来,本公主一定让她不好过!” “但凡她受了一点委屈,我保证你的手腐烂!生蛆!”安好芯扬眉瞪眼,恶毒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长公主看了看自己缠了丝绢的手,心头顿生一丝惶恐,她一咬牙,命令道:“张嬷嬷!掌嘴!” 张嬷嬷愕然,却也只得照做。 响亮的耳光回响在这个不大的药房里。 街坊们拍手称快。 许娘子这么多年一个人,多不容易。 原来这三公主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许迦诺从叶闻人身边走到安好芯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骂我臭婆娘,我看你才是恶婆娘呢!” 第十八章 本公主惹了点小祸 “我是你亲皇姐!这事儿你不管?” 长公主回到皇宫被皇后教训一顿后,又跑到太子安景曜这里来发牢骚。 安景曜拈着黑色棋子,他正专注于自己的棋盘。 “我不管!你让凌霄去弄死她!”安和凝已经气疯了,丧失理智地说。 安景曜眯起危险的视线,“她不给你药?” 安和凝一滞,给了。 看出安和凝意气用事,安景曜继续下棋,“皇姐你请回吧。” “……”安和凝一阵心酸。 忍忍忍! 母后和安景曜就知道忍忍忍! 不就是因为父皇宠爱皇贵妃么! 她即刻让人召温纤染进宫,这一次她们要好好计划,一定要让安好芯好看! 安好芯一个人在集市上逛着。 叶闻人被许迦诺强留下来收拾药铺。 皇贵妃宫中新得了一批料子,小安子被召进宫偷摸帮安好芯拿。 她突然觉得很无聊,这才过去多久啊。 只怕是这一世漫长无期…… 一阵风吹来,安好芯打了个喷嚏,竟然觉得凉嗖嗖的。 她抬头望了望,乌云压边,这是要下大雨了。 嘁! 这要是以前,就是天寒地冻她也不会有一点感觉。 恍惚间,雨点子已经打下来了。 街上的摊贩匆忙收好东西,慌乱一阵之后街上就变得空空荡荡。 油纸伞遮在她头顶的同时,雨唰唰落下,从伞骨处连成珠串。 安好芯见那墨兰色的衣角,意兴阑珊地问:“你这么快就把药铺收好了?” 叶闻人的声音很轻,却丝毫没被雨点打散,“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你已经走了七条街了,不累吗?” 安好芯反应过来,原来叶闻人一直跟着她。 “大白天的,还能有歹人不成?”她喃喃念叨。 伞面小,叶闻人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淋湿了,但他心情平和愉悦。 说起歹人,忽然问:“有跟萧路身手差不多的人吗?” “太子身边的凌霄。比萧路有过之而无不及。”叶闻人继续说:“但袭击你的不是凌霄。那枚徽章也不会是凌霄的。” 那就是有人知道她和长公主及太子起了冲突,故意以太子的名义要害她。 “你怎么知道徽章不是凌霄的?”她不明白。 他顿步,浅笑着瞧着她认真求知的小脸,故意沉默着不告诉她,等到她马上要发火了,他温润的声音才又传来。 “这枚是仿制品,虽然动过手脚,但成色还是新了些。” 虽然姜季商不靠谱,但他鉴赏物件的能力,京城无人能及。 “那要是凌霄自己弄了枚假的,好让自己摆脱嫌疑呢?”安好芯疑惑。 叶闻人面露意味深长的浅笑,“我们芯儿脑子会转弯了。” 安好芯悠悠扭头,总感觉叶闻人在弯酸人,又没有证据。 “闪开!” 马车从安好芯身边狂奔而过,她大惊失色,腰间一股力搂着她,让她躲过一劫,周身却也湿透了。 她挣脱叶闻人的手,气糊涂了,捡起街边的一块石头,朝那马车扔去,“你狗眼瞎了!” 叶闻人捏着手掌,圈拢掌心里安好心的触感和余温。 “哐当……”几声。 那辆马车轰然倒地。 “……”安好芯愣神:我打中的? 叶闻人头疼,确实是车轮压着她扔的石头才翻的。 “老板!”驾车的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拉出了车里的人。 那人趔趄地朝安好芯走过来,雨幕中,他咬牙的狠意逐渐清晰。 叶闻人和安好芯也看清了,竟然是……姜季商。 姜季商走过来,一把薅开挡在安好芯身前的叶闻人,扭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瘟神!” “……” 安好芯正要道歉,姜季商又一把将她推开,捂着手肘,痛苦不堪,叶闻人顿然发现,地上有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镜中人美目含情,一双淡粉的唇如桃花半开,鼻梁高挺,鼻尖锐利如峰,即便是没有眉毛也是容颜绝美,他正梳着顺垂的发丝。 “夫人!有人受伤了!”小童在外面喊着。 许迦诺淡淡皱眉,“知道了。” 他拿起眉笔亲手画上了细柳眉,眼角一笔拉长,一张如青山俊峰的脸瞬间变得妩媚动人。 “你家夫人怎么还没有出来?”叶闻人催促问道。 小童拿来止血的药,“夫人刚刚说知道了。” 安好芯站得几尺远,倒也不是犯了错不敢承认,只是那姜季商讨厌她得很,看她的眼神如饿狼般凶狠。 “我去瞧瞧。”安好芯朝里屋走去。 里屋安静,只有淅淅雨声,安好芯掀开帘子,试探着喊了声:“许夫人?” 许迦诺正穿衣服,听见安好芯的声音心跳漏了一拍,仓促抓了一旁的罗群。 安好芯进去时,正好看见香肩一片迅速被轻纱遮掩。 见许迦诺面露惶色,安好芯疑惑。 她不会以为是叶闻人进来了吧? 不对啊,要是叶闻人进来了,遇到危险的应该是叶闻人才对吧。 一晃神,许迦诺已经穿戴整齐。 “许夫人,外面有人受伤了,还请你一定要把他治好,不然……” 本公主要被恨毒了。 许迦诺噙起暧昧的笑,走过安好芯冲她眨了眨眼,那如羽扇般上翘的睫毛和拉长的眼角勾人魂魄,看得安好芯浑身酥麻。 她还用娇俏的手指勾起了安好芯的下巴,让安好芯仰头看着个子高挑的她,“往后要叫姐姐哦。” 安好芯撇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瞪了瞪这个不太正经的女人。 许迦诺查看了姜季商的左手,手肘的骨头破裂,从肉里戳了出来,腿上有几处擦伤。 “姜老板,我要先帮你正骨,再缝合。你忍着点。”许迦诺捏着姜季商的胳膊,酝酿着力道,小童在一旁将弯钩似的银针上灯烤了烤。 叶闻人退开,他第一回瞧见安好芯脸上隐隐有一丝内疚。 他确定她不一样了,但始终无法解释缘由。 但是没关系,这一个,才是他所喜欢的。 “啊!” 姜季商一声惨叫将叶闻人的注意力了回来,安好芯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了,还是没有办法凝聚灵力,帮不了你了。 汗珠从姜季商桀骜的脸上渗出来,又如雨水般流下,当银针刺入,线拉过血肉的时候,他咬着牙,怒目瞪着安好芯,如野兽要将她撕裂般。 半个时辰过去之后,许迦诺终于把姜季商的伤处理好了。 姜季商惨白的唇勾起一抹狠毒,他看向安好芯。 “奥,诊药费我出,你放心。” 姜季商很不满,他说:“钱,我有的是。有诚意的话就亲自照顾。” 第十九章 王寡妇跟他什么关系? “你别为难她,她不是故意的。”叶闻人怎么听得有人要让他的公主去做奴仆的活儿。 姜季商毫不退让,“不然就滚开,别在这儿假惺惺的,看见你就烦!” “你凶什么凶,照顾就照顾,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好芯顿时感觉胸口发闷,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姜季商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一介凡人而已,竟敢对她如此无礼。 雨过天晴,安好芯来到姜宅。 她惊得合不拢嘴。 他家的宅院占地不会比王宫贵府少,婢女奴才个个精神抖擞,院内各种奇花异草,景象堪比宫中。 “他就一个明玉楼老板,有这么多钱?”安好芯悄悄问叶闻人。 叶闻人低声告诉她:“他家发自江南,产业涵盖织造,玉器等各个方面,甚至与邻国互通商贸,家中富可敌国。” “那也不能目中无人吧。”安好芯以为什么不得了的呢,一介商人而已,拽什么拽,还敢让本公主亲自照顾他。 要不是本公主良善,又恰巧做错了那么一点点小事,早就将他拉出去挨板子了。 “公子。”美丽的绿衣侍女走过来,为姜季商拿了新的衣物。 姜季商一瘸一拐地在院中摇椅上躺下,雨后的花香格外芬芳,他闭着眼睛,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指了指安好芯,懒洋洋地命令道:“你们都退下,让她来。” 安好芯暗自咬牙,她走过去,看着那些衣物,一时愣了神, 要做什么? 想了想,她拿起衣服,啪嗒一下扔在姜季商脑袋上,冷冷地说:“换身衣服。” 姜季商一把扯了头上的衣服,怒不可遏,“这点事都做不好?废物!” “!” 叶闻人扶额,他走过去,“我来吧。” 房间里,叶闻人试着劝他:“你何必与她针锋相对呢……” 姜季商一听,原本即将消散的烦躁又腾升而起。 安好芯是全天下最恶毒的女人,他真是恨毒了她。 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个夏日炎炎的午后,成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记忆。 “你带她滚吧。往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有东西直接让下人送到明玉楼。”姜季商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遮住眸子里的火气。 可是,门被人敲响了。 “公子……三公主说她没法伺候您更衣,但是她可以给您熬药……”婢女在门口禀报。 姜季商睁眼:她会熬药?她不会熬出毒来吧? 叶闻人莫可奈何地瞧了眼执拗的姜季商,他准备去厨房帮忙,却听见天上有一声鹤啼。 即便满心担忧,他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安好芯在厨房转了半天,摸不着头脑,她回想起那日东方零做饭时的场景,心中才有了眉目。 手里拿着打火石相互敲了敲,火花闪出来时,她一把将石头扔得老远,过了会儿又愤燃捡起来。 研究半天,她终于把火点燃了。 “啪!”她拍了拍手,沾沾自喜。 这点小事,难得到本公主? 老娘给你熬一大锅,喝死你个暴躁的野猪! 她气呼呼地把药全部倒进大铁锅,一看旁边没有水了,她悻悻地提着桶去打水。 婢女告诉她水井在花园里海棠园中,她一走到海棠园中,片片红色鲜艳夺目,下过雨,花瓣上沾着水珠,安好芯忍不住用手去触碰。 一股冰凉从指尖漫进手臂,缓慢浸入丹田。 天呐! 这个海棠园聚满了天地之灵,简直是她修炼的圣地! 没想到,在姜季商的家里居然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方! 她静静地立在在海棠花旁边,闭目凝气,把一切烦扰都抛开了。 当指尖可以凝聚起淡蓝色的光,她心满意足,这才想起了要打水熬药。 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事一桩,提一桶水,宛若提一只小猫。 可当她返回厨房,锅里的药已经烧焦了,她赶紧把水倒进去,反正,糊味和药味都差不多吧。 姜季商的伤口痛得厉害,他暗骂自己蠢,居然真的相信安好芯会把药端来。 “来人!”姜季商总是这样唤人,因为这屋里的婢女他一个也记不住名字。 “别慌,来了来了。” 听这声音,姜季商倏然僵住,安好芯提着一桶药走了进来。 她将桶放在姜季商面前,“喝吧!” 你喂猪呢! 姜季商薄唇紧闭,不知骂她些什么好。 “拿碗。”他提着一口气,又咽下去,手肘处火辣辣的,痛得钻心,他没心思跟这又蠢又恶的女人计较。 “是!姜老板!”安好芯笑颜如花。 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引得姜季商满腹疑团。 她在抽什么疯? 精明的目光掠过那桶药。 她不会真的下毒了吧? 一定是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愉快地受人差遣。 姜季商还没有想明白,安好芯已经回来了,手里端了碗和勺子。 她盛了一碗药给他,微笑着,示意他喝。 这在姜季商看来诡异至极。 “喝啊。” 姜季商闭目侧脸。 药的味道逼近鼻息,他睁眼,安好芯竟然蹲下来,将一勺汤药凑近他的薄唇。 他愣住,原本锐利的目光逐渐收敛了锋利,脑袋也是一片空白,机械地被安好芯投喂。 药的味道有一点奇怪,从小吃惯山珍海味的姜季商也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安好芯起了歹念,那他今天必死无疑。 药喝完了,安好芯又舀了一碗,这样蠢钝的行为再度勾起姜季商心头的烦意。 “不喝了!”他嫌弃地推开碗,却不小心碰到了安好芯冰凉的手指,那种沁凉的温度跟她暴躁的性格截然不同,竟萦绕心头,久久挥之不去。他只好移开视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喝就不喝! 凶什么凶! 安好芯微笑着,唇角微僵。 但很快,她抛开了一切,讨好地说:“姜老板,往后我每天都来给你煎药,当是为我今日鲁莽行为赔罪。” 她说着违心的话,满脑子都是那片嫣红的海棠。 目光上下打量,姜季商面上闪过一瞬狡黠的笑,他故意道:“光是煎药哪足以赔罪。不如这样吧,你去帮下人把柴也劈了吧。” “好!” “那地也扫了。” “好。” “所有的碗也洗了。” “好……” “有空把临街王寡妇家的猪也喂了。” “……” 第二十章 我们俩谁脾气更不好? 为了恢复点灵力,安好芯答应了姜季商一切无礼的要求。 她忙碌到傍晚才由姜府的奴才送回宅院。 小安子焦急地在门口盼着她,见她下了马车,立即躬身向前迎接。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才已经备好了晚膳,萧将军和叶大人也在,说是有要事禀报。” 安好芯惯性点头,她向主宅走去,脚步比以往更加轻盈了。 她坐在主位,先喝了一口汤,心满意足。 萧路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的脸上有一些浅浅的污迹,身上的衣服也皱了,但双眼闪着明光。 他朝叶闻人看去:怎么回事? 叶闻人无法回应,他只是问:“你真在他家干活?” 干活? 小安子抬头,满眼心疼底下暗藏一丝愤怒。 谁这么大胆敢让公主干活? “公主,您今天怎么灵力这么充沛啊?”煤球的胡须动了动,惬意地转动脑袋。 “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明天带你也去。”安好芯清了清嗓子,心情不错,后半句才回答叶闻人的问题:“要干活,一定要去干活。谁让我把人家弄伤了呢。” 小安子默默转身,去吩咐婢女立即帮公主准备花瓣浴。 萧路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的事要更加要紧:“边境有乱,齐将军召我们过去。” 啊? 安好芯一时难以反应:意思是萧路和叶闻人要离开? 不是吧…… 刚有几个熟人,这就要走了。 她脸上的不悦被那两人看在眼里,他们都为之一动,心中有万般不舍,却没有言说。 唉? 不对啊。 怎么都沉默了。 安好芯忽然回过神来,她反常地帮萧路和叶闻人斟满了酒,“那祝二位友人前行顺利。” 友人? 萧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曾经“友人”二字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是这段时间…… “友人”二字似乎让人些许失落。 叶闻人叮嘱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少在外面游荡,少惹是生非。万事多忍让。上次的事情是不是太子做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知道你被人盯上了。” 游荡? 惹是生非? 忍让? 这里边没有哪一个词儿是她爱听的。 叶闻人自然知道她很不想听这些,但他始终担忧。 他继续说:“姜季商那儿你就别去了,他也是一时之气,明早他就忘了。你不必太纠结。还有你……” “你管我!”安好芯憋着叛逆之心。 这里也管,那里也管! 本仙来这人间不过数天,发挥不了真实水平,憋屈坏了,还要被人管教? “我就去!怎么着吧!” “芯儿……”叶闻人眉间惆怅万分。 他的无奈传到萧路的耳朵里,让萧路漆黑冷漠的眸子里荡起了涟漪。 他怎么这样称呼公主…… 安好芯也纳闷,叶闻人这样叫她,如一盆水,浇灭了她所有的任性。 “奥,我给你们讲个事情。” 她咯咯地笑着,真心实意地那种。 “姜季商跟他家临街的王寡妇有猫腻你们知道吗?” 萧路和叶闻人目光一碰。 闻所未闻。 “真的,他今天居然让我去帮王寡妇喂猪!”一双明眸中尽是谈及风闻轶事的兴奋。 “……” “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个王寡妇到底魅力何在。等你们回来,别求着我讲给你们听。” 安好芯泡在玫瑰花瓣铺满的浴池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漂浮的红色。 回想起来,晚膳时,她兴致勃勃讲的趣事,那两个人竟然毫无兴趣。 翌日一早,小安子在门口候着。 安好芯穿着简单的衣服,头发也全部挽起来,这样行事方便。 “公主,让奴才陪您一起去吧。”小安子恳求。 安好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对了,煤球我也要带去。” 她从小安子手里接过煤球,便上了马车。 姜季商见安好芯身影,略感震惊。 真来? 这个安好芯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巳时,婢女将安好芯在府里的行踪尽数上报,“三公主洗完了碗,劈完了柴,就去海棠园那里打水了。” 洗完? 劈完? “你们帮她了?”姜季商问。 婢女摇了摇头。 “下去吧。”姜季商自是不信,就她那个小身板,平时也就一张嘴叫嚣得厉害,怎么可能利索干活。 他起身,这就往海棠园走去。 “公主,有人过来了。”煤球报告。 安好芯立刻收起掌心的一团蓝光,装作刚打好水的样子,还用半透明的指尖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 姜季商站在远处观察她。 倒是真在干活。 他紧闭薄唇,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 哈,走了! 安好芯立刻又开始干正经事儿。 午后,婢女摇着扇子给躺在廊亭的姜季商扇小风。 安好芯端来一碗药,“劳累”了一上午,她的脸竟然更加明艳夺目,饶像雨后的海棠花,鲜艳欲滴。 “你回去吧。以后不必来了。” 姜季商示意婢女接过安好芯手里的碗,安好芯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还烫着的汤药溅在雪腕之上,留下一片红。 安好芯顾不得这些,连忙问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便是了。” 你这……说不让来就不让来,一点道义都不讲! 姜季商不解,继而恶狠道:“让你滚你就滚,不然我就把堂堂三公主上赶着来我府上为奴为仆的好事散播出去。” 煤球:这个人的脾气也有天那么大…… 安好芯沉默一阵后,柳眉扬起一个霸道美艳的弧度,她端着药逼近姜季商,一把扼住他欠揍的下颚,将药强行灌了进去。 婢女在一旁吓坏了,她不知所措,只能跪下。 “你太聒噪了。本公主说要来就是要来,你该养伤养伤,其他事情少操心。”说完,她拿了根丝绢儿很不温柔地擦了姜季商脸上多余的药渍。 姜季商错愕,他气红了眼睛。 这就是安好芯,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正要咆哮,手肘又是一股撕裂的痛,他只好暂时不跟安好芯计较。 刚刚跪着的婢女起身扶着他走远直到安好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安好芯冷哼。 敢拦着本公主修炼,没弄死你算仁慈。 煤球:公主你也太暴躁了…… 第二十一章 她俩又要害本公主 “公子,三公主又送药来了。”婢女为难地上前禀报。 不过这回,姜季商没有朝婢女发脾气,他起身,披了件衣服,妥协地做好准备。 他怕了那个疯婆子,要是再被她强迫喝药,从此以后,脸都要丢尽。 余光中,安好芯离得越来越近,姜季商不会朝她那边看一眼,但修长匀称的手已经摊开,等着她把碗递过去。 安好芯冷眼瞧着姜季商,准备随时应对他毫无征兆的暴躁脾气。 哪知他干脆地一口喝了药,眼神虽然冷漠,但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已老实的真相。 姜季商喝完药,又将碗递给安好芯,她也二话不说接过。 她转身走开之后,他才朝她的背影看去。 “你说,她每天干活很快,干完没事就往海棠园里跑?”嗓音裹着冰霜,傲然与别扭互相挣扎。 “嗯。”婢女轻轻点头。 “行了你下去继续盯着她。”姜季商又躺下假寐,辗转反侧。 第二日,安好芯来送药,姜季商还是爱答不理,只是余光瞧见她面色红润,有种极致的新鲜感。 这是每天干活的人该有的面容? 于是,他心生一计,喝完了药,勾了勾手指,天生三分痞态,七分傲冷,“扶我去花园里走走。” 扶? 安好芯心头一暗,腿都好了还要人扶? 去花园里可不好,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勉强扶着姜季商,脚步很快,很匆忙的样子。 姜季商撒开她,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走。 偶尔还在旁边的凉亭里坐坐,专门来消磨安好芯的耐心。 “公主,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了?”煤球郁闷,姜季商到海棠园就不走了,还让人把椅子搬过来,茶也端来。 安好芯动了动嘴角,“那就赏花吧,赏花……” 她抱着煤球,盯着其中一朵花一动不动。 无聊透顶时,她偷偷看了看那个铁了心要监视她的姜季商。 他正自己斟茶,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他还是将小小的茶杯和滚烫的茶水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手指又长又细,关节处还泛着浅淡的粉。 受伤了气血还那么足,怪不得脾气暴躁。 她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朵花,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实际上早就睁着眼睛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姜季商已不见踪影。 “公主。” 小安子? “皇上召您进宫。”小安子神色不安。 又怎么了? 安好芯到皇宫一看,竟然是安和凝高烧不退,御医是说她是用了许迦诺的药膏中毒了。 许迦诺也已经被抓进牢里。 安好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帮衙役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许迦诺岂不是身处地狱。 “父皇,您放了许夫人吧。她的药膏不可能有问题的。”安好芯跪着。 “你住口!”皇帝呵斥道:“来了十几个御医了,都说是那药膏有问题,你是不是要让朕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找过来瞧瞧!” 安好芯抬眸剜了眼眉慈目善的皇后,对方此刻正愁容满面。 “放肆!”皇帝自然是看见安好芯对上不敬的行为。 这时候,温纤染扶着病恹恹的安和凝从内堂走了出来,两人扑通跪下。 皇后心疼坏了。 “扶和凝进去休息。”皇上命令温纤染。 “父皇,和凝不去休息。” 安和凝有气无力。 “和凝没想到……芯儿妹妹如此狠毒……那日和凝府上的张嬷嬷去拿药,就遭到了老板娘的故意刁难。一个小小的药店老板娘,要是没有人撑腰,怎么敢如此放肆。” 安好芯低着头,脑子里嗡嗡响。 这凡人谁爱当谁当! 魑魅魍魉太多了! “和凝的手疼得厉害,张嬷嬷一时着急,就想着自己去找药。哪知芯儿来了之后,不但不给药,还威胁和凝说,要是那老板娘受了一点委屈,她保证让和凝的手腐烂生蛆……” 说到此处,安和凝愤恨地瞧着安好芯,嘴唇越发惨白。 “后来药是给了,和凝万万没想到……芯儿那日歹毒的话竟是真的!” 皇后闭了闭眼睛,泪水滚落出来,她接着安和凝的话说:“芯儿,你从小在皇子公主中是最骄纵的一个,兄弟姐妹都让着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和凝可是长公主!” “传令下去,把那谋害长公主的许氏拖出去斩了。”皇帝耐心尽失。 今日他特地命人拖住皇贵妃,为的就是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着调的安好芯! “不要!”安好芯一怵,“父皇不可以滥杀无辜!” 皇上一听她用的词儿,九五之尊的脸上即刻乌云密布,整个宫中萦绕着窒息之感。 安好芯不等皇帝发话,继续说:“许迦诺只是一个苦营药铺的平民女子而已。不能因为皇姐是长公主,就让她蒙受不白之冤,甚至丢了性命。” “不白之冤?”安和凝将手上的丝绢儿一把扯掉。 皮肉溃烂,隐见白骨,确实骇人! 看来这安和凝是铁了心了要坑害她。 温纤染瞧见安好芯森冷的目光,却一点也不害怕。 这回她们可是给安好芯下的死套,任凭她插翅难飞。 “我就是用了她给的药膏才变成这样的!”安和凝悲怆决绝地说:“父皇,和凝今日之苦岂要白受?” “放了许迦诺,这事跟她没关系。”安好芯生怕这些人没轻没重的,真砍了许迦诺的脑袋。 “那你说!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吗?”安和凝明眸中燃起如毒一般的火焰。 套我的话? 安好芯的目光扫过温纤染和那十几个低着头的太医。 这些太医都被皇后收买了? “父皇,儿臣请求自证清白。”安好芯想到了主意。 “皇上……”皇后忧伤,欲言又止。 皇上缓缓吸进一口气,极深极长,他那最后一丝耐心已如殿内即将燃尽的熏香,轻烟将尽。他摆了摆手,给了安好芯最后一次机会。 安好芯胸有成竹问:“皇姐,有毒的药膏你还没用完吧。” 安和凝给温纤染使了个眼色,温纤染便把药膏拿出来。 证据怎么可能用完。 安好芯当众接过药膏,然后对太医们说:“请众位太医过来,再瞧瞧这药膏中是否有毒。” 皇后紧盯着安好芯的一举一动,不知她又要搞什么花样。 太医得皇帝首肯,挨个检查了那盒药膏。 纷纷说:“药膏有毒。” 第二十二章 药膏到底有没有毒!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和凝乘胜追击,质问安好芯。 安好芯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药膏,涂抹在自己的手上。 太医们骇然失色。 三公主疯了! 大家都凝神屏息看着她的手。 一炷香过去。 安然无恙。 两炷香过去。 毫发无损。 至此,太医们已经吓破了胆! 三公主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安好芯轻勾红唇。 这些歹人一个也别想逃! 皇帝面色极沉,他嗓音不大,却有雷霆之势,“你们谁来跟朕解释一下,嗯?” 皇后脸色苍白,她只有瞧向安和凝,但安和凝显然已经很虚弱了。 温纤染浑身已经汗湿了。 这怎么可能! “芯儿姐姐,你提前抹好解药了是吗?”温纤染必须开口。 皇后摇了摇头,失望至极,“芯儿,你知不知道你搞这些小把戏会害了太医院十几条人命?” 此话一出,太医们如获新生。 “够了!” 皇帝怒不可遏,他指着安好芯的鼻子骂。 “你太放肆了!你以为你在宫外交些狐朋狗友的事情朕不知道!你这几天每天厚着脸皮去了什么地方你自己清楚!” “这跟药膏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安好芯深深皱着眉。 就你这脑子,还当皇帝? “你还敢反问朕!”皇帝倏然起身,怒火中烧,“我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芯儿姐姐,你还是快点把解药拿出来吧。你这样会害死和凝姐姐的。”温纤染开始拱火。 只要安好芯再失态一点,皇上绝对不会再姑息她。 “小安子,芯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皇贵妃坐在院子里,沉静地看着争艳的绣球花。 小安子心慌意乱,面色却平静,他说:“皇上勃然大怒,公主性子倔强……” 皇贵妃沉默了会儿,又轻声说:“本宫是不是应该相信她。闻人说她不太像以往那样冲动了。” “是,娘娘。”小安子也冷静下来,静待那边的消息。 安好芯忽而冷笑道:“十几个太医在这里都无法解的毒,你问我?” “去,把许氏带过来。”皇后急火攻心,捂着胸口。 许迦诺是被人拖过来的,血淋淋地被扔在安好芯身旁。 “启禀皇上,皇后,这许氏嘴严得很,无论如何都不肯招。”侍卫如实禀报。 许迦诺身上的血染红了安好芯的眼睛,她忽然起身,一脚踢开那侍卫,侍卫当即口吐鲜血,满脸错愕地盯着身为女子的三公主。 满堂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做过的事,怎么招!屈打成招的招吗?”安好芯将手轻轻触在许迦诺的血衣上。 皇上见安好芯也没招儿了,冷漠地下令:“来人,把三公主关起来,不拿出解药不得出来。” 李公公匆匆从外面走来,跪倒在殿,“皇上,东方零求见。” 安好芯朝殿外一看,那个颀长偏瘦的身影,确实是东方零。 他来干什么,待会儿这群乱咬人的疯狗再伤及无辜…… 安好芯向东方零投去担忧的目光。 “宣!”皇帝坐下,扶着额头。 今日要说就说个清楚。 安和凝虚弱地靠在温纤染身上,她心底得意地笑着:本公主以身入局,任你如何,也辩驳不了。 东方零走进来,礼数周全,他不慢不紧地说:“皇上,微臣受过三公主的恩惠,听闻三公主遇到麻烦,微臣不能坐视不理。” 皇帝闭眼,默许。 东方零捡起地上的药膏盒子,见里面还残存一些,便拿到太医跟前,“各位太医,请再看看这剩余的药膏是否有毒。” 一个长须太医蔑视道:“东方大人,这岂是小孩子的游戏?我等刚才已经一一看过,药膏确实有毒。” “事关重大,还劳烦各位再仔细瞧瞧。”东方零说:“如果照郡主所说,三公主提前在手上抹了解药,那么她接触过这个药膏,就必须要再查验一次。” 安好芯一顿,她明白东方零的意思了。 很好。 叶闻人这个大聪明走了。 本公主还有个小机灵。 “验。”皇上摆了摆手。 皇后绷直了嘴角,不知这东方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最后一个太医查验之后,确认盒子里的药有毒,东方零没有再去触碰那个盒子。 “皇上,现在药膏在钟太医手上。微臣和三公主再也没有碰过药盒。” 东方零对安好芯点了点头,那星光满布的眼睛让她舒心。 “接下来请钟太医将此有毒药膏再涂一些到长公主另一只手上。” 东方零此话一出,惹怒了和善的皇后,“大胆东方零!你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谋害长公主,你该当何罪!” 东方零毫不慌乱,反而浅笑。 “启禀皇后娘娘,现在这件事情有一个漏洞。三公主涂了药膏安然无恙,并不能证明三公主一定提前涂抹了解药,还需要一个人涂抹此药膏,倘若中毒,那么三公主就必然有谋害之心,自然也可以拿出解药。” “东方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太医胆大包天,胆敢集体欺君?”尤太医嗤笑一声,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胡闹而已。 “若要坐实三公主十恶不赦的罪名,就必须要经此一步。三公主也是皇家血脉,马虎不得。”东方零再次向皇上请示。 “让我来替和凝姐姐涂吧。”温纤染主动请缨。 这药膏自然是有毒的,解药也在她手里。 这个蠢货东方零,跑过来坐实安好芯的罪行。 好得很! 皇帝默认后,钟太医把药盒递给温纤染,温纤染沾了一点涂抹在她洁白的手臂上。 安好芯看也懒得去看她,她的注意力都在许迦诺身上。 “怎么会!” 东方零此刻再问,“各位大人,这药膏确实有毒的话。郡主的手怎么没事?难道郡主也提前涂了解药?郡主,你既然有解药为什么不给长公主用?” 一众太医和温纤染伏首跪地。 “微臣不知!” 东方零现在开始不慌不忙地结案。 “皇上,现在仅有两种结果。药膏本无毒。而太医院的大人们不知为何要集体撒谎。另一种便是,药膏确实有毒,三公主和郡主都有解药。” “臣等以性命担保,此药膏确实有毒!” 第二十三章 朕不想管你这破事儿 安好芯跟着跪下。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与药娘许氏交好,许氏曾给儿臣一种药浴包,称此药有驱毒辟邪之功效。儿臣并没有信以为真,所以刚才一时糊涂,忘了此等重要的事。” 温纤染惊诧,她慢了一步! “许氏虽为民间药娘,却医术高明,可是她现在已经昏死过去。只有请宁远郡主拿出解药,救救皇姐。若宁远郡主不愿,就只有等许氏醒过来。” “臣等无能!”太医们几乎将脸贴在地面。 倒不是他们无能,只是长公主提前打过招呼:要他们从头至尾说无法解毒就行。 温纤染有口难言,她偷偷拉了拉安和凝的衣服。 “皇贵妃娘娘到。”李公公一嗓子划破了死寂。 皇贵妃笑着走进来,欠了欠身子行礼,却没有去皇帝身边。她拍了拍安好芯的肩膀,故意责备她。 “瞧瞧你整天任性,怕是早就得罪了长公主和宁远郡主。对你没有好印象,你就是对的,大家都得怀疑你是错的。” 皇后一听,泛麻的脸上硬是挤出了笑容。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姐妹之间误会解开了就都不再计较了。来人呐,把本宫最近从太后那儿得来的珠子给芯儿。” 皇帝乐呵呵的,欣慰道:“朕的两位爱妃都温良贤惠,赏!” 说完,他神色威严。 “温纤染,屡次挑拨长公主与三公主关系,居心叵测,剥夺郡主封号,即刻拿出解药后,回侯府反思。” 温纤染如遭雷劈,她恨毒了安好芯,也怎么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药膏明明有毒,抹了之后却能安然无恙! “皇上,今儿芯儿受了委屈,恩准她就在宫中陪臣妾吃顿饭吧。”皇贵妃声音轻柔,却略显冰冷。 “准了。”皇帝主动走过去,牵起皇贵妃的手,“朕,也与你二人一同用膳。” 谁要跟你一起用膳! 倒胃口! “父皇,许氏受了重伤,她是我朋友。我要陪着她。”安好芯以正当理由拒绝。 “嗯,芯儿重情义,难能可贵!”皇帝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不着痕迹地把手抽走,向安好芯温柔道:“芯儿,你不在母妃也没有胃口了。照顾好你的朋友,改天你能回宫了再说。” 安好芯点头。 皇贵妃欠了欠身子,“皇上,臣妾告退。” 这…… 皇帝回头,刚才的随和全然不见。 “朕,不想再来处理你们这些陈糠烂谷子的事!你那手能医就医,医不好就跟你那脑子一起废了!” 皇后悚然,立即下堂伏身下跪。 “殿下,今天皇后和长公主完败!”小允子小跑着回宫禀报。 正做着木工的皇子一听,手里刨子一推,卷出木头花儿来,“当真?你好好给我讲讲!” 小允子立即声情并茂地复数了当时的场景,“那个宁远郡主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连郡主的身份都丢了。” “那陆执肯定不会要她了。”皇子悠悠点头,眼睛里闪现兴奋锐利的光,“芯儿姐姐这几局真是太帅了!和以前判若两人,真带劲!” “是是是,殿下的芯儿姐姐最好。”小允子笑嘻嘻地帮忙干活。 安好芯把许迦诺带回她的宅院,灵力已经输送,只是她伤得太重,还没能醒过来。 小安子找了婢女悉心照顾着。 安好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白日里的事情反复在她脑海中放映。 原来在凡人的世界里,搞不好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话都会招来祸端。生而为人,也会容易给周围的人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肩头忽然多了点柔软,她微微回眸,是东方零帮她披了件薄纱外衣。 “你怎么知道那药膏擦了不会有事?”她问。 东方零认真地盯着安好芯的脸,见她似乎心情低落,他便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她的唇边。 安好芯抿了抿唇,蜜糖入口,着实能改善心境。 “因为,公主擦了那药膏没事,东方零就相信它一定没事。”他笑得甜甜的,亮亮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安好芯。 那还不是因为她这几天在姜季商家里修炼的结果。 “你要小心。往后皇后的人肯定会处处针对你的。”安好芯是真的担心他,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好徒儿,可得要好好保护起来。 “公主……”东方零全然不惧怕往后的日子。 “嗯?” 安好芯疑惑,东方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嘴唇。 是有什么东西吗? 东方零抢在她之前,用手指轻轻将她唇上的糖屑拨开,“没有了。公主的唇软软的,口脂也是香香的。” 安好芯见他嗅了嗅手指,无邪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她忽然笑了。 这动作要是别人做了,她一定会拧断那人的手指。 但她丝毫不会怪罪东方零。 他不像叶闻人那般城府极深,而是那种很聪明很干净的白纸一张。 惹人喜爱。 “你早些回去,明天还有公务要忙。空了记得过来看我。”安好芯关心东方零,正像是皇贵妃关切她一般。 关键是,东方零真的很听她的话。那种唯命是从的乖巧,真是让她无法抗拒。 “公主,许夫人醒了。” 小安子的声音唤回了安好芯的思绪,她应了声就进屋去了。 许迦诺见安好芯进来,支着身子埋怨道:“妹子,你们家的人真的是蛮横无理。医药费和损失费你必须要认啊。” “认,什么费用都认。”安好芯问婢女,“许夫人的沐浴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公主。”婢女低着头,神情放松。 反正不知何时开始,她们能在公主身边自在地干活,日子终于是有盼头了。 “好,你们几个去伺候许夫人沐浴。都轻柔些,她身上还有伤。”安好芯吩咐道。 “奥……不用了吧。”许迦诺忽然不自在起来,他解释说:“奴家皮糙肉厚,不用伺候。自己去就好了。” “不行。”安好芯蹙眉,吓唬道:“等你的叶公子回来,知道你身上的伤像蜘蛛网……啧啧啧……去,带许夫人沐浴用药。” “是!”三五个婢女推着许迦诺进了浴室。 安好芯这才满意。 只是,过了会儿,那些婢女又全都出来了。 她扬眉:怎么? 婢女回复:“回禀公主,许夫人不让我们伺候。” 那怎么行? “你们先下去吧。” 本公主亲自去。 第二十四章 温纤染你破大防了? 蒸腾的热气萦绕,浴池周围雾蒙蒙的,空气中有股艾叶的味道。 许迦诺褪去了衣物刚进入浴池,完全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 “许夫人,我来给你送衣服了。” 小安子才从宫中拿出来的料子新做的衣裳,浮光锦的料子,很适合她这种自带几分妖艳的女人穿。 一听这声音,许迦诺猛然钻进水里,把自己深埋。 安好芯见她惊惶模样,有一些不解。 她平日里浪里个浪,今日怎么扭捏起来了。 “你把婢女都轰出去做什么?”安好芯把衣服放在架子上,蹲下来伸手探了探水温。 “谢谢……” 安好芯摇头,隔着水雾朝许迦诺笑了笑。 咦?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她起身,走近。 许迦诺见此,身子直往后退,几乎被安好芯逼到了角落里。 她双手捂着肩,防备地看着安好芯。 安好芯走近,仔细瞧了又瞧后顿觉无语。 原来她没有眉毛啊! 怪不得不想让婢女看见。 那种看穿一切的表情对许迦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安好芯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她哪知道她一句话,让许迦诺洗个澡都不得安宁。 等她出浴时,安好芯还在她的房间里等着。 她面露一丝娇羞,更多的是难堪。 安好芯打量着她,满眼赞赏,“甚美。许夫人你无需拘谨,府中婢女随意使唤。” 许迦诺点了点头,还是一言不发,但他见安好芯一脸坦荡,如释重负。 虚惊一场。 安好芯替她关上了门,回房的路上,她与煤球闲谈。 “皇后那婆娘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做起事来心狠手辣,看把许夫人都打怕了,一晚上话都不敢多说。话又说回来,许夫人干嘛把自己眉毛剃了,奇奇怪怪。” “公主明日也可以把眉毛剃了,如此每日就可以换不同的眉形。” 额……算了吧。 本公主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前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抱着双臂截断了安好芯的路。 “三公主,我家主人要见你。”凌霄身形高大,站在黑夜中像一堵墙。 安好芯皱起眉头,拍了拍煤球,煤球就从她怀里跳下去,钻入了草丛中,“可以啊,不过你这样不请自来地进入本公主的宅院,很没有礼貌。” 凌霄歪了歪脑袋,“礼貌”是什么,他不知道。 凌霄的左脚往后挪了挪,看起来是要发力了。 看他那神情,安好芯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比萧路更胜一筹了。 等萧路回来,本公主一定让他心无杂念地潜心练武,超越凌霄! 太子府,安景曜和安和凝正在下棋,安景曜深思熟虑之后,将一颗黑棋落下。 “皇姐,没事儿还是多学点东西吧。”安景曜面无表情。 “殿下,我已经让那安好芯去见阎王了。”凌霄刚好在这时候回来复命。 “真的?”安和凝喜出望外,心头怒闪一丝爽快。 安景曜波澜不惊地看着时常怒形于色的安和凝,心中无限鄙夷:蠢货,连个安好芯都斗不过。 皇贵妃安排了萧路和叶闻人一直保护着安好芯,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搞定她还用得着用些哭天抢地的妇人手段。 像这样多好,一了百了。 “皇贵妃那个贱女人!”安和凝咬牙道:“肚子不争气,就生了安好芯这么一个。这下好了,安好芯那个小贱人没了,看她还有什么资本和母后相争。” 安景曜不愿和牢骚满腹的安和凝再待在一起,“凌霄,收。” “是!”他起身往卧房里走去,凌霄留下来帮他收拾棋盘。 安和凝可没想消停,她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和温纤染。 温纤染听到这个消息,小脸刷一下惨白。 安好芯死了? “那我的手怎么办!” 陆执瞧着她烂了皮的双手,心生厌恶却不言。 “陆郎!我怎么办?”温纤染一把抓住陆执奢华的白衣,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皲裂处淌出暗血来。 陆执神情冷淡,稍加安慰道:“你放心吧,那个许迦诺肯定可以治的。” 温纤染的脸上挂着泪,她恨安好芯入骨,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药膏有毒,她涂了毫发无损,但回了侯府后,手就开始脱皮溃烂! 最让她崩溃的是,原来的解药竟然无效! 到底那个贱人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东方零? 还是最后拿药的那位钟太医? “啊!”温纤染一把掀了桌子,果子,豆子,糕点散落一地,“陆郎,我们现在就让人去把许迦诺抓回来好不好?不!我让父亲去!” 温纤染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要疯了! “许迦诺在温纤染的住处,你怎么去?”陆执眼看这一地凌乱,心头烦闷不堪。 “安好芯已经死了!” 温纤染咆哮后,意识到自己很失态,她又换作楚楚模样,泪水不断,自己这一次惨败,父亲也已经很不满了。 都怪那个死贱人安好芯! 死了还要害得她不得安宁! “我再试一下别的药,明天一早去‘请’许医娘帮忙看诊。” “好了,你早些睡吧。明日我还有公事在身,不陪你去了。”陆执拍了拍温纤染的肩,戴上黑色的斗篷,从侧门离开了侯府。 次日一早,痛苦不堪的温纤染气势汹汹地来到安好芯的宅院,一脚踢开在前院晒太阳的煤球。 “郡主!”小安子顿口,“温小姐,这是干什么?强闯民宅,还是三公主的宅院。这是何意啊?” “滚开!”温纤染歪着嘴角,恶狠狠地说:“姐姐有恙,我来看望,有什么问题?” “温小姐!”小安子冷声阻止,“温小姐休要胡言乱语,我们公主好得很。” 好得很? 长公主亲自命人传来的话还有假? 这个狗奴才还要隐瞒? 哦,兴许是还没有找到安好芯的尸体,又怕上面怪责他保护不周,才在这里垂死挣扎。 “让开!”温纤染缠着白布的手又开始撕裂地痛,她几乎龇牙咧嘴地说:“让许迦诺出来见我!立刻!立刻!” “平南侯之女,好大的脾气。” 温纤染猛然定睛,一时如五雷轰顶。 第二十五章 海棠!药! 皇贵妃的出现把温纤染吓得一个踉跄。 “温纤染,你是不是疯了?”安好芯从屋里走出来,她的微笑像一把弯刀,狠狠地割裂着温纤染。 长公主竟然骗我! 不可能的…… 一定是安好芯又使了什么花招,躲过一劫。 温纤染咬牙跪下,“纤染求皇贵妃娘娘,三公主赐解药。”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哦?”皇贵妃温柔笑道,“赐?你就按你刚才那样,不必如此。” “是啊。你要拿什么东西,找什么人,随意就好。”安好芯打了个哈欠,“母妃,芯儿送你。” 母女俩怡然自得地从温纤染身边走过,温纤染再也不敢放肆。 她跪步走过去拉着皇贵妃的衣襟,不住地求饶。 “是纤染不好。纤染和芯儿姐姐年岁相当,从小就嫉妒芯儿姐姐貌美,所以才会起了歹念,处处给芯儿姐姐找不痛快。纤染错了,求皇贵妃娘娘赐解药。” 安好芯拿出一个药盒子,让小安子扔到门外去。 她居高临下,眉目冰冷,“我们可不敢乱给你东西,怕你这只狗反咬一口。” 温纤染死死咬着嘴唇,一股血腥味从齿间漫开,她连滚带爬地跑出这宅院,在大街上捡起那盒药后,以袖掩面,仓皇而逃。 皇贵妃叹息,“你吓死娘了。” 安好芯心底冷哼,太子确实做事狠辣直白。 要是旁人,早就命丧黄泉了。 “没事的,芯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安好芯保证。 皇贵妃还是发愁。 “你还说,要不是闻人走的时候说,如果你有困难,让娘去找东方零,都不知道你又要闹出什么动静来。上次给你下毒的人已经被萧路给杀了,竟不是太子的人。你往后别再对他们胡乱发脾气了。他们是难得的忠心之人。” 原来是这样。 “后宫纷扰众多,朝廷中对你舅舅和外公不满的人太多,还好有闻人和萧路能保护你。可是这次他们都离开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皇贵妃拍了拍安好芯的手,临走时还在谋划着安好芯的事。 “公主,温纤染心思歹毒,公主为何要给她药呢?”小安子不解。 安好芯瞧着门外面来往的人,告诉他:“自然是为了避免她去找许夫人的麻烦。” 小安子倍感惊讶,面色却始终平静。 现在的公主竟会为旁人考虑。 “把煤球抱过来。”安好芯命令道。 小安子眉宇间染上忧虑,“还要去姜老板那儿吗?” 安好芯“嗯”了声,自然是要去的,只有强,才可攻可守。 不过这些跟小安子说了,他也未必懂。 姜季商不在家! 那真是太好了! 安好芯便无所顾忌地逗留在他的海棠园中。 只是,这宅子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那些仆人在花园里,忙着把开得正好的花连根拔除。 这该死的姜季商! 其心可诛! 安好芯把姜季商从头到尾骂了一通后,又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花草全都拔了唯独这海棠园安然无恙。 第二日,安好芯再去时,姜宅里到处都是海棠花! “唉,你过来。”安好芯招呼了那个经常在姜季商身边伺候的婢女,“你们这里怎么……” 连夜种上了海棠? “……”婢女忽而跪下,拼命摇头。 安好芯看出端倪,“无妨,本公主恕你无罪,你如实说吧。” 婢女支支吾吾,最后豁出了一条命,“我们公子说……不关你的事!” 煤球:呃呃呃…… 安好芯点了点头,她走后,一股寒气还留在原地,让那婢女后怕。 煤球讨好地跟了上去,“这个姜老板真是太坏了。他以为这样会让我们迷路。哼!门儿也没有!” 大致傍晚,姜季商返回,目光扫过满屋的海棠,除了这,什么也没看见。 他若无其事地说:“药。” “公子,奴婢这就去通知三公主熬药。”婢女说完往门外跑去。 公子很忙,平日里都是晚上才回来,可今日…… “站住,你去哪儿?”姜季商耐心极浅,尤其讨厌府上的下人犯迷糊。 婢女生无可恋,她解释说:“三公主在临街王寡妇那儿……” “?”姜季商有印象,他是说过让安好芯去喂猪。 她真去? “你去熬。”姜季商垂眸凝思,什么也没有多说。 “是……”婢女松了口气,祈祷这位公主赶紧走吧。 公子和公主,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可偏偏,两人好像有仇。 等安好芯从王寡妇那儿回来,婢女已经将药熬好了。 安好芯思考一瞬,把药接了过来,指尖泛起微光。 余光里见来人是安好芯,姜季商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为净的表情。 安好芯不与他计较,只淡淡地说:“姜老板,这副药可是许夫人特意为你重新配的,你喝了肯定好得快。” 好得快? 姜季商接过碗,斜睨着安好芯,“你走吧。药我自己会喝。” 安好芯看了看天色,她也该离开了。 等她走后,姜季商命令婢女把药全都倒了。 婢女实在搞不懂,只能照做。 “小安子?”安好芯踏进宅院,一股浓浓的药味充斥着鼻腔。 小安子小跑着去接过煤球,解释说:“许夫人非要来给您做药膳,拦都拦不住。” “妹子!你可回来了!” 许迦诺围着围裙,拿着菜刀,笑得那么美丽,却很不值钱的样子。她拉着安好芯,又是舀粥又是夹菜的,就差喂嘴里了。 “往后,姐姐每天都给你量身定做药膳,保证你身体倍儿棒,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早晚的事。 安好芯尝了一口,舌根苦得发呕,许迦诺在她吐之前,用她的兰花指挡住她的嘴唇。 “不行哦,会浪费姐姐的心血。” 那股苦劲儿涌上安好芯的脑门儿,她委婉地说:“其实我身体很好的。” “那不行,你脾气暴躁,那就是肝火旺盛,长期下去就会变成母老虎,悍妇,可怕得很。没有男人喜欢你。”许迦诺剜人的眼神也能拉出丝儿来。 安好芯得意一笑,一句“本公主不需要男人喜欢”脱口而出。 世人不知无情道的魅力。 要是之前的三公主有半点本仙的觉悟,她也不至于被一个陆执耍得团团转。 “圣旨到!” 李公公一嗓子扯回了安好芯的思绪。 “三公主机敏可人,其婚嫁之事,乃朕心头之忧,即日起,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之后,适龄男子钟情于三公主者,于下月初八参加招亲大会。” “?” 第二十六章 我们仨儿,公主会选谁 李公公收起了圣旨,一张粉白的脸怎么看怎么像在假笑。 “三公主,皇上说了,一定要给您选一个样样都配得上您的如意郎君,您就放心吧。” 本公主谢谢你们奥…… 安好芯接了圣旨之后,整个人愁容满面,像被太阳晒蔫了。 烦死了! 这些个凡人一天不搞点事情出来是活不了是吧! 许迦诺一直默不作声地坐着,随时挂在脸上那种魅惑的笑也消失不见。 安好芯无意中瞥见,“又没让你嫁人,你发什么愁啊?” 许迦诺一愣,故作没好气地说:“姐姐担心你找错郎君而已。” “嗨!”安好芯手一挥,忽然爽朗地说:“我可是恶名昭着,谁会来参加招亲会?” “哦?”许迦诺一想,确实是,“那你愁什么?” 安好芯喝了一大口药粥,苦得变了脸色,“你傻啊!到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许迦诺一听她这话,俏脸比刚才还要僵硬。 她…… 不是不想嫁人。 而是担心没人来参加她的选亲会! 安好芯忽然兴冲冲地站起来。 许迦诺又不知她要做什么。 “不行!这段时间,本公主要多做善事,赚点好名声。” “……” “实在不行的话,还得找几个托儿去应付一下场面!” “……” 姜宅。 随从早就备好了马车,公子说要出行,却躺在椅子上,日上三竿了还不出发。 婢女思考一阵,才后知后觉。 公子是不是在等…… “公子……”她捏紧了手指,“三公主说您的手已经好了,她往后就不再来打扰了。” “!”姜季商怒然睁眼,锋利的目光切割着婢女,“谁跟你说我在等她了!” 婢女立即跪下,“奴婢多嘴!” “我的意思是,谁说我的手好了!”姜季商烦躁地起身,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在街道上,姜季商瞧见很多人在看皇榜。 “去瞧瞧什么事情。”作为一个商人,姜季商习惯性什么事情都要了解一二。 随从跳下车,钻进人群中,又钻出来。 “公子,下月初八三公主要招驸马,所有的王公贵族,权臣官员都可以去参加。”他兴冲冲地说:“公子,那咱们的衣料铺子最近可能要大赚一笔。” 本以为可以被赞扬头脑清晰,他却发现自家公子脸色晦暗,只好闭嘴驾车继续前行。 快马加鞭,两道身影在官道上疾驰。 萧路和叶闻人赶到时,安好芯根本不在府内。 询问之后,才知道她去了尚书府找王大人。 “三公主啊……”王大人跪伏着,“实在是小儿体弱,怕耽误了三公主。小人一家无福啊。” 安好芯耷拉着眼皮,喝了口茶,她已经找了五家,都是这一套说辞,大差不差。 这样下去可不行。 “王大人,就是借借你家公子报个名凑个人气儿,这点小事儿,你不会不帮吧?”安好芯紧着眸光,威胁道。 王大人一怔,脑筋咕噜转,他忧虑道:“那肯定是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安好芯眸色转亮,只要他答应,其他都是小事。 “只是……这要是传出去,三公主您到处找人去参加您的招亲会,会不会不妥?” 哪有女子主动到处找男人的? 行啊,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帮忙。 “谁会传出去?你会传出去吗?”安好芯可不吃他这一套。 王大人惶恐,“不不不……绝不会从小人这儿传出去。” 安好芯这才满意地起身,“那就这样说好了,本公主会记得王大人和令公子的好。” “恭送三公主!”望着安好芯的背影,王大人起身时一阵眩晕,站都快站不稳了,“来人呐!来人!” 还治不了你了? 安好芯以胜利的姿态走出尚书府,两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她惊讶,一时忘了言语。 “你在这里干什么?”叶闻人怀疑地望着她几日不见更美艳的脸。 萧路也是一脸担忧。 她被太子身边的凌霄残害的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所以才会昼夜不停地赶回来。 安好芯瞧见这俩人英俊的脸上都有一丝倦容,随口一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去那边睡不着觉?” “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叶闻人少见地面露烦躁。 “回去再说吧。”萧路感觉安好芯脸色转阴,他只好当起了和事佬。 叶闻人留意到,小安子一直低着头,不明显,但反常。 回到府上,安好芯把招亲和自己去找托的事情和盘托出。 叶闻人和萧路听了,均感啼笑皆非又怅然若失。 “哎……”本公主竟然混到这种地步。 安好芯一声叹息,让在场的几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安好芯趴在桌子上,眼珠子转着,“唉?”她计上心来,“到时候要是没几个人的话,你们两个也来凑个数。” “那我们两个都去,你到时候……” 会选哪一个? 萧路把后半段吞进肚子里。 他怎么能奢望这些。 “对了,我还要跟你们说姜季商和王寡妇的事呢!”抓人气的事情有了思路,安好芯便宽了心,“原来是姜季商暗恋王寡妇,王寡妇还不知道呢。他这个人就是别扭。不过我可没心思帮他。” 不感兴趣吗? 见那二人无动于衷,安好芯自觉无趣,让小安子拿来纸笔,一个人念叨。 “礼部尚书王大人家的儿子,刑部李尚书家的二公子,户部杨侍郎家有四个儿子,书院那边年轻的更多……” 至此,叶闻人已经听不下去,他拖着疲倦的身子,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萧路握着长剑,冰冷从手掌传到心脉处。 一个人脚步欢脱,从夜色中匆匆跑来,与叶闻人擦身而过。 叶闻人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回身观望。 “公主,听说你要招亲啊!”东方零与那二人相反,他眉开眼笑。 安好芯见他,心情顿好,“是。” 东方零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望,“东方零也要参加!” 萧路深邃的眼窝中漫出一丝酸楚。 “你凑什么热闹。”安好芯总是对东方零很不一样,她实话告诉他:“我已经让萧路和叶闻人帮我凑数了。” 凑数? 东方零并没有过多纠结那两个字,他立刻又追问:“萧兄,叶兄,我,都会去的话,公主你要选哪一个呢?” 第二十七章 东方大人是个小哭包? “萧兄,叶兄,我,都会去的话,公主你要选哪一个呢?” 东方零直白的问题调动着某些人的感官,周遭有一瞬寂静,天上飞过的鸟扇动翅膀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安好芯也并没有觉得东方零的问题有什么不妥,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 “选什么选,我为什么要选!” 东方零思考一下,喃喃问道:“公主不会都想要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东方零偷偷瞧了瞧萧路和站在远处的叶闻人,他已经在计划着要如何将这二人比下去了。 “胡说八道!”安好芯忽然严厉地责备:“你心中要是再生此等杂念,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东方零被这忽如其来的斥责震惊,柔润的眸子里星光黯淡下去,一股水汽漫上来,眼角一瞬间泛起让人心疼的红。 安好芯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是滋味。 往后收他为徒,还不能吼不能骂的。 “咳咳……”她收敛了点脾气,“儿女情长多耽误事儿。你记住,无情才是道。行了,你们都不用去凑热闹了。” 反正都是应付皇帝的过场而已,不用耽误他们的时间。 既然萧路和叶闻人回来了,那就要赶紧实行她的计划。 “小安子。”安好芯目光坚定,充满了斗志。 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的小安子走上前来,轻声应道:“奴才在。” 安好芯吩咐:“明天你去把许夫人请过来,还有你们仨儿,忙完之后都过来,本公主有事情安排。” “什么事?”萧路神情凛然,一听到有事,他的心思立刻从“杂念”中跳脱到正事上来。 安好芯斜睨他一眼。 着什么急啊。 她见东方零还噙着眼泪,忽而转了脸色,揶着嗓子对东方零说:“本公主刚才是一时情急……” 东方零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十串糖葫芦。” 就这? “一百串都可以。”安好芯心头一喜。 这么好哄,以后要是打了骂了,拿串糖葫芦就轻松解决了。 夜深人静,宫内某个宫殿中,有人还在勤勤恳恳地做着初成人形的木雕。 小允子进来禀报:“殿下,三公主今日到处游说别人参加她的招亲会。” 正镌刻的手一顿,皇子忽而笑了,“哈哈,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有趣。” “殿下不担心?” 将手里的刻刀放下,皇子拍了拍手,笑着说:“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没人敢娶她。” 再说了,即便是娶了也不碍事。 安好芯正要出门继续昨日的大事,正碰上姜季商来势汹汹。 他的手怎么还没好? 喝了最后那碗药,不应该啊。 “你说,你为什么跟王寡妇说我对她有心思!”姜季商堵住安好芯的去路,恨不得将她撕碎。 安好芯回想,面对姜季商,她也总是很容易上火,“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要是再这么无礼的话……” “好,我相信你。” 本公主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等安好芯反应,姜季商从随从那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她。 他依旧桀然,“这是你那些物件赚的银子。” 又不等安好芯反应,他已经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安好芯打开盒子,厚厚一沓银票上面压着一支红艳艳的海棠。 这是什么意思? 奇奇怪怪。 翰林院,今日热闹得很。 欧阳大人领着朝中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前来找陆执。 陆执在其他同僚的疑惑中,不解地上前。 他左思右想最近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温纤染惨败之后。 “各位大人今日来找陆执有何要事?”陆执心中不停打鼓。 “唉,陆大人,这事儿我们老几个只有请你出手相助。” 礼部尚书王大人领头出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实在是三公主的福旁人无福消受啊。她向来心仪陆大人,还请陆大人不要推辞。我等定会记得陆大人的好。” 陆执竟有些窃喜。 想来上次主动讨好勾引,安好芯不为所动。 这回…… “各位大人,陆执实在是有愧,陆执对平南侯爷之女温纤染一往情深,帮不了各位。” 陆执拒绝后,几位大人交换了眼神,“即是这样,我们也不好勉强,欧阳大人,我等告辞了。” 中城府衙,东方零支着脑袋,没精打采。 王捕头还是第一回见东方大人这样,成了丈二的和尚。 不过后来,他们商量出对策了。 东方大人向来爱吃,王捕头他们就自掏腰包,买了几样小食呈上去。 “额……东方大人,这是府里兄弟孝敬您的甜水,叶儿粑和糖葫芦。”王捕头笑呵呵地。 东方零瞧了眼那串糖葫芦,又想到安好芯要给他买十串的承诺。 “今日无事,都早些回家吧……”他起身,有气无力地,“这些拿回去给家里孩子吃吧。” 额…… 王捕头和兄弟们瞅着东方零落寞失魂的背影,都摸不着头脑。 巷子尽头租用的小屋里,东方零趴在平日里写字作画的小案上,眼角湿润。 他满脑子都是安好芯凶她的眼神,一整天,他都将自己困在囚笼中不愿意走出去。 他说要糖葫芦,只不过是在拼命掩饰自己而已。 而且,更残忍的是,他看出来了,公主就是宁愿到处去找些人来充数,都不愿意选他。 “我不好吗?”他喃喃自问,带着淡淡鼻音的哭腔不大声,却在这潮湿静谧的小屋中格外清晰。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衣袖上,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个人,千里迢迢从万州来到京城,唯一亲近的人只有公主而已。 她像一道阳光照进他这潮暗的小屋中,温暖又特别。 可是公主现在要成婚了,他陷入无限的惶恐中,这就意味着这束光可能要被乌云遮住了,甚至直接抽离,消失…… 挨训的场景又在脑海中放映一次,东方零细细地感受着心里的难过。 忽然,他直起身子,抹掉了眼角的泪,来了精神。 好像…… 公主虽然吼他了,也没说要选他。 但是她也同样一副对萧路和叶闻人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啊! 想到这里,东方零重新燃起了斗志。 第二十八章 叶闻人你吃醋啦? 人都聚齐了。 在说正事之前,安好芯看向萧路,“你把那晚那歹人杀了?” “嗯。”萧路眸中一抹惊讶。 她知道了? “那人功夫与你不相上下,一定是一番苦斗吧。”安好芯能想像萧路当时的辛苦。 可萧路竟然摇了摇头,“没有费多少功夫。” 他看向叶闻人,有叶闻人在,他很容易制胜。 安好芯也明白了。 他俩一文一武,是绝佳的搭档。 目光扫过几个人,她发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稀奇事。 许迦诺今儿没有缠着叶闻人,甚至都没有挨在叶闻人身边。 叶闻人今儿表情冷漠,好像从头到尾一眼也没有看过她这个发言人。 东方零的眼睛略显浮肿,但穿了身新衣裳,白底上隐有一层浅蓝,倒越来越有她未来徒儿的风姿了。 “今天找大家来,是有一个计划。” 安好芯这才开始宣布自己谋划多日的事。 “首先,大家相识一场就是有莫大的缘分。前段时间经历了一些事情,世事无常,世道凶险,我们必须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东方零点了点头,眨眼赞同,“可是,公主,我们要怎么变强?” “问得好!”安好芯就喜欢这种乖乖听话的人。 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让东方零眼睛里重新浮现星光。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变强了。”叶闻人异常冷漠,语罢他就要离开。 安好芯见情况不对,赶紧给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由小安子来安排接下来的事,她匆匆跟上叶闻人的脚步。 “叶闻人!”下山的路上,她的喊声里充满了愤怒。 叶闻人顿步,稍稍朝后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又继续前行。 嘿! 安好芯走不过他,只能稍稍动用灵力,这就很快追上他,挡在他身前。 “站住。”她也冷了脸色,只说:“你最好是解释一下你现在这种态度。” 不是说他忠心无二吗? 现在甩脸色给主子看,是要反天? “没什么好解释的。让开,我很忙。没空陪你玩这些把戏。”叶闻人抬眸,直视着她,冷漠的双眼中暗藏着一些伤痛。 这些把戏? 皇后差点打死许迦诺。 凌霄咔嚓一下“拧”了她的脖子,将她扔到乱葬岗上。 “我让许迦诺专门配了药,帮助萧路练功,好超越凌霄。这不是什么小把戏。”安好芯解释。 “超越凌霄有什么用?”叶闻人忽然反问:“保护你吗?” “……”安好芯愣了一瞬,“保护我有什么不应该吗?倒也不是保护,我要报仇。” 叶闻人闭眼摇头,他冷漠地掀开安好芯,从她身边走过,“我不是习武之人,也不懂让人增强功力的药理。跟我没什么关系。” 怎么叫没关系? 她一把拉住叶闻人,笃定又蛊惑地说:“修行你懂不懂?” 什么? 看就是不懂。 她胡诌道:“最近我听白云观的道长说,潜心修行,有助于功力提升,我想让萧路试试。你可不能走,你最了解他,你必须在。” 叶闻人深深地盯着她认真的脸,明明还在生她的气,手臂上她的触感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丢盔卸甲。 “那东方零是干什么来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不正常。 当然,安好芯更加没有注意到。 她神气地说:“有缘的话,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叶闻人反过来拉着安好芯,将她往怀里一带,她靠得很近,“招亲会的事你准备怎么办?你总会选一个人来当驸马吧?” 说来说去,他承认了,他就是很在意这件事,在意到像现在这样,无理取闹,失去理智。 提那糟心事干什么! 圣旨已下,总要给皇帝点面子。 不过,安好芯忽然抬头,扫描着叶闻人,冷不防问道:“你总是操心这些干什么?你不是真的喜欢本公主吧?” 叶闻人松开她,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只是奉皇贵妃之命多为你考虑些而已。你脑子又不好使,我怕你又被像陆执一样的人骗了。” 她虽然变了,但脑袋里始终少根筋,想法也很奇葩。 还到处威胁人去参加她的选亲会。 从古自今也没有哪个公主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忽然明白安好芯为什么对东方零不同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有一些共通之处,都会问一些直白的问题。 东方零是故意的。 而安好芯则是痴傻而不自知。 奥,不是喜欢本公主就好。 两个人返回,萧路已经喝了许迦诺带的药,专心地练功。 而东方零不知什么时候把煤球夺了去,抱在怀里就是不还给小安子。 小安子莫可奈何,只能向安好芯求助。 叶闻人警觉地观察着东方零,那家伙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沉。 “东方零,你把煤球放下。”安好芯走过去,严肃道,“把这本书看完。” “好!”东方零欣喜地接过安好芯手里的书,开始有模有样地打坐冥想。 实则,他的心根本不静,一直想着刚才叶闻人和公主干了什么。 天空有一声巨响,是萧路的剑气划破长空。 叶闻人抬头一看,萧路的剑术确实精进不少。 但这不可能是许迦诺一碗药就能促成的。 萧路曾说过,被停职的那几天,他勤加练习,有一日早晨忽然感觉轻盈了些。 而那天安好芯也在。 叶闻人不知道这些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但他的直觉和分析都告诉他,这跟安好芯脱不了关系。 刚才他确实因为心中吃味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安好芯一个弱女子,她忽然操心萧路的功夫,还知道用药增强功力,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走到东方零身边,瞄了眼书页上的文字。 清心咒??? “这很适合你,东方大人。”叶闻人讽东方零别有用心。 东方零没有睁眼,直面回应叶闻人:“公主花了心思给我的,当然是最好的。” “你想让她帮你平步青云,跟陆执有什么区别?”叶闻人戳破东方零的目的。 东方零睁开了眼睛,却始终垂眸,“当然有区别,我是真心喜欢公主的。” 叶闻人深吸一口气,被东方零呛得不轻。 第二十九章 本公主有个另外的目标 安好芯坐在大树底下悠哉乘凉,满意地看着叶闻人指导萧路练功,偶尔偷偷瞄一眼东方零有没有开小差。 小安子给她扇着小风。 很好,这一天,是她当凡人以来最满意的一天。 视线无意中和许夫人相撞。 许夫人从很远的地方静静地向她投去温柔的目光。 看我干什么? 安好芯隔着老远冲许夫人挑了挑眉。 许夫人抿了抿唇,迅速移开视线。 “小安子,去请许夫人过来坐。”安好芯纳闷儿,今儿许夫人怎么不粘着叶闻人了。 许迦诺穿着安好芯送给她的衣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不那么矫揉造作的时候,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坐在离安好芯很近的位置,一双柔目从清水涟漪陡然变成了秋波叠叠,本性暴露,“妹子,寂寞了?让姐姐陪你。” 她把头靠在安好芯肩上,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安好芯耸了耸肩膀,嫌弃道:“起开。” 许迦诺权当没听见,她留意到安好芯看萧路的眼神。 明明萧将军那么神武,她眼中的亮光就只闪出了“欣慰”二字。 “萧将军已经这么强大了,你还要他练功。耽误人家娶媳妇了可是要折寿的哦。”许迦诺故意说。 娶媳妇? 安好芯斜眼瞄了眼肩头上的美人,戳破她:“你是看叶闻人陪着萧路练功,耽误你去勾搭了吧。” 没有追求! “……”许迦诺故作娇羞,“哪有,其实姐姐并不是非叶公子不可,像萧将军这样英武的,姐姐也是喜欢的嘛。” “奥。”安好芯一时无言以对。 她错了。 许迦诺不是没有追求,而是太有追求了。 “妹子,你喜欢什么样的?”许迦诺的手指轻柔地捋着安好芯垂下的发丝,弯月一般的笑眼蒙上一层微妙的朦胧。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安好芯脱口而出。 许迦诺的兰花指顿了顿,轻笑道:“胡说,全京城都知道你痴缠那个叫陆执的,你还口是心非。” 煤球: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小安子密切地关注着公主的表情,生怕她一个不开心,把许夫人给揍了。 哪知,安好芯心如止水。 她叹了口气。 这简直就是人生污点啊。 十分感谢之前的三公主。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有新的目标了。” 新目标? 一听这话就连煤球都惊讶,竖着耳朵关注。 “谁啊?”许夫人追问。 安好芯捏紧拳头,愤怒从肩头传给了许迦诺,“没谁。” 许迦诺心里犯嘀咕: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是爱啊。 这种想要把一个人撕碎的“爱”也太恐怖了吧。 难怪奥……难怪她贵为三公主,陆执也对她避之不及,宁愿选择那个郡主。 一声痛苦的低吼传来,萧路从半空中落下。 安好芯和许迦诺匆匆赶过去,“怎么了?” 叶闻人正扶着嘴角渗血的萧路,许迦诺上前去号脉。 见许迦诺越来越疑惑的表情,安好芯和叶闻人也跟着神色凝重。 “奇怪,他体内有一道混乱的气。”许迦诺仔细感受着:“好像不属于他,起了冲突。” “不会的,他的气息向来是很稳的。刚才的练习也并没有跳脱他的功力层面。”叶闻人满腹怀疑,“是你的药有问题?” 许迦诺一怵,“这咋还怪我呢?我给萧将军开的药都是有助于他增进功力的补药。里面还有我压箱底的天山雪莲呢。” 叶闻人听了许迦诺的话,不作反应,他脑袋里迅速分析。 这件事情,一定跟他那日忽然觉得身体轻盈有关。 他扭头,质问式地朝安好芯看去。 看我干嘛…… 安好芯稳住神情,心里已经开始想对策了。 怎么会起冲突呢? “煤球,怎么解决?”她问。 “公主,这种情况,你要么把灵力吸回来。要么就双修,气息融合。”煤球想了想,咕噜咕噜地。 “吸出来还怎么完虐凌霄?双修更不可能,我怎么会做出双修这么邪门儿的事。”安好芯嗤之以鼻,深恶痛绝。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种邪修之法,只要做到心意相通而已,这样他才能驾驭你的力量。” “哦………………那要怎么才能心意相通?”安好芯抿着唇,来掩化刚才的尴尬。 煤球思考一下,它猜,“那自然是要多接触,多交流咯。” “许夫人,你先帮萧路开些药调理。”安好芯避开叶闻人的眼神。 说实话,她挺讨厌叶闻人那双要把一切看穿的眼睛。 这时,东方零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地瞧着众人,他见公主脸色不好,忍住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帮她捏了捏肩膀。 许迦诺留意到东方零直白的小动作,叶闻人的些许反感也被她看在眼里。 “小安子,从今天开始萧路住在我府上。”安好芯说得坚决。 这样才好沟通,才好“接触”! 并且,那个凌霄看起来像个疯子,上次没把她弄死,一定还会来的。 皇贵妃建议直接参太子一本,但转念一想,安好芯毫发无损,自然对太子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不过,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件事足以让凌霄睡不着觉。 太子府,地下暗牢中,凌霄被四条铁链锁着。 他上身赤裸,被凌虐的伤口红辣辣的,下肢泡在水里,显得很浮肿。 “好了,你现在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安好芯已经去见阎王了?”安景曜用黑色的丝帕擦着手,阴鸷的眉眼间最后一丝耐心也即将绷断。 凌霄动了动惨白的厚嘴唇,不论他之前是多么厉害的高手,此刻也算是退了一层皮。 “属下有罪……求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安好芯的头提来!” 他说话间,安景曜又拿起烙铁死死焊在凌霄健硕爆满的胸口,凌霄死死咬着牙,发出如困兽一般的低吼。 “哐当。” 安景曜将铁棒丢在地上。 “任务失败的人,已经不配再得到本太子的机会。但本太子饶你一命,往后你与太子府再无瓜葛。” 手下随即卸了凌霄身上的铁链子。 凌霄跪下,朝安景曜磕了个头。 “殿下,真赶他走吗?”贴身太监倒是挺惜才。 安景曜两条浓眉挤出一股杀意,恶道:“你的脑仁如果没有用,就剜了。” “奴才知错。”太监被吓得一个激灵,思路也清晰了。 往后凌霄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都跟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十章 双修?难不住本公主! “我也要和公主一起住!” 东方零忍了一路,到公主宅院之后,他一屁股坐下便不起来了。 叶闻人自然是没有东方零脸皮厚,但他有理由,“我在这里陪他。” 许迦诺一想,她也跟着说:“那我也只好留下来给他熬药咯。” 萧路坐起身,长发披在宽广的肩膀上,剑眉深蹙,看得出来很不舒服。 “行了,许夫人留下,你们都走。”安好芯可决定要和萧路好好交流交流,旁人不要打扰。 “奴才送东方大人,叶大人。”小安子见东方零还要再说什么,他抢先一步。 东方零焉了气儿,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小心思。 他把清心咒拿给安好芯,乖巧道:“公主不要忘记我的十串糖葫芦哦。” “嗯。”安好芯木讷地点了点头,这事儿他还记得。 还是他好,除了吃,估计不惦记什么了。 “明日,我再来。”叶闻人以退为进。 两个人一齐往外走去,谁也不和谁说一句话,东方零和叶闻人的梁子早已暗结。 喝完了药,萧路内力平息时,身体恢复了原样。 安好芯忽然将手平放在萧路手上,微凉的触感把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搅得不得安宁。 煤球嘻嘻笑着,公主真聪明。 安好芯一个手势,小安子会意将许迦诺请出去后,帮他们关上了门。 看出小安子眼底的失落,许迦诺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弯月,“你放心吧,妹子和萧将军没有那种事儿。” 暗影遮住了小安子脸上的错愕,他从许迦诺身边匆匆走过。 这个人…… 许迦诺瞧着小安子微躬的背影,尽管他刻意抹了中药遮掩,许迦诺还是捕捉到了他身上有股极淡的暗香。 这香奇特,许迦诺阅药无数,胭脂水粉没有哪样没有用过,也从来没有闻过他身上这股味道。 “萧路,你又不舒服吗?” 自从小安子把门关上后,萧路铁冷的脸逐渐升温。 萧路视线回避,他根本不敢看安好芯,只能猛地把手抽走,“没有。” 安好芯见他如此,心里犯了难。 他这么抗拒,要怎么沟通呢? 想了想,安好芯换了个思路,露出如皇贵妃一般温婉的微笑,她瞄准了一把抓住萧路的手。 “你是我的人,你受伤了我很担心的。实不相瞒,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担心?商量? 她从来只有命令,斥责,何来商量。 萧路转头,心头强压的火猛然蹿起来,上次一起去陆府的经历成为他每日所思所念。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他皱着眉头,努力克制,却宣告失败,于是反过来拉着安好芯的手,高大的身躯欺压过去。 是你主动的。 “别说话,闭上眼睛。”安好芯闭上了眼睛。 萧路虎躯一震,见惯血光的冷眸像被太阳灼刺,他见安好芯闭着眼睛,浓密上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等着人去疼爱一般。 安好芯不语,她只是细细地感受着萧路体内属于她的那一丝气息,试图将它重新驯化。 禁欲的薄唇缓缓靠近,灼热的气息打在安好芯的面庞,她忽然睁开眼睛,看到萧路已经近在咫尺。 “叫你闭上眼睛调息!”她的烦意涌上心头,狠狠瞪了萧路一眼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能感觉到萧路的气息越来越乱,不断地干扰她。 算了! 她也是凡人,灵力比起以往简直是九牛一毛,干什么都受限。 急不来。 安好芯单方面宣布交流失败。 她突然气鼓鼓地撒开手。 大掌拦腰搂过,不让她推开,他冰冷的声音变得磁性诱人,“芯儿,我没办法调息,我已经……” “嘘!”安好芯陡然神情警觉,她一把抱住萧路。 萧路自然也感觉到房顶上有人,但是这片刻的欢愉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收拢了粗臂,将安好芯紧紧拥在怀里。 等房顶上的人走了,安好芯才退开。 “凌霄上次没弄死我,一定还会再来的。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保护我。一定要勤加练功知道吗?” 借此机会,她说出了她的目的:“还有,你也教我剑法吧。倘若你又像上次不在,我好自保。” 听她这样说,萧路既心疼又自责,他真的不能保证随时都在她身边。 于是,萧路点头答应。 安好芯扬了扬眉尾。 搞定,这点小事难得到我? 谁说这不是叫做“双修”呢。 “那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去后山。” 安好芯就那么直杠杠地走出房间,留萧路一个人有苦难言。 明明就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晨露微凉,但人心是滚烫的。 萧路手把手地教她舞剑,远处的叶闻人和东方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东方零气呼呼地走过去,“我也要学舞剑!” 你捣什么乱? 安好芯给小安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小安子立刻将东方零请走,“东方大人,街上的糖葫芦刚上市,公主命奴才带你去品尝。” “……”东方零咽了咽口水,最终依依不舍地走掉。 在与叶闻人擦肩而过时,他即便天真的眼神也蒙上一层冷意,“凶恶”的模样看起来那么刻意,毫无杀伤力。 叶闻人并没有过去打扰。 他和东方零不一样,理智始终是他心中占比最重的。 许迦诺提了篮子过来,悄然在叶闻人身边站着。 “叶公子也很在意公主哦?”许迦诺掩面娇笑,见叶闻人不回应,她又说:“第一次见,奴家就发现了。叶大人对公主一往情深。” 叶闻人依然不语,目光依旧追及着安好芯和萧路此刻的一举一动。 剑锋交错,萧路一招一式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安好芯。 但叶闻人能看得出来,那从来不会舞剑的安好芯在伪装。 没有他在,就算是萧路也很难在凌霄的手里安然无恙。 何况是安好芯这样一个弱女子,在遇到凌霄之后还能有命活着回来。 再说遇到许迦诺这天,他们和许迦诺掉的那个深坑沿山路至少有一里地。 她明明就是听到了呼救声。 她不是安好芯。 她还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那么,就让我来亲自感受一下吧。 我,必须要知道你的一切! 第三十一章 叶闻人你心机太重 下一秒,叶闻人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痛苦地扶着旁边的树干,却最终无法支撑,倒地不起。 “啊!叶大人!”许迦诺吓得花容失色。 萧路拉着安好芯即刻飞身过来。 许迦诺号脉之后,美艳的脸唰一下比纸还白,唇齿间木讷地发出声音:“他中了钩吻之毒,无药可解……” 怎么会…… 萧路一把扼住许迦诺的脖子,双眼通红,宛若战场上厮杀的猛兽,“解不了也要解!” 用尽一切办法解! 叶闻人就算是死,也必须要死在他萧路竭尽全力之后! 宅院里几乎是在一瞬间忙得不可开交。 许迦诺在叶闻人身上施遍了银针也没有把毒逼出来。 “这样只能暂时压制住毒药继续进入心脉。”她脸颊上汗水滴落,手里还拿着一根针迟迟不肯落下。 继续? 那就是已经进入了? “你手里还有一根针!”萧路大吼,他生怕是许迦诺忘了。 许迦诺为难地说:“这……不能扎……” 父亲曾说过,这根针撬动死门,九死一生。 安好芯整个人还在发懵的状态,“扎了会怎么样?” “多半会,立刻死。”许迦诺瞧着安好芯,希望她能做决定。 “扎!”萧路的理智已经要崩塌了。 他和叶闻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情同手足,哪怕只有一成机会,他也必须要试。 扎你个头扎! 针能乱扎? 安好芯扒开萧路,安抚道:“你看他浑身已经出汗了,再想想,不用这么冒险。” 许迦诺收起最后一根针后,右手不自觉地发抖,上一个被她这样扎的人,已经死了。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守着他。要是有什么问题,我立刻喊你们。”安好芯才不想冒险让许迦诺把叶闻人给扎死。 许迦诺已转身,但萧路还像一块铁石般杵在那儿。 “滚出去。”安好芯命令道。 房间里很安静,安好芯轻轻握住了叶闻人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拇指和中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视线不自觉往他脸上看去。 一股莫名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他那张脸如上好的冷玉雕刻,润白无暇却轮廓紧致清雅,眉宇舒朗清逸,整个人清俊又带疏离之感,仔细瞧去,他周身没有哪一处属于这凡尘俗世,似有仙姿。 说实在,这是她目前见过最帅的男人。 “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早上和萧路练功,灵力又所剩无几了,但救叶闻人应该不成问题。 等她再醒来时,是小安子和几个婢女守着的。 “公主,许夫人说您累得虚弱了,给您熬了药粥。”婢女扶起安好芯,另一个喂她喝粥。 她边喝粥,边发愁。 这下灵力又耗尽了,又能找个什么理由去姜季商家呢? 想一阵,发现找不到。 姜季商就是特别讨厌她。 先在自己这宅院里慢慢恢复也行。 喝完粥她又继续睡下,也不知道萧路在不在,要是趁这个时候凌霄来了,她这辈子就结束了。 早死的鬼没法回归。 眼皮越来越重,安好芯已经无力多管。 可就在她即将要陷入沉睡的那一瞬间,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叶闻人坐在她的床边,目光流连在她闭眼沉睡的脸庞。 “虽然你睡着了,但我还是想立刻说给你听。”叶闻人垂眸,遮住他的浅笑。 这…… 安好芯一动不动,叶闻人的话勾着她最后一丝魂识。 “你的气息进入了我的身体,救了我的命。”他清润的嗓音平静地低述着不寻常的事。 一听他这话,安好芯猛然睁开了眼睛,狠辣辣地瞪着叶闻人。 他怎么会知道! 安好芯回忆着,她把灵力输送过给好几个人,连许迦诺一个医师都不能自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安好芯,你到底是谁?”叶闻人轻柔地质问着她,柔情的双目和安好芯一双怒瞪的赤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她起身,双手向叶闻人的脖子伸去,却由于身体虚脱,没能卡住叶闻人的脖子。 他见此,顺势一手扶着安好芯盈盈可握的软腰,一手握住她“凶残”的藕臂,轻松将安好芯揽入怀里,让她斜躺着。他只要稍稍低一点头,两个人的气息便可以碰在一起。 安好芯忽感一阵心慌意乱。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就算让她这时就碰见凌霄,她也不会这样兵荒马乱。 大概是。 叶闻人发现了她的秘密! “你不怕死?我会杀了你。”她弱成一滩水,嘴上的气势可是与生俱来的。 叶闻人抬眉,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了,他点了点头,不解地询问:“我记得你说,我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 说话间,叶闻人不动声色转动修长的手指,和安好芯十指相交,轻轻握着,不着痕迹她才不会挣脱。 “叶闻人,老娘救了你的命,你竟然趁人之危?”她用力地出气,看得出来已经很愤怒了。 叶闻人的嘴角轻扬起一个浅淡又迷人的微笑,答非所问:“你现在必须要把真相告诉我。” 安好芯转动着微红的眼眸,稍微冷静了些。 叶闻人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那一定就是有缘之人。 他之前已经看出些端倪,这次中毒的事情绝对是刻意为之,用自己的性命来探索别人的秘密,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又被这小子给阴了。 “其实……” 算了,告诉他总比他冒险试探,一不小心搞得人尽皆知要好。 安好芯把自己的故事简略地告诉了叶闻人,之后神傲地说:“难以置信吧,无知凡人。这件事情只能你知我知,倘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会杀了你。” 叶闻人玉白的脸上尽显释然。 “放心吧,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安心睡……” 他的声音是极浅极轻的,像哄人入睡的音律,舒缓了安好芯疲惫至极的身体,她陷入沉睡。 叶闻人将她放平,盖好被子。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感觉到安好芯的气息。 不过…… 芯儿你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我手里,等你选驸马的时候,就不能选别人了,只能选我。 第三十二章 修罗场?本公主不在线 萧路老早守在安好芯房门前。 许迦诺端着药粥走过来,瞧见他便调侃道:“哟,萧将军这么早。奴家给你的药还熬着呢。” 安好芯打着哈欠将门打开。 小安子为她选了色彩鲜艳的衣服和配饰,让她看起来更加精神。 她头上金色小蝴蝶的步摇随着她脑袋的晃动,如正簇团翩翩起舞,为她增加了些俏皮与灵动。 掀起眼皮看了看萧路,安好芯摆了摆手,懒散道:“今日乏累,明日再练。” 小安子上前,想要将那药粥接过,他说:“许夫人,药粥交给我吧。还要劳烦你去帮萧将军熬药。” 许迦诺往后退了一步,抿嘴一笑:“唉,我伺候公主喝粥,你去给萧将军端药。” 小安子一怔,但竟无言反驳,只能照做。 许迦诺趁机挽着安好芯的胳膊,将她拉到一树下石桌边,见安好芯屏息苦眉,她用兰花指轻轻弹了下安好芯的脑袋。 “今儿这药粥加了蜜,不苦。” 安好芯一听这话,狐疑地瞧了眼笑得很不靠谱的许迦诺,才拈起勺子小抿一口。 还真是。 许迦诺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正要调笑她,余光中一道修竹般的身影走了过来。 安好芯抬头,痴痴地望着身穿浅绿仙衣的叶闻人,疲乏的思绪忽然活跃了起来。 叶闻人见她呆头呆脑的可爱模样,心满意足。 他哪里知道,安好芯是不会憋着什么好心思的。 她说:“叶闻人,你跟姜季商的交情匪浅吧?” 叶闻人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只道:“不熟。” 安好芯的目光迷人却危险,只是看了叶闻人一眼,他即刻认输了。 “有一点交情。” 这还差不多。 安好芯起身,走到叶闻人身边,小声说:“我现在精力不足,你想办法让我去姜季商家。” 许迦诺用手指卷着头发,酸溜溜地说:“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昨晚上叶公子刚醒来就去找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救了你呢。” “额……”安好芯无言以对。 叶闻人视线回避,但却不能真的对救命之事避之不谈,他拱手躬身,彬彬有礼道:“多谢许神医救命之恩。” 许迦诺眼角的睫毛轻轻勾着叶闻人,思绪却沉静下来。 他中了剧毒,连最后一根针都没用,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忽然间恢复原样。 这是许迦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难道,爱情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一想到此,许迦诺心中一个巨浪席卷而过。 他俩已经互诉情思了? “哼!”许迦诺柳眉倒竖,面露愠色,甩袖而去。 她的表情让安好芯想起了,她那个眉毛是假的。 “哈哈哈……” “你笑什么?”叶闻人抬手,欲触摸她头上的金蝴蝶。 “关你什么事。” 安好芯的笑容像被一阵霜风吹灭,眼角凝起了一丝冷傲,实则内里,一滴水落成涟漪。 昨晚之后,她脑海里总有一点点如星火般忽明忽暗的记忆。 “他喜欢值钱的好东西。”叶闻人虽知道她的脾气古怪,但还是会因为她一个眼神而跌落谷底。 姜季商斜躺在椅子上,完全被手上那颗红得璀璨发亮的珠子吸引。 “这是安好芯送给我的?”姜季商把珠子随手扔在一边,只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叶闻人的茶杯顿在半空中。 这话听着竟有些刺耳,但为了安好芯交代的任务,叶闻人只得默认。 “行吧,刚好今晚明玉楼有表演,若真心诚意示好,我便设宴款待。”指尖敲击着桌面,那节奏和他的思绪一般轻快。 “不,听说你家最近海棠如血,如诗如画。”叶闻人暗示。 姜季商再拈起那个红珠子,珠子在他手里抛起又落下,“白给你们这些人捡了个便宜。” 入夜,姜府灯火通明,婢女在海棠园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东方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这花香和食材香之中,他能精准地吸进自己想要的味道。 “哇!这是南方才有的野菌香……” 安好芯无心这些,她直接抱着煤球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便一动不动。 叶闻人观察着她,想要更加洞悉她与旁人不一样的世界。 在他愣神时,萧路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离安好芯右手边最近的位置。 许迦诺悄无声息地坐在安好芯左边,她旁边有一枝丫的花,与她一并婀娜多姿。 小安子用银针逐个试菜,生怕那无礼的姜季商对公主不善。 许迦诺不动声色地瞧着小安子。她发现,若是安好芯附近有相克的食物,他就会调开。 叶闻人在安好芯斜对面的方向落座。一股凉丝丝的气息悄然浸入他的身体,他猛然发现一个令他错愕的事实:他现在真的可以感受到安好芯的内息! 目光游及萧路,萧路却全然没有反应。 只有他可以? 长廊中列队进入几个乐师,白衣的舞娘们踏着珠落玉盘的乐声翩然登场。 她们云髻高挽,耳配珍珠吊坠,个个净澈如水,纤腰款摆,柔弱无骨,水袖轻扬,洁白似空中飞雪,落在这一片红色之中,叫人不忍错过半分半秒。 “哇!”东方零口里包着食物,不自觉地鼓起了掌。 舞至半曲,廊亭顶部上翘的一角处落下一红衣美人,他以白伞遮面,不见容颜。 落地后,他回身旋转,撑开的竹伞在他手掌和小臂间丝滑翻转,伞面倾仰之间,见那人眼角一颗清晰的泪痣,摄人魂魄地惊艳。 白红呼应,阴阳交错,美轮美奂 曲末,余音将散之时,一惊耳弦声突响,修长的手指握着伞面,借着男子勃发的腰力抛入空中,伞面高速旋转,直奔安好芯而去。 萧路轻易接住了伞,迅秒之间将伞收拢,放在一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东方零这才看见,安好芯目不转睛地看着盛装一舞的姜季商。 他插着腰挡在姜季商前面,哪知姜季商从他身边走过,潇洒落座于主位。 东方零见安好芯视线未移半点,他问道:“公主喜欢这种吗?” “怎么不是喜欢呢?瞧她这直勾勾的小眼儿,魂儿都被勾走了。”许迦诺支着下巴,调侃中极隐一丝酸涩。 萧路冷沉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安好芯的侧脸,他唤了声:“芯儿。” 这一声称呼让叶闻人几乎瞳孔震颤。 安好芯回过神来,煤球跳入小安子的怀里。 “三公主,我的舞蹈可还行?东方大人问你可喜欢?”姜季商嘴角噙着自信的笑。 “奥……很好,特别喜欢。” 如果说没看,估计也没人信。 要是说不喜欢,按姜季商的性格,她恐怕永远也别想再踏足这里半步。 第三十三章 本公主相当在意本次选亲会 初八已至。 皇帝真在宫内为安好芯举办了选亲会。 他和皇贵妃两人出双入对,皇后早已入座,等着二人。 “芯儿呢?”皇帝扫眼一看,安好芯自己竟还没有到场。 “公主,再不出发皇上可能会生气的。” 小安子已经帮安好芯梳好了灵蛇髻,一根古藤木钗插进青丝中,枝头绽放着一朵红艳海棠,额前寥寥几缕发丝垂在净如莲瓣的脸庞,眉心的花钿点缀得她的神情更加矜贵冷傲。 朱唇檀口轻启,“你说那些狗东西应该不敢不来吧?” 见她担忧无人参加,小安子安慰道:“公主您美艳无双,人人都为您倾倒。” 安好芯一想,最近她出门都是面带微笑的,买东西是先递上银子,言语轻柔,总比之前要好得多吧。 刚踏入宫门,安好芯的心就悬了起来。 要是那些人都不来,往后本公主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迎面来了位十几岁的少年,他的笑容如辰时之阳,目光中带着一种超然外物的神气,眼空四海,此刻却独有一人。 “芯儿姐姐!”他在几丈开外朝安好芯挥手,他身后的小太监也是神采飞扬,脚步轻快。 这是谁啊? 完了…… 今天没有带煤球,总不好问小安子吧。 对方这么热情熟络,总不能以一时忘记当借口吧。 安好芯清了清嗓子,红唇立即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她也加快脚步走过去。 “哎呀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安好芯之所以也表现得这样,全然是因为她一眼瞧过去,见这少年给她的感觉非常亲切。 “参见公主。”小允子见两姐弟见面这样和谐美好,喜不自胜。 “芯儿姐姐,今儿是你的选亲会,你可已有心仪之人?”少年转了方向,和安好芯一道,踏着轻快的步子。 安好芯晚他一步。 他怎么忽然拐弯了呢? 难道宫中的人都很想去看本公主的笑话? 果不其然,这想法还没有从脑海中消散,他们在前面路口遇见了一些安好芯不认识的皇子公主,皇亲国戚。 扫一眼,温纤染竟然在这群人的最后,将自己隐藏起来。 “哟,姐姐今儿这打扮真是素雅。”身材圆润的六公主掩面而笑,她眼角勾着不太友善的浅光。 此话一出,另一个瘦高的方脸女子七公主立刻接话:“她一定是害怕自己今天没人要,所以才故意这样的,到时候好找个借口说是因为今日没有好好打扮。” “哈哈哈哈……”一群人乐开了花。 “都给本公主闭嘴!”安好芯紧着的明眸中寒光乍现,刚才的亲切感荡然无存。 “你要咬人啊?”长相平平的一位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子见安好芯变了脸色,毫不畏惧。 “哎呀,她向来是这样啊。” “对啊,大家不要因为她被赶出宫而许久未见,就忘了她的名号了。” “哈哈哈哈,只会乱发脾气咬人的疯狗。” “谁会娶疯狗啊。” 是你们自己要挑事儿的。 安好芯已经劝告自己要克制了,但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她心烦气躁。 许迦诺的药粥完全失效! 她两三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刚才第一个发言男子的头发,死死揪住,将他从人群中拖出来。 “男人还这么会嚼舌根,来我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比其他人要长些?” 说着,安好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戳他的下颚,痛得那人张口嚎叫。 “安好芯!你干嘛?你又在皇宫里放肆,父皇不会饶了你的!”六公主放着狠话,身子却往后退了两步。 “你也太坏了。前段时间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手段,坑害长姐,竟然诬陷纤染妹妹,害得她连郡主之位都丢了,被侯爷罚了半个多月!” 刚才在缩在人群后面的温纤染柔弱地走到前面来。 “各位兄长,姐姐,请不要说芯儿姐姐了。纤染已经思过,这事情就过去了,大家别在误会芯儿姐姐了。” “安好芯!你看看人家纤染,再看看你!”被扭着头发的那位缓过劲儿来,张口骂道:“你这个泼妇,疯狗,难怪陆状元不喜欢你!” 一看天色,安好芯不想再耽误时间,她咬牙,一掌砸在那人的脖子上。 扑通一声,他瘫软在地。 “啊!他死了?”七公主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吓得脸色煞白。 “芯儿姐姐……你……”温纤染蹲下身子,用手指试探了鼻息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该只是晕过去而已……” “不想像他一样的都给本公主让开!”安好芯一脚蹬开挡道的温纤染,从躺倒的“横尸”上跨了过去。 “芯儿姐姐,多日不见,你怎么这样厉害?”皇子略显兴奋地跟了上去,手上还在模仿安好芯刚才的动作。 “安启元!你跟她混在一起不怕你母妃打死你吗?”身后有威胁的高喊。 “小允子,你听见鸡叫了吗?”安启元置若罔闻。 小允子小跑着跟上脚步,“奴才听见了,聒噪得很。” 安好芯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倒生疑惑:以前的三公主还有个跟她这么亲近的弟弟? 到场之后,安好芯发现这场面真宏大,文武百官全都在,但都微低着头。 那挺好啊。 安好芯窃喜,总不至于没有人气儿吧。 皇贵妃眼神示意安好芯赶紧在擂台右边的观台上坐下。 见安启元和安好芯坐在一起,她眉间略过一丝惊异:九皇子什么时候跟芯儿这么熟络了? 皇上正欲开口宣布选亲会开始,李公公上前悄悄禀报了什么,皇帝的脸色即刻暗云密布。 “听说,”他悠悠转头,压迫的眼神射向还在暗喜的安好芯,“你刚才在宫内滋事,还把清远世子给打晕了?” 满座中,有一中年男人一听这消息,立刻起身离席,“远儿出事了!” 嘿! 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嘴上功夫厉害,实则毫无战斗力,干啥啥不行,告状第一名! 不行,今儿必须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安好芯起身,苦闷道:“父皇,芯儿今天为了准备这个相亲会,可是忙了一早上。” “你忙什么?”皇上冷哼一声。 他太了解安好芯了,她忙着找事儿。来迟了定也是因为刚才与人起了冲突。 “芯儿想着,凡是能上擂台的人,都给他们准备一份礼物作为谢礼。” 道道目光齐聚。 确实,小安子身边有个箱子。 哼哼,谁人不知,皇贵妃得万千宠爱,本公主自然也是好东西拿到手软。 来者有份! 第三十四章 本公主好像有点丢脸 “你先说说清远世子的事。”皇帝可不像其他人,纷纷揣测安好芯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安启元暗笑。 芯儿姐姐好聪明啊。 安好芯委屈。 “父皇,刚才儿臣遇到他们,他们竟然说上次长姐的事情是我们冤枉了温纤染。于是,儿臣就跟他们争了几句,他就要动手,哪知他今儿可能没用早膳,虚的,自己倒地上了。” 刚才那一行人个个神色晦暗。 安好芯竟然恶人先告状! 这时候如果反驳,就是在质疑皇上的决策有问题。 “皇上,”温纤染立即出来跪下磕头,她惊惶道:“芯儿姐姐误会了。纤染没有这个意思。纤染早就已经知错了。” 说着,她眼角的泪花凝聚成惶恐的泪珠甩了出来。 皇后见状,慈眉善目地笑了。 “芯儿,这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就别提了。终归都是一家人。和凝都不计较了,你再紧抓着不放可不对。说到底,纤染屡次针对你也只是因为你平日里做事毫无章法,怕和凝吃亏而已。” 皇贵妃垂眸浅笑,不语半字,她只是将视线瞥开,不再看皇帝一眼而已。 “纤染,你过来。”皇后朝温纤染招招手,“可怜的孩子,坐到这儿来。” 温纤染又和安和凝腻在一起,她们一派和谐倒显得安好芯斤斤计较。 安好芯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温纤染故意带着这些人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起了冲突后,皇后再来装模作样,三两句话又把安好芯的不堪的过往和锱铢必较的性格勾勒出来。 好让她今天丢脸。 坐在大臣席位中的东方零正要起身帮忙,叶闻人拉了他一把。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东方零这才气鼓鼓地坐好,愤恨地看着一脸假笑的皇后。 “是是,母后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的。母后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五彩斑斓的。芯儿自然要听母后的。” “……”皇后听了这讽刺的话,嘴角的笑一僵,连眼角的皱纹都石化不动,她尴尬地点点头。 皇帝恰时阻止两个人的战争,“行了,今日是芯儿选驸马的日子,别耽误了吉时。” 宫女轻舞一曲后,李公公就扯着嗓子宣告一通,让满朝青年,爱慕三公主者,均可上台自荐,若有多位则需竞争,最终由三公主决定谁为如意郎君。 他说完之后就退到一边去,画面像是忽然静止了,安好芯甚至能听见到处都是呼吸声,却当真没有一人主动来求娶她。 好啊。 凌厉如弯刀的目光挨个射向那些曾经去拜访过的人。 王大人如坐针毡,因为耐不住安好芯威胁的眼神,他只好点了点头,他的儿子王室安便咳嗽着起身,怏怏地走上擂台。 算你识相。 安好芯这才挪开视线,放过了满身发汗的王大人。 接着,其他几位无一幸免,均莫可奈何。 于是,不一会儿,擂台上竟然有十几位竞争者。 安好芯大致数了下,差强人意。 王室安对着各位被逼无奈的竞争者拱手行礼,“不好意思,各位仁兄,室安这些天身体欠佳,还望各位手下留情。” “室安谦逊了,室安才华出众,一定能得三公主青睐……” 李公公一见,上来的全是文臣之子,便示意宫女呈上第一轮考题,“各位公子,请各位公子在一炷香时间内以三公主为主题作诗一首。” 台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他们心中的安好芯,刁蛮,任性,外表美艳但内心肮脏,为了追陆执什么脸都丢尽了,是个大草包,巨型草包。 这样的女人,谁娶回家谁倒霉,还作诗赞美她? 作诗辱骂她的话,甭说作诗,他们简直可以七步成章。 见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皇贵妃向安好芯投去担忧的目光。 而安好芯倒是一副释然的模样,他们越是这样她越满意。 “我去。”东方零又欲起身,却再度被叶闻人拉住了,他生气地低声斥责:“你干什么?你自己不敢去还耽误我!” “你是一个文臣,在大庭广众之下作这种赞誉美色的诗,往后你还想不想平步青云了?”叶闻人被这东方零气得不轻。 那怎么了! 公主就是很美啊! 不等他继续起身,台上众人竟列成一队,纷纷朝安好芯行礼。 “三公主,我等虽爱慕三公主,但都深知三公主心系陆执陆大人,我等不忍破坏金玉良缘。于是,今日斗胆上这擂台,也是为陆大人再求一个机会!” 他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朝陆执喊道:“陆大人,请你莫要浪费我等的心血!” 安好芯扬起机械性的微笑。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联合起来摆她一道,让她丢尽脸面。 温纤染抬了抬细眉,她暗道:看吧,就算你美若天仙也没人要你。 见陆执无动于衷,他们拱手道:“陆大人,三公主对你恩情似海,望陆大人心存感念,莫要辜负了三公主!” 陆执捏着拳头,满脸挣扎,最终还是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擂台。 见此,那些公子哥儿一窝蜂逃窜到原来的位置,低头坐好,做微死状。 陆执虽然人在擂台上,但伤痛的目光却望向一个方向。 安和凝轻声冷笑。 丢死人了。 陆执虽然被逼无奈上场,心却在别的女人这儿。 温纤染此刻已经面红耳赤,粉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 她倏然起身,“陆大人,请你不必为我担忧。纤染自知浅薄,实在与陆大人无缘。纤染信命,即是这样,你与芯儿姐姐一定是命定的。” 安好芯冷眼瞧着这些人的表演。 陆执被赶鸭子上架这事儿,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她不作声,看那二人要如何。 陆拾闭眼,遮住满眼伤痛,再睁眼便是决绝,“皇上,陆执欠三公主太多,若三公主不嫌弃,此生为伴,绝无二心。” 皇帝点了点头后,便示意李公公继续。 李公公面朝大众,喊道:“各位青年才俊,还有机会!” 话音一落,周遭鸦雀无声。 第三十五章 陆执你脸皮好厚 “叶闻人,你放开我。” 东方零拍打着叶闻人的手,可叶闻人却纹丝不动地拉着他的胳膊。 “我再不去,陆执就要成驸马了。” 叶闻人不为所动。 安好芯当然不会要陆执,可问题是现在要怎么破局。 正当叶闻人想着对策时,安好芯悠悠开口,隔着几丈的距离喊陆执。 “陆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陆执嘴角绷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只要三公主不嫌弃,陆执愿意。” 太不要脸了。 “哈哈哈哈……”安好芯爽朗的笑声传开,细听起来还有点阴森。 可是不管怎么说,让她和陆执锁死吧,别来祸害我们其他人。 “陆大人,既然这样的话,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执无奈点头。 “如果你放弃官职,本公主就跟你成亲。” 放弃官职? 那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陆执暗自咬牙,他没想到安好芯会给他出这样一道难题。 他装作被其他人推上擂台,只是为了能踩着安好芯更上一层楼,但现在安好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嗯?你怎么不说话?很难吗?”安好芯追问。 坐下的人群开始小声讨论。 有关注为何三公主要找一个不带官职的驸马。 还有人悄悄打赌,看陆执会不会放弃官职当驸马。 一时间也有些许热闹了。 叶闻人松开东方零,东方零也没有刚才那个劲儿了。 公主正在收拾陆执,谁都不要去打扰。 “陆大人?”安好芯疑惑不解,“你不愿意吗?” 陆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要他一点头,这辈子就全完了。可他要不同意,往后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他看向安好芯,心生一丝仇恨。 比起她现在这种恶意,她以往的痴缠真的不算什么。 安好芯只需要再多说一句,陆执就得当场朝她下跪。 “芯儿姐姐,你好厉害啊。”安启元悄悄说。 他见那陆执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傻站在那儿,便越发地崇拜安好芯。 安启元灵机一动,他站起来说:“陆大人,你这样犹疑哪配得上我芯儿姐姐?哦,对了……” 他佯装思考,陡然发现,“你是不是因为温纤染丢了郡主身份,所以才……又来巴结芯儿姐姐?” 安好芯震惊,这个弟弟怎么……她实在也没想把陆执逼上绝路的。 这下她也没有办法了。 抱歉…… 人群的讨论声越发的大而清晰了。 “这陆大人……哎……” “他怎么能……” “有辱斯文。” “毫无风骨。” 陆执脚跟不稳,安启元的问题也是个死局。 他若否认,只会显得他更加没有风度。 这个时候,能拯救他的只有温纤染了。 他朝温纤染投去冷漠的目光,温纤染立刻咬着下唇。 她不敢忤逆陆执! “九殿下,事情并非是如此!” 温纤染站出来替陆执说话。 “实在是芯儿姐姐对陆大人恩深似海,前日她还为了陆大人不惜自焚。我和陆大人实在无法对芯儿姐姐不管不顾,我们害怕芯儿姐姐再做出此类事情来,我们心里难安。” 安好芯嫌弃地看了看温纤染。 你的陆郎都已经抛弃你了,还在那儿为他说话。 安好芯轻轻拉了拉安启元的袖子,示意他冷静。 目光落在安好芯拉过的袖子上,安启元神傲地坐下。 “芯儿,你还做过这等荒唐的事?”皇后诧异。 “哎哟,前些日子是听说别院着火。” “原来是这样的?” “这事儿我有所耳闻。” 舆论的风向又转向安好芯了,东方零反过来抓着叶闻人的胳膊,“这种事你擅长,你快点想办法帮帮公主。” 叶闻人朝安好芯眺望过去,沉静道:“她不需要。” 他现在能感觉到安好芯的气息,她此刻心如止水,应是已经有了对策。 皇上眼色又暗了下去,大臣们停止了讨论。 “那还真是难为你们了,温纤染妹妹。今日本公主当着父皇、母后的面承诺你们,往后绝对不会再干扰你二人的感情。” 温纤染啊,你要自取其辱,我也没有办法。 “陆大人,现在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和温纤染在一起了。父皇,今日本是儿臣的选亲会,但儿臣此刻很高兴能促成一段佳话。请父皇为陆大人和平南侯之女赐婚!” 温纤染微低着头,她自然是心生欢喜,往后终于可以和她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了。 这…… 陆执心头凉了半截。 他原本以为安好芯只是为了给她甩脸子,让他难堪,才提出辞官的要求,只要他稍稍退让,安好芯就会消气。 可是,这样一看,安好芯是认真的? 陆执呼出一口气,释然微笑着,“是陆执冒昧了,看来……传言三公主心系东方零大人是真的。” 安好芯一听他这话,刹那间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 叶闻人自是又体会到了,他看了看东方零,心底沾了些失落。 她为何总是对东方零特别? “陆大人!”安好芯忽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 “传言,是什么意思?你作为朝廷官员,竟然带头传播流言?公然辱本公主名声。还是你记恨东方大人曾经审问过你?你心胸狭隘!” 皇贵妃见安好芯这副凶样,心头暗喜。 她倒不像以前那样只会发疯,现在这种凶巴巴的模样,兴是没人能欺负她。 “本公主请父皇为你二人赐婚你也不开心,还把事情扯到人家东方大人头上。难道,你就是不想娶温纤染?你没有担当!” 温纤染猛然抬眸,水淋淋的眼睛期待地望向陆执。 陆执立刻跪下,“微臣该死,微臣只是随口一说,绝无恶意。” 皇帝有点不耐烦了,他摆了摆手:“罢了,陆执,你下去吧。至于你和温纤染的婚事,当由你和平南侯自己决定。” “陆执叩谢圣恩。”陆执低头走下擂台。 今日之事,他又没有捞到一点好处,他愤恨无比。 安好芯,你害苦了我! 温纤染的目光追及着陆执,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此刻心如刀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安好芯! 李公公正了正脸色,扶尘一挥,“各位!打擂继续!” 话音还未落地,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第三十六章 叶闻人默默奉献的爱 气氛已经很是尴尬了。 安和凝抓住机会冲安好芯挑衅又嘲笑地扬了下眉。 六公主、七公主那几个人很小声地交头接耳,那脸上的讥笑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皇贵妃轻轻皱眉,对皇帝她内心是有点埋怨的。 他的本意是想让芯儿成婚之后能够变得温婉成熟些,可像她那种性格,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收敛脾气呢。 现在好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敢娶芯儿,这对芯儿来说本来就是一种打击。 一想到这里,皇贵妃便担忧地瞧向安好芯,她确实已经脸色不好了。 李公公粉白的脸上表情抽搐,眼珠子转了两圈之后,他还是决定禀告皇上,等待下一步指示。 他张大嘴巴,“皇”字只做了个口型,被下面的某个人硬生生打断了。 “臣,求娶三公主!” 李公公还没缓过神来,坐下又站起来另外一个人。 “臣,刑部吴翰求娶三公主!” “臣,顺天府张卓然求娶三公主!” “臣,金吾卫楚戎求娶三公主!” “臣,户部江伯文亦求娶三公主!” …… “怎么这么多人……”东方零的心宛如在大海中缓缓下沉,逐渐心慌发闷。 叶闻人的目光隔着那些人触及安好芯。 他其实能真切地感觉到安好芯心情悦然,但见安好芯逐渐绽放的容颜,他的嘴角扬起心满意足的笑意。 我知你不愿丢了面子,所以不会让你因此而失落。 即便是安好芯真的在这群人中选出了驸马,叶闻人也不愿见她伤心难过。 若此生注定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爱她,他也是愿意的。 皇上见朝中竟然有这么多青年才俊想要求娶他的掌上明珠,他忽而龙颜大悦。 “赏!” 皇贵妃的脸色也颇有好转。 皇后自然也是如僵尸一般笑着,而安和凝鼻子里出着大气,模样滑稽。 怎么会? 安好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温纤染抿着唇,表情随和,一颗心已经枯枝乱窜,几乎要了她的命。 “哎?六姐姐,那不是你喜欢的吴大人吗?”七公主认出了那个身材颀长,留着短胡茬的吴翰。 六公主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转头吼道:“用你说吗?你那嘴长着没有用就回去让你那没用的娘给你缝起来!” 七公主一下子蔫儿了气儿,佝偻着背无精打采地坐着。 李公公粉面生花,他转而启奏皇上:“皇上,诸位大人有文有武,我们该如何比较?” 皇后忽然抢话,提议道:“皇上,不如就文臣和文臣比,武将与武将比,比出最后两位,再由芯儿从中选一位?” 皇上点头,觉得这方法虽说没什么新意,但也差强人意。 他看向安好芯,询问:“你意欲如何?” 安好芯欣喜地站起来,示意小安子提着她的箱子,二人行至擂台上。 “各位大人,本公主起初就说了,凡是参与本次选亲会的都有礼物。刚刚那些本公主稍后再拜会。” 说着,她往坐下那些人投去了不满的眼神,毫不掩饰地透露她可能要报复的信息。 那些接受到警告信息的大臣们纷纷低着头,早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商量出来让陆大人出来顶包的计谋竟然是个笑话。 “各位大人,现在就各自选一样你们喜欢的物件吧。” 他们有的选了羊脂玉佩。 有的选了翠玉镯子。 有的选了珊瑚珠子。 等到人人都选好之后,安好芯才说:“各位大人,接下来用你们手上的物件来展示你们各自的才华吧。” 哈哈! 有这点子,还是受了姜季商那一舞的启发。 选驸马是不可能选驸马的,但是让大家看几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也算是有大功德的! 他们准备了一炷香的时间,第一位吟诗一手,虽形式普通,但诗句清雅,展现了文人的高雅。 有一位作画,竟用左右手同时,安好芯对此很感兴趣,暗自决心回去自己也要试一下的。 他画的是一副无颜女,佩戴的是他选中的饰品。 李公公让其解释一下,他只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张容颜,有留白,才是美的真谛。 甚好。 安好芯和安启元看得高兴,还鼓起了掌。 第一个出场的武将更是不按常理出牌,他将长枪放在一旁,给大家变起了魔术。 青色的玉佩从他手里凭空消失,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他还跟皇上求了彩头,要是能猜对玉佩在哪个人手里,就赏白银百两。 安好芯和安启元两人沉浸在分析当中,叶闻人全城能感觉到她的兴致高涨。 有人猜在安好芯手里。 那自然是不在的。 最后,武将从李公公的扶尘中抽出了那个玉佩,这让李公公百思不得其解。 东方零在下面,始终情绪低落。他心里一直梗着一根刺,等这些节目都表演完了,公主就该选驸马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阻止这件事情。 他气鼓鼓地斜视着叶闻人,对方也在怡然自得地看表演。 东方零觉得这事有蹊跷。 叶闻人和他百分之一万是情敌关系,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么淡定。 他一把拉住叶闻人的胳膊,奶凶地问:“你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闻人只轻轻摇头,他和东方零两个人也说不了这些心事。 他和安好芯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被安好芯忽略。 他的爱,或许一早注定是这种默默奉献的命运。 节目精彩,导致大家一时都忘了这是给三公主的选亲会,大家都欢喜着,直到最后一个节目结束,李公公请安好芯做决定。 安好芯走上擂台,满脸赞赏地瞧着他们每一个人,“各位大人才华出众,父皇今日也甚是高兴,往后各位要更加光芒万丈。” 什么啊…… 安好芯什么时候会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安和凝和六公主几乎是同款嫌弃的表情。 六公主捏紧了丝绢儿。 要是安好芯敢选吴翰,她这辈子要和安好芯势不两立! 安好芯正拿着小安子递过来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自己心仪的名字。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笔尖上。 三公主到底会选哪一个啊? 东方零的心从海底蹿到了嗓子眼儿,他快要受不了了。 众目睽睽之下,安好芯的笔尖开始不住的颤抖,弧度也越来越大。 她满身虚汗。 这许迦诺真是给她下了猛药了,“砰”一下,安好芯轰然倒地。 第三十七章 姜公子出手阔绰 皇贵妃眸染惊惶,“太医!” 小安子转身,悄然投递给皇贵妃一个眼神让其安心。 最终,在皇贵妃的要求下,许迦诺进宫来,亲自给安好芯医治。 她自己下的药,解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皇上瞧见这许迦诺医术高明,便问她:“太医院那边倒是可以成立一个女医馆,你有没有意愿去加入。” 许迦诺一听,汗毛倒竖。 谁要把自己围在这宫墙之内啊。 上次就差点被打死。 她立刻跪下,“奴家粗鄙,三公主救了奴家的命。奴家自然是竭尽全力救护三公主。但奴家来自乡野,医药也尽是偏方,难登大雅之堂。” 皇帝一听便也明了,他冷目瞧向皇后和安和凝。 皇后一怵,笑脸僵麻。 这大胆妇人,竟敢在皇上面前点之前用刑的事情,兴是不想活了。 皇后走过去,将许迦诺搀扶起来,拍着许迦诺的手,慈笑道:“没想到民间竟有你这样出色的女子。你医术高明,却不肯进宫为皇家谋福。” 许迦诺拉长的眼线因为笑意而上翘,浓密的睫毛压下,如狐般美艳:“奴家一心为三公主,奴家想着这也算是忠于皇上。” 皇后呵呵一笑,假意赞同,不再与之纠缠,她只要把话题从之前用刑的事上转移了就行。 皇帝漠然,转而对皇贵妃柔情道:“芯儿最近转变很大,我看她也懂事许多,往后就不住宫外了。” 这时,安好芯醒了过来,小安子将她扶起来。 “父皇,儿臣这才在宫外一月,若是提前回来,恐惹不满。” 安和凝惊诧,前倾的身子被皇后不着痕迹地挡住。 安好芯现在怎么这么能装! “芯儿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盼着你回宫还来不及呢。”皇后走向床边,欲伸手向安好芯。 小安子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刚好不露痕迹地挡住了皇后,皇后收回了手,抿紧发紫的唇。 “也好,那今日驸马之事,你选中了哪一位?”皇帝应了安好芯继续留在宫外的请求。 “……”安好芯想了想,发嗲地说:“父皇,儿臣今日尽看表演了,后来身体不适,您说这是不是天意。您看,皇姐还未婚嫁呢……” 安好芯的话勾起了安和凝心中的不满。 这件事本来就是打她的脸,什么都让安好芯先选,安好芯不要的,才轮得着她们。 她之所以能和温纤染走得近,就是因为温纤染能抢了安好芯爱之入骨的陆执,让她心中好不爽快。 可今天一看,安好芯好像对陆执已经失去了兴趣。 “行了,别瞎说,你长姐朕自有安排。” 皇帝摇了摇头,看出安好芯并没有选择之意。 “罢了,是朕将你惯坏了。此事就此作罢。李公公,传下去,三公主身子欠佳,须长期调理,驸马之事再议。” “哈哈!” 安好芯在踏进宫外宅子的那一刻,刹那间从病秧子转变成神气高傲的三公主。 “这事儿多亏了你。” 她用力拍了拍许夫人的肩膀,一不小心将她肩头的衣服滑落。 许迦诺大惊失色,她立刻躲到树影中,将衣服整理好。 安好芯疑惑,许夫人的反应不太对,她一时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 衣服滑落,他该防备的人不应该是身后的叶闻人和东方零吗? 怎么会是我? 回想起来,那日她洗澡,也是这样防备的模样。 嘁! 本公主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喜欢女人。 无情至上。 主宅门口,身着轻甲的萧路在那儿等着,冰雕一般的面庞把脸颊旁的汗水也染上凉意。 由于公事在身,他没办法去选亲会。 安好芯面色得意欣喜。 她选到了喜欢的人!? 再看她身后灵气尽失的东方零和面色平静的叶闻人…… 她没有选他们二人。 难道又是陆执? 萧路手里的剑发出卡塔一声。 安好芯忽然变得警觉,再一看,是萧路的手青筋暴起。 她欣喜的笑骤然冷却,“你要吃人啊?” “驸马是谁?”萧路被安好芯一瞪,手指松了松。 “哈!”安好芯扬起下巴,神情骄傲至极,她越过萧路踏进房门,“他们也配!” 萧路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他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却因为性格使然,不多过问。 晚膳时死气沉沉,只有安好芯一个人是开开心心的。 “萧路,你明天继续练习。” “许夫人你药要跟上。” “东方零继续把清心咒拿去念。” 她开始分配任务。 “那我呢?”叶闻人问。 “你……你……”安好芯轻抿一口酒,“你当然是陪着萧路咯。” 小安子为安好芯点上了许迦诺配的安神香,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走后,东方零立在门口,沉默着站了很久。 “有事吗?”安好芯的声音隔着门板,在东方零听来没什么温度。 他调整好心情,在门口问:“公主,今天陆执说,你是因为我才不选他的,是真的吗?” 安好芯睁眼,翻了个身,莫名道:“当然不是!提那恶心之人干什么!” “砰!” 门板被什么东西砸得抖了两下,紧接着,东方零就听见安好芯的咆哮声。 “滚回去背清心咒!不滚瓜烂熟别来见我!” 东方零脸上的阴郁被她那一声吼撕得粉碎。 “知道了啦!”他吓得拔腿就跑,心也砰砰直跳。 算了,反正公主谁也没选。 我有机会! 齐宅。 一女子身穿黑色斗篷站在人工小湖边。 “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回头,亲自将叶闻人扶起来,担忧道:“闻人,你今天替芯儿找的这些人可都是你在朝中的人?” “娘娘,不是的。闻人不会暴露这些重要的关系。” 叶闻人解释。 “只是拿银子买了些托而已。” “可是芯儿不是到处去威胁人吗?怎么又会拿银子出来……”皇贵妃焦灼。 “是闻人自作主张。” 那日他拿着红珠到姜季商府上。 见他一脸愁容,姜季商得知了安好芯发愁自己没人要。 姜季商笑得前仰后合。 等他笑够了,才说:“这还不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钱,本公子出了!” 第三十八章 许迦诺要跟我一起睡? 房瓦上有轻而细碎的踩踏声。 安好芯动了动眉心,却没有睁眼。 踩踏声越来越近,到她这间屋顶上停了下来。 凌霄来了? 欢迎光临。 上次已经来踩过点了,安好芯就住在东厢中间这个房间。 萧路近日忙着练兵,来这里吃过晚饭就又被紧急召回。 凌霄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 上次是他疏忽了,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就只好直接砍了安好芯的脑袋。 他从房顶上纵身跃下,床上的人睡得正香,他拔出长刀,嘴角一抽,毫不拖泥带水地朝安好芯的脖颈砍去。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铁锈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收起长刀,欲去提那颗已经分家的脑袋,床上没有脑袋的躯体自己坐了起来。 月光下,血淋淋的画面不可能有假。 躯体掀开被子,双脚下地,自己转身在枕头处摸了摸,提起了那颗脑袋,悠悠走到凌霄面前,阴森可怖地笑着说:“你是不是要这个?喏,给你……” 凌霄死死皱着眉,脉搏强有力地跳动着。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甩了甩脑袋,再睁眼,画面依旧。 “装神弄鬼!”他再度拔刀,二话不说朝躯体砍去。 那就大卸八块好了。 凌氏十六刀连环砍去,神鬼都会灰飞烟灭。 他再弯腰去捡那颗脑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七零八乱的部分,重新拼凑在一起。 凌霄紧着眼眸,他晃了晃脑袋,沿来时路返回。 哈哈哈…… 安好芯从床底下爬出来,将屋顶恢复原样,重新缩回床上去。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带着试探。 “妹子,你屋子里什么声音?”许迦诺披着外衣,担忧问道。 “进来吧!”安好芯靠在床头,这么有趣的事情,正好和许夫人分享一下。 许迦诺犹疑一瞬,因为担心安好芯的安危,他推门而入。 这味道? 致幻剂! 还是她给安好芯用来防身的。 完了!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让安好芯把解药拿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你的药可坑苦了那个凌霄。”安好芯想到凌霄今晚回去又要精神分裂,她就开心。 许迦诺听到的是“你快过来跟我一起睡。” 她还瞧着安好芯冲她眨着明润的眼睛。 我不能…… 她残存的最后的理智也像是入水的一丝墨迹,弥散消失。 “今天就只能先放过他。” 安好芯五指旋转握住,慢慢折磨。 “等萧路内息不乱了,到时候一定功力大增,再与他一决高下。” 这时许迦诺分明看见,安好芯抿了抿红唇,向她勾着手指。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轻轻抱住了安好芯。 安好芯身子一僵,不明所以。 动了动脑袋,鼻息窝在安好芯细滑的脖颈处,她再往前挪了挪,轻啄一下,将她的口脂留在安好芯的皮肤上。 “你在干什么!”笑容消失,安好芯满眼杀意,将她推开,一拳砸在她高挺却清秀的鼻梁上。 许迦诺一个激灵,神志猛然被扯了回来,然而鼻腔里一股温热顺流而下,滴落在衣襟上。 “死丫头下手也太狠了吧!”她厉声埋怨,“你房里的致幻剂还没散完!” 啊…… 安好芯一想,合着刚才那一拳是误伤。 她见许迦诺的鼻血还在往下滴落,连忙用丝绢儿帮忙擦拭。 血止住后,安好芯又低头,见许迦诺的衣服都脏了,下意识要帮她脱掉,“我让婢女给你拿新的衣服。” 许迦诺一把握住安好芯作乱的手,“不用了。” 目光落在许迦诺正捏着她腕间的手上,皮肤上传来一股劲儿,平日里柔软的兰花指怎么会这么有力。 安好芯反过来拉着许迦诺的手,软软的指尖在她手心描画着某种轮廓,果然指根处都是硬茧。 许夫人真不容易,她男人死了,什么都要靠自己做,明明是个软娇娘,掌心却这么粗糙。 “往后我让小安子带人去帮你。” 此话一出,安好芯微愣了一下。 本公主人还怪好的呢。 这让她又想起了那帮敷衍她,还把陆执掀出来抽她老底的人,她暗下决心:都给本公主等着,你们的倒霉日子要来了。 许迦诺猛地把手抽出来,月光下她隐有一丝回避,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衣服。 安好芯见此,忽而笑出了声。 “你在怕我什么?” 安好芯生疑,目光上下扫描着她。她越是这样,安好芯越是想看看,都是女人她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我去掌灯……” 她的话像是恶魔之语,吓得许迦诺后背一凉,她拉住安好芯。 “不用换衣服!我太困了,就在你这儿睡。”说完,她已经躺在安好芯的床上,背对着安好芯,蜷缩着身子,偷偷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喂,你衣服那么脏,把本公主的床都弄脏了。”安好芯抱怨连天,“你还是回去吧。” 许迦诺握紧了衣服,忽然间,他的私心战胜了理智。 “太晚了,睡下吧……” 听她轻喃式的声音,像是极度疲惫时放下一切的松懈。 安好芯抱着双腿坐着,等到许迦诺睡着了,她才穿好外衣出了房门,到外面院子里去修行。 本公主可是公主,谁要跟你一起睡啊。 身边空空,许迦诺仰面瘫躺在床上,床铺里是一股闺中女子独有的香味。 让人贪恋,入迷。 第二日,婢女前来为安好芯梳洗,发现许迦诺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手里的水盆哐当掉在地上。 一声尖叫,将在院中等待的小安子和萧路引了过来。 许迦诺揉揉惺忪的眼,娇媚地打着哈欠,“大惊小怪。” 她勾了勾手指,朝小安子传递秋波,“你来帮我梳个发髻。” 萧路别开视线,他转身往后山走去,安好芯一定在那里等着他。 小安子微躬着身子却一动不动,“小安子只会帮公主梳头。” 许迦诺已经坐在铜镜前,捋着头发,媚声道:“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和妹子的关系你还看不出有多好吗?” 小安子内心踌躇,最终妥协。 梳子顺过许迦诺的头发,小安子不禁心生对比,原来在他心里,公主的头发都是最美的。 镜中窥见,婢女已经退下了,许迦诺不经意间问起:“安公公身带异香,是什么香呢?” 第三十九章 本公主被人骂惨了 江中夜舟,京城已全然安静,平南侯爷温长江独坐。 船头的侍卫穿着夜行衣,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另一端连在女子身上。 女子被绑着手脚,嘴里塞了布条,她恐惧的眼泪似泉眼不停往外冒,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仔细辨认,还是可以得知,“父亲……纤染知道错了!” 温长河耷拉着眼皮,抬了抬有点倦意的眉梢,宛如没有听见一般,端起了茶杯,吹了吹。 侍卫见此,一脚将温纤染踹进冰冷的水中。 冷水灌进七窍,如魔爪一般协同温纤染的恐惧,要将她撕裂。 救命! 温纤染在水底疯狂摆动身子,却是徒劳无功,等到她翻着白眼,即将死亡的时候,腰间那根绳子将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她欲发呕,却被口里的布条堵住,一切只能化为浑身抽搐。 如此往复几次,她已经没有了生的概念,却每每摆脱不了心里极致的恐惧。 茶杯被盖子盖住,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侍卫这才停手,解了温纤染身上的束缚。 温纤染大口大口地吸进空气,鼻涕眼泪一并流了出来,脑袋里濒临爆炸的嗡嗡声久不消散。 但她没有时间缓冲,立刻像狗一样爬到温长河脚边。 “父亲,纤染知道错了。纤染不该不听您的话,跑去安好芯的……咳咳”她咳出一口水出来,却不敢停止半秒:“不该跑去安好芯的选亲会!” 温长河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温纤染,他活像个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眼窝极深。 “钱财丢了,人也丢了。”温长河平静得像是在述说什么故事,“任务也失败了。” “父亲,再给纤染一次机会!”温纤染一把抓住温长河的衣角,苦苦哀求。 温长河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不可轻敌。安好芯最近大有转变。 那个人的意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安好芯是皇贵妃和齐家军唯一的纰漏。 你呢,切记不要让你娘更辛苦。” 他刚说完,船也恰好靠岸。 人都走了,只剩温纤染一个人无神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她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那个茶杯,将杯中所剩的凉透的茶水囫囵饮尽,连茶叶也一并麻木地嚼了吞入喉中。 明玉楼。 门口的小厮瞧见安好芯,又拿出了兜里的画像,对比之后,一改往日态度,笑得几近谄媚。 “三公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这还差不多! 安好芯甩了个傲娇又带笑意的眼神,脚步轻捷,意气风发,如清风一阵掠过。 见安好芯身影,王尚书带着他那病秧子儿子王室安躬着身子,面色忧惶,匆匆上前迎接。 “参见三公主。” 安好芯的眼神快速掠过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王尚书眼角挤出一个警示性的眼神,王室安苦了下眉便紧追公主的脚步,边走还边咳嗽几声,不过二楼,他已经气喘吁吁了。 小安子为安好芯拉开椅子后漠然经过王家父子。 “坐啊。”安好芯掐了颗葡萄,晶莹剔透的紫色沾在她半透明的指尖,凉意顺着纤纤玉指蔓延。 “三公主,这是今儿早上才摘过来的。”婢女满眼微笑,看得出来对安好芯的喜欢。 安好芯心情畅然,从来也没在大街上、小店里看见有人对着三公主是这种态度。 她都不知道叶闻人怎么这么大本事,能让姜季商对她的态度大转弯。 “听见了,水果新鲜,尝尝,对身体好。”安好芯一言,小安子即刻将盛满水果的盘子推向王室安的方向。 王尚书见此,密集的细汗几乎是一瞬间渗出,他缩着身子跪伏在地,“犬子怎有福得公主赏赐!” 王室安也跟着埋下了头,牙却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什么意思?”安好芯嚼着果子,故作不懂。 王尚书情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不住地磕头。 “行了。”安好芯接过小安子递过来的湿手帕,一丝不苟地擦着手指,等她慢条斯理擦完了,才冷声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走过场而已,你们把陆执牵扯进来做什么?” 故意要丢本公主的脸! “公主殿下,此事实属偶然……”王尚书咬死了不承认他们是商量过的。 安好芯闭眼,深吸一口气,不重不轻地拍了下桌子。 王尚书背脊明显抖了一下,噤若寒蝉。 安好芯很清楚,这个个大臣最爱装,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好逃避责罚,要是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就要开始推诿了。 “偶然?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本公主好糊弄?” “微臣不敢!”王尚书依然贴在地面。 早已双拳捏爆的王室安一股劲儿上头,愤然起身,适才病恹恹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安好芯咬牙切齿的憎恶感。 他指着安好芯骂道:“谁像你这么无耻啊!就这么缺男人,那不如去青楼为妓,每天倒有数不尽的恩客!” 王尚书一张脸陡然失去血色,他双手发麻,口里发不出半个字来,濒死之感如雷轰顶。 安好芯微愣。 装病? 中气这么足,胆子也这么大。 她闭眼摇头,眉心皱起难耐的烦意。 “三公主!小儿无知!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吧!”王尚书反应过来后,天要塌了! 明玉楼的宾客的注意力又被那一嗓子聚集到安好芯这里。 “父亲!不必求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室安挺直了腰板儿。 “我们不是陆执,不受你的狗气。” 别再说了…… 王尚书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今日就是死,也不屈服于你这只恶狗!” 王室安豁出生死,骂个爽快。 来之前他碰见侯府之女温纤染在街头失魂落魄,一询问才知道是因为得罪了安好芯,被侯爷责罚。 温纤染摇摇欲坠的模样是个人都心疼,细问之下,温纤染把从小到大,安好芯一直利用权势欺压她的事情详述了一遍。 反观这安好芯,容光焕发,可惜这一张绝世容颜下藏着一颗恶毒至极的心。 “你不就是仗着皇贵妃得宠吗?仗势欺人你算什么本事?”王室安几近疯魔,继续肆无忌惮地说:“本公子就是装病也不愿说出求娶你的话!恶心至极!” 安好芯扬了扬眉尾,想看看他可骂完了。 五楼对角处,姜季商点了点头,骂得好。 但她只能我骂,别人不可以。 第四十章 陆执!陆执! 煤球:公主这是吃了许夫人的药粥,当真没脾气了? 看那人龇牙咧嘴的,骂得那么难听,公主都能毫无反应。 正纳闷儿,憋屈着,煤球惊觉自己被小安子放在了角落的竹凳上。 小安子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背脊后,不慢不紧地走向脸红脖子粗的王室安。 对方正沉浸在爽快中,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歪了王室安的脸。 小安子动了动手指,仿佛在抖落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回禀公主,此人藐视皇族,已掌嘴。” 安好芯默许,小安子很贴心。 一抹白色急促地蹿出来,安好芯不动声色地冷了眉眼。 怎么哪里都有陆执,她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不出所料,他又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扶着王室安,这才瞧见,王尚书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三公主,到底要什么时候,我们的闹剧才不会殃及别人?”陆执抬头望了望,绝望地呼出一口气,嗓音里裹满了疲惫:“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又我? 本公主坐这里可一句没反驳。 “我知你恼我,想方设法,百般羞辱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颜面尽失……我都可以理解……” 陆执挡在王室安前面。 “我已经和温纤染一刀两断了。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今天一并说出来,我都承受。请你,求你,不要再为难其他人了。” 安好芯抿了抿唇。 “你就当这事是我主动去找他们商量的,就当我厚颜无耻,为了攀你三公主的高枝才谋划了这出。” 就当? “不要再伤及无辜了,你看看你,非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吗?” 王室安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他将他爹扶在怀里。 “人在崩溃的时候容易口不择言,你非要闹得满门抄斩才肯罢休吗?” 煤球:这个陆执! 安好芯又掐了颗葡萄,勾起浅浅的微笑看陆执表演。 抛开其他不说,陆执每次胡说八道起来真是头头是道。 继续。 三公主的笑好吓人啊。 宾客们开始唏嘘,骂得那么不堪入耳,竟然让公主去当娼妓,这可不得遭灭门之灾吗? 三公主啊三公主,咱可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陆兄,你不用为了室安委屈求全。室安今日确实气得失了风度,但室安不后悔!” 陆执摇了摇头,神情焦灼,他走过去拍了拍王室安的肩膀,继续对安好芯说:“你还要怎么才能消气?” 思考一阵,他恍然大悟,苦笑着说:“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像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反过来求着你。” 哦? 原来是这样? 以往三公主在陆大人面前卑微求爱,现在是因爱生恨,故意要践踏陆大人的尊严。 哎…… 这三公主恶毒的心思密密麻麻的,太吓人了。 姜季商俯视楼下,精明的目光一厘一厘地扫过安好芯的表情,以此来揣测安好芯现在对陆执的态度。 “够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大人有大量,恕室安兄及家人无罪。今后,我承诺你,不论你怎么折磨我,羞辱我。我都非你不娶。这样可以了吗?” 安好芯胸口一堵,继而一阵恶心,忍着干呕,她的眼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儿。 “陆执,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本公主的面前。” 安好芯缓过劲儿来,不等陆执再扭曲发话,她忽而变得冰冷,如寒潮猛袭。 “你再出现在本公主面前,本公主打断你的腿。” 悍妇…… 口是心非…… 陆执无奈点头,“随你,随你如何说,随你要怎么在言语上作践我,陆执刚才说的话绝不改变。” 小安子低着眉,无人见他此刻表情。 安好芯只觉得内里的气乱窜,想要把陆执撕成碎片。 煤球感知到安好芯好似要发狂了般,它即刻阻止:公主!杀了凡人就有罪孽了! 眼见着安好芯清明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姜季商动身下楼。 口里有股血腥味弥散,安好芯咬破了舌头,才缓解了满心的杀机。 还得是用许迦诺的妖邪之法。 安好芯摊开手掌,小安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递上了一个锦盒。 “今天找你们来,并没有打算为难你们。” 安好芯捋了下因微汗而黏在脸庞的发丝。 “本公主承诺过你们,会赏你们东西。拿去吧。” 王室安愣了愣,因愤怒而胀红的脸反而燃起一股灼烧之感。 这时王尚书怏怏苏醒过来,王室安接过赏赐。 “谢三公主不杀之恩。” 王家父子仓惶离开。 陆执表情舒缓了些,像是对安好芯为数不多的善举表露欣慰。 “看来你也不是顽固不化。” 是啊!是啊! “真叫陆大人说中了,安好芯就是因爱生恨才故意刁难陆大人的。” “她心里还是惦念着陆大人的。” “据说三公主选亲会的时候故意给陆大人难堪之后,还是没有选到驸马。这不是明摆着,互相折磨么。” 就在安好芯隔壁的厢房中,有几个长舌男自以为是地讨论着。 正说得愉快,门口出现一道冷如凌冰的身影。 安好芯走过去,一把掀了他们一桌丰盛的酒菜。 今天,萧路不在,人要亲自揍。 东方零不在,没人当她的嘴替。 叶闻人不在,没人管着她。 “……” 你干什么? 那几个人欲张口,奈何对方是三公主,话又吞回肚子里。 “你又来了,才放了王大人,你又惊扰无辜!” 陆执站在制高点上,放肆地钳制着安好芯。他像手握判书,轻易让安好芯沦为众矢之的。 “啪!” 眼中偷偷闪过的得志之光被安好芯一巴掌呼得零散。 她恶狠狠地走过去踹了陆执一脚,正中胸口。 “陆执你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之前屡次吃亏,还敢嘴贱。 “你觉得本公主害怕背上这恶毒的罪名?” 说着,安好芯气不过,揪起陆执的衣襟,轻易将他一个大男人从地上提起来。 “你是不是苍蝇转世,到处乱飞。本公主之前是眼瞎了,被你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 煤球:公主,你刚才那一脚不会要了他的命吧…… 煤球有点生无可恋。 它忽然想起了叶闻人,公主好像还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姜季商懒散地斜倚凭栏,饶有兴致地瞧着安好芯。 是有点凶。 但是打陆执,本公子喜欢看,打坏了本公子赔了就是。 第四十一章 本公主自信得很! “本公主是皇贵妃的掌上明珠,你是什么烂叶菜?敢在本公主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次?” 安好芯捏着拳头,对着陆执自认为绝世无双的眼睛一拳揍下去。 小安子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 安好芯呼出一口气,将陆执拖拽过来,按住他的脖颈。 “看清楚你现在的样子了吗?” 陆执看见了,他玉冠歪斜,眼周乌青,狼狈至极。 “你都不配用这水照镜子,你该撒泡尿照照自己。问问自己的心有多肮脏。” 陆执呲目欲裂。 “本公主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说八道。” 五指猝不及防捏着陆执的下巴,她的行为把姜季商和小安子都吓了一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陆执只感觉自己的嘴要被撕裂了,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慌乱地拍打着安好芯的手,示弱求饶。 “你说!你还要不要信口开河!” “呜呜……” “你说!你还要不要想方设法混淆视听!” “呜呜……” 煤球:公主这是憋疯了。不能弄死陆执,只能让他吃点苦头了。 撕裂感通过血腥味传播开去。 安好芯这才松开陆执,陆执满口鲜血,踉跄后退,目光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自以为自己长了副好皮囊就敢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 安好芯将手放在水里浸泡着,暴躁的情绪触水成冰,这才平静了些。 “这次撕烂你的嘴,再有下次本公主撕烂你的脸。我看你还神气什么。” 一双玉手抽出,将盆中原本净澈的水染得微红,眼角的光如一支利剑射出。 “还不滚?别让本公主再看见你。” 陆执跌跌撞撞跑出了明玉楼。 宾客们窒息一瞬。 天呐! 三公主太吓人了! 这比一刀杀了人还要令人心惊。 一时明玉楼哗然,有人放下一锭银子就匆匆离开,有人趁乱连银子都没给。 安好芯身后那几个嚼舌根的人更是瑟瑟发抖,趁安好芯不注意,从她身边最远的位置逃窜出了厢房。 玉质的身影逆流而行,叶闻人穿过人流,焦急地寻找着安好芯的身影。 姜季商见那熟悉的身影,便走近安好芯,责备的声音有他未察觉的柔情:“今天这损失怎么算?往后的生意又怎么算?” “从我那一层里扣。”安好芯愤然坐下。 姜季商算准了时间,在叶闻人赶到此处之前,他摊开掌心,一颗圆润的珠子呈递在安好芯面前。 “好了。别生气了。送你一颗夜明珠玩儿。” 安好芯的目光被深深吸引,她什么仙品没见过。 但这颗珠子比萧路的拳头还要大,晶莹剔透,光线从中折射而过就染了仙气般,见之欣悦。 “谢谢……” 她喃喃道谢,伸手去拿珠子的一瞬间,姜季商刻意缩回了手,害得安好芯往前倾了些,差一点就…… 跌进她的怀抱中。 但是,安好芯保持了平衡,眼见又要换了凶恶的脸色,姜季商不再逗她,拿起她的手,将珠子亲自交给他。 叶闻人这才从外面走进来。 他是感觉到安好芯内息紊乱才仓促赶过来,可就在刚才,她的气息归于平静。 刚才的一幕,尽收叶闻人眼底。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情敌又多了一个而已。 但是,倒是是从什么时候…… 见叶闻人出现,安好芯破天荒有点心虚。 她将珠子递给小安子,刻意逃避叶闻人的目光。 可已经过了很久了,叶闻人还是用他穿透性的目光盯着她看。 “你瞪着她做什么?”姜季商来回扫过二人,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 叶闻人最终还是问了:“你是不是又打了陆执?” 他来时只见陆执匆匆离开,这明玉楼里宾客散尽,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要不了明天早上,你又要美名远扬了。”叶闻人浅蹙眉心。 以前她是作闹不止,伤害自己,引人心烦。 现在是伤害陆执…… 可能会招致比以往更不好的结果。 “你也太过分了。”安好芯开始卖弄委屈,“不关心主子就算了,偏去关心陆执?” 叶闻人一顿,无奈解释道:“你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伤害了陆执。” 嘿! 安好芯提起一口气,不满道:“我心里受伤了。” 心里怎么受伤了? 这样一说,叶闻人便也为刚才所言而内疚。 他确实是感觉到了安好芯情绪起伏剧烈。 “那个王室安……” 算了。 安好芯起身,重呼一口气,心中默念三次:我不跟你们凡人计较。 陆执除外。 她就那样往明玉楼外面走去,小安子如影随形。 叶闻人和姜季商相视一眼,姜季商狡黠的目光浸染不满,好像这回叶闻人犯了天大的错误。 实际上,他确实犯错了。 此刻,安好芯的惆怅传染了他。 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确确实实很不开心。 “小安子,你让东方零到集市上来。”安好芯看见了卖糖葫芦的。 叫他来做什么? 姜季商酸溜溜道:“找东方零做什么?” 那斜睨的眼神一直落在安好芯清澈洁白的脸庞,好像在说:本公子在这里,还送了你稀世珍宝,你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叶闻人默默地跟在最后,细细地感受着安好芯低落的情绪。 “啧……”安好芯突生一股烦意。 小安子走了,钱袋子也走了。 她回头看向叶闻人,“给本公主买十串糖葫芦。” 叶闻人大致猜到,这些都是给东方零买的。 他不知东方零到底有何魅力,能让安好芯这么惦记。 “我来买!” 姜季商向那卖糖葫芦的老翁走过去,拿一张银票,连那插糖葫芦的桩子也一并扛走。 “诺。拿去吃,管够。” 姜季商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安好芯面色清冷不悦,虽看不出丝毫萎靡,却也明显提不起半分兴趣。 安好芯没有言语,直到回到宅院,婢女过来扶她坐下,她才扭头问:“全京城的人都讨厌本公主吗?” 婢女脊背僵麻,有种不详的预感,久违的恐惧感再度袭上心头。 她颤抖着跪下,“公主人见人爱的!” 安好芯见她这样,淡淡地说:“那是自然。” 第四十二章 本公主不悦,有人哄 “啊?”婢女几乎是下意识抬眸展露惊讶,又瞬间低下头,“奴婢该死!求公主饶恕!” 安好芯摆了摆手,“站起来,本公主府上的人出去就应该昂首挺胸,不必整天告饶。” 啊? 婢女微张着口,又试着在脸上扬起一抹神气的笑,体会公主说的话,“是,奴婢告退。” 对嘛。 这才顺眼。 “公主!”东方零跑进来,广袖舞动,鬓角带着细汗,像是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安好芯一见他,心情稍稍敞亮一点。 她用下巴指了指姜季商扛着的糖葫芦,东方零眸中星光炸裂,即刻伸手去拿。 姜季商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嫌弃道:“这可不是给你的。” 此话一出,安好芯刚刚才舒展一点的脸又挂上愁苦。 姜季商别扭地妥协,“拿去。” 东方零,摘下一串,先递给了安好芯,再拿了一串给自己。 他凑近鼻息深吸一口气,享受至极,仿佛那串糖葫芦是什么美味珍馐。 姜季商眉眼微动,实在是看不惯。 “嗯!公主买的糖葫芦是世间最美味的!”东方零咬了一颗在嘴里,说起话来比蜜糖还甜。 姜季商却仿佛嚼了一颗山楂,酸得牙疼。 他瞧向叶闻人,对方似乎心不在焉,又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安好芯见东方零吃得那么香,那么幸福的模样,她不自觉被感染,嘴角扬起浅淡的微笑。 她也吃了一颗,一口咬下去,一股酸冲破那脆弱的甜蜜屏障,刺激着味蕾。 “呸!”她全部吐了出来,精致的五官骤然缩拢,顺手把手里的糖葫芦串扔了,起身骂道:“这什么鬼东西!” “妹子回来了!”许迦诺翩然而来,萧路跟在她身后。 小安子默默为安好芯递上茶水,安好芯接过茶杯,眸光在小安子脸上稍作停留。 煤球都没有这么懂我。 煤球别开脑袋,好似不悦。 “你怎么了?”许迦诺贴在安好芯身边,亲昵如姐妹,“不开心啊?” 东方零又咬了颗糖葫芦,仔细品尝,还是那么味美,公主食之无味,那应该就是心情不顺。 “出什么事了?” 萧路走到叶闻人身边,叶闻人刚欲张口,只见安好芯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一脸杀气。 叶闻人暗自叹息。 难道就没人发现安好芯不一样了吗? 这什么动作? 哪里还有点皇家公主的优雅。 “本公主,今天把陆执的嘴撕了!” 撕……了? 许迦诺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她怯怯地说:“好歹也是旧人……你至于那么大的冤仇嘛……” 她刚说完,杀气蒸腾的眼神即刻射向她,她反射性地捂住了嘴。 姜季商笑出了声,他现在已经确认,安好芯的狗脑子彻底清醒了。 “那……陆执是不是吃不了东西了……”东方零替陆执感到遗憾。 “那你在难过什么?”许迦诺捂着嘴问。 安好芯抬头,对着明月叹息一声。 屈辱啊…… 她本该风光无限,却屡屡被人指着鼻子骂。 “公主……”东方零放下了糖葫芦,走到安好芯身边,“我背清心咒给你听。” 很乖! 安好芯坐下,老神在在,正经听着。 见安好芯听得满意,姜季商不满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往后本公子得了好东西都送给你。” 真的? 一颗皇后那日给的,她不想要的红珠就能让姜季商的态度翻转? “哎哟,萧将军今天功力又精进了。不枉我为他熬药。”许迦诺眯起眼角,公然挑衅姜季商。 是吗? 安好芯向萧路投去求证的目光,萧路点头,拔剑跃起。 剑气舞动,锋利成影,斩断了月光,不日就可以找凌霄一较高下。 见安好芯满眼赞赏,许迦诺的兰花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我就没有功劳吗?” 安好芯一笑,“有,当然有,功不可没。” 小安子呈上了药粥,许迦诺截胡过来,满眼宠溺,“快喝吧,这可是美容养颜的。” 一口粥入喉,一股温暖从口中弥漫至全身,最后停留在心头。 本公主有一点不愉快,这帮家伙,都知道来讨本公主开心。 这很好。 安好芯刚躺卧在床,脚步声停在门口。 均匀的呼吸声对于她来说是太过清晰。 叶闻人今天没有回家? “有事?”她闭眼问道。 声音隔着门板,叶闻人点头,他只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嗯,随你。”安好芯并不能感觉到叶闻人心中所想。 没有离开的脚步声,她睁眼,疑惑道:这人不会想要跟本公主一起睡吧? 她坐起身,一脸严肃。 叶闻人喜欢本公主! 要让他死了这条心,不然破坏本公主修行就糟了。 她冲门口喊道:“你是想进来跟本公主一起睡吗?要不你进来?” 叶闻人玉白的脸被她这一嗓子喊得不断升温,良久他才压低了嗓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心底不安,想要陪着她而已。 今日之事,定然不会就这么轻飘飘过去。 “哦,那你不进来,本公主找其他人了。”纤纤食指抵在鼻息处,安好芯偷偷笑了,可以想像,叶闻人此刻该有多么生气。 你! 果不其然,她能听见叶闻人甩袖而去的声音。 陆宅里安静得可怕,在月光之下显得森然。 婢女奴才都集中在后院中,无人敢迈出一步。 温纤染小心翼翼地帮陆执清理伤口。 “陆郎,你又是何必呢,安好芯身边有叶闻人,萧路,现在又有东方零,她哪里看得上你。” 温纤染语气平静丝柔,却透露着极致的嘲讽。 陆执紧着一股恨意,嘴角传来一阵撕痛感。 “他以前对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更何况你又对她爱答不理,她才执着于你。” 陆执胸中憋闷,此刻却不能言说半个字。 “你还不知道吧,叶闻人是书院老夫子最得意的门生,他要是参加科考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说到这儿,陆执终于意识到,温纤染温柔的软刀子此刻正在轻轻割着他的肉。 “萧路可是年少成名的将军,听说东方零也是州官之子。陆郎拿什么跟他们比呢?” “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 陆执捏紧了拳头,无人知他此刻心中所想。 第四十三章 本公主不太明白 粗鲁的敲门声首先惊扰了萧路和安好芯。 顺天府的一队人马进门时,萧路一个人立在院落中,挡住他们的去路。 “啊……”许迦诺打着懒洋洋的哈欠,“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 安好芯推开房门时,叶闻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出事了。”叶闻人早有所料。 安好芯不以为意,“看看去。” “萧将军,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府尹傅长松忙着从队伍后面走出来,客客气气地说。 “仅凭你一句话,就想带走三公主?”萧路抵着剑,“要么出去,要么死。” “不不不……”傅长松止住萧路把剑的手,为难一阵,还是说:“皇上口谕,三公主涉嫌毒害尚书公子王室安,此事交由顺天府查办。” 眼见安好芯走入前院,傅长松先行了礼,便把王室安已死,王尚书伤心欲绝,上吊未遂的事简述一次。 “本公主没有毒害王室安。”安好芯在想,王尚书也没胆子害她。 “额……” 傅长松躬身未起。 “是是是,下官自然是相信公主殿下不可能去毒害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子,所以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才命臣查清此事,谨防众人信口开河,以讹传讹。” “去去去,你要查就查,把我妹子抓走肯定是不行的。”许迦诺挡在安好芯前面。 小安子站在前院的边缘,与他们隔了点距离,皎洁的月光照白了他的脸。 “本公主配合你调查,但你那顺天府本公主就不去了,本公主在这宅子里待着,哪儿也不去,随时听你调遣,如何?” 才不要被收监!倘若如此,影响的就不只是自己的名声了。 “额……”傅长松的身子又向前折叠了几度,“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 “为什么?”安好芯抬高声音,清新如画的眉眼间浸染了烦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公主殿下莫要让下官为难,实在也难堵悠悠之口。”傅长松礼数周到,却毫不退让。 许迦诺眉染忧色,轻轻地拉着安好芯。 “傅大人,公主乃千金之躯,若是有任何闪失,恐要与你惹麻烦。”叶闻人上前,目光沉静。 傅长松心中咯当一响,一番挣扎,“叶大人,傅某定保公主无恙。” 看来这傅长松是铁了心了要将她抓走。 不等叶闻人再开口,他抢在前面说:“公主殿下若是心中无愧,又何惧走这一遭。” 拔剑的声音脆冷刺耳,让人汗毛倒竖。 安好芯止住萧路,示意他不用搞得剑拔弩张。 她回身,嘴角扬起坦荡自信的笑,嗓音却裹着冰冷:“傅大人,这几天要睡好哦~” 傅长松挤了挤眼睛,他清瘦周正的脸上瞬间覆盖上愁云,安好芯的话冷森森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有点后悔,害怕这魔鬼给他惹出祸端来,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安好芯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怎么办?”萧路紧握着剑,“这回闹出了人命。” 叶闻人深吸一口气,他已经预感到这次会有大麻烦,可这份焦灼不能传递给其他人了。 “事情最终会水落石出的。许夫人,劳烦你每天走一趟。”叶闻人安排同为女人的许迦诺每天去陪安好芯解解闷。 “嗯。”许迦诺点头,心头却越发地焦灼,“要不让我去看看王室安的尸体?” 叶闻人摇头,“现在是命案,与施药解毒不同,人命已经救不回来了。” “……”许迦诺苦着眉,独自回了房间。 “萧路,公主单独出府了,凌霄可能会有所行动。”这是叶闻人最担心的事情。 “小安子,你去叫上东方零,与我一道去明玉楼。”当时的情况,他必须要事无巨细地知道。 小安子抱着煤球匆匆出行,他的脚步比以往要更重。 木屑掉落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声音被小允子打断。 “殿下不好了!” 安启元即刻停止雕刻,专注于小安子的嘴巴。 “三公主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说是毒害了王室安。”小允子噼里啪啦地把所听所闻复述一次。 “胡说八道。”安启元愤恨道,“这肯定就是谁又故意陷害。走,我们去找叶闻人。” 小允子用力点头,这就要出发。 抬起的脚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止。 “不准去!”德妃娘娘一张国泰民安的脸上尽显威严。 “母妃,芯儿姐姐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安启元准备要硬闯,却被德妃一脚踹飞起来,重重跌落在地上。 小允子吓坏了,赶紧去扶。 虽然娘娘平日里严格,可这么揍九殿下可还是第一次。 “母妃……”安启元还要说什么,却痛得张不了口。 德妃一脸嫌弃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操心?你大字识几个?” “……”疼痛感稍稍缓解,安启元坐在地上,望着冷脸的德妃,“虽然我课业一般,母妃您也不用这么说我吧?” “小允子,不准九殿下离开半步。”德妃拿过侍卫递过来的刀,威胁道:“谁敢放他出去,就砍了谁的脑袋。” 同为将门之女,德妃和温婉的皇贵妃不同,她是有一身武艺在身上的。 见安启元已老实,她将刀扔在地上,甩袖离去。 树大招风,齐家风头过剩,皇贵妃不过生了个女儿,就这般事儿多。 但她不一样,安启元是个皇子,不能有任何差池。 “盯紧九殿下。”德妃实在不放心,再次命令身边的侍卫。 安好芯被关在牢中。 这间牢房是被简单收拾过的,她在简陋的床铺上打坐,屏息凝神。 傅长松可能不知道,她一个人到这里来,凌霄是一定要来杀她的。 以前的小把戏只能骗到凌霄一时,像他那样的武痴又怎么会信神信鬼。 她现在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凌霄,但愿叶闻人会安排萧路在这周边保护她。 王室安是中毒身亡? 安好芯回忆,明明在明玉楼时,王室安什么都没有吃。 他离开之后又接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会直接赖在本公主身上? 第四十四章 叶闻人不管我了 安好芯在顺天府待了两天,许迦诺每天过来看她一眼,又被傅长松找借口撵走了。 “姐姐先走了,你好好的。叶大人一定会找到凶手的。”许迦诺一步三回头。 明玉楼。 姜季商已经停业,关起门来盘问楼中所有人,也确实没有找到什么不妥之处。 “没用的,时间已过,我们没办法证明王室安不是在明玉楼中中毒。”叶闻人摩挲着茶杯,沉静道。 姜季商却急了,“那他们也没办法证明王室安就是在我这明玉楼中毒,凭什么把她抓走?” 叶闻人解释:“王室安留下了线索。” “什么线索?”姜季商屏息。 “一个‘芯’字。”叶闻人看过卷宗了。 “呸!那能证明什么?”姜季商嗤之以鼻,“你们当官的都是酒囊饭袋,改天我也去死,留下一个芯字,那她也是凶手。”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从我这里离开之后,谁知道他又接触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 叶闻人微微点头。 这就是事情麻烦的地方。 这事没法证明安好芯有罪,也无法证明安好芯无罪。 但人心中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当日安好芯的行为也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人言可畏一直在安好芯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赶紧想办法!”姜季商撤了叶闻人的茶。 叶闻人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姜季商。 他对安好芯的上心已经毫不遮掩了,这样的转变一定是在他受伤的那段时间。 “对了,你的手完全恢复了吗?”叶闻人问。 姜季商狠狠蹙眉,烦躁地说:“没有!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 没有? 那也就是说,安好芯没有用特殊的方法治疗姜季商。 “火烧谁的眉毛?”叶闻人故作不知,“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她被抓你应该拍手称快。” 姜季商瞥开视线,不知如何接话,他嘴硬地说:“讨厌是讨厌,但是你们这些狗官也不能冤枉人吧?这事儿发生在我这里,坚决不能不明不白。” 说完,他还偷偷关注叶闻人有没有听信他的话。 但叶闻人显然没有再纠结刚才的话题。 他沉默着。 这事情让他头疼。 “啪!” 东方零赶过来,双手拍在桌上。 “已经有人可以证明王尚书说的话,王室安是直接乘马车回到府中。中途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什么? 叶闻人神情凛然。 “王大人正面见圣上,他已经联合了一些同僚,声称一定要治公主的罪。” 东方零无力地坐下。 “总不能是王府的人自己要害王室安,所以种种只能指向公主。他们还带人去了许夫人的药铺,怕她是同谋。” 姜季商一拳砸在墙头,心烦意乱,“你倒是说句话啊。” 叶闻人闭上眼睛,他再次理了理思绪。 谁也没办法证明这件事是安好芯做的,不管过程怎么样,她都会很快被释放。 但这件事会给皇上造成很大的压力,势必最终会处罚安好芯。 那么,要破局的话…… 他忽然起身,冷静地说:“这件事顺其自然吧。她从前惹了祸端都不触及人命,这一次是她倒霉。皇上又不会真的杀了她。” 东方零和姜季商都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叶闻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东方零捏着双拳怒然起身,“你怎么说也是公主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姜季商紧抿着唇。 难道,叶闻人心里还记恨着安好芯? 不然他不会袖手旁观。更重要的是,只要他肯,他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叶闻人,你不怕皇贵妃责怪于你?责难你叶家?”姜季商精明地将叶家作为突破口。 叶闻人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她本来就性情骄纵,犯的错也不计其数。关她几天不是好事吗?好让她长长记性。” 说完,叶闻人释然起身,离开明玉楼,完全不理东方零灼灼愤然的目光和姜季商的疑惑。 到了安好芯第一次被问话的日子。 傅长松在问话之前就把他们收集到的信息全部透露给安好芯。 “公主殿下,你有任何疑问但说无妨。”傅长松当堂对安好芯客客气气,引发了旁人的不满。 “公主殿下,您是因为王公子没有求娶您而对他怀恨在心,所以才将王尚书和王公子约至明玉楼的是吗?” 虽然话有点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安好芯点头。 真坏啊! “因为王公子辱骂了您,您便起了杀心?”傅长松又问。 “不是。本公主并没有打算要为难他。” “王家的马车是从明玉楼直接回府的,王公子回府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毒发身亡,这……作何解释?” “……”安好芯说:“光是他辱骂本公主这一条,本公主就可以砍了他的脑袋。本公主没必要弯弯绕绕还给他下毒。” 傅长松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说得有道理。” 他与下属商量了之后说:“公主殿下,下官得派人去您的宅院搜查,多有冒犯。” “但搜无妨。” 安好芯在仇视的目光中被带离府衙,又回到牢狱中。 很快,狱中只剩了火光。 天已经黑了。 一道银光晃过,血液喷洒的一瞬间,牢狱陷入黑暗。 安好芯听得脚步声和握刀的声音。 凌霄朝黑暗中砍去,安好芯躲开。 萧路呢? 他怎么没在! 安好芯慌张道:“凌霄!本公主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本公主的命?” 凌霄不多思考,如实回答:“这世界没有凌霄杀不死的人。” “顺天府岂是你能轻易进来的!”安好芯再度抬高声音,“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是安景曜让你来杀我?” “不!”凌霄听见太子的名字,陡然否决,他又捏紧了刀,不想再跟安好芯废话,一刀劈过去,锋利的剑气抵挡了他的攻击。 “萧路!” 安好芯呼出一口气。 萧路和凌霄在黑暗中搏斗起来,黑暗中刀光剑影忽明忽暗。 安好芯满意地欣赏着。 看起来,萧路确实功力大增。 第四十五章 甩锅给东方零就好 两人痴斗了半个时辰,从牢中飞身夜空。 剑向前刺,一道剑气一分为五。 凌霄面露惊讶之色,横刀一挥,将剑气尽数斩断。 萧路的功力大增,现在就是再纠缠几天几夜,也很难分出胜负。 嘴角咧开一个不甘不服的口子,在凌霄相貌平平的脸上,看上去野气十足。 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凌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群碍事的人,“萧路,下次,收你和安好芯两条命。” 说完,凌霄转身,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顺天府的人手里拿着火把,照亮了一个能让他们天崩地裂的事实。 安好芯倒在血泊中,呼吸微弱。 “快!”傅长松的脸也像是瞬间失血过多。 脑袋里快速闪过安好芯挑衅地祝他好眠的画面。 这…… 若非偶然的话,安好芯简直就是魔鬼! 她竟敢以命索命! 下颚上,刺骨的冷贴了上来,萧路的剑转了点弧度,寒光晃过傅长松的眼睛。 “公主出事了。”萧路冷沉地说:“傅大人准备以死谢罪。” 傅长松的脖颈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远离剑锋,“萧将军稍安勿躁,本官已经命人救治公主了,不会有事的。” 见萧路还没有收剑之意,傅长松只好转移话题:“萧将军,刚才的刺客武艺高强,单刀直入我顺天府,伤我众人……” 绝非等闲之辈。 “对,他是凌霄。”萧路一字一句没有温度。 凌霄? 太子身边的第一侍卫凌霄? 这事儿又牵扯了太子? 说不定还有皇后? 那太好了。 傅长松暗自长舒一口气。 事情的焦点就不会只在顺天府失职这点事上了。 “萧将军,还是去看看公主吧。”傅长松用手轻轻推开萧路的剑,有了些底气。 许迦诺整夜守着安好芯,皇贵妃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神色疲倦,双目中的柔光代替她将安好芯整个人笼罩,拥抱。 “皇贵妃娘娘。”许迦诺跪下行礼。 皇贵妃只是抬了抬手掌,焦灼得说不出半个字。 “妹子……哦不……公主被凌霄砍伤了手臂,失血过多。”许迦诺简单描述。 “伤口深吗?”皇贵妃抬手,想要帮安好芯整理发丝,却又因为指尖细微颤抖着,收了回去。 许迦诺不想谎报,她如实告知:“深可见骨。” 四个字直击皇贵妃的心,她就这一个女儿,就算她再不招人喜欢,那也是她的心头肉。 “告诉顺天府傅长松,此事不给出满意的答复,相干人等提头来见。”皇贵妃温柔的眸子里结起了薄薄的冰。 “殿下……你要小允子的命啊?”小允子看着爬墙的安启元,心如死灰。 德妃娘娘说了,谁要是放走九殿下,就要谁的命。 小允子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后悔告诉殿下三公主在顺天府受伤的事情。 小允子的话根本没有勾起安启元的同情,他在墙头一跃而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允子跪在院中,德妃喝着茶,贴身侍女手里拿着竹条。 殿下啊,你回来就见不着小允子了。 “娘娘,饶命啊……”小允子欲哭无泪。 德妃垂着双眼,“你,过来添茶。” “唉!”小允子连滚带爬到德妃娘娘身边,茶壶盖发出当当摇晃的声音,小允子的汗珠流进了眼睛里。 安启元在门口撞见了姜季商,彼此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姜季商先他一步踏进安好芯的宅院,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安启元不知道的是,这本来就是姜季商的宅院,他只暗道:这人是芯儿姐姐身边的哪位? 好无礼,嚣张至极。 不过去看芯儿姐姐比治这人的罪要重要。 他跑了进去,见安好芯的房间里站了好多人,他跳起来也没有萧路高,只能从最纤细的东方零那里找突破口。 双手伸进空隙,扒拉开东方零,他钻了进去。 “芯儿姐姐!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他见安好芯昏迷不醒,气得发抖。 “九殿下,公主需要静养。”萧路提醒。 许迦诺压了下眉,媚眼里全是警告。 安启元即刻闭嘴。 片刻后,他揪起萧路的领子,仰望着,却气势如虹,“你是怎么保护欣儿姐姐的?你脑袋不想要了?” 再瞧过一眼,叶闻人竟然不在。 “叶闻人也不想要脑袋了吗?”他撒开萧路,咬牙道:“你们一个个失职,这弱不禁风的在这里有什么用?” 他瞪向东方零。 东方零诧异。 我……弱不禁风…… 只是瘦了些,单薄了些而已。 算了,他烦着呢,不愿跟这九殿下计较。 “小安子,去准备房间,本王要守着芯儿姐姐。” 小安子领命,许迦诺顺势接过了煤球,“安公公你去忙吧。” 许迦诺轻轻吸气,浅淡的香味半丝半缕进入鼻息中。 煤球已经沾染了这个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香? 许迦诺仔仔细细地记忆着这种味道。 “哎……哎……哎……” 顺天府,傅长松伏案叹息了无数次。 通判贺有章见他哀声叹息,心有不解。 “大人,这事儿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毒杀了,这背后是两位娘娘的事儿。公主受伤的事儿,顺天府实在是无能为力。” 傅长松又是一声叹息。 摊上这趟浑水,无能为力有什么用,必须要想法子全身而退。 贺有章一双浓眉下双眼一动,低声道:“大人,左边右边,属下与大人一道。” “不,你去请东方零,就说他年少有为,请他来协助调查此案。”傅长松这才身形一松,喝了口凉茶。 “大人高明。”贺有章佩服。 那东方零心无城府,又是一根筋,由他来找出真相,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都由他来承受。 贺有章找到东方零,本以为多少要费点口舌,可东方零那小子对公主关心则乱,急着把所有东西都揽在自己怀里。 他在顺天府伏案两天,连水都喝得仓促。 傅长松和贺有章在一旁当个看客,对东方零的表现太过满意。 闲来时,两人私底下约在一起下棋,你一来我一往。 “凌霄敢明目张胆来行刺,太子必有对策。” “东方零是公主的人,想必不会把矛头指向公主。” “年轻人,容易出纰漏。” 涉世未深,浅薄至极。 第四十六章 东方零无解 傅长松和贺有章的老谋深算,对东方零来说,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他正愁职权不够,无法插手此案。 叶闻人不管,我东方零管! 他把卷宗分解成以句为单位的场景。 王室安在整个过程中,只和公主产生了冲突。 但冲突只是冲突,并不能代表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他也没有在明玉楼吃过任何东西。 唯一接触的,就是公主赏赐给他的东西。 东方零又在摆放有序的纸张中,抽出其中一张。 上面明确写着,公主赏赐的东西从里到外都无毒。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 王室安自知辱骂公主有罪,便一不做二不休,反过来以身试险,陷害公主,保全王家。 所以才故意留下公主的名字作为线索。 东方零又拿出了另外一张。 王室安中的是普通的毒,却没有抢救过来。 可是公主并没有追究王室安的罪责,反而还给予赏赐。 蝼蚁尚且偷生,王室安真的会因为痛恨公主而自我了结? 如果会。 公主百口莫辩,成功被陷害。 如果不会。 那就是公主真的下了毒。 可是毒是普通的毒,王家怎么会没有抢救过来? …… 东方零反复沉溺在上面的循环中,根本脱不了身。 傅长松和贺有章二人落得清闲。 不过他们二人疑惑颇深。 明明这件事情已经上升成为了宫廷争斗,可这一根筋的东方零只关注下毒事件。 还以为他有几分本事,没想到脑子不好使。 “大人,期限将至,他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担子又要落回顺天府,到时候……”贺有章不免担忧。 傅长松又落一子,他不以为然,“年轻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揣测的。” 他们有情,且视之为命。 几天没有合眼的东方零行至叶府。 他见叶闻人衣着松闲,在后院里编稻草人,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 带着甜奶气息的声音即便是愤怒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公主还没有醒来!许夫人和太医联手也没能让她退烧!你竟然在这府中编……” 说着,他气不过,将叶闻人编好的稻草人踢得七零八乱,愤然踩踏得面目全非。 叶闻人停手,波澜不惊。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东方零手里已经发皱的纸张。 “你来找我,有何事?” 东方零发泄之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我觉得公主下了毒,却不知道她何时下毒,怎么下毒。顺天府搜查过公主宅院,也确实什么也没有找到。” 东方零的叹息声中有一丝挫败。 “哦?你觉得是她下毒了?”叶闻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快要丢盔卸甲的东方零。 枉安好芯对他总是偏爱,他竟然对安好芯毫无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公主。但我更信人性,王室安不会这么轻易丢命。” 东方零眸中蒸起了水汽,一片朦胧的模样瞧着叶闻人。 叶闻人顿起一丝反感。 安好芯多半就是因为东方零动不动就一副要哭了的委屈模样才总是对他心软。 他知女子的泪惹人心怜,直到东方零出现,他才惊觉,原来男人也可以以此博同情。 他不会这招。 “明玉楼里,他们当时所在的厢房中,也没有任何破绽。根本不存在任何类似于毒从天而降或者凭空出现的情况!” 说到此处,东方零几近崩溃。 叶闻人平淡道:“不如你等她醒了,直接去问她如何下的毒。” “……”东方零惊诧,他不解地看着叶闻人,“你怎么这么冷漠?你对公主的情谊是假的?” 叶闻人浅笑不语,这件事就是太寻常,寻常到无解。 设局的人根本没有要定谁的罪的意图,就只是想让安好芯“背上”人命而已。 “皇上应该更想知道是谁要害公主。”叶闻人起身,背过身去,“叶某就不送你了。” 东方零又回到顺天府,他趴在交叠的手臂上,双眼失焦。 期限已至,傅长松带着东方零进宫,要将整个案件回禀给皇上。 王尚书跪在殿下,腮肉抖动。 “东方零,此事关系到三公主,你好好说,说错一个字,朕诛你九族。”皇帝自是不怒自威,他仅仅是指了指东方零,便犹如将一把刀架在了东方零的脖子上。 “启禀皇上,当日刺杀三公主的人是凌霄,凌霄乃太子身前侍卫。太子欲害三公主未遂。”东方零眸光清澈不乱。 傅长松吞了口口水,始终伏身未起。 不要命的愣头青。 “大胆傅长松!”皇后怒斥傅长松,“顺天府现在是摆设吗?竟然找来了这么个无能之人协助查案!” 傅长松身子一抖,只能求饶:“微臣见东方大人年少有为……” “东方零,凌霄早日犯了错,早就被逐出太子府了!”皇后愤然摇头,失望至极。 东方零一怔。 他没想到,这件事一来就碰了一鼻子灰。 “东方零,你还要说什么?”皇帝默认了皇后说的话。 “娘娘,凌霄与三公主何怨何仇,若非太子授意,他又怎么敢大张旗鼓夜袭顺天府?”东方零反问。 皇后摇头叹息,担忧取代了愤怒。 “东方零,你为朝中官员,若是头脑如此简单,岂不是辜负圣恩?凌霄自然是对太子怀恨在心,故意要陷害而已。” 东方零点头,好似懂了,又好像疑惑。 “娘娘,小人不明白,为什么要报复太子驱逐之怨,一定是通过刺杀三公主来实现呢?他在路边随便杀谁都可以说是太子指使的。” 皇后不动声色扬了扬精细描画的眉尾,一时无法反驳。 东方零继续说:“不过是因为长公主与三公主有过节,自然也就相当于招惹了太子殿下。” “东方零,本宫劝你谨言慎行,长公主与三公主早就和解,你再胡言乱语,挑拨皇室关系,本宫定会请皇上治你的罪。”皇后厉声道。 “是是是,是东方零胡言乱语。东方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东方零退步。 皇帝闭了闭眼睛,显然对东方零相当失望。 跪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傅长松不住暗笑。 “但是,凌霄刺杀三公主是事实,既然凌霄与太子早无瓜葛,顺天府便全城缉捕要犯凌霄。” 东方零思来想去,跪下向皇后致歉请罪。 “此事确实无法证明和太子有关。一切均是东方零过度揣测。请皇上,皇后娘娘降罪。” 第四十七章 东方零无能 皇后恨铁不成钢,即刻恢复慈眉善目的模样,她抬了抬手,宅心仁厚地说:“平身吧。望你往后严谨处事。” 东方零起身,站直了身子,又把话题引到公主下毒案上。 他引导皇帝和皇后进入他走不出来的死循环之后。 “启禀皇上,东方零以项上人头保证,全天下无人能证明公主对王公子下毒。所谓公主下毒,也只不过是过度揣测,不能治公主的罪。” “嗯。”皇上听他继续说。 皇后见状又问:“那是王室安自己毒害自己不成?” 东方零说:“王公子所中之毒平平无奇,如果能及时解毒,定无性命之忧。” “砰砰砰!” 王尚书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东方零胡言乱语!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求皇上为犬子讨个公道!” “王大人,我知你痛失爱子,悲愤交加,但皇后娘娘刚刚的教诲你是一点没听!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下定论!” 东方零暗里沮丧。 他伏案几天几夜也不过是发现了叶闻人早就已经洞悉的事情。 “那犬子留下的字要怎么解释?”王尚书双目中的猩红欲要冲破他克制的躯体。 东方零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地说:“王大人,这事情你是问对人了。” 王尚书暗自惊讶,“你什么意思?” 东方零毫不留情地说:“皇上,案发现场的字,乃王大人所写,并非王室安所写。” 魏长松心缺了一拍。 “东方大人记错了吧!”魏长松禀告:“皇上,顺天府已经比对过笔记,现场的字确实是王公子留下的。” “东方零,你作何解释?”皇帝语气不悦。 “皇上!这东方零屡次胡言乱语,请皇上明鉴!”王尚书轻蔑咧嘴,恨不能掐死这东方零。 东方零平静道:“皇上,微臣虽然论道有所欠缺,但从小喜爱临摹,微臣就可以临摹出王公子的笔记。” “皇上,这东方零实在办事不牢。”皇后脸挂愁容,“他……” “拿纸笔。”皇帝面无表情打断皇后,皇后只得微笑不语。 东方零只是看了一眼李公公拿过来的不知是谁的一幅字,便挥手书写。 李公公瞧着,脸上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嘿呀! 除了墨迹,还真是一模一样,看不出真伪。 李公公将两幅字呈给皇上。 “嗯。”皇上示意他继续说。 “皇上,王大人跟微臣一样善复刻,但他却忽略了一点。” 东方零的目光落在王尚书的手上。 “东方大人,这也只能证明有这种可能性,不能证明字是王大人留的。” 魏长松不知这东方零搞什么鬼,但他知道要是被他证实了字是王大人写的,顺天府必揽失职之罪。 “那是当然。可是王大人,自信之余,要关注身体。” 这是何意? “王大人可以请你把右手伸出来吗?”东方零平静地看着王尚书。 王尚书将右手伸出来,悬空时竟控制不住地颤抖。 “东方零,手抖成这样要如何临摹?”皇后叹息一声,无奈至极。 “东方大人,若是有困难可以直言,不必逞强。”魏长松亦感无奈。 “王大人,再把你的左手伸出来。”对于皇后和魏长松的话,东方零不予反驳。 “东方大人休要戏耍于我!”王尚书愤然。 东方零也不等他拿出左手,他继续。 “王大人酷爱书法,又怎会甘心因为右手不稳而无法写字。于是王大人就开始用左手写字。这点从王大人的奏折里可以看出。” “左手写字还能毫无破绽地模仿?东方零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 “谁说你没有破绽了?”东方零垂眸。 “魏大人可证明!”王尚书已然火冒三丈。 魏长松伏低了身子,大感不妙。 哪里有破绽? “你再怎么刻意,左手也不可能和右手相同。不用看也知道,王大人所有的字,长横提笔时由于要避免手腕下旋,会刻意向上提。 你末尾的力道不够。只要把纸张翻过来,从背面看就可以发现。如果,令公子写的字,没有被你全部销毁的话,拿过来对比就知道了。 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写在纸上。你要是写在地上,下官也发现不了。” 王尚书紧闭着嘴巴,额角青筋暴跳,却不敢反驳。 等人把证物拿出来一对比,确实如东方零所说。 王尚书死咬着牙,最后也只有认罪:“是臣痛失爱子,才一时糊涂。” “你为何不及时给他服用解药?”东方零实在不解。 “服了……”王尚书失魂落魄,“无用……” “郎中不行?”东方零并不认为是这样,但还是追问了。 王尚书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算了,反正公主无罪。 “皇上,这案子就这样算了?”皇后担忧道:“恐难服众。” “东方零,你就是这么敷衍朕的?都照你这么查案,那朕这天下会出多少悬案?” 皇帝此话一出,李公公弓起了脊背,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需要历练。回万州去吧。” 东方零跪下领旨,表情始终平和。 “傅长松,你还不如东方零,我看你这顺天府尹别当了。” 傅长松张口无言,只能领旨谢恩。 “王致远……” “皇上,陷害三公主是微臣一人的主意,求皇上开恩,念微臣丧子之痛,免去臣家眷责罚。”王致远再也没有之前凶猛的气焰。 “召刑部尚书齐愈。朕要把此事一层一层剥开,看看到底有多难。”皇帝动了动手指。 东方零守在安好芯床边,他的眼眶红得发烫。 “公主,我要走了。” 他轻声喃喃,害怕吵到安好芯,却又好想她能听见。 “该查的都查过了。连王室安前半个月的吃食,用过的物件,接触的人,都一一盘问过了……” 他很不想将这次的事件归结为偶然或者意外。 或许我真的没用…… 愧对公主的知遇之恩。 “萧将军,若是公主醒了,不必提起我。” 萧路脸色铁青,为了避免凌霄突袭,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守了几天几夜了。 他闭眼,算是应了东方零的请求。 一滴眼泪滴落地面,东方零决然转身离开。 许迦诺与他擦身而过,见他一脸倦容,像是一戳就要碎裂成渣。 “等等!”许迦诺忽然叫住东方零,神色严肃。 第四十八章 本公主睡不着了 “东方大人,你……这些天都在顺天府?” 许迦诺紧盯着东方零。 东方零默认,却无力再与她攀谈,一个人默默走进夜色中。 许迦诺朝东方零的背影瞧了很久,她拧眉沉思。 “萧将军,你还是去休息吧。现如今全城都在通缉凌霄,他该不会冒险。” 许迦诺替安好芯擦拭了额头和掌心。 “我守着她。” 萧路没有答应,只是靠在墙边浅眠。 许迦诺不再劝他。 萧路对公主的情谊,许迦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情感自然更加深厚。 她回了房间,又将心中的疑惑拾起来。 除了臂上的伤口,公主已无大碍,但就是不醒过来。 正常人可以睡这么久? 她焦灼至极,自诩医学天才的她还能遇见这种情况。 安好芯这个妹子,果然和别人都不一样。 辗转反侧,许迦诺起身出去,敲响了小安子房间的门。 从安好芯出事开始,小安子就是这副模样,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般,却由某种信念强撑着,将这宅院里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许夫人,可是公主……”小安子想了想,不可能的。 如果公主醒了,许夫人应该也是喜形于色才对,不会是这副表情。 “奥,公主没事。只是没有醒过来而已。”许迦诺咬着下唇,半晌才张口:“安公公,这些天可见过东方大人?” “嗯,刚才看见东方大人看望公主后离开。”小安子平淡道。 “那……你们没有接触过,没有说过话?”许迦诺仔细望着小安子,不想放过小安子的任何一个表情。 “未曾说过。许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小安子麻木道。 许迦诺摇头,“就是觉得东方大人怪怪的。走的时候又哭了,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小安子没有接话,他无心关心这些。 看出小安子无心其他,许迦诺只好识趣走开。 宅院里除了安好芯,没人能睡得好觉。 后半夜的时候又有人闯入。 说是刑部的人,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每一个人都要搜个遍。 “你,过来!”官兵指着许迦诺,铁面无私的模样连萧路也不放在眼里。 “我是医娘而已……不用了吧。”许迦诺的脚步往后挪了挪。 一个眼神示意,许迦诺便被左右二人架了起来。 “阻扰刑部破案,恶劣者就地正法!” “……”许迦诺向萧路投去求助的目光,她挤破了眉眼,萧路也没有回应她。 这个萧路! “官爷,小人怕生,要不屋里去搜?”许迦诺实在没办法。 官兵眉心皱到夹死一只苍蝇的程度,他不耐烦地偏了下头。 手下即刻将许迦诺按住,府中的一个婢女走过去,就要当众搜身。 “不!”许迦诺挣扎无果,仅留满脸惶恐。 “吵什么!”安好芯从屋里走出来。 公主? 醒了? 安好芯瞧了眼被粗鲁对待的许迦诺,她走过,对着许迦诺左右二人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谁叫你们来本公主宅院放肆的!” “三公主,属下乃刑部之人,奉命查王室安的案子。请公主莫要责怪。”官兵并不退让,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只苍蝇。 “公主,进屋休息吧。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萧路走到安好芯身边,满目都是她气色恢复很好的脸。他转向许迦诺。 “许夫人,配合搜查,之后还要请你帮公主检查身体状况。” 这个萧路…… 许迦诺死咬着牙。 看得出来了,在他眼里,除了公主,其他都不是女人了是吧! 不配被关照了是吧! “你跟我进房间,随便查!”她随意拉了个官兵。 安好芯打着哈欠,明眸中闪着异样的光。 许迦诺要男人进房间给她搜身? 这…… “本公主来搜!”安好芯越过萧路,直杠杠地走到许迦诺身边,不容许迦诺反应,从上到下,粗暴地探着许迦诺的身子。 许迦诺死死咬着牙,大口大口地喘息,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 “可以了吗?”安好芯翻了个白眼。 官兵显然是不太满意安好芯粗略的检查,但见安好芯一脸问心无愧的傲气,他只好行礼道。 “三公主,我等无意冒犯,实在是公务难辞。” 安好芯才懒得理他,她不耐烦地问道:“你们还要查多久?” 她已经睡得浑身都痛了,刚才听院中吵闹,实在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额……”官兵无法回应,只说:“我等竭尽全力尽快还三公主清白。” 说完,他带着手下匆匆离开。 他们走后,安好芯又瞧向许迦诺。 她怎么像劫后余生一般? “公主,可有不适?”小安子抱着煤球,双手在煤球的毛发中细细地颤抖着。 “无事。”安好芯摆了摆手,“大家都去休息。” 她朝屋里走去,萧路半步不落地跟着她,在安好芯进门之后,他立在门口,没有再踏进房门。 “公主,萧路就在门口,公主不必害怕。”萧路手握长剑,抱着双臂靠立在墙边。 “知道了。” 安好芯极其不悦,萧路只当她被刑部的人吵醒了,所以心烦气躁。 一脚踏进房门,萧路沉声道:“我陪着你。” 安好芯瞧了他一眼,不予搭理。 忽然,一旁放着的小玩意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什么?” 萧路挫败。 他还不如九殿下放这里的木头让公主有兴趣。 “那是九殿下送过来的,说是等公主醒了,给公主解闷儿。” 眼见安好芯眸光一亮,萧路更是难受。 安好芯沉浸于拼凑那些零散的木块,过了会儿才看见萧路一直盯着她看。 她忽然抬头,目光与萧路相撞。 萧路一愣,一张本该冷冰冰的脸像被燎原了般,灼热难耐。 她披散的头发,她净白无暇的脸庞,她水润的红唇……尤其是那双瞧不上任何人的傲慢的眼睛,都在给萧路致命的吸引。 “看什么?你也想玩儿?”她冷淡地瞧着萧路。 萧路捏紧了剑柄,脑袋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他退出了房间,帮安好芯关好了房门。 回想起那次,他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吻向公主,他就觉得自己该死。 第四十九章 本公主不闹,脾气好 “公主,您不能出去。”门口有官兵把守。 他们见安好芯,即刻低头,神经紧绷。 “我凭什么不能出去?”安好芯无聊到坐立难安,她现在就是想出去走走。 “皇上有旨,公主不允许进出,直到案件结束。”侍卫铁面无私,心头却些许慌张。 谁不知道三公主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责任重大。 安好芯手里提着锦袋,里面装着姜季商送给她的夜明珠,她真有正事要去做。 “你少拿这些来压我。本公主问你,你到底查出来没有?你要是一辈子查不出来,是不是一辈子不让本公主出去?” “这……”,官兵一时哑口无言。 “给本公主让开!”安好芯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萧路和小安子紧随其后。 许迦诺在院内远远地在望着他,还在后怕。 她也太恐怖了,做什么事直接上手,幸好她为人大大咧咧。 这些天,许迦诺都不敢离安好芯太近。 今日她要出去,许迦诺主动申请留守。 她出门后直奔姜宅,可走到半路,又折返。 事情还没解决,就不去给姜季商惹麻烦了。 “公主,怎么了?”萧路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没怎么。回去吧。”安好芯听到,隔了条街的人在背后嚼舌根。 “三公主出府了。” “王公子肯定是她害死的。听说那东方零断案如神,却偏偏这时候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明显是包庇。” “是啊,看着老老实实的,还不是公主的走狗。” “还被贬万州,我看就应该罢免。” 东方零被贬万州? 怪不得没见着他人。 安好芯凝眉细听。 “听说明玉楼会停业直到这次案件水落石出。” “何止啊,这大街小巷的胭脂铺,好的衣料铺都是姜老板的,这些天全都关门了。” “事情是发生在明玉楼里,看那三公主把人家姜老板坑惨了。” “害人精嘛不是!” ? “东方零怎么回事?”安好芯顿步。 这事儿跟东方零有什么关系? “顺天府请他帮忙查案,没查出结果,被皇上贬到万州老家。” 安好芯回头,略感诧异,答话的为什么不是小安子。 “公主受伤后,安公公就不爱说话了。”煤球替小安子说着好话,谁让这个家伙把它照顾得周到至极呢! “哦……” 安好芯面上平静,心底又涌起一股滚烫的岩浆。 把我小徒儿弄那么天远地远的地方去了? “走!” 安好芯甩开步子,刚走出一截路,旁边巷子里忽然走出一个身穿普蓝色衣服的男人。 萧路认出了他,那是叶家的管家。 “公主不可。”管家是特地前来阻止的。 “你谁啊?”安好芯上下打量。 不认识。 “公主,叶大人让我来传话,请公主您千万不能去刑部闹事。”叶家管家苦口传达少主的意思。 叶闻人? 他自己去哪里了? 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刑部? 安好芯思忖着。 之前和叶闻人说好的,这次要“病”到事情解决之后。 但是她实在躺不住了,在没有知会叶闻人的情况,独自醒来,还在大街上大摇大摆。 额…… 不知道叶闻人有什么计划,反正已经被本公主破坏了。 “放心吧,我不闹。奥。”安好芯弯起了眼睛,看起来那么“乖巧听话”。 管家知道和她说不清楚,转而向萧路,“萧大人,请带公主回去吧。” 萧路点头答应。 是叶闻人的话,萧路从来不问缘由。 “公主,我们回去吧。”萧路转变了态度。 不悦的光从安好芯眼角凝聚,剜了下萧路。 白瞎了你一个习武之人,貌似寒冰一坨,却是个老妈子性格。 一点仗剑走天涯,脚量万里地的气魄都没有。 “小安子,我们走!”见萧路和那管家还要阻止,安好芯抢在前面,指了指他们,“我保证不闹,别再多说了。” 管家望向萧路,一言难尽。 “叶大人说了,如果公主非要去,萧将军您不能跟着去。” 见萧路有所顾虑,管家继续道:“请萧将军放心,叶大人说公主会很安全。” 一见到安好芯,齐愈捋着胡须。 三公主? 怎么出来了? 还大摇大摆来刑部? “拜见……” “不必了。” 安好芯摆了摆手,她现在不想听那些人假惺惺的客套话。她坐在齐愈办公的位置上,随手拿了几本折子翻了翻,也没仔细瞧。 “齐大人,本公主今天来是有点事儿想请教你。” 安好芯端坐着,神情却并不端庄,她的眉眼上写着“不好好说话,就死定了”这几个大字。 “公主您这是哪里的话,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愈心头打鼓,她一个嫌疑犯,明目张胆来行贿? 不。 更大可能性是威胁。 她怎么敢? “王室安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还要多久?你这刑部都是些神探,到底还要本公主蒙冤多久?” “……”齐愈正为这事焦头烂额。 王室安死了,王尚书怀疑是三公主下毒,为了能平一腔愤怒,又反过来陷害公主,被东方零发现。 最令人头疼的是,他已经找了好几个仵作了,都没有发现新的证据。 “皇上给了足够的期限,让下官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齐愈自有托词。 足够的期限? 也就是想查多久就查多久了? 安好芯憋着一口气,默念:我不发脾气,我不发脾气,我不发脾气。 她轻柔地拿了案上的书卷,向上扔出抛物线。 一卷。 两卷。 十卷。 温柔地把东西丢得七零八落,之后,她轻轻地说:“本公主真的等不及了。本公主就在这里守着,你什么时候破案,本公主什么时候走。” 齐愈气得吹胡子瞪眼,温文尔雅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愠怒。 “你快点去。别再耽误时间了。要是你查出来是我下毒,要杀要剐随你便。” 说着,安好芯又丢了一本折子。 齐愈愤然转身,连礼都不行。 听闻这三公主最爱折辱文人,今日有幸,齐愈见识到了。 第五十章 本公主没有捣乱 安好芯在刑部无所事事,到处走,到处看,到处催促那些处事懈怠之人。 “你在干什么?现在是你打盹儿的时间吗?嫌你自己脑袋长稳了?” 伏案的人抬头,见安好芯眸光凝聚起审判性俯视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他立刻跪下,解释道:“三公主,下官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行啊,允许你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不起来,有你好看的。” 不能发脾气。 所以她威胁的语气也是软弱无力的,松松垮垮的腔调,更像是个阴郁恶魔。 “公主,许夫人送午膳过来了。”小安子找了一圈,终于在文阁中找到了公主。 “你去邀请齐愈也一并过来用膳,跟他说,要是找任何借口,本公主的手又要痒了。”安好芯淡淡地说着让刑部各官员愤然焦灼的话。 宫中,皇贵妃握笔描画,桌边已经叠了几十幅了。 “娘娘,该用午膳了。” 婢女轻言细语,整个宫中的人都随了皇贵妃,温婉贤淑。 偏三公主是个极致的反例。 “娘娘……” 婢女欲言又止,但却不能有所隐瞒。 “李公公说,皇上今儿本是要来咱们这儿用膳的。可是……皇上听说三公主去刑部……一生气,就不过来了。” 皇贵妃听到关于安好芯的事,温柔的美目中,紧着满眼的荆棘。 “芯儿去刑部闹?” 婢女轻轻跪下,摇头回答:“没有闹……李公公说,是……捣乱……” 捣乱?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比她心中想象的最坏的结果要好太多。 她放下笔,洗净双手。 “去召闻人进宫用膳。” 齐愈与安好芯坐在一桌,他背脊笔挺,却是脸色晦暗,这两天被这祖宗折磨得疲惫不堪。 更可怖的是,他们竟然真的没有任何进展! 而这三公主就像个催命的鬼,一日三餐都要他汇报案件进度。 “齐大人,你辛苦了。这是我府上的医娘。她的医术,可是得到父皇的认可的。” 安好芯示意许迦诺为齐愈盛了一碗药粥。 “这可是她配的,驱散疲劳可是有奇效。” 说着,她还和许迦诺笑意相视。 “你放心吧,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吃了本公主的东西,就是掉一根头发,本公主都负责到底。” 齐愈嘴角微动,怅然拿起了勺子,喝一口苦粥,确实提神。 叶闻人到宫中,皇贵妃殷切迎接。 “闻人,你快想想法子,让芯儿回府吧。” 叶闻人摇头,“去都去了,就一定要待到水落石出才能回来。是闻人不好,没能拦住公主。” 皇贵妃亲自为叶闻人盛了一碗汤,也是神情怅然。 “芯儿这孩子,我能看出来,她变了。可是,比起以往,她好像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我行我素。” 叶闻人不语,他早已知晓安好芯的秘密。 “娘娘安心。公主虽然任性了些,却与从前相比,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说到此处,叶闻人的嘴角不自觉扬起显而易见的微笑。 她,这次也算是“信守承诺”吧。 没有闹。 只是……捣乱……而已。 “这些日子,本宫想了很多。”皇贵妃叹息,她怎么可能安心,“这件事结束后,本宫要让芯儿回宫。谨防再有人伤害她。” 案件事小,刺杀事大。 回宫? 叶闻人嘴角绷直,没了笑容。 若是安好芯回宫了,他便不能像现在这样,时常见到安好芯了。 “娘娘莫急。这事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我和萧路定会保护好公主的。请娘娘安心。” 说完,他顿了顿,起身跪拜,“娘娘,闻人有一个计。” 安好芯面无表情地听完齐愈的汇报,总结出几个字: 毫无进展! “公主,下官斗胆请你回府。”齐愈实在是想送走这个瘟神,“公主实在不该在此打探案情。” “我打探案情?” 安好芯喝了一口粥,她那一碗是放了蜜的。 “我没有打探案情啊,你们并没有进展不是吗?何况,我是蒙冤受害者,我凭什么不能知道案情?” 这…… 齐愈一张脸愁成苦瓜状。 这三公主来捣乱不说,还这样羞辱于他。 “你们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又不能证明本公主有罪,还不还本公主清白。好大的胆子。” “臣不敢!”齐愈咬着后槽牙,风骨要被事实和三公主这张毒嘴击碎了。 “还没用。” 安好芯补充。 “一个个位高权重,还看不上东方零呢。结果这么百十号人查了这么久,还不是得出和东方零一样的结果。” 许迦诺一听这话,偷偷瞧了眼齐愈,那人估计想去上吊,也好过被公主这样数落。 “本公主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 说着,安好芯忽感不妙,“难道,本公主要等一辈子?”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更是伤人于无形。 回过神后,她瞧见齐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副老脸丢尽,悲愤交加的模样。 “不如我帮你看看,奴家善药理,说不定能帮忙。”许迦诺也想试试,说不定能快点证明公主无罪。 整天待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儿! “心领了,本官有本官办案的规矩,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染指我刑部案件。” “……”许迦诺撇开目光,长翘的睫毛眨出弯刀,砍向齐愈这迂夫子! 看不起谁呢! 要是知道本医师师承哪位医祖,就是你们皇帝,也得给几分面子。 齐愈吃了两口粥,便借故告退。 今日之辱,他会尽快洗去。 “哈哈……” 齐愈走后,安好芯乐呵呵地笑了。 她对许迦诺说:“你别理他。这些文人都是这样,自以为读过几本圣贤书就了不起。本公主觉得还是许夫人你更厉害。” 许迦诺抿了抿唇。 不知安好芯说这话是不是认真的,她都听进心里去了。 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蔓延全身,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 “真的?” 她明知故问后,安好芯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面停留了。 “还是我妹子长了这全天下最美,最清明的眼睛。” 她一顿赞扬后,见安好芯神气眨眼,好似在说: “那不然呢!” 第五十一章 齐大人嘴不硬了? “母妃,让我出去一会儿呗。” 安启元上次跑出去后,德妃便把他困在身旁。 她武艺高强,生了个儿子只会做木匠。 “少废话,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这木雕砸了。”德妃翻看着老夫子送过来的,安启元最近的课业。 她本知道安启元是个什么货色,但课业摆在眼前,还是会让人上火。 安启元见他母妃脸色越来越阴沉,忙道:“母妃,我去找芯儿姐姐就是为了课业啊。” 德妃抬眸,危险的视线里全是警告。 “哦?” 如果他敢胡说八道,木雕不保。 “夫子最得意的门生是谁?”安启元掀开嘴皮,得意的模样像是在说他自己似的。 德妃动了动眼珠子,心中已有答案。 “叶闻人可是芯儿姐姐的人,我去芯儿姐姐那儿,叶闻人就会教我。”安启元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哼,”德妃冷声一笑:“但凡你脑子多转几个弯,我都让你出去了。安好芯有什么好,整天疯疯癫癫。” “才不是呢!”安启元最听不得谁说安好芯不好。 当年母妃家族没落,皇上给了她一个“德”妃的名号,地位是高人一等,可得到的恩宠还不如那些位份低微的嫔妃。 人都是会看眼色的,那些“兄弟姐妹”自然是会在背后欺负他,说他母妃是个母老虎,不是德妃,而应该叫“虎”妃。 将门之后的他,再也不想练武功。 芯儿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母妃家世背景雄厚,性格温婉,容貌艳绝。 芯儿姐姐之所以比他年岁大,是因为还在宫外就出生了。 曾经有人质疑芯儿姐姐的身世,被父皇一刀砍了。 可见芯儿姐姐有多受宠。 听说她独行其是,嚣张跋扈。 他也害怕这位姐姐。 然而有一天,六公主和七公主一起嘲笑他。 说他头脑不行,连家族里的四肢发达也没有继承。 他向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安景耀投去求救的目光,却被一个冰冷的眨眼截断后,尽数反弹。 “你们在干什么!”如同皇贵妃般美艳绝伦的安好芯从宫墙转角处走出来。 她眼神轻蔑,平等地瞧不上所有人。 “死胖子,你吃多了没事干在这儿欺负小弟弟?” 眼神移向七公主,她上下打量着。 “你母妃穷成什么样了?把你养得像个骷髅架子似的,你帮她欺负人,她是要把剩的泔水给你喝吗?” “安好芯你!”六公主和七公主敢怒不敢言。 两个人只好嘀咕着:“等着吧,你在这皇宫里没朋友,看你能得意几时。我们去找几个皇兄收拾你。” 嘁。 皇兄? 在本公主面前,都是弟弟。 “谢谢”二字还未出喉,只见安好芯斜睨着安启元,嫌弃道:“一个男孩子还被欺负?” 安启元愣在原地,眼睛里的泪花不减反增。 直到芯儿姐姐遇见陆执,一切都变了。 她倾心陆执的才华,迷恋陆执的小白脸,被陆执拿捏得死死的,性情也越发乖张。 安启元忽而笑着说:“芯儿姐姐那是真性情,倒跟母妃有些相似。” “嗯?”德妃一想,这是表扬我?“行了,她现在在刑部待着不走。等这件事出了结果,我可以允许你去……找叶闻人学习功课。” “我就说我母妃是全天下最好的母妃。”安启元很小声地嘀咕着,装作一副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他低着头偷偷乐得欢。 安好芯在院子里专注地摆弄着安启元送给她的鲁班锁,偶尔累了便以看刑部的官员脸色晦暗,唉声叹气地走过来,又走过去为乐。 这帮家伙,真是迂腐。 那说不定就是王室安在什么地方吃坏了肚子而已。 这世间本就有很多莫名之事,还非要查出个一二三四。 要是查不出来,这帮自诩天之骄子的人该有多丢脸。 可是苦了本公主,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有个结果。 上次答应叶闻人要躺到事情结束,她没有做到。 这次,她答应了……叶闻人家的管家,坚决不发脾气。 那就坚决不发脾气吧。 这一日,午餐。 齐愈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估计是被皇帝骂了一顿。 安好芯便忍着,没有追问他案件的进度。 她示意许迦诺瞧瞧齐愈是不是病了。 许迦诺把脸转向另一边,她才不给这些自视清高,看不起人的家伙看呢。 勺子掉落,瓷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阻断了安好芯和许迦诺的眼神会话。 齐愈唇无血色,汗水在煞白的脸上流成了几股,他在分秒之间轰然倒地。 “许迦诺,快救他!”安好芯下意识喊出了声! 声音引来了其他人。 “尚书大人!” 惊诧的目光齐刺安好芯:她真的毒害尚书大人! 前几天没有下手只不过是想让尚书大人放松警惕而已! 安好芯怎么会不懂那些人的脸色代表着什么。 她警告性地瞪了眼那些胡乱揣测的人后,注意力落在齐愈身上。 许迦诺的银针扎在齐愈的手上,脸上,最后一根落在脑袋上之前,被齐愈的下属恶语阻止。 “不准扎!你居心叵测,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尚书大人。” “对!给尚书大人下毒,再假惺惺施以援救,你这样的把戏我们见多了。” 他们不敢直说安好芯,但敢对着许迦诺指桑骂槐。 “滚开!”安好芯挡在许迦诺身前,让她能够安心为齐愈治疗。 银针一落,齐愈醒了过来,他恍若隔世,刚才似乎已经没命了。 “多谢这位夫人。”齐愈扬起苦涩的笑。 许迦诺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只说:“齐大人这已经成了旧疾了。再不及时治疗,恐要齐大人提前去见阎王。” “……” 真是治病……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此刻眼神闪躲,悄悄离去。 “呵呵……”齐愈扶着桌子坐下,苦笑着说:“齐某恐命不久矣,只想把手里的案子了结,别落得晚节不保。” 安好芯剜了他一眼。 本公主的冤案,有这么困难吗? 还是这些人明知道本公主是冤枉的,就是不相信,所以在拼命寻找对本公主不利的线索? 制造线索差不多。 这事儿可真跟本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夫命不久矣?”许迦诺耷拉着眉目,“哪个庸医说的这话?哎呀,要是奴家治的话,不出一月,病根拔除。” “当真?”齐愈难以置信。 许迦诺瘪嘴不语。 齐愈眸光一紧,“那你可否协助本官破案?” 第五十二章 香气有毒 这就……? 安好芯回头看了看小安子,“她留在这里,只好你回去咯。” “是,公主。”小安子抱着煤球,对安好芯唯命是从。 眼看着许迦诺跟齐愈走了,安好芯心痒痒的,她也想去。 “妹子,你好好待着吧。”许迦诺俏声说:“本来我与你关系不一般,都应该回避的。” 那还不简单? 不过是因为齐愈没招了,才带头违规操作。 “谁想去了?”安好芯走向那一堆木头。 怎么回事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许迦诺到殓房远远地一看,王室安的尸体即便是冰着,但不用想也知道,被翻来覆去查看,再不入土,就要腐烂了。 “本官不是不愿还三公主清白。这世间之事,一定是有个定论的。旁人倒可放任之,但本官不可以。若最终查不出真相,本官自己摘了这乌纱帽。” 齐愈捋了捋胡须,深吸一口气,满脸都是对清廉刚正的追求与情怀,语气里却充满了悲怆。 许迦诺见他那样,淡淡甩给他一个白眼,“嘁,瞧把你能耐得。有那空闲还不如赶紧瞧瞧尸体,说不定还能瞧出端倪。” “你……”齐愈愤然。 许迦诺径直往王室安的尸体那边走去。 掀开那层白布,一股味道即刻被释放出来。 许迦诺愣住,等她反应过来后,直觉胃里翻江倒海,齐愈眼看着她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你……这……哎呀!”齐愈懊悔不已,怎么就头脑不清醒,听信了妇人的话! “没事……我可以……”许迦诺从地上爬起来,神情骤变,一改之前的媚眼如丝,面上蒙上一层冰霜。 她仔仔细细查看尸体,齐愈在一旁沉默观察。 她的手法和仵作不同,也没什么章法,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但齐愈发现她有一点还是靠谱的。 下一步查看的位置,无一例外地是根据上一步做出的决定。 银针进入王室安的躯体,将他扎得密密麻麻。 这是做什么? “扎这么多干什么?”齐愈询问。 这不是加速尸体腐烂! “安静,我在找东西。”许迦诺扎完针,目光也未从尸体上移开。 一炷香时间过去后,她把那些银针拔出来,仔细查看后,又收起来。 “你?”她这种做法让齐愈觉得自己找错人了。 不懂装懂的乡野医娘! 许迦诺从齐愈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瞧不上的表情。 “可有什么结果?”齐愈没有了适才的半点耐心。 许迦诺无语至极。 刚才该让你这死老头见了阎王。 “可能老天要收他的命吧。”许迦诺去了手套,“刚才你也看见了,银针无恙,他生前所中之毒断气前已经解了。” 齐愈摇了摇头,大感失望。 “看来老夫头上的乌纱帽确实不保了。” “我先走了。”许迦诺将她的针具带走,到门口还忍不住犯恶心,吐了会儿才离开。 安好芯见许迦诺回来,急切问道:“怎么样?” 许迦诺摇头,“妹子,我先回去一趟。这满身尸味,怪恶心的。” 许迦诺没有回安好芯的宅院,而是直奔自己的药铺。 她将刚才的针又拿出来,将那些针放在鼻息处,反复深呼吸。 “夫人,您要的药浴准备好了。”小童的敲门声打断了许迦诺的思绪。 “好。”她的声音淡淡的,与往日大相径庭。 沐浴完毕后,许迦诺没有来得及描眉,反而是将暗格中泛黄的典籍拿出来,仔细翻看,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许迦诺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扭着腰去找安好芯。 两个人在院子里研究鲁班锁。 “昨天……” 忽然,许迦诺开口,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止,像在闲聊一般。 “我去查了王室安的尸体。” “嗯……” 安好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感兴趣。 “发现了一个秘密。” “……”安好芯抬头,她不解,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秘密,不能告诉齐愈,反而今天偷偷来说。 “哎,思考这些费脑子的玩意儿太累,改天再聊咱们姐妹之间的趣事吧。本公主要先去睡一觉。” 安好芯摇了摇头,轻轻抬眉示意许迦诺这里有人偷听。 但许迦诺没有安好芯那样超乎常人的听觉,她继续。 “等会儿再睡吧,这很重要。” 安好芯沉了脸色,冷道:“没有什么比本公主睡觉更重要。本公主知道你总是调本公主胃口,今日不是与你玩笑的时候。你回去吧。” “我没有玩笑。” 许迦诺连嗓音都变了些许。 她抬眸,严肃地望着安好芯。 “王室安确实中了毒,但他服了解药,死之前,毒素已经没有了。” 安好芯抿着唇,虽然心有疑虑,但她清白无惧。 “他是中了另外一种世间罕见的毒。” 罕见的毒? 见安好芯沉默不语,许迦诺再掀红唇。 “不如奴家先给公主将一个故事吧。 传说在极南之地有个善使奇毒的宗门,叫做无毒宗。 此宗门里的人,穷极一生都在研究怎么让人中毒之后不被查验出来。” 那怎么可能! 安好芯听着离谱,倒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神秘了。 总不能说她是无毒宗的人吧。 “后来还真叫他们研制出一种毒药叫地府之引。据说无色无味,也无法查验。 但此毒有一种奇特的功效,强毒损人心脉后,会自我分解,化作一股极淡极淡的芳香味散出体外。宛若无毒。 我师祖所传下来的书上对此略有记载。” 芳香味? 安好芯愣神,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话。 “这种味道,只有极善药理之人才能注意到。” “你闭嘴!”安好芯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无比,“本公主说了,本公主现在要休息了。你还在这里讲传说讲故事!” 许迦诺闭了闭眼睛,她还是要说。 “这种味道,我在……” “我叫你别说了!”安好芯忽而咬牙咆哮,双拳死死捏着。 许迦诺见她如此模样,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好,我不说了。”许迦诺低头,继续拼凑木块。 身后一串脚步声匆匆而来。 官兵们拔刀将许迦诺围起来。 齐愈走了出来,神情威严不容侵犯。 “大胆妇人,隐瞒案情乃杀头之罪!本官命你速速如实道来!” 第五十三章 本公主遭殃了 安好芯的内心舒展,拳头也松了。 “许迦诺你走吧,我让你别说你那些有的没的,你偏说。这些人又爱较真。你给我惹麻烦了你知道吗?” 耳听安好芯的指责,两个人的目光直直交汇。 “行了,本公主承认了,毒就是本公主下的。我呢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医娘,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查到无毒宗的毒。” 许迦诺眸目瞪大,瞳孔微颤,欲张口却被安好芯截住。 “我以为是你去查的话,根本不可能对我不利。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救了你的命,你竟然揭发我。滚吧,本公主本来也没想跟你当什么姐妹。贱民一个,你也配。” “公主,是何时接触到无毒宗的,又何时下的毒?”齐愈可不是好糊弄的。 安好芯款款坐下,一副勉为其难告诉这些人的模样,“本公主幼时在宫外,偶然间遇到的老头,他说用他的东西,换几口饭吃。” 许迦诺红唇紧闭,垂着眼眸,双臂紧紧抱着。 “你身上还有这种药?”齐愈追问。 之前把公主宅院翻了个遍也没想到什么。 “肯定没有了啊!”安好芯不耐烦地看向齐愈,“你不是搜了嘛。不如你再去搜?” “那公主以前可曾用过?”齐愈当即审问。 “你猪脑子?”安好芯厉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偶然看见那一点点,想着那东西要是真的,正好收拾一下王室安。” 齐愈眯了眯眼睛,怀疑颇深:“那公主之前为什么矢口否认。” 关键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么逼真,还敢跑到刑部来。 “你问这种问题?”安好芯冷笑,不可思议地望着齐愈。 齐愈想了想,这些倒也想得通。 “什么时候下的毒?” 安好芯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把粉末粘在手上,为了掩人耳目,我从王室安身边走过去收拾陆执,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陆执那里…… 后来我又借吃葡萄要洗手,在丝娟儿上擦了擦。然后让我的随行太监拿去烧了。” “来人,将三公主收押,本官去禀告皇上。”齐愈,连同刑部其他人肩膀上的重量也算是卸了些。 “三公主,请吧。” 安好芯起身,拍了拍衣裙,神色依旧傲然,她嘲笑道:“王室安辱骂本公主,本公主要了他的命本来就不为过。你们这群傻子还当真了。” 齐愈压着眉眼。 皇上的命令,谁敢不当真。 他们走后,许迦诺还愣在原地,脑袋里回想着安好芯说的那些话。 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他失魂落魄地找到萧路,让萧路带她去找叶闻人。 萧路提着她,十万火急赶到叶家。 许迦诺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后,萧路气得拔剑,剑气刺倒了庭院中的迎客松。 叶闻人闭目沉思。 许迦诺参与查案这件事,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本以为这里面只有安好芯一个不确定因素,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 也不叫百密一疏吧,是他根本始料未及。 他挫败地摇了摇头。 “没事,皇上不会对公主怎么样的。这件事往后都不许提了。”他抬眸,沉静的目光直刺许迦诺,“萧路,若再有提及之人,杀之。” 很快,皇召便下来了。 三公主安好芯娇纵跋扈,行为不端,故意谋害无辜,情节恶劣,遂命三公主即刻离京思过,一年之内禁止入京! 安好芯独自从皇城里走出来,皇贵妃的贴身婢女在宫门等候相送。 “公主殿下,娘娘命我在此恭候,”婢女递去香囊,“这是娘娘亲手为公主做的,里面的花也都是娘娘亲手栽种的。娘娘愿公主此去保重。” “哼。”安好芯阴着一张脸。 狗皇帝竟然真相信太子和凌霄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不明摆着不管本公主死活了吗? “知道了,让母妃勿念。”要是她这辈子都不回来,那简直是太好了。 本仙可以无忧无虑渡完一世。 “我们也来送送你!”六公主身后跟着七公主,连同清远世子一道走过来。 “这皇城从今往后算是要安静了。”清远世子抬头挺胸走出来,有恃无恐地说。 安好芯都遭此惩罚,看她还敢怎么样。 “姐姐,你走了,你母妃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怎么办啊?”七公主忧虑道。 六公主一听,圆润饱满的脸往中间皱成一坨,“胡说什么,姐姐整天惹是生非,说不定皇贵妃也早就烦她了。不然怎么不帮她求情呢?” “哈哈,难道这就叫爹不疼娘不爱啊!”清远世子没有意识到安好芯已经很生气了,只顾着自己一时嘴快。 眼底的怒火似岩浆喷涌而出,安好芯动了动手指。 只见清远世子左右手轮番给自己巴掌。 “啪啪”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不手软,口里还说着:“我嘴贱,我这个大男人嘴贱……” “……”六公主和七公主见着这场面,觉得又是诡异,又是好笑。 安好芯收回视线,神情轻蔑地从那两人身边走过。 就是她那样的眼神,每每让他们笑不出来。 那像是来自神的蔑视,让他们觉得自己像蝼蚁一般,苟且而卑微。 “齐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帮了你大忙了?” 远处一酒楼上,温纤染掀开了帷帽,要把安好芯此刻落魄的样子刻在眸子上。 齐愈闭口不言。确实是温纤染找到他,告诉他安好芯身边那个医娘医术高明。 可这是他为官以来的耻辱。 余光瞥见齐愈脸色苍白,温纤染轻笑着说:“齐大人就别再纠结了。只要有人认罪,你能结案,不是皆大欢喜吗?难道,你真想丢了乌纱帽?” “你说吧,你要我帮忙做什么?”齐愈不想欠温纤染人情。 温纤染狐眸一亮,又是一声轻笑,“刑部的人也这么无能,我能让你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齐愈面色如土,却无法反驳。 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他们闻所未闻的无毒宗,实属特殊。 “你呢,只需要记住这次这件事情就好了,这种挫败感,好好享受它。哈哈……”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姜季商来接安好芯。 “没事,我姜家院落遍及各地,你想去哪里?” 见此一幕,温纤染收住了笑,转身离开了酒楼。 第五十四章 叶闻人会蛊惑 安好芯连夜离开了京城。 姜季商的动作很快,就一天的时间,帮她将原来宅院的东西和人都搬了过去。 在这里,安好芯住在复刻的“海棠园”中。 那儿绝对静谧,除了公主自己的婢女奴才,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半步。 姜季商将安好芯送到院落门口,便顿住脚步。 感觉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安好芯回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这在姜季商听来,已经是很震撼的语句。 他清了清嗓子,傲娇气十足地说:“我是帮闻人,又不是帮你。” 叶闻人吗? 安好芯嘴角上弯,反正是这一辈子,第一次笑得这么礼貌。 来的路上,安好芯反思了。 这次确实是她没有听叶闻人的话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第一次是没有听他的话躺着扮演弱者。 第二次是没有听他的话,跑去刑部,最后才自投罗网。 这家伙应该是烦透我了吧。 所以才让管家来传话? 所以才躲着不出来? “哦,对了,萧路去排查周边了,很快就会住进来,你不用怕。”姜季商见安好芯出神,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就换了个话题。 “嗯。不知我那一成的钱,够不够你破费的这些,如果不够的话……反正本公主会还……” “够。”姜季商打断她的话,想再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最后只说:“你安心休息。” 安好芯踏进了院子,屋檐处挂着明亮的灯笼,却也照不透这院落中的夜色。 一个人规矩地跪在院子正中央,刚好背对着灯笼,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安子…… 一见安好芯,小安子磕了个头,“公主,小安子该死。” 安好芯没有说话,沉默地从小安子身边走过。 小安子的身子顿时僵硬得像石头。 公主不要她了。 安好芯踏进房门,煤球好好地住在它的“屋子”里。 “公主,您真的不理小安子啦?”煤球试着帮小安子说情。 可是安好芯却用一道冷冰冰的眼神逼停了它,它缩着脖子,眼珠子转到小安子那里。 好可怜。 他已经在那里跪了几个时辰了。 安好芯坐下,手支着脑袋,这才问:“你是那什么宗的人?” 小安子石化的心又忽然跳动起来,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没有向我主动坦白?”她又问。 他虽然是个……吧。 但安好芯很讨厌没有担当的男人,躲在背后藏起来,能藏得住吗? 小安子干干净净的眼睛里浸出水花,他本不想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可他再也不想隐瞒公主任何事情了。 这种感觉,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这些天,每一分每一秒,他像是被凌迟一样痛苦着,却只能默不作声。 “奴才向叶大人坦白了一切。” 又是叶…… “叶大人说无毒宗早就已经消失了,那种药也没人能查出来。” 嗬哟,叶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他告诉奴才,如果奴才认罪,公主一定会为了保奴才而大吵大闹,惹恼皇上。” 本公主大吵大闹? 怎么在叶闻人眼里,本公主这么不堪吗? “叶大人说,只要没人查出结果,没法证明公主有罪,一切都会平息。” 哪知本公主没有按照和叶闻人的约定…… “可是后来没有想到,许夫人她……奴才该死,奴才让公主蒙羞,求公主责罚!”小安子不断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上,血液顺流到他的眼中,染红了他的泪花。 安好芯回想,小安子是在给王室安那一巴掌时下的毒。 她还看见小安子摩挲了几下手指。 小安子这个人,对本公主真是无微不至,这么忠心的奴才,本公主怎么舍得让他吃苦呢。 如果最后证实他是凶手,恐怕他真的会没命。 如果小安子要被问斩,本公主一定会救他。 头都砍了,以本公主现在这点灵力,怕是救不回来。 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找皇帝闹。 叶闻人确实料事如神。 好吧…… “你起来吧。明儿还有很多事要忙。”安好芯打了个哈欠,“本公主要睡了。” “奴才伺候您就寝……”小安子嘴上倒是快,可双腿已经麻木得不能挪动。 “安公公近日来都没怎么合眼,还是早些歇息吧。” 这声音…… 安好芯抬眸,那人站在院门口,身若修竹,形胜美玉。 小安子抬着酸麻的脚离开,留了一片静谧给叶闻人和安好芯。 叶闻人迈步走近,每走一步,脚步声逼近,竟像是对安好芯的审判。 她有些不自在地回避叶闻人的目光,最后竟干脆去铜镜前坐着。 她心里在想,这个叶闻人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想要指责本公主,不然本公主一定对他不客气。 叶闻人走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起了梳子。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又有些好奇,在试探中拆了安好芯头上的发饰,又用梳子轻轻梳过莹亮的黑色。 安好芯抿着唇,没出大气。 这个家伙,是想抢小安子的饭碗吗? “还要做什么?”他问。 “……”安好芯欲将那把梳子拿回来,叶闻人却没有顺了她的心。 他往后退了一步,等安好芯本能地倾身向他时,他又上前一步,让安好芯撞在他的胸口,他顺势揽过安好芯,清润的声音飘在安好芯的头顶,听起来很是蛊惑。 “你毛毛躁躁,还不听话。” 安好芯抬头,柳眉蹙拢,张口就要反驳,却见叶闻人眼底的笑意奇奇怪怪。 她一把推开叶闻人,心虚地说:“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不是失踪了吗?” 叶闻人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多有埋怨,便扬眉一笑。 这一幕被安好芯从铜镜中看到,她甩了甩脑袋,脸色刹那间变得冰冷,抓起桌上还没有用过的胭脂盒冲叶闻人砸了过去。 叶闻人接住那盒子,不知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 “你给本仙滚出去。”她生气了。 气自己刚才好像是被这人蛊惑了,差一点道心不稳! 这可怎么得了! 叶闻人一脸沉静,不与她争辩。他将手里的梳子和胭脂盒放下,走出房门。 刚才,他的确是能够感觉到,安好芯其实…… 很在意他才对。 第五十五章 我与几位公子 “咚咚咚。” 姜季商手里拿着一束带露的花,敲响了安好芯的门。 可是里面却无人回应。 小安子幽幽走到他身后,告诉他:“公主和萧将军出去练剑了。” 这么早? 本来都已经凶巴巴的,会功夫了还得了? 姜季商走到后院,院里静得只剩下徐徐风声。 萧路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在青石上投下一道细长寒冰的影子。晨光穿过树叶,碎金般洒在他黑色的劲装上,他肩头微沉,膝略屈,脚掌微动蓄力,紧绷的眼眸里全是安好芯的倒影。 安好芯扎着高高的马尾,发髻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她身姿修长,一身红衣量体而裁,刺绣的腰带围绕着她纤细的腰肢,紧收的袖口更显她握剑的手玉白利落。 萧路动了动手腕,剑气划破寂静,他飞身而起,黑影如鹰般向安好芯扑去,寒光刺去,化作五道,比以往增加了两道。 安好芯的则不同,她将灵力聚集,剑尖颤出一朵虚影,如花又如漩,剑身指向萧路,那虚影飞速旋转,向周围扩散放大,将萧路笔直的剑气割断。 萧路眸闪惊诧。 公主竟这般有天分。 安好芯足尖一点,身子如风中细柳向后飘开,剑锋掠过胸前,裹着一股凉意向萧路刺去。 萧路回过神来,眼神骤然一凝,腰身猛地发力,拧身旋步,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饱满的弧光,对安好芯不再发虚招,而是凝聚了全身气力 剑锋交错,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与空气中搅动出的呼啸声交织成豪情与侠义。 姜季商呆愣得望着那灵动轻巧的身影。 那是安好芯?? 对决之下,还是萧路更厉害。 安好芯上身后仰,剑尖向后刺向地面,细腰反向弯成惊人的弧度。 等她再起身时,萧路刺过来的剑尖倏然定住,停在安好芯天鹅颈前一寸,纹丝不动。 风再次穿过庭院,吹动他们额前汗湿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意。萧路缓缓收剑,归入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芯儿你……怎么会……”萧路也诧异,她怎么会忽然这样厉害。 玉白的指尖轻轻擦了擦汗水,她把剑扔给萧路,转身抱起了在旁边观察的煤球。 “这有什么难的,本公主本就天赋异禀。”她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抱着煤球转身就走。 “你看到没?他体内的气息融合得怎么样?” 煤球咕隆咕隆地说:“不好。” “还不好?”安好芯有一点郁闷,“不是跟他在一起练习交流了吗?” “那就是这种交流无效呗。”煤球弱弱地说:“还不如之前公主拉了下萧将军的手有效果。” “那本公主总不能一直拉着他的手吧!”一股气从丹田发起,直冲脑门儿,安好芯忽然想到:“他怎么不能像叶闻人一样呢。难道……” 安好芯心生一丝歹念,“是不是因为叶闻人上次要死了,他体内几乎都是我的气息。那是不是萧路也……” “公主……仙子……你是不是功德已经破碎了?”煤球心头发怵,生怕安好芯走上歪路,它也要跟着遭殃。 说说而已,她陷入了沉思。 “你还会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安好芯的思绪拉回来。 安好芯生气地剜了姜季商一眼,“是啊,走开,信不信我一剑刺死你。” 一句话将姜季商的火气点燃,他对着安好芯的背影说:“又凶又恶,难怪找不到夫婿。” 话音一落,安好芯顿足,幽幽转身,明媚的脸上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光。视线下移,见姜季商那绝美的手中握着一束鲜花,她冷笑着勾起嘴角。 “你一个连王寡妇都搞不定的人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姜季商气不过,随手招了一个经过的婢女,让其把花拿去花瓶里插好。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回呛安好芯的办法,“你说得好像在这方面有什么成效似的。” 话一出口,姜季商就后悔了。 叶闻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气氛沉默极了,萧路也走了过来。 彼此无言以对,却是各有心思。 一股熟悉的药味飘了过来,安好芯轻轻吸了吸鼻子,只见小安子躬身走了过来。 “公主,许夫人准备好了早膳,请公主和各位一并用膳。”小安子依旧不敢抬头,心中的石头,将他压得死死的。 就算是公主原谅了他,他自己也不能释怀。 “奥……”安好芯的手指勾了勾额前的发丝,抿了抿唇,最终抬步去了前院。 许迦诺腰缠围裙,正在指挥着婢女。 “别放错了,公主的那碗放了蜜糖。” 遥见许夫人笑颜如牡丹,安好芯倒是疑惑起来。 她是不是失忆了? 本公主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还来? 一抹红色闯入眼帘,许迦诺眸染欣喜,她笑意灿烂,扭着腰迎上安好芯。 “妹子!” 手臂被亲昵地挽起,安好芯半愣半醒。 “咋了?这才多久,就不认识姐姐了?还是你有这几个风华绝代的公子,就把奴家给忘了?” 许迦诺将脑袋靠在安好芯肩头,一丝哀伤从描画精致的眼角流走。 “是不是,是不是?”见安好芯没有回答,她直起身子,微低着头,看似娇笑着,实则仔细瞧着安好芯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本已深埋心底的惶恐又一涌而出。 “你……药铺不要了?”安好芯迈步,她心里在想,如果她是个男人就好了,便可以像许迦诺一样,随时和萧路这般亲近。 可惜了…… “药铺关了。”安好芯愿意跟她讲话,许迦诺的心情便好转很多,“药铺也赚不了几个钱,哪有跟着三公主有前途。妹子你不会不要我吧?” 许迦诺努着红唇,实则快要被担忧席卷。 “不是。” 安好芯脱口而出的话给了许迦诺一颗定心丸。 她挽着安好芯,让她在主位就坐,整个过程笑滋滋地瞧着安好芯的侧脸。 “来,尝尝这是我做的滋补糕点。” 姜季商伸手去拿,安好芯见他泛着浅红的指尖,问道:“你不会也把明玉楼关了吧?” 姜季商轻微抬眉,他眼角的泪痣更显精明,他淡淡地说:“明玉楼也赚不了几个钱,哪有跟着三公主有前途,你不会不要我吧?” 第五十六章 万州,伤人的万州 姜季商说完,桌上几个人,外包括旁边伺候着的小安子都纷纷愣神。 许迦诺不满地瞪了姜季商一眼。 安好芯忽而笑了,这群人真有意思,萧路和叶闻人是因为家族利益,才不得不屈服于本公主。 姜季商和许迦诺为什么要跟本公主走这么近? 不过,有这样一群朋友也挺不错的,此生不会无趣。 “各位,不如我们一同游山玩水如何?” 安好芯灵机一动,可是她却没有看到她想要的结果。 “我赞同!”许迦诺是最欢喜的一个。 姜季商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萧路和叶闻人却相视一眼,各自为难。 最终,萧路点了点头,他的使命就是保护安好芯,安好芯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可是叶闻人不可以,他看似闲适,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每一次和安好芯的相处,都是他精打细算硬生生挤出来的。 比如昨晚替她梳头的短暂时光,比如今晨这一碗粥的时间。 安好芯把叶闻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她有一点遗憾。 虽然,叶闻人总是管东管西,限制她的自由,但人员不齐,总归是不让人那么愉快。 小安子、许迦诺和姜季商都在忙着准备出行的物品。 这时候大老板姜季商就最有发言权,他一手规划路线,还将萧路考虑成这旅程中保驾护航的首领。 “姜公子,先去万州吧。”小安子说。 万州? 姜季商嘴角扬起不屑,去那里干什么? 难道要让公主去找那东方零? “公主会很想去万州的。”小安子坚持。 姜季商虽有诸多不满,但谁也不懂,他心底有多在意安好芯的想法。 也就是因为这份在意,曾经让他对安好芯心生怨念。 他是商人的儿子,对他们这些官宦之后来说,是最低微的人。 不论他从小腰缠万贯,还是享受着别人享受不到的外来物件,同在京城,也只有叶闻人与他交好。 记得小时候,安好芯还没有进宫。 她灵动活泼,让小小的姜季商心生向往。 一次,他和叶闻人一道,算是有机会同安好芯接触。 安好芯斜睨着姜季商,见他也是满身绫罗绸缎,却从未听说过是哪家的贵公子,她轻蔑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姜季商笑着回答:“我是江南姜家人。” 安好芯在脑袋里搜寻一圈,不知。 叶闻人解释道:“就是江南有名的商行会长,那个姜家。” “商行?”安好芯尾音上扬,“商人的儿子?嘁,叶闻人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说完,安好芯转身离开,连她的背影里都是对姜季商的不屑一顾。 这么多年了,安好芯早就忘记了曾经见过一个叫姜季商的人。 但安好芯的名字却如倒刺一般,狠狠地扎进姜季商的心里,拔之无用。 后来,京城出现了个臭名昭着的三公主,那竟是安好芯。 一个为了穷酸书生而抛弃尊严的安好芯。 姜季商顿时怨念横生,明明眼高于顶,却只是对他一个人而已吗? 安好芯躺卧在安启元送的木椅上,在树下乘着阴凉。 有脚步声临近,她没有睁眼也知道是叶闻人过来了。 “本公主想跟你商量个事。”安好芯却是一直闭目思考着。 叶闻人站在她身旁,惆怅笼罩着他。 他不想扫兴,所以没有阻止安好芯的出游计划。 “嗯。”他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安好芯忽然睁眼,起身,水润的眸子里闪出睿智的光。 “萧路无法掌控体内属于我的气息。煤球说要有效交流。那天我牵了牵萧路的手,听说有效。” 所以呢? 她并没有留意到叶闻人原本温柔的脸色蒙上一层薄霜。 “我不能对凡人出手,所以一定要萧路帮我报仇。我想了一下,我要是和萧路成亲,就可以天天拉他的手。” 他的话是“老谋深算”的叶闻人始料未及的。 本来就心情低落,再听她这话,叶闻人心底燎起一股烦意,但他向来温文尔雅,也不想浪费本就不多的时间和安好芯生气。 “你喜欢他吗?”他问,嗓音里有旁人不可闻的,轻颤着的底色。 安好芯想了想,说:“什么喜不喜欢的。本公主要招他当驸马,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拒绝的。等他练成绝世武功,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看来陆执之后,你也没有倾心于任何人。”叶闻人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安好芯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心底漫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陌生,无法描述。 “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安好芯承认,人间规则,叶闻人比她更懂。 不然也不会找他商量。 “告诉他吧。”叶闻人说:“告诉萧路实情,这才是最好的交流。” “……”安好芯有些犹疑,她不想再多一些人知道她的事情。 “嫁他或告诉他实情,都能达到你的目的,随你怎么选。” 说完,叶闻人冷漠转身。 手上传来一股冰凉,叶闻人狠狠怔住,他求证性地低头看去,确实是安好芯拉住了他的手。 见他目光灼灼,安好芯猛地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 “你又跟本公主甩脸色!活腻了是吗?话还没说完,你急着走?” 叶闻人闭目叹息,有苦难言:芯儿,你要跟我商量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平静处之? “行了行了,就依你之计。”安好芯思考一阵,还是觉得叶闻人的办法最好。 虽说当凡人可以成亲的,她肯定是道心坚定,但萧路就不好说了。 决定之后,安好芯又躺回去,闭上眼睛。 阳光漏过树叶,点点落在她的脸颊,光照之处,她脸上细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让人想要伸手去触摸。 “你要回去了吗?帮我跟安启元道谢。他做的这些玩意儿,要是让姜季商拿出去卖,一定又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沉默半响,叶闻人语气坚决:“我不会回去。” 安好芯身边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她的思维方式又非同凡人,如果不盯着她,搞不好哪天她就随意嫁人了。 虽然他会祝好,但这绝对不是他叶闻人想要的结果。 “你不回去?” 安好芯再度睁眼。 叶闻人从她眼中见一抹惊喜,这令他心底的乌云被风吹散。可下一秒,他就再度沉入海底。 他听见安好芯说:“好,我要先去万州。” 第五十七章 与萧路魂识相交 “你这是去万州的路?”安好芯坐在豪华的马车上。 许迦诺挨着她坐,死死挽着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有万般风情,却总在安好芯面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姜季商扯了扯嘴角,一把画着红色艳丽花朵的扇子在他漂亮的掌心中打开,红白相称,鲜艳夺目又洁净无双。 安好芯瞧着那把扇子。 凡是姜季商的东西都是能第一时间吸引人眼球的,精致又精美绝伦。 姜季商很满意安好芯此时的眼神,在吸引人注意力这方面,商人总是很得心应手。 “漂亮吗?”他把话题引到扇子上。 安好芯点了点头,许迦诺偷偷瞥了眼,不觉得他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华而不实,还没有我为公主准备的草药香囊有用。”许迦诺酸溜溜地说。 姜季商微微眯起眼睛,敌对地瞧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 叶闻人掀开帘子,望了望天空,这个动作将安好芯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她脱口问:“你在看什么?” 叶闻人摇头,“没什么。” 安好芯因此而不满叶闻人。 狗东西,知道本公主的一切,却对本公主有秘密是吧。 “公主公主,那边有一处山脉,灵气充足。”后面的马车上,煤球到处乱窜,小安子已经抱不住它了。 “停下来。”安好芯也感觉到了,她惊喜地掀开帘子,对外面骑马而行的萧路说:“萧路,我们在这里休息两天。” 休息两天? 姜季商不明所以,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有什么好休息的。 叶闻人清晰地感知到安好芯的兴奋。 如果要说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开心,目前就是两件。 一是见到东方零。 二是能找到灵力充沛的地方,她要帮萧路练功。 “一定要在这里吗?”姜季商略显苦恼,这里没有他家的宅子,只能借宿在客栈。 姜季商随行的管家去镇上最大的客栈瞧过之后,出来摇了摇头。 姜季商当即决定,“你去瞧瞧,租借一处宅院。” “是。”管家带着几个随从,即刻在这镇子上四处察看。 安好芯将煤球和那个装着夜明珠的锦袋从小安子手里拿了过来,看向萧路:“本小姐想要去那边山里走走。萧路你跟我一起去。” “奴家也要去。”许迦诺不像其他几人,她一个女子,总是可以任性一些的。 “……”安好芯向叶闻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叶闻人接收到,刚要开口,只听许迦诺突发奇想地说:“你看阳光正好,不如我们带些美酒吃食去那边踏青游玩如何?” 姜季商看向山边,金光普照在一片苍翠上,光是远看就已经让人心旷神怡了。 “去。”他爽快附和,也是决定,且是身体力行,不等安好芯和叶闻人反应,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小安子见公主没有反对,便帮姜季商一并搬出一坛美酒。 安好芯走到叶闻人身边,踮起脚尖,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 这一幕印在萧路冰冷的双目中,挥之不去。 到山脚,姜季商和许迦诺连同小安子一并忙活着,叶闻人立于一旁,见几人都忙得不亦乐乎便示意安好芯可以带着萧路离开。 这一幕正好被小安子瞧见,但他只当是自己没有看见。 公主的事,自有叶大人安排,和萧将军一道,公主也是安全的。 所以,不论公主要做什么,他虽也有好奇心,却从来不会越界。 萧路揽住安好芯的柳腰,携她一并飞身登上山巅。 云海翻滚,凉得煤球打了个哆嗦。 萧路见此,冷不丁开始宽衣解带。 在安好芯蹲下解开锦袋,拿出夜明珠放在一旁时,将黑色的外衣披在安好芯身上。 一股几近灼热的温暖感将安好芯包裹。 “奥……” 安好芯正要剥了那衣服,煤球迅速阻止,“公主,穿着吧,要是萧将军能穿着你穿过的衣物,那兴许也是有效果的。” 好吧。 安好芯将夜明珠拿出来,双手隔着一寸的距离将珠子包裹,过了会儿,萧路竟然见到有浅蓝色的柔光慢慢涌进那珠子。 姜季商竟然送给公主这样的宝物。 “芯儿……这是……”他惊诧不已。 “正要告诉你呢。”安好芯平静道:“我正在将山气灵力储存在这颗珠子里。我本为仙子,来这里渡凡人劫……” 萧路听她说了一通,震撼之余却只问道:“你不是公主?” “我是啊。”安好芯肯定。 “你不是……原来的芯儿……”萧路一时难以接受。 他回忆起那场大火,就是那个时候? “准确地说,我把你原来的芯儿赶出我的肉体了。自焚的人不配得到人间一切美好与劫难。”她专注于储存灵力,却没有见到身后萧路早已变了脸色。 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守护的是另一个人,日思夜想的也是另一个人…… “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打败凌霄。”安好芯回头即见萧路神色复杂地俯视着她。 “你不愿意?”安好芯蹙眉。 萧路忽然俯身,蹲下来,双臂轻轻环绕着安好芯,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他太粗鲁会伤害安好芯似的。 “还好你那时可以自救。还好你不是普通人……”他感觉到后怕。 “公主别动他,他的气息正在慢慢融合。”煤球黑色的眼珠子里闪着晶亮的光。 安好芯轻轻闭上眼睛,趁势将自己的气息注入萧路的体内,魂识操控。 两股气息轻浅交融,彼此试探,逐渐接纳。 萧路体内的冰凉感加重,安抚了他原本的燥热滚烫。 半个时辰后,安好芯轻轻倒在萧路怀中,她现在也是凡间肉体,很容易消耗,很容易疲倦。 这让萧路有点不知所措。 煤球跑过去,在安好芯脸边蹭了蹭。 公主啊公主,咱也不必急于一时呢,这种事情应该循序渐进的。 上次救叶闻人就已经损耗过大了,这回又……一次性…… 安好芯忽然睁眼,瞪着萧路,警告道:“你现在体内气息有三分之一是我的,此事只能你知我知,还有叶闻人知。要是传出去,或者背叛我,我会让你暴毙而亡。” 她来不及看萧路反应,便又昏睡过去。 第五十八章 萧路,我们先走一步 萧路怀抱着安好芯飞身落定山脚下。 许迦诺着急忙慌跑去询问:“怎么了?” “睡着了。”萧路答完话,目光和叶闻人相撞。 不知叶闻人何时知道公主的秘密的。 他那么聪明,一定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吧。 姜季商也走过去,目光在安好芯和许迦诺脸上来回扫过。 直到许迦诺脸色越来越难看,姜季商才吼道:“怎么了你到是快说啊!” 许迦诺摇了摇头,她不解道:“就上了次山,怎么累成这样?” 煤球口里叼着装夜明珠的锦袋,投向小安子的怀抱:萧路是武将,需要的自然更多。 “快,把她放在阳光底下。”许迦诺摸着安好芯的手,不是从前冰凉,而是寒冷。 踏青失败,大家均已没了心情。 安好芯整整睡了四天,醒来时几人都在床榻边上守着。 许迦诺坐在她的床榻上,寸步不离地陪伴着。 萧路倒是精力更好了,整日整日不睡觉也不会有一丝乏累。 姜季商时刻候着,只要许迦诺说要什么东西,他会立刻命下人去拿。 目光扫过屋里的人,不见小安子和叶闻人。 “小安子呢?”她问。 许迦诺将安好芯扶起来,靠坐在床头,“安公公去熬药了。” 安好芯明了。 带着斗笠的男人和戴着帷帽的女人踏进了这个名叫“青山”的小镇。 “安好芯就在这里。”温纤染笑着说。 凌霄迈开步子,势不可挡地踏进青山镇地界。 “凌大人。”温纤染对着凌霄雄壮的背影喊道:“上次任务又失败了,这次可不要让太子哥哥觉得你很没用哦。” 凌霄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止步。 温纤染不怒反笑。 她忽然感觉到乐趣十足,这样捏着别人尾巴的感觉好让人愉快。 院落的门被一脚踹飞,萧路即刻拔剑冲出去,凌霄掀了头上的斗笠。 戴着那碍事的玩意儿,就是怕街上的人看出他就是画像上的通缉犯。 会耽误他取安好芯狗命的时间。 在安好芯这里,他已经几次挫败,还因此而失去了太子的信任,被逐出太子府。 许迦诺大惊失色,下意识抱着安好芯。 姜季商的几个随从拿出了弓弩,全部对着凌霄,蓄势待发。 “不用。这样会影响萧路。”安好芯看向煤球:完了,本仙听力不行了,完全感觉不到凌霄来。 煤球把夜明珠叼至安好芯手中。 安好芯试了一下,脸色骤然煞白。 完了! 不能吸入灵气了! 煤球身子一抖,猫脸讶然:“仙子你被大火烧,救了叶闻人,现在又助萧路练功……这下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了吧?” 安好芯如遭雷劈。 “快快快,走走走。”安好芯拖着疲惫的身子,拉着许迦诺和姜季商,眼神示意小安子,“快跑啊。留在这里只会给萧路添乱。” 原本她以为她还可以保护这几个不会功夫的人,这下好了,完蛋。 “叶闻人去哪里了?”她下意识问出口。 小安子抱起煤球,拿上夜明珠,一边回答:“昨日叶大人听空中一声鹤啼,便离开了。” 哦? 怪不得他整天盯着天空看。 安好芯顿生一股淡而奇怪的感觉,她见姜季商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毫无气力地一拳砸在姜季商的脑袋上。 再不走你万贯家财就要打水漂了! “萧路,你打不过我。”凌霄扯动嘴角,面部表情机械冷血。 萧路稍稍向后看了一眼,见安好芯带着其他人早已经走了,他便开始放心战斗。 他不想和凌霄多说话,直接拔剑相向。 体内的气息出奇地细腻,随意调遣,剑尖上墨蓝色的光影将剑身延长,刺出去的一瞬间五道蓝光直奔凌霄而去。 凌霄歪着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从三道变成五道。是为了专门对付我吗?” 作为第一刀客,凌霄天生就是要砍遍万物的武学天才。 之前安好芯能逃生,只不过是因为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而已。 现在,他就要先将萧路击败,再取安好芯首级。 他手握长刀,横向一挥,直令空中刮起大风,树叶砂砾飞走,强势地斩断了萧路的剑气。 萧路不骄不躁,他飞身而起,再次主动发起攻击。回想起安好芯旋转的剑花,他凝神,原本直直的五道剑气再度分化,一而十,十而百,化作无数细丝,随着手腕的摆动移位,从各个方向向凌霄刺去。 这就是安好芯给他的刚中带柔的气息。 凌霄见此,横刀挥舞,呼起龙卷风,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剑气收拢,一时间空中飞沙走石,剑气被旋转的气流隐没吸纳。 “哎呀,萧路输了怎么办?”许迦诺在马车里焦急地望着刚才宅院的方向。 安好芯安抚道:“输不了,你别看了。” 许迦诺才不信安好芯的鬼话,继续伸着脑袋望着。 忽而隐没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龙卷风撕得粉碎后,被萧路凝聚成一股,从灰色的杂乱中冲出去,直刺凌霄的胸口。 凌霄向后退了一步,刀横在胸前,成功接住那股剑气。 他嚣张地咧开嘴角,正准备挥刀斩向萧路,银白的刀面上裂开了细纹,沿着刀身蔓延,直到听见地面哐当的金属声。 萧路乘胜追击,迅速前行,剑指凌霄脖颈,又是一道蓝光从眼前倏然而过。 凌霄用他的断刀朝萧路砍去,近身搏杀反而限制了凌霄凝聚剑气。 金属相撞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仿佛每一次撞击都是奔着要对方的命,他们没有一刻是手软的。 “这又要打到什么时候?”许迦诺看向小安子,“你不是有厉害的毒吗?你给那凌霄尝尝呗。” 小安子手指僵了一瞬,低头道:“不行。” 他还没站在凌霄身前,就已经被砍死了。 “那你下次把毒给萧路。”许迦诺又开始出主意。 安好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又追悔莫及,刚才怎么没有想到。 “也不行,这个药在我体内,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小安子低声道。 “啊?”许迦诺想了想。 那岂不是,小安子这个人就有毒…… 姜季商压了压眉眼,这里面正常人,怕是只有他和叶闻人了吧。 正想着,马车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许迦诺奇奇怪怪 姜季商欲下车查看,只听外头随从挨个惨叫,一股血腥味突如其来,弥漫出令人惊悚的味道。 “怎么办?”许迦诺护在安好芯身前。 但不等他们反应。 宽敞豪华的马车从中间劈开,裂成两半。 安好芯拉着许迦诺,小安子和姜季商则倒向了另外一边。 不知哪里来的几个黑衣人,虽功夫一般,收拾他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几个人被甩得晕头转向,一黑衣男子跃身而来,盯准了安好芯和许迦诺挥刀砍去。 许迦诺着急忙慌地从兜里掏出来不知道什么的粉末撒过去,那人捂着眼睛。 安好芯试过了,她现在形同废人一个,她抓起锦袋,趁机和许迦诺互相搀扶着,向没有村落的山里跑去。 反观姜季商和小安子这边,他们无人砍伐,可以看出那群人的注意力都在安好芯和许迦诺身上。 等黑衣人能够睁眼时,便立刻要追上去。 小安子挡在他们面前,双手挥去,将地府之引放了出去,却也在那一瞬间被人砍伤了两条手臂。 鲜血迸发,小安子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指望公主可以安心逃跑。 中毒的黑衣人顿时痛苦不堪,周身扭曲后,轰然倒地。 却还是有几个离得远的安然无恙,越过小安子朝安好芯她们那边追去。 姜季商扶着小安子,血顺着双臂流下来,湿了他一手。 “快走,回镇上去治伤。” 姜季商扶着小安子,目光却眺望着安好芯逃走的方向。 回想起她和萧路练剑时英姿飒爽的模样,姜季商悬着的心稍微低落些,他要回到镇上,还有另外的事情。 逃跑的过程中,安好芯发现许迦诺虽然平时矫揉造作地厉害,一遇到危险脚力是一点不落下。 许迦诺拉着她,提着裙子,面色凝重地在山路上奔走。 这会儿不优雅了? 安好芯头重脚轻,行尸走肉般被许迦诺拖着跑。 “跑不动了,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药粉?”安好芯撒开许迦诺的手,一手插着腰,一手扶着额头,指尖沾满了细细的汗水。 “没了。”许迦诺愁苦叹息一声,追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蹲下来,拍了拍肩膀,“上来,我背你。” 安好芯眨着疲惫的眼睛,摆了摆手,她往深密的草拢中走去。 要是沿着山路跑,很快就被抓住,被大卸八块。 “找个地方躲起来。” 许迦诺跟了上去,越往山里走,密林中天色越来越昏暗,没有任何声音,气氛阴森森的。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刚刚见过这棵歪脖子树……” 许迦诺回想起来,她就是在这树边捡了两根枯枝做手杖。 丝丝凉意袭来,安好芯抬头望了望。 这么快就迷路了,这山里有迷障。 真背! 安好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枯叶上,索性歇息起来。 她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即便珠子里充满了灵气,她现在也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使用。 许迦诺却不然,她忙活着用石头做记号,以分辨道路。 “唉?” 安好芯听见许迦诺疑惑的声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正试图去抓山坡边的一株植物。 不过在那之前,她又收回手,拔了几根头发,探着身子去捆绑那植物。 “你干什么?”安好芯猜得到那是什么药材,却不解她为什么要用头发去绑。 许迦诺小心翼翼,“野人参会跑。” 长了脚了? 安好芯才不信,她瞥开视线,心中祈祷在外面的人一定不要进来找她们,在这迷障中,就算是萧路也很难突破出去。 正想着,忽然听见什么东西缩进草丛中,抬头一看。 许迦诺人不见了! 安好芯睁大了眼睛,疲惫强行被瞥开,她起身走到刚才许迦诺站的位置。 尺深的草有被压的痕迹,草丛中赫然一个黑洞,往里看去什么都看不见。 “许迦诺!”安好芯朝那洞口喊了声,并无人回应她。 她顿时心生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她灵力尽失,估计外面天快黑了,林中静得可怕,气氛越来越压抑可怖。 她捡起一颗石子儿丢进那个黑洞,回声清晰。 这个深度许迦诺掉下去估计已经摔断腿了,她当即决定要去陪着许迦诺。 四周扫过一眼,她从环抱大树上取下藤蔓,顺着藤蔓下入洞中。 果然许迦诺在下面,揉着脚踝。 她见安好芯抓着藤蔓下来,眸中没了原来的半分轻挑,而是满眼复杂。 “你没事吧。”安好芯走近,蹲下来,下意识要伸手去帮许迦诺察看伤情。 许迦诺挪了挪身子,很显然在回避。 摔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没办法发出声音,直感觉自己要死了。 等她缓过神来,还好周身只有右脚骨头断了。 “你也不怕那绳子断了。”许迦诺担忧道。 那藤子虽然很长,但是却很细。 “断了就断了呗。”安好芯想着,要是为了救人而死了,虽然短命,但也是功德一件,说不定她就渡劫成功了呢。 她哪里知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许迦诺感动至极,只顾着深深地望着她。 “你的脚怎么样了?”安好芯又要上手去看。 许迦诺惶惶避之,却扯动了筋骨,痛得发出“嘶”一声。 “断了。”她说。 安好芯一听,更是担心,她再度倾身过去,非要看看。 “别看!”许迦诺显得很慌张。 安好芯的手顿住,她疑惑地瞧着许迦诺。 看一下怎么了? 她不解。 许迦诺很喜欢粘着她,但每当遇到像这种时候,她要瞧许迦诺的肌肤,许迦诺就会很抗拒。 她坐在许迦诺旁边,无语地说:“你是什么妖怪变的吗?很怕别人瞧见你的真身吗?” 她虽是玩笑,但许迦诺却很苦恼。 “现在怎么办?你脚受伤了,那绳子……你也看见了……” 安好芯真不能保证那东西能支撑两个人爬上去。 “你先上去。” 许迦诺摇了摇头,她可不想弄断那藤子让两个人都失去上去的机会。 更可怖的是,如果她上去了,安好芯没有上去…… “我们还是待在一起吧。”许迦诺轻轻说,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夜明珠已经发出了明亮的光,照着沉默苦恼的两个人。 安好芯蜷曲着双腿,支着脑袋,喃喃念道:“只能这样了。还好这洞里暖和,不然不饿死就是冻死。” 第六十章 许迦诺是漂亮男人 “你怕不怕?”许迦诺一直瞧着安好芯被夜明珠的柔光照亮的侧脸。 这已经是安好芯第二次救她了。 怕? 当然不怕。 只是有点心烦而已。 “你怕吗?”安好芯扭头,对上许迦诺忽而变得深情款款的眼睛。 这样的变化,让安好芯以为,许迦诺是真的害怕了,吓得连一身媚骨都老实了。 许迦诺嘴角扬起不可察的微笑,忽然娇声说道:“奴家很怕,怕得发抖,不信你抱抱我。” 安好芯听她吟起哭腔,又见她脚踝处有血迹,便信以为真。 她拉起许迦诺的手,安慰道:“别怕,大不了死了呗。” 许迦诺暗自苦笑,这是安慰人的方法? 不过,目光落在安好芯的手上,许迦诺感觉到一股凉意,她反握着安好芯,紧紧地让她不可挣脱。 一时,两人不知说些什么,便沉默着。 很久,许迦诺低声开口。 兴许是这洞中有回声叠加,安好芯听着她的声音竟比之前低沉了很多。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才害你被逐出京城,让你和你母妃分离。” 见安好芯不语。 她又继续说:“我以为你真的怪我。可是叶大人他告诉我,你只是不想让我说出下毒的人是安公公,才故意说那些话。 京城里人人都说三公主骄纵不堪,丢尽了皇贵妃的脸,让皇贵妃在宫中抬不起头。” “叶闻人跟你说这些?”安好芯仿佛没问过刚才那句话,话锋一转又说:“他们说的是事实。” 许迦诺一顿,手指又收紧了些,“可是你恐怕是全天下唯一一个能为下人顶罪的主子吧。你还……一点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市井流民。” “嘁。”安好芯心烦意乱。 许迦诺说话的腔调真像是她们就要死在这里了,临终遗言般。 “本公主看不起所有人。”她把手从许迦诺手中拿开,“话这么多看你是一点都不怕了。” “……”许迦诺心头咯噔一响,又说:“我看你就很喜欢东方大人嘛。这不是要去万州吗?” 那能一样嘛! “你懂什么。东方零可是本公主看上的……”安好芯思考着要怎么表达,才能让许迦诺听懂。 “什么?”许迦诺的嗓音紧绷。 “嗯……”安好芯顿了顿,“本公主以后办个学堂,要让他来当学生的。” 许迦诺似懂非懂,心中又有无尽的揣测,“那你是更喜欢叶大人还是东方大人?” 安好芯歪着脑袋,深深蹙眉盯着许迦诺。 她转弯抹角地试探本公主吗? “你放心,本公主不跟你抢你的叶大人,但是其他人会不会跟你抢,本公主就管不着了。” “你不喜欢叶大人?”许迦诺惊讶,心头之喜暖洋洋地飘过,软软的,如同安好芯手上的触感。 她好像也不喜欢萧将军。 姜公子的话…… “那你是喜欢姜公子?”许迦诺又急着追问,一时间连腿伤都忘了。 不痛,一点都不痛。 “喜欢?我现在很喜欢凌霄。竟然还敢来追杀本公主。不知道萧路打赢他没有。” 安好芯拍了下腿,语气坚定。 “不行,本公主一定要想办法出去。说不定出去就能看见凌霄的脑袋!” 说完,她又感觉累了。软软糯糯地点着脑袋,脑海里还想着出山的方法。 许迦诺见她昏昏欲睡,手掌轻轻揽过她的头,让她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呼吸轻浅,伴着淡淡香气,这夜深人静的,又荒无人烟的,只是这一点点气息就足够勾起人全部的感官。 许迦诺清了清嗓子,很是后悔那晚在她房间里过了一夜。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是个男人,那安好芯的名声就会被他毁了。 那岂不是要在她面前一辈子装作是个男人? 许迦诺越想越悔,越想越不甘心。 曾经他扮女人只是因为找他看病的女人都不来正经看病,净让他为难,他才干脆进了京城,换做女装。 这下好了,自己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却因为一时的不清醒,这辈子都无法恢复男子身份。 思考之余。 除非…… 除非他能得安好芯芳心。 可这看起来并不那么现实。 一丝杂念在心底生根发芽。 他抬起手掌,指腹轻轻描绘着安好芯脸部的轮廓,掠过她轻颤的睫毛,顺着她的鼻梁,滑到柔软的唇瓣。 至少现在,在出去之前,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解开自己的衣物,袒露出展平的胸口,又将发饰拆了,用手梳成了男子的发髻。 将衣物铺在地上,他让安好芯平躺着。 这样能睡得舒服些。 等安顿好安好芯,他才借着夜明珠的光察看自己的伤口。 许迦诺自诩神医弟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为自己正骨。 双手按了按破裂的骨头处,他的手没了妖娆的兰花指,显得修长苍劲。 轻轻吸进一口气,掌心一用力,他感觉咔嚓一下,撕心裂肺的痛传遍全身,豆大的汗粒顺着他漂亮的脸滴落。 他听见洞中有滴答声,于是支起身子,寻着声音,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竟发现这洞中还有个小小的潭。 洗净身子,他捡了碳化的枯枝,把剃掉的眉毛描画成原本带着英气的样子后,就回到安好芯身边,沉默地坐着,等她醒来。 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安好芯才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地睁眼。 一个裸露上身的男人坐在她身边,从她的方向看过去,他的侧脸像秀峰一般,轮廓清晰又不失温柔。 看起来很美。 安好芯眨了眨眼睛后,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你醒了。”许迦诺扭头,深情款款地看着朦胧的安好芯。 安好芯怔怔地瞧着他。 许迦诺轻声一笑,那声音也如清风拂过。 安好芯依旧不语,只是盯着他看。 许迦诺是个男人。 男人可以这么漂亮吗? 他男生女相,卸去女装甚至比之前更加好看。 见她眼神逐渐惊讶,许迦诺更是视线胶着在她润白的脸颊上,满眼都是情谊。 安好芯移开视线,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迦诺低着头,追着她的视线,“怎么,漂亮姐姐变成男人你就不喜欢了?” 第六十一章 我给你定情信物? 安好芯没有回应。 大姐,哦不,大哥! 你漂亮是漂亮,但你说不定就要死了,变成骷髅架子,看你有多漂亮。 她再度将夜明珠捧在手里,却依旧无法催动里面的力量。 许迦诺心生无尽的挫败感。 在安好芯眼里,他竟然还没有一颗珠子耀眼。 他一把抢了安好芯手里的珠子,安好芯神色骤冷,“你疯了?” 许迦诺略带英气又美艳的脸上浮现出很多认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清风一般的嗓音裹着一点强势与霸道,一双桃花眼粹出寒露。 安好芯见这样的许迦诺,很不适应,像和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 她耐着性子说:“你好看,你天下第一好看,行了吧?” 许迦诺抬了抬眉梢,模样如桃枝微动,美得清新俊逸。 “敷衍。”他佯装埋怨,实则暗自欢喜。 突然间珠子闪烁了一下光芒,把许迦诺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把那珠子扔了! “许迦诺!”安好芯几乎是扑过去接住珠子,身体的冲击将许迦诺撞得往后仰去,而她更是整个人叠在许迦诺身上。 还好还好。 安好芯抬头怒瞪许迦诺一眼,他竟眼带笑意地盯着她,打趣地说:“公主这么主动?” 说完,他顺势抱着安好芯,享受着只属于他的幸福时刻。 安好芯的身子柔软似水,他禁不住再收紧手臂,让她更加贴合在他的胸口。 就检查珠子那么点时间,她已经被许迦诺搂得喘不过气了。 “许迦诺你放开我。”刚才发出的那一道蓝色的电光,闪透了安好芯的思绪。 许迦诺不放,反而将安好芯的身子往上移了点,让她脸上的肌肤触碰到他轮廓清晰的下颚。 除去妆面后,他的胡茬像浅浅的刺轻轻戳着安好芯。 安好芯这次对许迦诺是个男人这件事情有了实感。 “我叫你放开我。” 安好芯蹙眉,回想起之前许迦诺总是贴着她,偷摸着占尽了她的便宜,还敢和她同床共枕…… “我不放,除非你……” 许迦诺仰起头,那双本就华丽的眼睛被痴情攻占,他将要问出的话化作行动,亲了亲安好芯的脸颊。 安好芯瞬间被点燃,她直感自己怒发冲冠,铆足了劲儿挣脱,却不能弃了手里能救命的珠子。 “你别动!”许迦诺怕了,若是再这样接触,他怕他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妥协地松开双臂,将安好芯稳稳扶起的那一瞬间,安好芯犹如罗刹一般,眼神可怖,一个巴掌印在许迦诺绝色的脸颊上。 许迦诺捂着脸,惊诧之余问道:“你真打?” “我不仅打你,等出去了,我还要杀了你!”安好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许迦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轻薄于本公主。 “要杀我?”许迦诺揉着脸颊,故作自暴自弃地说:“那我就不上去了,死在这里算了。” “……” 安好芯一把扭住他的耳朵,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凶神恶煞地说:“你拿着这个,想办法用你的意念控制它,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许迦诺听着安好芯口中说出的天方夜谭般的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糊涂啊。 许迦诺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安好芯,她的手高抬空中,正准备再呼他一巴掌,只听许迦诺说:“别这么凶,我做就是了。” 安好芯用脚将许迦诺的衣服踢过去,“先把你衣服穿好。” 许迦诺哀叹,以前只听见看见安好芯凶,这次也算是亲身体会了。 他按照安好芯的指令,坐下平息,将夜明珠放在双手掌心,调动安好芯说的意念。 没有用。 安好芯紧盯着。 肯定可以的,刚才就是许迦诺的触碰导致了那道电光。 果不其然,过了会儿,淡蓝色柔光忽闪忽闪,许迦诺也睁眼,见这奇怪的一幕。 “这……”许迦诺难以置信。 安好芯对这轻薄之徒没有了耐心,恐吓道:“别问,多问一个字拔了你的舌头!” 许迦诺再度闭眼,他只感觉内里有一丝凉凉的气息,在向外缓缓流淌,与那珠子上的气流相互呼应。 柔光萦绕,逐渐将许迦诺包裹,托着他缓缓上浮,直到重回地面,他才睁眼,不可思议地握着珠子。 “许迦诺!” 洞底下传来安好芯的咆哮声。 许迦诺忽而轻笑出声,把这母老虎忘底下了。 “你顺着绳子爬上来!”许迦诺故意要逗她。 话音刚落,她听见安好芯在下面吼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做女人要柔情似水,不能像你那么凶,听见了吗?”许迦诺其实也喜欢她炸毛的样子。 可是,洞里忽然安静了,没有半点生气一般沉静着。 一瞬间,许迦诺紧张起来,他即刻催动珠子的力量,将安好芯接了上来。 “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你不要生气了。”许迦诺见安好芯脸色冰冷,似乎心里却有一团巨火,即刻要冲破桎梏,爆发出来。 “用珠子指路。”安好芯冷淡道。 许迦诺立即照做,心却漏了一拍,一边引路,一边替自己求情:“公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理我。” 安好芯不语。 许迦诺已经暴露了自己,他贪欢一时的代价,不是那一巴掌,而是现在不可能再和安好芯像之前一样亲近了。 预感到许迦诺还要再说什么,安好芯先他一步:“闭上你的嘴!” 哦…… 许迦诺心底凉了半截儿。 行至山脚,安好芯回望山里。 她在想,来追杀他们的人铁定是这辈子出不来了。 凌霄不会带这帮普普通通的杀手,所以这些人是听了谁的命令呢? 趁她愣神思考之际,许迦诺已经恢复了女装模样,可是神态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诺,你的灵珠还给你。”许迦诺深情的目光恨不能将安好芯看穿。 安好芯收回视线,思忖一阵,说道:“你拿着吧,它现在是你的了。但是……” “要保密。”许迦诺将若死灰一般的心因为安好芯的一句话复活了。他走近安好芯,轻声对她说:“我当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了。” 他已经顾不得这事有多匪夷所思了。 第六十二章 他们这是要吵架? 不等安好芯反应,许迦诺已经退开两步,为了避免被她创伤。 两个人回到小镇上,萧路他们果然还在原地。 只不过,这里已经一片狼藉了,就连周遭也因为战斗,被殃及。 “萧路!”安好芯跑过去,目光上下扫过完好无损的萧路,兴奋问道:“凌霄呢?你杀了他吗?” 萧路摇了摇头,脸色越发冰冷,薄唇微启又闭。 “让他跑了。”姜季商从屋里走出来。 让他跑了? 为什么? 明明萧路看起来状态这样好。 那一定是凌霄惨败,怎么会逃跑呢? 安好芯顿生遗憾。 姜季商也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安好芯的目光在萧路和姜季商二人身上来回扫过。 萧路无法开口,最终还是由姜季商说了:“凌霄跟他说你已经被他的同伙杀了。” 萧路心神一乱,凌霄趁机逃走了。 安好芯不懂,“如果你知道本公主被杀了,难道不是更应该趁势帮本公主报仇吗?” 姜季商轻轻翻了个白眼。 这是男人的事,她不懂。 那种一瞬间被悲伤席卷的感觉,心里有爱的人,是可以体会的。 而姜季商还要承受另外的煎熬。 随行都死光了,小安子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还好两条手臂保住了。 他想去寻找安好芯,却无从迈步,只能不断地劝自己:安好芯现在功夫了得,不会有事。 可每每回想起安好芯和许迦诺逃走时又好像压根儿不会功夫,他又痛恨自己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刚刚,听到她的声音,他胸口轰鸣一声,看似冷静,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所以,萧路定然是关心则乱。 “小安子呢?”安好芯又问。 “他受伤了。”姜季商眼神往屋里瞥了眼,“被黑衣人砍伤了手臂。” 安好芯抬步,却又恐打扰小安子休息,她朝许迦诺冷声命令道:“你赶紧去给小安子治疗。” “是是是。”许迦诺揶着嗓子又变回了安好芯的漂亮姐姐。 等许迦诺进了房间,安好芯一把抓住萧路的手腕,“走!” “去哪儿?”萧路疑惑。 姜季商不解。 “凌霄可以追杀我们,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追杀他啊。”安好芯眸光坚定,誓要要那凌霄的命。 姜季商简直要给气笑了。 不是说好来游山玩水的吗? 现在被人追杀不说,安好芯还想着要去反追杀。 “你行了吧。” 他无语至极,抱着双臂靠在门口。 “你看看这里,到处都被破坏了。刚刚镇长来过,要我们赔偿百姓们的损失,什么时候把房屋修缮好,什么时候才能走。” “……” 安好芯心有无尽的失落,那不是就差一点点吗? 等凌霄缓过劲儿后,还来追杀她。 憋屈! 从没这样憋屈过! 他们在青山镇待了整整十天,镇长才勉强放他们走。 听闻安好芯跑去山里,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镇长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真有这事?那山古怪得很,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曾经我们这里也有人进山打猎,都没有回来的。” 镇长打探。 “姑娘可是有什么奇特的方法?” “没有,别进去。本小姐运气好而已。”安好芯庆幸自己带着聚了灵气的珠子,也庆幸自己曾经渡给许迦诺一些灵气。 这就叫作好人有好报。 小安子恢复得很好,安好芯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放弃去追杀凌霄。 一是因为自己忽然无法补给灵气。 二是她不想再让小安子他们遭罪。 听说凌霄被萧路伤得口吐鲜血,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来。 于是,她还是决定继续向万州行进。 低潮的瓦屋中,温纤染照顾着凌霄。 她比以往要平静得多。 “你怎么这样没用,不是第一刀客吗?竟然被伤成这副模样。” 她一边给凌霄喂药,一边用柔绵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 “不过你放心吧,太子哥哥不要你,我不嫌弃你。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说着,她用丝绢儿擦了擦凌霄的嘴。 “我派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听说有几个人死了。还有几个人进了山里失踪了。可是……安好芯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是为什么? 难道安好芯有神灵相助不成? “好好养着吧。”温纤染心里又多了些想法。 与安好芯的游戏,她已经决定要用一生来玩。 不着急这一时。 豪华的马车不再,在走到下一个有姜家商铺的城里之前,他们只买到了两辆破旧的小马车。 许迦诺不再黏着安好芯了,他留意着安好芯的眼色,自觉地和小安子坐了后一辆。 萧路依然骑马前行。 姜季商却狐疑地瞧着安好芯。 良久,他才终于问出口:“安好芯,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送给你的珠子转送给了那个许夫人?” 许夫人? 一说起许迦诺,安好芯就来气。 这大胆凡人,竟敢…… “啊,对。给他了。”安好芯想,机缘巧合之下,就是要顺势而为。 姜季商的鼻息加重,“停车!” 他下了马车。 “许夫人,你手上的珠子,是姜某人送给公主的礼物。还请你不要据为己有。” 姜季商冷着一张桀骜的脸,神情不屑。 “许夫人要是喜欢,姜某铺子上物件多得是,念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姜某是可以给足你优惠的。” 许迦诺弯着的眼睛笑意消失一瞬,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着他眼中敌对的光。 “不行哦。我与公主共度生死一夜,她已经把这珠子送给我了。奴家要一辈子收着呢。” 姜季商愤然将手里的白玉扇合拢。 见他那样生气,许迦诺重染笑意,继续说:“姜公子腰缠万贯,何必这么小气。这既然是你送给公主的,就该任凭公主处置。比如……送给她喜欢的许……” 许迦诺偷看安好芯一眼,“娘子。” “行了,别说了。”安好芯有些头疼。 姜季商忍着性子,重新上了马车,却是极度不悦的。 萧路骑着马,听见姜季商在车里质问的声音:“安好芯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本公子送给你的礼物当回事?你知不知道……” 那是本公子低声下气,求了友商一个月才求来的。 第六十三章 叶闻人贴身伺候 “我没有不当一回事。” 安好芯如实告知。 “那珠子真是绝世好物,你怕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姜季商不平衡的心被安好芯一句话拨动了位置。 算你有点良心。 他“唰”一下打开了薄玉制成的扇子,暗道。 “但是我也确实把那珠子送给许迦诺了。” 安好芯看起来老实巴交,脑袋不转弯,还觉得自己诚实有礼。 一句话,又让姜季商大感不悦。 想问为什么,又顾虑安好芯会像许迦诺一般,觉得他小家子气。 只能将心事隐埋心底。 “你很介意这件事情吗?”安好芯忽然又问。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 很明显姜季商特别介意。 但是要拿到明面上来问,这要他如何回答。 “送了就送了。本公子只是看见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跑到别的女人手里去了,有些诧异而已。” 姜季商尽量解释。 安好芯把他的话过了过脑子。 别的? 女人? 许迦诺之前真是伪装得深,大家都没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他最好一直是个女人,不然别人知道他之前整天挂在本公主身上,又要说本公主的不是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安好芯松了口气,她也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明明她难得有礼貌,姜季商心里却蛮不是滋味。 这种距离感,让他患得患失。 “那行吧,本公子以后见着什么好东西,还送给你。” 姜公子又透露出一股财大气粗的神气劲儿。 “送给我?你以前不是特别讨厌本公主吗?”安好芯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道不是因为叶闻人,姜季商才收敛了脾气,才愿意与她和平相处的吗? 想到此处,安好芯想起了叶闻人。 那个家伙明明说不会回去,结果偷摸玩失踪。 正当她开小差的时候,马车压到一个大坑,车身颠簸倾斜,安好芯的身子也不知道荡向了哪一边。 修长漂亮的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至身边,紧紧地抱着。 马车平稳后,姜季商也没有放开她,而是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打开玉扇,轻轻地扇着风。 他额边垂下的发丝与安好芯的青丝被小风扬起来,温柔地触碰,交错轻叠,纠缠不清。 他眸中带笑,那颗泪痣和他清亮的眼光互相映衬出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痞态。 和许迦诺的美不同,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斜笑寻常人家是养不出的。 扇子被悄无声息地收拢,姜季商用扇子的一端轻点安好芯的鼻尖,万般宠溺地说:“装娇弱吗?” 舞刀弄剑的人站都站不稳了? “不是……我……”安好芯有口难言,“我最近是真的娇弱,不是装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 “你说什么?”姜季商爽朗大笑。 笑声传到萧路耳中,萧路侧目,原本就冷漠无情的脸上,下颚线倏然紧绷,像拉满的弓,以目光为箭,射向车里笑声发源地。 传到后面马车里,小安子原本波澜不惊的水平面泛起粼粼波光。 许迦诺则没有那么淡定了。 她把头伸出去,冲外面喊:“停车。” 车停了之后,她气鼓鼓地挤上了前面的马车,见安好芯坐得好好的,而姜季商却在理着刚才被压乱的衣服。 气死了。 强烈的占有欲涌上心头,他再也不想顾及那些压抑的想法了,一屁股坐在安好芯身边,像以往一样紧紧挽着安好芯的手臂,头也靠在安好芯肩上,故意将自己的呼吸打在安好芯的脖颈上。 “许迦诺你撒开!” 别人不知道,安好芯可是知道的。 这个扮女人占便宜的魔鬼,就是用他可男可女的美貌来迷惑人。 可惜,本公主道心之稳,无人能破。 姜季商总觉得这个许迦诺变得不太一样了,却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撒开。”许迦诺语无伦次,“我撒开你就跑他那儿去了。” …… “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嘴也撕了。”安好芯咬牙道。 许迦诺才不怕死,他还不信在安好芯心目中,他有陆执那么讨厌? 纤纤玉手狰狞地伸过来,吓得许迦诺猛然移开,捂着嘴求饶道:“公主饶命……不敢了不敢了……” 马车终于行至俞城。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他们到一家豪华无边,比京城明玉楼更甚的酒楼门前停下。 门口的迎客小厮瞧着这两辆破旧的马车,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迎接,姜季商从车上下来,一把玉扇刚打开,小厮陡然一惊,惊喜得像条见到主人的小狗。 “少东家!” 小厮朝楼里喊道:“少东家至!列队迎接!” 一时,楼里手头闲着的婢女小厮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两列。 萧路环顾四周,一切并无异常,他才让安好芯下车。 几人跟着姜季商享受着异样却尊贵的待遇。 最好的房间给了安好芯。 她进了房门,一道玉立修竹的身影赫然印在她的眼眸之中。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叶闻人回过身,沉静的目光落在安好芯微讶的脸上,嘴角挂着浅淡温润的微笑。 须臾,安好芯变了脸色,故意忽略叶闻人,朝屋内铜镜处走去。 叶闻人哪里看不出来安好芯的怒意。 但他却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 这难道不是一种在意吗? “芯儿,我是情非得已。”叶闻人无奈,他走近安好芯,大手握住安好芯拿着梳子的手,悄无声息地把梳子抽走。 “怎么你要抢小安子的活?”安好芯依旧冷言冷语,她不明所以,但就是生气。 梳子顺着她的青丝而下,叶闻人说:“如果偶尔能顶替一次安公公,叶某很知足。” 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叶狐狸。 连讨人欢心都这么悄无声息。 安好芯每次都要分析之后,才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这家伙喜欢本公主,竟然还跟小安子计较起来。 要是他知道许迦诺也喜欢本公主,会是什么反应? 安好芯不怀好意地看向铜镜中的叶闻人。 恰好叶闻人也在看着镜子里的她。 第六十四章 本公主桃花一堆 叶闻人正看着镜子里的安好芯,将思念都透过镜子,反射在安好芯眼中。 安好芯顿了顿。 她起身,夺回叶闻人手里的梳子,“你出去吧。” 见叶闻人立于原地不动,她干脆推了推他,“你还是去找找萧路吧,他不知道你来了。” “可我想先见你。”叶闻人直白地说。 安好芯调整着呼吸,脑子里不断地默念:是考验,是考验,这是考验。 念完后,她正了正脸色,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谁告诉你的?萧路?姜季商?” 叶闻人摊开手掌,示意安好芯把梳子给他,不然就无可奉告。 安好芯似乎懂他的意思,犹豫之后,还是给了他。 没事,能够“坐怀不乱”才真正能体现本仙稳固的道心。 叶闻人重新开始帮她顺着发丝,温润多情的嗓音飘在她头顶,像念着什么咒语。 “这里是去万州的必经之路,俞城繁华,姜季商一定会在这里落脚。这家酒楼是姜家的,而你一定会住这里最好的天字房。” “那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安好芯问。 “先你一步到。”叶闻人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掠过安好芯侧脸的肌肤。 安好芯话锋一转,“那天我把姜季商送的那个夜明珠里续满了灵力。” “嗯。”叶闻人耐心地听着。 这样的时光,宛若梦中。 曾经的安好芯,不论叶闻人为她做再多事情,她都理所当然,且从来不正眼瞧他。 他没想到,此生还能帮安好芯梳理头发,还能听她用这种讲述的语气和他说话。 “然后,我把自己的灵力给了萧路。”安好芯忽然扭头,侧仰望着叶闻人,失落地说:“我无法蓄积能量了……煤球说,我有可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凡人……” 眼见安好芯的情绪转于低落,她显然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凌霄追杀我们,我和许迦诺逃进山里,差点出不来。但是,幸好,他可以触发珠子里的灵力……” 叶闻人平静地听完安好芯说的话。 “所以你现在是凡人了?” 叶闻人抓住了关键的点,俯身贴在她耳边,低沉的声音笼罩着安好芯。 “总不用顾及你那些无理的教条了吧?” 不等安好芯反应,他轻轻吻了吻安好芯的嘴角。 安好芯慌张扭头,满目惊恐。 明明应该大发雷霆,却只剩慌张。 双眼被打湿,天塌了般。 完了…… 叶闻人害死我。 安好芯双目带泪的模样刺痛了叶闻人,他满心内疚,忽而抱着她安慰不断。 “你本就是要来过完这一世凡尘的。尘世间,人有七情六欲再正常不过了。” 他说着,却感觉衣服被浸湿。 双手捧着安好芯的脸,她如信念崩塌似的模样让他追悔莫及。 “对不起对不起,所有的罪恶都由我来承受,与你无关。我这就离你远远的。” 拇指擦了安好芯的眼泪,温热的湿润令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对不起。 叶闻人是太想她了,太担心他不在的时候被人捷足先登。 关门的声音将安好芯的魂识拉了回来。 她呆呆地坐在木凳上,从黑夜坐到天明。 翌日一早,小安子来为公主梳发髻。 “公主不会一夜未眠吧……”煤球一眼看出安好芯不对劲。 安好芯机械地扭头,眨了眨眼,“煤球……本仙完蛋了……本仙,破戒了……” 破戒了? 煤球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魅力? 过了会儿,煤球安慰道:“仙子,渡凡劫本来就是会谈婚论嫁的,以往仙子不知道而已。” “那也不行!”安好芯炸毛,猛然站起身,脑袋却一阵晕眩。 小安子眼疾手快扶着安好芯。 公主差一点跌倒在他怀中,这让小安子心跳失控。 待安好芯坐下,他退了两步,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求公主赐罪!” 安好芯见镜中人有些憔悴,一夜未眠之后,面部尽是单薄破碎之感。 “行了,小安子,你去准备一下。本公主要沐浴更衣。” 温热净透的水上飘着夺目的艳红,安好芯将自己完全没入水中,以摒弃心中的杂念。 清心咒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她总算是归于平静了。 “贵客,少东家吩咐小的过来询问您小姐今日早膳喜好。请您亲自挑选。” 楼中掌柜微躬着身子前来询问小安子。 小安子迟疑一瞬,跟着掌柜走了。 萧路在房间里打坐,试着再练练对内息的控制。 熟悉的脚步声从他房门前经过,往安好芯住处的方向走去。 他打开房门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 只有一种情况,这人进了附近的某个房间。 该不会是公主的…… 萧路不顾多余,急切地敲了敲安好芯的门,不等任何反应直接闯了进去。 “本小姐说让你先退下你是听不到吗?”安好芯更衣,萧路竟硬生生地闯了进来! 浅青色的衣物从洁白的肩头滑上去,安好芯指尖快速缠绕系好了衣带,又穿上了外衣。 萧路脑海中不断地回忆着所见的这一幕,冰冷的脸庞也难以压制一股燥热 “出去!”安好芯转过身,眼中的冷光凝成冰箭,尽数刺向萧路。 她见萧路眼神回避,那结实挺拔的胸口起伏着。 他看见了! 安好芯闭了闭眼睛,理智的弦已经绷紧了,她已经不知是该打断萧路的腿还是挖了他的眼睛。 “有人在跟踪你。”萧路转移话题。 安好芯睁眼,她现在五感平凡,根本没有察觉到。 但她断定萧路这样说,便不可能是凌霄。 “不是有你在吗?”安好芯泄气了,萧路也是担心,才闯进来的。 “小姐,早膳已备好。”这时,小安子走了过来。 萧路脚步镇静,却是落荒而逃。 安好芯坐在桌边,食欲不佳。 她心中泛苦。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她很不太平。 先是被许迦诺轻薄,再是被叶闻人撩拨,现在还被萧路看到…… 天啊,这一世赶紧过去吧。 要不是保肉身,她也压根儿不会遇见这些人。 罢了。 等本仙重返天庭,根本无人知晓这些糗事。 第六十五章 温纤染的心够黑的 自从许迦诺得了安好芯的灵珠,他就被勒令每天凌晨和萧路一起出门训练。 他虽觉得一切都不合常理,但却什么也没有多问。 萧路在空中刻出满天流星一般的剑气,收剑后,他走向训练控制灵珠的许迦诺。 “你为什么不问?” 许迦诺收了气息,感觉身体无比通透。他睁眼道:“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什么好问的。” 萧路冷漠眨眼,“公主说了,如果走漏消息,就杀了你。” 许迦诺亦是冷漠回应,“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都没问,我怎么走漏?” “你没问不代表你不知道。”萧路的剑已经拔出来了,对其他人,他没什么耐心。 许迦诺不惧,收好珠子,转身就走。 等他们回到酒楼中,姜季商和叶闻人正焦头烂额。 小安子低锤着脑袋,他也忧心忡忡,但他觉得自己最没用,这些事情只能指望叶闻人。 公主不见了! “我去找!” 萧路转身时被叶闻人叫住。 “俞城这么大,你上哪里去找?”叶闻人说:“房间里没有异常,她更像是自己出去了。” 说到此处,叶闻人懊悔不已,他不该对安好芯做出那样的事情。 极有可能,她是因为这个而出走了。 城郊某个犄角旮旯的废弃破庙中。 安好芯被五花大绑,只留一双明目冷静地环顾四周。 她本在闲逛山水,找到一处十里荷塘,想在那里看看能不能恢复身体。 失败了不说,还被人掳走。 谁这样大胆,还趁人之危! 破门的吱呀声很刺耳。 一个身材娇小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 怎么是她…… 安好芯大感失望。 她的眼神从一开始就点燃了温纤染心里的火种。 “芯儿姐姐好像很享受呢。” 温纤染漫不经心地笑着,眸子里却从始至终是安好芯的倒影。 她一心想从安好芯的表情看到狼狈与恐惧。 “你怎么从山里逃出来的?”温纤染很好奇。 安好芯被堵着嘴,就是想回答也没有办法。 温纤染动了动手指,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扯掉安好芯嘴里的布条。 “额,运气好而已。”安好芯鼓了鼓腮帮子,让僵硬的脸颊放松放松。 运气? 温纤染心头的枯刺又开始蔓延生长,她蹲下,捏着安好芯的下巴,语气乍一听平缓,却暗藏着浓烈的嫉妒。 她宁愿安好芯说是因为有人帮助,也不想听“运气好”三个字。 从小到大安好芯都是最走运的那一个。 凭什么连命运都要倾斜于她! 明明他们两个都是私生女,相识后,温纤染还把安好芯当做能够心心相惜的人。 当她被接回侯府的时候,发现温长河原本一双儿女暴毙,她有幸成了侯府唯一的女儿,被封为郡主。 而安好芯则不同,虽说她母亲是齐家嫡女,却未婚有孕,连谁是安好芯的爹都不肯透露。 安好芯从小就娇纵,温纤染只当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 谁当了没爹的孩子都不好受。 她同情安好芯。 直到某天,皇上昭告天下,接齐家嫡女进宫,并且封安好芯为公主。 温纤染震惊之余,心底漏开一个大洞,怎么也堵不住,填不满。 唯一让她自我安慰的一点,安好芯只不过是外面带回去的孩子,在皇城中日子一定是千难万难。 有一次偷听爹爹说,皇上欲册封齐氏为皇后,遭到了满朝文武的极力反对。 一开始还只是争论不休,直到有人质疑安好芯的身世,被皇上拉出去斩了,满朝皆是敢怒不敢言。 齐氏虽未成皇后,却成了后宫盛宠的皇贵妃。安好芯更是比任何皇子公主都要受宠。 而皇后,更是个摆设,还好安景曜争气。 若安好芯是个男子,那一定也没有安景曜什么事了。 所以,温纤染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和凝和安景曜跟她是一样的,都痛恨安好芯。 “那你看看这次,你还有没有好运气。”温纤染的笑声听似清甜,却扭曲不堪。 这次,安好芯是趁萧路去练功,偷摸跑出去的,谁也没告诉。 “萧路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人跟着你。你怎么还敢一个人跑出去?”温纤染嘲笑安好芯从来我行我素,不长脑子。 “有人跟着我我就不敢出门了?温纤染你什么思路,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像偷生的蝼蚁,整天战战兢兢。” 安好芯不屑。 温纤染扬眉,半开莲荷般的小脸楚楚生怜,可惜却包裹着一颗腐烂的心。 “哟,姐姐,你好清高啊。”温纤染轻掩着嘴,眼角勾出戏谑,“是谁前几天狼狈逃跑来着。” “是本公主啊,怎么了?”安好芯大方承认。 “我不跑等着被你们砍死吗?凌霄没来吗?你就这几个人,待会儿萧路来了,一剑就把你们都串起来了。” 温纤染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凌霄跟我是一伙的?我们打个赌吧,要是萧路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来,我就帮你选个驸马怎么样?” 十二个时辰? 安好芯不解:温纤染这么有把握?她不知道本公主身边的能人异士多吗? 温纤染很轻易解读了安好芯骨子里的得意洋洋。 她耐心说着:“其实,我比你要更了解你身边的人哦。这次我一个人跟他们玩个游戏,赌注就是你。” 还能让你了解了? 安好芯大翻白眼。 “别这么说,赌注是你自己的命。如果你输了,可是会被杀掉的。” 不过安好芯很欣赏温纤染,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敢跟一群人叫板。 温纤染不再跟安好芯多费口舌,她捡起地上的木棍,递给黑衣人,“打断她的腿,一条两条随你自己选。” 爆裂的痛楚从膝盖处传来,安好芯的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 她瞪着眼睛,如居于深渊的死神,将温纤染的命盯得死死的。 见安好芯咬着牙,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哀嚎声,温纤染轻轻耸肩,“打吧,使点劲儿,她不怕痛。” 鲜血从安好芯的身下迅速浸出,在地面的枯草底下悄然蔓延。 第六十六章 本公主陷入极度被动中 “叶大人,没有什么线索吗?” 煤球感觉到即便是克制着,小安子放在它皮毛上的指尖还是止不住地僵硬。 叶闻人一张玉白的脸冷成了千年寒冰。 萧路惊觉,从来波澜不惊的叶闻人竟然在惶恐颤抖。 “怎么了?”萧路见他如此,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姜季商也没见过这样的叶闻人,他忍住了内心的聒噪,不去打扰他。 叶闻人捏着拳头,青筋暴起。 他读到了安好芯肝肠寸断的愤怒。 她现在正在遭受极端的痛苦,他却还没有找到她。 叶闻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口气散开,他的手也放松了,双眼一闭,思绪如深海漩涡将一切线索卷来。 萧路见他如此,便示意姜季商带着酒楼里的人再出去搜一次。 这时候,许迦诺一脸丧气地回来了,见萧路他们要出去,便又要跟着去。 “你别去了。”姜季商觉得她一个女人,还是就在酒楼里好些,“老叶有什么线索就来通知我们。” 许迦诺朝叶闻人看去,对方正闭目沉思。 他安静地坐了下来,不作任何打扫。 据小厮说,安好芯是在凌晨出门的,街上确实有人看见过她,却也只是一面之缘,觉得安好芯貌美金贵才多看了几眼,至于她后来去了什么地方,还真是如大海捞针,叶闻人也感觉茫然无措。 煤球也暗暗叹气,公主一点灵气都没有了,它也找不到。 “我没有灵力了……” 叶闻人猛然睁眼。 那时安好芯说这话时失落的心情他是感觉到的。 所以,她是出去补灵力了? 许迦诺和小安子见叶闻人睁眼了,立刻身子前倾,期盼地望着他。 叶闻人从小安子手里抱过煤球,走到无人的角落,轻声问道:“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对吗?” 煤球咕噜咕噜地:“是啊,可是只有公主能和我对话,我是她的本命兽啊。” 叶闻人没有得到回应,但他还有别的办法。 “好,没关系。带我到附近灵力充沛的地方,我们在这些地方展开搜寻。” 说完,他放开煤球,煤球便向外跑去。 叶闻人跟上,离开之前他让小安子留在酒楼中等,而许迦诺也必须要跟他一起去寻找。 她也许是受伤了。 煤球带着叶闻人和许迦诺跑了许多地方,都没有安好芯的任何踪迹。 萧路也动用了俞城的官兵,各处寻找。 行至荷塘边上,叶闻人站定,身姿挺拔,背影却疲惫不堪。 “这要怎么找?”许迦诺锤着前额,“按照你说的,公主是自己出去的,中途被人掳走了。我现在也基本把俞城翻了个遍了……” 叶闻人心中猛地一痛。 怎么算翻了个遍? 萧路说温纤染也在酒楼中,如果是温纤染做了这事。 那么最坏的打算是去侯府施压。 可是这么做,就不只是皇贵妃和安好芯的事了,齐家也会落人话柄。 天要黑了。 几个人无功而返回到酒楼中。 “我再出去找找……”小安子整天待在这酒楼中,他的心已经裂成碎片,飞了出去,飞向四面八方,外面安好芯可能会去的地方。 公主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若是去逛街也不会出去那么早。 “你去哪里找?”姜季商否定他,“萧路带着官兵,我这边能用上的人脉都已经用尽了。” “那就不找了吗?”小安子问。 可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他转身,匆匆跑出去。 温纤染瞧着外面的天色,嘴角不自觉上扬着。 忽而她转身对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安好芯说:“时间要过去一半了。你看他们还没找到你。” 安好芯轻轻眨了眨眼睛,气息微弱。 一股杀气从温纤染凶恨的眼中射出。 这个安好芯真是骨头硬。 两条腿都打断了,愣是一声不吭,就死死盯着她看。 她真想将安好芯凌迟,她就不信安好芯眼里不生恐惧。 还是再等等吧,游戏要一步一步地玩才有趣。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不到你吗?” 温纤染自顾自地说着。 “你以为你丢个丝娟儿在荷塘边上,就有用?我已经帮你把它烧成灰烬,扬在荷塘中,当藕肥了。” 俞城繁华,人多眼杂,谁会注意到你一个天没亮在外面闲逛的人。 何况…… “总之,他们不可能找到你的。”温纤染像在对安好芯宣判死刑。 可是,不论她怎么说,怎么看,安好芯眼中都没有一丝慌乱。 她走过去,一脚踹在安好芯的膝盖上,“你现在已经是废人了知道吗?还在自以为是?” “哦!”温纤染惊喜道:“我听说叶闻人聪明过人,他不可能找不到你。嗯……应该是他不想找你。” 她找了各种理由攻击安好芯,安好芯却始终沉默着,那种骨子里的高傲和现在展现出来的平静让她心底深处萌发一丝恐惧。 她将这种恐惧转化为愤怒,一把薅住安好芯的头发,让安好芯仰头看着她。 “你不是喜欢这种粗糙的感觉吗?你撕烂了陆郎的嘴,我现在就帮他报仇。” 说完她松开安好芯的头发,双手向那张她讨厌的嘴迸发。 “呃……”一只手卡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呼吸。 安好芯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可怖,像地狱里来的披着美艳外皮的恶鬼,紧锁着温纤染的命。 情急之下,温纤染胡乱地攻击着安好芯受伤的双腿。 不管她如何凌虐安好芯的伤处,安好芯手上的力度不减,也绝不发出半点告饶的声音。 最终还是安好芯输了,她手上的力道断崖式消失后,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温纤染得以逃脱,大口大口地喘息,拿起棍子尖叫着朝安好芯击去。 “去死吧!” 身后的破门吱呀一声响,强行将温纤染的疯狂扼住,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正神情错愕地盯着她。 她放下木棍,似乎一下子平静下来。 “你看她美吗?”温纤染斜着嘴角,“她可是公主,要是给你当了媳妇,你往后的日子可要风光了。” 温纤染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让安好芯烂在泥土里! 第六十七章 再不来本公主就要死了 酒楼歇业。 几个人在空荡的楼中,束手无策的挫败与惶恐交织成一张密网,将心系安好芯的几个人笼罩着,捆绑着。 萧路已经做好准备向侯府问罪,只等叶闻人一句话。 可是他却还在顾虑。 “还要等什么?”萧路实在等不及了,这一次,他要脱离叶闻人,单独行动! 叶闻人始终在权衡。 他肩上不只有安好芯一个人的命,他的背后是整个齐家和叶家,甚至萧家。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没有证据的罪名去兴师问罪,那就叫无事生非,恃宠而骄,专横跋扈,甚至被扣上藐视皇权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入夜之后他已经感觉不到安好芯的任何情绪了。 萧路飞身而去,仅一瞬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老叶,你别再犹豫了。”姜季商也不能理解。 明明那个侯府的小姐就是在这酒楼里,她如果不是跟踪安好芯,起了歹心,千里迢迢跑到俞城来干什么! 还要什么证据? 叶闻人掐着眉心,再度理了理思绪,脑海里做出假设: 安好芯一个人走到某处,比如荷塘,周围无人看见,温纤染带着匪徒将安好芯掳走。 然后就飞天遁地了? 萧路刚走时衣角的掠影好似又闪过眼前。 许迦诺皱着眉头,注意力都在叶闻人身上。 这个时候他没兴趣噎着嗓子学女人说话,干脆闭嘴。 温纤染,凌霄…… 叶闻人的思绪轰然爆炸,炸出一片空白,只剩萧路的衣角清晰地飘着。 “姜季商,你去把萧路叫回来,快!”叶闻人猛然起身,其他几个也随着他这一动作,进入戒备状态。 “他有绝世轻功,我上哪儿找去。”姜季商的眉心深蹙,烦躁不已。 “用这个。”叶闻人扔给姜季商一根起火。 姜季商接住,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萧路果然很快回来了。 叶闻人端坐在桌前,其余几个人在圆桌边围站。 “公主不在俞城,按时辰来算,在临近城邦,最有可能的两个地方是万州和青州。”叶闻人用手指在桌上虚画着地图。 “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别的地界了?”许迦诺顿感不寻常。 “可以。”萧路捏着硬拳,“是凌霄?”他眼露惊讶,望向叶闻人求证。 叶闻人闭眼默认,他痛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一点。 “那到底是万州还是青州啊?”姜季商泄气地甩了下手臂,那可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万州,你们去青州。”萧路急着提议。 叶闻人剑锋一般的眉梢轻轻动了动,坚决地说:“不能兵分两路。她受伤了,许夫人不能走错方向。” 小安子不明白,他分析道:“兵分两路的话,如果公主在青州,那正好。若是公主在万州,萧将军可以将公主带来跟我们汇合。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萧路在,不只安好芯要死,我们全部都要陪葬。”叶闻人深深无奈。 “陪葬就陪葬!”姜季商头脑一热,跃跃欲试要出发。 “去青州,所有人都去青州。”叶闻人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如果她在万州,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对不起了。 你也不希望所有人都丧命吧。 我的选择,如果是错误的,就由我一个人去陪你。 一行人快马加鞭去往青州。 “青州偌大,又要花多长时间呢?哼。” 穿着黑色斗笠的人立在破庙门前,他的脚边不远处是乞丐的尸体。 忽然,他回身,清瘦的身躯缓慢逼近温纤染。 被阴影笼罩,温纤染后退,靠着门板。 “你做得很好,但是,”温长江看了看地上的乞丐,“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是。”温纤染不敢表露恐惧,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撤了吧。那几个人已经赶过来了。”温长江刚迈出破庙的门槛,又回头,指了指温纤染,“你先回去看看你娘。说不定哪天你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一股凉意从温纤染的脚底生根,猛速向上蹿去。 她不明白,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爹囚禁。 温长河已经消失在黑夜中,温纤染反应过来,恶毒的目光再度锁定倒在血泊中的安好芯。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爹的意思。 那人要安好芯遭受苦楚,可以残可以丑,但是不可以死,也不可以受凌辱。 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可高贵的。 细致地清理掉所有来自于她的痕迹,一声口哨吹响,一道黑影从夜空中飞来,抓住温纤染的胳膊,脚踏门板回弹再飞回夜空中。 前行数公里,落地后,凌霄将长刀拔出来,抵着温纤染的脖颈,“我要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才给?” 温纤染用一根手指试图拨开凌霄的刀,她平静道:“等你的太子殿下登基之后。” 刀又向前抵了点,划伤了温纤染的手指,嫣红的血液流出来,她痛得低吟一声。 “别人信你已经和太子脱离关系了,但齐家不信。安好芯若死了,他们什么帽子都可以扣在太子头上。放长线钓大鱼这个道理可是你一介武夫能懂的。” 凌霄想了想,这女人刚才好像说了对太子不利的话,事关太子,他便收回了刀。 安好芯已经残废了,也算是解了长公主心头之恨。 凌霄转身,黑影没入墨黑的竹林。 温纤染将手指放在口中抿了抿,火辣的痛感从食指指尖传到心脏里。 安好芯真是个贱骨头,装什么清高,骨头被击得粉碎也不吭一声,装作自己很了不起? 好好养伤吧。 下次再来。 马蹄踏破了青州的尘土,州府大人钟听白半夜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 听说公主在自己的地界出事,他义正言辞,直说不可能,只当长剑抵在他的命脉处,他才缩着身子派人地毯式搜索。 一只恶犬从屋里跑出来,吓得煤球毛都竖了起来。 “萧将军,可有平日里和公主接触得多的物件,我这犬可是从极寒之地捕获的,就是地府的东西都能给您掘出来。” “你说什么?”萧路听着那不吉利的话,一双被寒川冻过的眼睛似要钟听白的命。 钟听白双手挥动,告饶道:“下官嘴贱,萧将军,事不宜迟……” 第六十八章 本公主的求生欲 该死。 若说公主接触最多的,恐怕只有煤球了。 但煤球身上有太多小安子的味道。 所以只能试一试。 钟听白留了一小部分官兵在城里寻找,其他人一并去了郊外,还有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青州治安可是很好的。那些偷鸡摸狗的都在城外。”钟听白暗藏得意,可没有一人有心情搭理他。 叶闻人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不论他多么用力,也感受不到安好芯的一丝情绪。 他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身前急切的一群人。 萧路在最前面。 姜季商随后。 许迦诺和小安子背着大包小包的药。虽然不明白叶闻人怎么知道安好芯受了重伤,但他们心中已经幻想了无数种情景。 忽然间,叶闻人停了下来。 他又能感觉到安好芯了! 睫毛微动,睁眼也变得那么吃力。 眼珠子轻轻转动,温纤染和那些黑衣人都不在了。 门口是一个乞丐的尸体。 哎…… 本公主何以沦落至此啊。 过去多久了,这帮家伙再不来营救,本公主就要死了。 算了,安好芯想要活下去。 她用双臂支撑着身子,艰难地向门口爬去,身下的血混着枯草被拖出长长的痕迹。 黑靴踏停在眼前,那声音震动着黑暗,破晓已至,残破易碎的安好芯抬起头,与前来营救她的那些人看清了彼此的脸。 “公主!”萧路怒如狮吼也没有将众人的思绪扯回来。 他们都在消化自己所见到的场景,血淋淋的像一场梦。 萧路将安好芯抱起来,朝山下狂奔而去,许迦诺脚跟不着地地跟了上去。 小安子和姜季商相视一眼,身体也是不受控制地朝某个方向冲过去。 钟听白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还是官兵接住了他,“大人小心!” 勉强站直了身子,钟听白的脸比纸白:糟了,糟了!没命活了,三公主竟然在他所管辖的青州出了这样的事。 他宁愿自己被虐待成这样…… “快快快!”钟听白吩咐道:“竭尽全力救治公主!” 大家也一哄而散,经过还没有赶到破庙里的叶闻人身边。 那么匆匆,像影子掠过,让他看不真切。 他脚步沉重,踏了三十步才到破庙门口。 地上的血迹已经半干涸了,浓缩凝结成一湾不流动的暗红,宛如叶闻人此刻心中的血液。 他好像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原来那时他感觉到的,安好芯的愤怒是因为被人虐待致此。 像被抽去了魂魄,叶闻人形单影只地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心头的内疚宛若荆棘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安好芯平躺在床,萧路失神地望着自己狂颤的血手。 许迦诺的睫毛上沾了泪珠,从尖端处滴落,她哑声道:“我要帮她脱衣服,你们出去吧。” 小安子顿在床边,紧握着安好芯的手,他也很想留下来,却因为某些原因,忍痛退了出去。 门外姜季商一拳砸在墙头,几近完美的手,即刻破皮出血。 很痛。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迦诺平复好情绪,拿出剪刀要剪开安好芯的衣服。 这时,安好芯睁眼,声音微不可闻地说:“许迦诺,你用灵珠啊……” 许迦诺一顿,甩了甩脑袋,这才反应过来,他抹了把眼泪,拿出灵珠,却始终无法屏息凝神,反而眼泪流得更急了。 安好芯这样的平静,让人撕心裂肺地痛。 “啧……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你赶紧地……耽误了治疗,饶不了你。”安好芯又眯起了眼睛,她快要支撑不住了,牙已经咬碎了才坚持到现在。 许迦诺挂着泪的脸僵住了,他错愕地看着安好芯,仿佛她只是受了点很轻微的伤。 可是,明明她的腿已经血肉模糊了。 这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她怎么可以这样风轻云淡? “你再不快点……我就要死了……”安好芯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许迦诺这才从安好芯平静的声音中跳脱出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坐冥想,催动那莹蓝色的光。 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开,轻轻笼罩着安好芯。 他听叶闻人说安好芯可能受伤了,才突发奇想用药熏蒸这珠子。 这样除了这股神奇的力量,药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整整六个时辰,珠子里存续的灵气全部回到安好芯体内。 安好芯的脸色好了些。 许迦诺却累得站不稳,靠在安好芯床头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是在陌生的房间里,侍女在身边小心伺候着。 他连滚带爬起身,拉开双扇门,穿着淡蓝色衣裙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站在院子里,萧路和姜季商伴其左右。 那一丝不苟的发髻是小安子为她梳的,煤球则亲昵地挨在她脚边。 许迦诺疾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安好芯的腿,抬头泪眼婆娑地说:“好了吗?” 安好芯的细眉拧出一股淡淡的烦意,“滚开。” 她的眼神提醒许迦诺,他是个男人。 许迦诺起身,兰花指擦了擦眼泪,欣喜中沾了失落,“太好了。” “公主,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萧路已经准备好将伤害公主的人大卸八块。 安好芯想了想,温纤染要跟她玩游戏,那她就奉陪到底吧。 “今日休息,明日去万州。”她心里冷成一个黑洞,洞里的旋涡飞速旋转着。 什么成仙回归都不重要了,温纤染和凌霄她必须要亲自撕成碎片! 萧路不解,难道就这样算了? 姜季商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泛起酸味。 行! 虽然站起来了,伤也应该还没有好吧,这么迫不及待又要去万州! 不过,他虽不满,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去为安好芯筹备行程了。 夜里,安好芯沐浴后,穿着轻薄的纱衣。 有沉沉的脚步声传来,她拉开了门。 是叶闻人。 他向安好芯行礼,跪了下来,低着头请罪:“臣叶闻人失职,让公主遭受痛苦,请公主降罪。” 这是做什么? 安好芯能感觉到叶闻人忽然间的疏离。 她嘴角轻轻弯起,冷淡道:“叶大人,本公主还要谢谢你来营救,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说完,她将两扇门合上,把叶闻人隔绝。 第六十九章 玩游戏就玩游戏 听说三公主要走了! 钟听白简直如释重负。 但他带着府中老老少少,神情戚戚,“哎……公主重伤未愈,还是在青州多歇息些时日再启程吧。” 姜季商浅翻白眼:伤肯定没好,但不耽误某个人着急去找某个人。 安好芯扭头看向钟听白,慢悠悠地说:“有道理,那不然我再待两天?” 钟听白一怵,他娘的,嘴欠儿! “唉唉唉!”钟听白笑烂了脸,心也跟着碎成了渣渣。 “哎,还是算了吧。多谢钟大人这两天的照顾。”安好芯也不再逗他,她笑着说:“走之前呢,本公主想请钟大人帮个忙。” “臣惶恐,公主吩咐,臣赴汤蹈火。”钟听白伏首,眼角却闪着疑惑。 三公主这么有礼? 不是说皇贵妃教女无方,三公主跋扈么。 还是不该道听途说。 钟听白提醒自己,乱听话搞不好掉脑袋。 “本公主已经差人回京城禀报父皇,说是本公主在青州受了点小伤,承蒙钟大人府上人悉心照顾。父皇一定会大肆奖赏你的。本公主好面子,还请你到时候也一定要招摇过市,多宣传宣传本公主的好。” 就这? 钟听白拱手下跪,发誓道:“臣定不辱命。” 安好芯轻笑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松弛,她一脚踏上马车,幕帘一遮,嘴角的弧度在姜季商眼中挥之不去。 他小声问了问许迦诺:“她流那么多血,难道受的是皮外伤?” 这健步如飞的,怎么看怎么惊奇。 许迦诺白了姜季商一眼,“嘁,你是不盼着她好是吧?臭男人。” 我…… 小安子上了安好芯同一辆马车,事无巨细地伺候着,往后他不想离开公主半步。 萧路翻身上马,临走前,他看见叶闻人没什么表情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许迦诺要和安好芯一起,被安好芯言辞犀利地拒绝了,她只好灰溜溜地到后面去,她挤开姜季商,领先一步。 马车平稳前行,安好芯发现小安子洁净的脸上有一丝倦容。 “你怎么了?”她问。 小安子低着头,惶恐自己有所怠慢,即刻回答:“回禀公主,小安子无事。” 安好芯淡淡的目光只是稍稍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他就不打自招了。 “奴才无用,这几日没有尽到做奴才的本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惶惶担忧而已。”小安子抬眸,清水般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困苦,口中说出的话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他确实责怪自己无用,许医娘尚且可以让公主恢复如初,他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原来是这事儿。 安好芯无所谓地说道:“你不必自责,那是本公主自己天没亮一个人瞎跑。不怪你们任何人。” 怕是除了小安子,还有那个人也在自责吧。 “她受伤了?”安启元一把抓住小允子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仿佛那小允子是让安好芯受伤的人一般。 小允子的脖子被勒得通红,赶紧宽慰道:“殿下您别着急,小伤,已经好了。这会儿正游山玩水要去万州呢!” “奥。”安启元松开小允子,拳头却依旧紧握着,“你让人写折子,弹劾太子纵容旧部逍遥法外。” 小允子下意识应了,可立马又反应过来了,“殿下,您也说是旧部了,那边早就撇清了和凌霄的关系了。” 安启元出了一口大气,耐着性子说:“他说撇清了就撇清了?让安景曜自己把凌霄抓回去。若是抓不住,是他无能。抓住了,要再出来伤人,那就不合理了。” 小允子点了点头,可是…… “咱就跟那边叫板了?” “有何不可?”安启元松了手掌。 母妃不让他争抢,但挑事儿他还是会的。 又到了途中一个村落,安好芯叫停了马车,说是累了,要停下来休息。 姜季商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指责道:“你这样慢吞吞什么时候才能到,住在这小地方,连副药都买不起,你腿伤都好了吗?” “嘘……”安好芯对着食指轻轻吹了吹。 姜季商一愣,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不就是嫌他聒噪吗? 这女人没良心! “好好享受沿途的风景不好吗?” 正当他气冲脑门儿的时候,安好芯温柔的语句像一块软纱轻轻将他笼罩。 虽然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却有一处风景独留人心。 农家院落中,安好芯躺在木椅上轻轻地摇晃着。 小安子在旁边为她扇着小风,萧路抱着双臂靠站在一棵桃树边上。 姜季商在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蚊虫嗡嗡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许迦诺安静躺在床上,药味驱散了虫蚁,他倒是可以安心地陷入美好的回忆中。 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门口。 安好芯睁眼,轻轻道:“你来了。” 她站起来,让温纤染见到完好无损的她。 “你一个人来?”安好芯问:“凌霄不来保护你?” 萧路的冷目转向温纤染,原来安好芯是在等这位。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认识什么凌霄。”温纤染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灵魂早已惴惴不安。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安好芯是不可能站起来的! 她听说安好芯毫发无损,特意过来看看。 “奥。你一个人来,不害怕吗?”安好芯走到萧路身边,拔出了萧路手里的剑。 公主…… 要动手,也应该是他来动手才对。 温纤染却一脸惊讶,“姐姐,妹妹回乡看望外婆,听闻姐姐在这里,想过来叙叙旧而已。姐姐这是要干什么?杀了我吗?” 她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安好芯点了点头,疑惑道:“你失忆了?你把我打得血淋淋的,我杀了你不应该吗?” 温纤染抬眉,委屈道:“姐姐,你还在恨我吗?胡诌也要有人信啊,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安好芯明了,自言自语道:“我没受伤就没有说服力。” 她走近温纤染,夜风吹过茅屋边站着的人头上的飘带,叶闻人最终没有阻止。 让她流那么血的人,确实该死。 “可是本公主现在不想向任何人说理。” 话音未落,寒光晃过安好芯一双冷目,鲜血迸发,温纤染打了个寒颤,一条手臂飞了出去,她玲珑的脸仿佛被撕破了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本公主,现在只想跟你玩游戏。” 第七十章 叶闻人让本公主睡不着觉 “什么声儿!” 姜季商和许迦诺虽然不在同一个房间,可他们却陡然翻起,异口同声。 眼见宁静的月光下,安好芯接过小安子递过去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将剑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仿佛未闻撕心裂肺的惨叫。 村落中的狗叫了。 盲眼的老妇摸索着走出来,“几位贵客,这是……怎么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沟壑纵横的脸上愕然不已。 小安子扶着她,柔声道:“婆婆,我家小姐被狗咬了,气得将狗腿砍了而已。吓着你了。” 老妇将信将疑,但缓和了脸色。 能帮她把豆角摘完,把柴劈完,给她把脉看病,还给她钱财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她回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安好芯……”温纤染的小脸上,血色尽失,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种生命正在往外流失的恐惧瓦解了她的凶残与尊严,她哀求道:“你杀了我吧……” “许迦诺。”安好芯唤道。 许迦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可刚才看见的一幕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给她止血,别让她死了。死了就不能玩游戏了。”安好芯又在躺椅上,闭目摇晃着。 许迦诺犹豫一下,又扭头看了看叶闻人,得到叶闻人肯定的点头示意,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给温纤染止血。 温纤染咬着牙,将那种在地狱中一般的痛不欲生全然转化为对安好芯的仇恨。 “今日你放了我……我会拉你下地狱……”温纤染挣扎着爬起来,惨白的双唇哆嗦成扭曲的形状。 “嗯。”安好芯依旧闭目,鼓励道:“去吧,你可千万别死了。他帮你止血,那么敷衍了事。” “……”许迦诺微讶转喜。 安好芯都没有睁眼,也知道他做得潦草,这种心意相通的默契,足够许迦诺暗自欢喜许久。 温纤染满心苍凉,原来父亲说的和母亲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是这个意思。 她也不会感激安好芯留她一命。 这世道不公,除了陆执,没有人给过她属于她的主角时刻。 “等等,地上那东西你拿走吧。”安好芯依旧怡然自得地晃着,“说不定,你也可以找个医术高明的人帮你接上。” 温纤染死咬着煞白的嘴唇,扑通一声跪下,用尽最后的力气:“芯儿姐姐,求你!求你……让这位神医救救我……” 安好芯停顿一瞬,嘲笑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不是要拉我下地狱吗?” 温纤染再度遭受到奇耻大辱,她踏着偏倒无力的步子没入黑暗中,每一步的艰难都是安好芯赐的。 许迦诺望向黑夜中,他暗叹:这世间哪有这种神医,安好芯能好起来,只不过因为她自己存续的灵力而已。 “各位,早点歇息吧。明日就正式启程去万州了。”安好芯睁眼,起身。 月光下她的脸莹润白皙,目光中染了一丝苍凉,却无人能见。 凡人有恨,她如今亦有。 她的房间里有许迦诺放的香囊,驱蚊安神。 可是母妃做的香囊,刚才好像掉在椅子上了。 于是,安好芯出门去找,见一人安静立在月光下。 她沉默着,视若无睹,独自捡起木椅上的香囊后便折返,关上了门。 叶闻人的心猛地痛了一下。 屋里的光随着她开门关门而透出来,又被阻断。 他不止自责,更是不能原谅自己。 “叶闻人。” 他闻声背脊一僵。 微黄的光又落在他的脚边,他转身,向安好芯行礼。 他知安好芯正看着他,那目光直直地刺穿他,他却躬身低头,礼仪周到。 “公主有何吩咐?” 安好芯蹙眉,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彼此的沉默比月光清风更凉。 “我无事,你不必自责。”几个字后,她垂眸,欲关门入寝。 “你有多痛?”他赶在门掩闭之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安好芯抬眸,她的目光越是平静,越是刺得叶闻人无法呼吸。 她没有回答。 “我没能听见你的哭喊。”心像被一只手捏住,整个人被不安包裹着。 安好芯眨了眨眼睛,淡声道:“没喊,没哭。” 那只手猛然收紧,血色迸发出来染红了叶闻人的双眼。 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化解叶闻人心中的巨石,只好说:“我是神。不怕痛。所以你不必再为此而烦忧。” 叶闻人摇了摇头,再度拱手行礼,“是,谢公主不怪之恩。” 说完,他不再看安好芯,独自回房。 芯儿,若你知道我会权衡利弊,在你和家族之间做出取舍,你一定会恨我入骨的。 安好芯一个人愣在原地,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他到底在别扭什么,本公主安慰他,他还油盐不进。 算了。 随他去吧。 夜归于宁静,安好芯不知为何,一整夜没有睡着。 翌日阳光灿烂,姜季商的笑与日辉齐平,是这里面最有人气儿的一个。 小安子已经把院落收拾好,在房舍边暖心地和老妇人道别。 许迦诺也走到老人那边,担忧大过叮嘱:“老人家,药方不要丢了。” 姜季商见他们一个个丧气得很,便说:“放心吧!本公子会让人定期送药过来。” “好人,好人。”老妇人睁不开的眼睛里泣出泪花。 安好芯先上了马车,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事儿都是那几个人做的。 萧路牵着马,和叶闻人先走在乡道上。 昨晚,叶闻人和安好芯之间的别扭他都看见了。 可他生性冰冷,不多言多语,他更喜欢拔刀相向的直白。 “你为何让她离开京城?”萧路很久之前就想问。 叶闻人轻声叹息:“本是避避风头而已。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萧路的神情立马紧绷起来。 “温纤染一个弱女子绝不可能追这么远来对付她。除非有人授意。”叶闻人算是在解释。 “谁?”萧路刨根问底。 叶闻人沉默许久,只说:“侯府,皇后,太子……一切与皇贵妃和齐家作对的人。” 萧路第一次听叶闻人说出这样模糊的话,他大致明了,不再问了。 多年的情谊,他怎么会不知叶闻人心中焦灼。 身后,许迦诺和姜季商还在斗嘴,争谁与安好芯同乘一辆马车。 萧路和叶闻人二人,注定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时刻。 第七十一章 姜季商被抛弃了 凌霄将抓来的药扔给温纤染,像是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般,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温纤染颤抖着手,抓起药包,躯体中漫开无尽的酸楚。 为什么安好芯受伤后,就有人悉心照顾她,担心她。 而同样是受伤,甚至更惨烈,她却只能躲在废弃的农舍中自我舔舐。 连她之前还亲手照顾过的凌霄都这样冷漠。 “我很讨厌吗?” 她起身,挪动脚步,拖着身子走到院子里,将废柴聚拢,又在墙边捡了个沾满腥土的破瓦罐。 她忽然笑了,笑得阴森恐怖,像个疯子。 凌霄等她笑完,问道:“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温纤染双目空洞,轻飘飘的声音像来自游魂。 “你放心吧,安好芯可是公主,我之所以敢这样对她,是因为有人授意。” 凌霄对她的鬼话也是半信半疑。 “你最好是照顾好我。我是他们的棋子,很多事情只能我出面做,而你不行。已经有人逼太子来抓你了。你若是冲动,会给太子惹麻烦。” 温纤染的声音极轻,很快被夜风吹散,但却精准地笼罩着凌霄的心。 “我去熬药。” 说完,身材高大雄壮的武痴剑客,真在院子里干起了细活。 万州界。 萧路被城门口的官兵拦了下来,“万州有疫,只进不出!” 有疫? 安好芯下了马车,朝城中踮脚了望,只能看见穿着疫袍的人穿行在街道上。 “别去了。”姜季商拦在她身前,又冲萧路递了个眼色。 “对,小姐千金之躯,不能进入。”萧路态度坚决,一张脸严肃而冰冷。 安好芯可不爱听这话,她主动拉着许迦诺的袖子,将他扯到自己身边,许迦诺趁势撞在安好芯身上。 安好芯眼角发出弯刀一般的光,却碍于当前形势,没有责备他。 “万州有疫情,我们有医娘,正好。”安好芯毫无顾虑道。 这回,小安子也上前阻止:“小姐,不可。若小姐再出什么事,夫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煤球倒是觉得无所谓:公主有灵力,你们这些人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能有什么后果。 “这样吧,我和许迦诺去,你们都回去吧。”安好芯想了想,她自己要闯万州,不能拉这些人一起。 “……” 姜季商一听,火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大家一路同行,现在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把你们两个妇道人家丢下?” 安好芯把煤球抱进自己怀里,小安子双手空空,深隐焦灼,“小姐,我也去。” “就是因为东方零在里面,所以你就不管不顾了吧!” 姜季商见安好芯任性妄为,竟然要抱着猫进城,他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空气静止一瞬,刹那间又恢复流动。 安好芯说:“对啊,我来万州就是因为东方零在这里啊?你不知道吗?嚷什么嚷?” 姜季商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但还是义愤填膺。 这时,叶闻人下车,默默地走了过来。 姜季商就像找到了帮手,“老叶,你说说她,有疫她还要去!真是没救了!” 嘁。 安好芯暗自嘲笑姜季商。 他以为的叶闻人现在是个唯命是从的叶闻人,怎么会帮他说话。 “我和萧路,带着许夫人进去。其他人返回俞城,我会想办法把东方大人的消息传出来。” 叶闻人会很快想到解决办法。 但他也知道,安好芯不会采纳。 “不行!”果然,安好芯厉声拒绝,她直接说出最后决定:“我,小安子,萧路,叶闻人,许迦诺一起进去!姜季商你返回俞城!” 姜季商如遭雷劈。 凭什么? 搞排斥是吧! “为什么!安好芯你什么意思!” 姜季商胸口一痛,又回想起小时候被安好芯看不起的事。 “你说清楚……” “万州有疫,本小姐不能不管,萧路和叶闻人都是朝廷的人,小安子是本小姐的人,许迦诺是医娘,本小姐请她去医治,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 专门把他一个人排除在外! “那本少爷算什么?”他捏着玉扇,发誓要是安好芯这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他这辈子都不再搭理安好芯了! “我怎么知道你算什么。”安好芯自觉莫名其妙。 这事儿危险,姜季商一个与朝廷无关的人没必要去冒险。 “安好芯你好得很……” 姜季商手里的扇子硌得他的掌心生疼。 “这些日子我陪着你,你竟然视我如草芥,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安好芯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这里面危险。我们视而不见搞不好是要被杀头的,你不一样,你不必明知危险还要冒险。” 姜季商心情回暖,缓缓冒着轻烟,他嘴硬地说:“你把去见东方零的私心说得真高尚。” 他哪知他这句话耗尽了安好芯所有的耐心。 她走过去,一把揪起姜季商的衣经,力气大得差点把七尺男儿提起来。 姜季商错愕不已。 他是见过安好芯发疯的,完全不像她平日里那般美艳动人,像个阴鸷女鬼。 “你话很多啊。你要闲着没事干就在外面侯着,等许迦诺开出药方后,将药买回来,送进城里救济。” 说完,她愤然松开姜季商,凌厉的目光扫过姜季商发蒙的脸。 这样也好。 姜季商理好了衣服,得知自己也有用武之地,他心头好受一些。 可是,他根本不想一个人待在外面。 他走向城门侍卫,神情傲然地询问道:“现在可有有效的良方?可有短缺的物资?报上来,本公子一一负责就是了。” 侍卫相视一眼,驱逐道:“哪里来的失心疯,再不滚就抓进去充当劳役!” 安好芯瞧着那自以为是的姜季商,带着小安子他们朝城内走去。 “喂!”姜季商欲跟上去,却被官兵拦在城外。 坚决不能放这人进去捣乱。 “你们让开,我跟他们是一道的!”姜季商急眼了。 侍卫见他推搡,将刀拔出一截,威胁道:“再不走就地正法!” “安好芯!” “老叶!” 他在城门口喊着,并无人搭理他。 第七十二章 公主,我好想你! 万州城的上空,飘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艾草焚烧着那些用白布裹了的躯体,苦唉声和着迷茫恐惧的哭泣,与安好芯所期待的万州大相径庭。 许迦诺见到一个十多岁,面色如土眼眶深凹陷的女孩。 她守着一具尸体,一边轻轻抽泣,一边咳嗽着。 “小姑娘……”许迦诺蹲下来,明媚的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我是医娘,让我来帮你看看吧。” 女孩微讶又迟疑,朝眼前这几个人看去。 他们个个貌美精神,浑然不像是这万州城里的人。 “没用的。”女孩的泪水又滚落出来,“得了这病,就只有等死。” “你让他瞧瞧,他可是什么病都能医。”安好芯没想那么多,直接把许迦诺的医术说得神忽其忽。 女孩的眼里闪出一点点期待,却又稍纵即逝了,她更是绝望地说:“连朝廷派来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万州城里的人已经死了小半了。” 这么严重! 安好芯蹙眉,急促问道:“东方零在哪里?” 她的心急被萧路看在眼里,他在想,若是需要,他可以立刻去把东方零带过来。 东方零? 女孩惊愕不已,“你认识东方零?” 安好芯点头默认。 她着实担忧,那家伙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万州出了这种事,他不会最先染疫死掉了吧!! “走开!” 女孩忽然暴怒地推开许迦诺,她颤抖的身子正诉说着对“东方零”这个人的痛恨。 “你们竟然是东方零的朋友!就是他把大家害成这样的!” …… 东方零害的? 女孩的声音引来街边几道憎恨的目光,他们是染病被赶出家门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安好芯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冷淡的目光射在女孩脸上,女孩顿生惶恐。 她见过街头恶霸,但没见过这种,上一瞬还可以温柔言说,下一秒就因为一句话而想要人命的感觉。 “胡说八道。” 但是,将死之人,早死早超生,也免了受这炼狱般的折磨。 “他父亲东方齐就是万州出了名的贪官!可惜遭了报应,被大儿子东方卫败光了家产。 却没想到,东方齐的小儿子东方零竟然又来万州做官。他就是个灾星!一来就给我们带来了这等祸事!我们死了,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 安好芯眯起了眼睛,女孩见她这样阴鸷逼人,豁出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许迦诺,把她医好,本小姐要让她睁大她的狗眼看清楚,东方零是不是灾星。” 女孩缓缓睁眼,发乌的眼眶中悄然漫开些诧异。但她依旧不相信有谁能治好她的病。 这种活人已死的病…… “你去哪儿啊?”许迦诺治病无可厚非,但安好芯这就要走,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治病,治好了才能去汇合? “我要去找东方零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好芯捏着拳头,“他那么能言善辩,竟然任由这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污蔑。” 一丝愤怒暂时掩过了生无可恋的悲哀,女孩紧捏住衣角。 被人张口闭口骂是狗,即便是死也没有丝毫尊严。 “东方零是贪官的儿子!活该他家家破人亡,只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他就是灾星!” 女孩咬牙切齿,对着安好芯嚎过之后还朝她吐了口口水。 安好芯往后退了一步,直觉恶心。 “别在这里逗留了,街上都是染了疫症的人,你……”叶闻人走上前,就算是他再自我封闭,也见不得安好芯染病。 “是啊,公主。咱们还是和东方大人汇合吧。” 经历过安好芯被掳走受伤事件之后,小安子便不再事事顺着安好芯了。 就算是公主要砍他的脑袋,他也会站在叶闻人这一边。 “许迦诺你在这里看看情况,稍后找我们汇合。”安好芯也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东方零的情况。 许迦诺一脸不情愿,安好芯看见便说:“算本小姐欠你一个人情。” 欠人情? 把“人”字去掉的话,才算你有点良心。 许迦诺收回视线,女子扮相的皮囊下男子气概已经快要掩盖不住,他蹲下,扯过女孩的胳膊,强制把脉。 东方府上的宅子差强人意,老管家已经年迈得听不清声音了。 萧路好不容易让他听清之后,他只说:“小少爷出门了。” 小安子留下,和老管家一起帮一行人整理行李。 “小姐,还是我去找吧。”萧路担心安好芯在外面有染病的风险。 安好芯摇了摇头,她就是很想第一时间见到东方零,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放心。 州府中空空荡荡,萧路和叶闻人陪她走了几条街也不见东方零的踪影。 终于,他们在一条主街上,看见人群聚集。 “来,各位乡亲,事发突然,本官知道大家对本官有些误解,但请大家先放下恩怨,把肚子填饱才能战胜这疫症。” 略微奶气的声音从人群的中央传出来。 安好芯初步判断,东方零安好,没有染疫病。 她松了口气,又听见了东方零的声音。 “各位请排好队,不要争抢。左边是粥饭,右边是防病的汤药。” 很好,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很好地安抚了民众对他的负面情绪。 “防病?!” 人群中有个壮汉浑厚的声音将东方零毫无攻击力的声音震得粉碎。 “你他娘的少敷衍老子!防病有个屁用!你就他娘的一句话,这病能不能治!不能治老子第一个拉你这狗官垫背!” “就是!少敷衍我们!” 安好芯站在人群边缘,听见那不客气的话,怒气上头,她冷不丁又拔出萧路的剑。 “公主!”萧路抓着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不可冲动。” “放心,本小姐有分寸。”安好芯剥开萧路的手,直直走上去,一眼就找到了刚才带头放狠话的人。 冰冷的剑尖抵在脖子上,警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领粥,要喝药,就排队,不喝滚。寻衅滋事我弄死你。” “女侠饶命!”壮汉一瞬间被掏空,连声告饶。 民众也倏然安静,循规蹈矩。 “小姐!” 东方零的视线锁定在安好芯身上。将手里的勺子递给手下的官兵,他急切地穿过人群,一把抱住安好芯,毫不避讳地说: “我好想你!” 第七十三章 本公主心疼东方零 目光扫过眼前的这个东方零。 一改往日奶面小生的模样,他袖子潦草挽起来,衣服上捆着一根粗布围裙,脸上的胡茬清晰可见,即便是笑着,双眼中的疲惫也掩盖不住。 “不好意思……”东方零挠了挠脑袋,又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不修边幅,怕弄脏了公主,更怕公主会嫌弃他。 安好芯沉默着,一股心疼的感觉在胸口中四处窜动,搅得她很想流泪。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不知何时曾有过。 “你们俩,过去帮忙。”安好芯回头命令叶闻人和萧路,而后再上前一步,抓着东方零的胳膊,“走,我带你回家休息。” 走出几步,她又回头对那幽怨的二人叮嘱道:“你们小心一点,活干完就回来。” 叶闻人不语,萧路则无奈点了点头。 还好吧。 至少不像以前,为了陆执不顾他们死活,现在会象征性地关心一下。 忽然,安好芯定步,又回头,“我不是象征性地关心你们,我是真的担心你们。” 叶闻人和萧路相视一眼:我们说话了吗?她能听见我们的心声! 萧路耳尖泛红,与他冰冷的性格背道而驰。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无限鄙陋。 “小姐,他们什么时候说过你是象征性地关心他们?”东方零立刻就产生了好奇,并直言问出了心中疑惑。 他还是原来那个心思单纯的东方零。 “没说啊。”安好芯撇了撇嘴,踮脚靠近东方零耳畔说了悄悄话:“他二人素来觉得本公主狼心狗肺。” “他们竟敢……”东方零用奇怪的眼神瞧向萧路和叶闻人。 算了,管他们的。 所有人都不喜欢公主,他都不会不喜欢公主。 “辛苦叶大人和萧将军。”东方零反过来抓着安好芯的手腕,牵着她走开。 萧路的目光还落在安好芯被牵着的手上,而他身边的叶闻人已经挽起了袖子干活了。 回到家宅,老管家悉心照顾,帮东方零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还呈上一碗药。 “小少爷,把药喝了吧。”老管家压抑着轻轻的咳嗽声。 “我在外面已经喝过了。”但他还是接过了老管家手里的药,“小姐喝。” 安好芯吸了吸鼻子,显然有点抗拒,好不容易不用喝许迦诺的药粥了…… “不用,本小姐身体好。” 东方零的轻笑里掩藏一丝宠溺,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像哄孩子一般:“乖乖喝了药,就奖励一颗方糖。” 安好芯呆呆地望着他潦草的脸,怔了怔,忽而笑了。 明明那么乖巧的东方零,到这地方之后竟然被折磨成糙汉子一个。 “你先去收拾收拾。”她接过药,拧着眉一饮而尽时,糖已经带着东方零指腹的温暖递到了她的唇边。 安好芯咬着方糖,东方零故意将手往前移了一点,她柔软的唇瓣便触碰到他的手指。 从屋里出来的小安子正好见着这一幕,他闭了闭眼睛,对东方零的反感彻底被勾了出来。 公主对他,就像对陆执一样,有无尽的包容甚至纵容。 东方零让人生厌的地方,不在于他对公主狼心狗肺,他也没有向公主索要钱财,更没有让公主难过。 而在于,他们好像就是常人说的两情相悦…… 趁着东方零沐浴更衣,安好芯坐在院子里,向老管家询问起这疫情的事情。 老管家见自家小少爷对这姑娘亲昵,便对安好芯充满了好感,更是想把东方零的一切都告诉安好芯。 “小少爷可太苦了……” 老管家像在述说故事。 “老爷夫人含冤去世,大少爷又不知去向……我们小少爷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回万州,又发生了这等事情。姑娘,你别看他精神着呢,其实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老管家用袖口抹了抹眼泪。 “小少爷一心为民,他们却辱骂他是贪官的儿子。还说他是灾星,要不是有官兵拦着,那些人恐怕已经把这宅子砸了,烧了。 即便是这样,小少爷还是初心不变,四处寻药方,还向朝廷申请了御医,却也是无用。朝廷的供给有限,死了半城人了,他承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压力……” 说着,老管家已经泣不成声。 安好芯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责任最终要落在东方零身上。若这城中疫症再不扼制,东方零极有可能被皇帝砍了脑袋。 “你们在聊什么?” 东方零从屋里走出来,经过小安子时朝他点了点头,小安子也只好躬身回应。 见到老管家匆忙擦着眼泪,东方零神情焦灼,他看了看安好芯,全然不想因为他的事情让公主不愉快。 “你怎么不来找我?找许迦诺试一试?”安好芯见沐浴更衣后,恢复原本面貌的东方零,心疼地责备他。 东方零踏着缓慢的步子,被安好芯责怪,他压抑的委屈有决堤的趋势。 他的眼眶悄然红了,蹲在安好芯身边,他抬头楚然望着安好芯,泪水忽而滚落,他哑声而泣:“东方零没用……听闻……小姐被逐出京城……东方零不忍再为小姐曾烦恼。” 听到此处,小安子身子骤然僵硬,无颜面对公主。 他有什么资格讨厌东方零,他除了给公主梳梳头,再无半点用处。 小安子低着头,双目猩红,旁人却不可见。 安好芯抬手,不自觉轻触着东方零可怜巴巴的脸,拇指为他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你最乖。 正这时,许迦诺不顾形象地提着罗裙冲进院中。 “不好了!” 眼前的一幕让他顿住。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东方零起身,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腰板儿,往那儿一站,又是官威突显。 许迦诺翻了个白眼。 这个东方零每次都只会装可怜来博取安好芯的同情!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神情严肃,“这不是简单的疫症,我怀疑他们中毒了。” “中毒?”东方零紧捏着拳头,一双红目中又漫出一层薄薄的湿润。 到底是谁! 视人命为草芥! 第七十四章 公主有人给你说媒 “中了什么毒?”安好芯倾身追问。 许迦诺遗憾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那配出解药需要多久?”东方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迦诺无语道:“不知道!” 安好芯抬眸,不知这许迦诺忽然心烦气躁个什么劲儿。 “请许神医鼎力相助。”东方里拱手躬身,急切的心情无法掩饰。 许迦诺挤到东方零和安好芯中间的位置,语气变得柔和:“我在想,疫症和毒要分开。治疫是治疫,解毒归解毒。” “毒我不在行,让他来吧。”下巴指了指悄无声息待在一旁的小安子。 安好芯和东方零惊异地看向小安子。 小安子只说:“我只会制毒,不会……解毒……” 无毒宗的人能治出无药可解的毒才算是真本事。在他们的心中,并没有“解毒”二字。 “什么?”许迦诺无语至极,“那……你能分辨出毒的成分也好吧!” 小安子点头,“我试试。” 安好芯收回视线,可她见东方零依旧神情焦灼。 “你去睡一觉吧,等他们做出点眉目来,会立刻通知你。” 她带着命令的口气,可东方零却忤逆她的意思。 “我和你们一起。”东方零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为民奉献的准备。 许迦诺大翻白眼,调侃道:“你死了说不定我们还没解出来。无知,整天为别人累死累活,旁人在外面骂你,你都不知道。” “许迦诺……”安好芯一脚踢在许迦诺身上,警告他别再说了。 东方零神情微凛,他看了看安好芯,又释然道:“我知道……可我不能因为人言可畏就失去自我。” 安好芯木讷地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绝对认同东方零的无私。 “东方大人你还是别去了。”许迦诺见不惯这种傻子,又说:“刚才那个姑娘叫明月,她已经答应要帮我试药了。她可是已经染了病的人,东方大人要是感染了,小姐该心疼了。” 东方零欲再说什么,安好芯拉着他,“你别去,让他去。” “……”许迦诺被安好芯噎得胸闷气短,只好气呼呼地走掉。 小安子得安好芯首肯后,跟着许迦诺去了。 老管家给安好芯端来一碗甜汤,却又诸多顾虑。 刚才这几人说话他全都听见了。 这姑娘能让周边的人都听命于她,而且那个小安子的打扮举止,像是宫中的人。 重点是,她对他家少小爷好像是关爱有加…… “小姐,家中本就不宽裕,小少爷又把钱财全部拿出去帮助难民了。” 想着心意最重要,老管家还是呈上了甜汤。 “我家小少爷心性善良,满腹经纶,虽说家道中落,难得姑娘不弃,能与我家小少爷互通心意。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 安好芯不解。 喝甜汤就喝甜汤,说这么多奇怪的话干什么。 还心意相通? 东方零并不觉尴尬,他向来直白,这次有人帮他说话,他定是欣然同意的。 他瞧着安好芯,盼着她的回应。 煤球缩在大树边上,嘀咕道:公主啊,老管家给你说媒呢。反正你那么喜欢东方零,不如就招他当驸马吧。这样的话,这疫症治不好,皇帝也不会砍了驸马的脑袋。 院落中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寒冰一般的目光直向树边的那只黑猫:我看你最近是活腻了! 煤球:呜呜呜…… 要是小安子染病了,谁来照顾可怜的煤球啊。 老管家愕然,吓得手一抖,甜汤洒在他手上。 “季爷爷!”东方零赶紧接过老管家手里的碗,扶着他站直。 “奥。抱歉……”安好芯知道自己吓着老人了,她端过甜汤,笑着说道:“季老先生,心意相通可不敢说。本小姐是欣赏东方零,自然是对他关爱有加,就像他父母一样。” 像父母一样? 因为老管家耳背,安好芯对他说得很大声。 大得谁都听得清楚。 东方零愣了愣,眼角又泛起红色,却没有让人看见。 “哦……”老管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略感冒昧,却更心疼小少爷。 “东方零你几天没有合眼了,快去休息,不然……” 安好芯话还没说完,东方零已经应了,“好。” 他腰板儿挺直了从她身边走过后,眼眶已经红透了。 煤球扭着脑袋。 东方大人要哭咯……好可怜。 公主真是铁石心肠。 哭了吗? 安好芯有点过意不去了,只能把气撒在煤球身上。 “再多管闲事,把你关起来!” 煤球轻盈一跃,躲到茂密的树叶中。 明月被带到州府中,单独安排了一间住房,与外界隔绝。 许迦诺用银针测出了毒后递给小安子。 小安子将银针放于鼻息前,仔细嗅着。 许迦诺也不打扰他,而只管帮明月察看身体,一边看,一边在纸上尝试着写了几味药。 明月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被治好,可是这位许医娘说过会找人帮她的母亲办理后事,所以她甘愿做她的试验品。 何况这两个人是东方零的朋友,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的手下。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明月的心悬着,她只好看看许迦诺又看看小安子。 他们一个眉眼如画,一个清澈如露,那认真的神态太俘获人心,不论男女。 才不过一会儿,她就改观了。 好像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一定能救她的命。 傍晚时,许迦诺熬出了药,而小安子还在闻那根银针。 明月不敢发出声音,喝完药后,却也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小安子深吸一口气,明月内疚,轻声道歉。 许迦诺见小安子并没有情绪起伏,便问道:“如何?” 小安子摇了摇头,“这好像是无毒宗早期的毒药,烂人躯体,只作活死人,是最歹毒的药。” “如何制成?”许迦诺追问。 然而小安子并没有给出他一个确切地答案,他说:“毒不可乱解。你我都知道万物相生相克,稍不注意也是要人命的。” “你少废话,你就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准确的配方。”许迦诺和安好芯在一起待久了,竟染了些安好芯的脾气。 第七十五章 许迦诺争风吃醋 “只有去无毒宗找找方子。”小安子说。 许迦诺懵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不知道这里只进不出?” 夜里,一群人在东方零家围成一桌。 “不好意思,实在是囊中羞涩,只能招待大家吃这些。”东方零睡了几个时辰,反而更疲惫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要软绵。 “东方大人哪里的话,你为了城中百姓,我等钦佩不已。”叶闻人端起酒杯,敬东方零。 萧路今日帮忙时,也听见侍卫说了些东方零的难处。 朝廷中已经有人弹劾东方零办事不力,估计过不久,皇上就会下旨处罚。 而这些,安好芯显然是还不知道的。 萧路很感激东方零没有把这些告诉安好芯,不然又要翻天。 她砍了温纤染手臂这件事叶闻人还在想着无限可能性,以及无限对策。 东方零端起酒杯,正要喝,安好芯挡住了他的手。 “你别喝。” 这一举动又勾起许迦诺心中不满的火焰。 安好芯的心眼儿长偏了! “小姐,我要喝的。”东方零轻轻推开安好芯的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真的对我是如长辈一般的关爱? 可我们明明年纪相仿。 东方零喝了酒,轻轻甩了甩脑袋。 万州出事,他不应该心生杂念的。 “东方大人还是别喝了。你要是醉了,小姐可不得责备叶大人。” 许迦诺越来越看不惯安好芯对东方零的偏爱了。 大家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忙前忙后。他和小安子今天还和病患同处一整天,也没见她关心一句! “许夫人为何讲话阴阳怪气。” 东方零要把话挑明了说。 既然这样,许迦诺就不客气了。 她撩了下长发,直言道:“小姐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我们几个的辛苦你是看不见是吧!你满脑子就只有东方大人,他除了装柔弱还会干什么,整天动不动就……” 哭哭哭…… “许迦诺你别说了。” 安好芯打断他。 “东方零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你善医你应该知道他现在不宜饮酒。” 许迦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你看看,这才哪儿跟哪儿,这么着急护着。” 安好芯闭了闭眼睛,不跟他计较。 东方零这些天心力交瘁,但见安好芯这样护着他,不管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只要是感情,都可以转化。 酒液入杯的声音此刻也清晰可闻。 “东方零敬各位仁兄,敬许夫人。” 东方零又是一杯酒下肚,萧路见安好芯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只好说:“无妨,你我皆是为官之人,许夫人更是女中豪杰。” 许迦诺完全不领情,质问安好芯:“你今日有问问城中疫情吗?你有问问我和安公公可有办法治疫解毒了吗?你满脑子只有东方大人是否休息好。” 安好芯压着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已经问过小安子了。要去无毒宗的事情,我跟叶闻人还在考虑。你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哦。 反正就是这些事情都跟我无关咯! 许迦诺并不听解释,心情像失控的野马,烦躁不堪,“你心不在焉,怎么考虑?” 你! 安好芯的拳头已经捏紧,“我想萧路留下来帮忙,你也不能离开,你继续研究治疫的药方,叶闻人要和姜季商里应外合,只能我和小安子去无毒宗。” “没胃口了。累了。”许迦诺根本不想听这些鬼话。 在他心里,任何事情不能掩盖安好芯偏心的事实。 他也不知道叶闻人和萧路是怎么能忍受这种不公平待遇的,反正他做不到。 “对不起……是我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东方零的尾音里夹杂着鼻音。 “没你的事儿。”安好芯心烦气躁,但对东方零不会说重话。 晚膳在沉默中结束。 安好芯辗转反侧,她忽然翻身而起,出门直奔许迦诺房间的方向。 “啊!” 她闷头往前走,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安静地站在廊道上,便撞了上去。 看清那人是叶闻人之后,安好芯的气焰小了些。 但两人相视无言,安好芯主动让路,往右边移了一步。 可巧的是,叶闻人在同一时间往左移了一步。 彼此又挡住了对方。 如此反复两次后,叶闻人躬身往后退了三步后,才侧着身子让道,“公主请。” “哼!”安好芯大步流星走过。 这一个个的,除了东方零,小安子和萧路,剩下几个人隔三差五给她找不痛快。 她不满的眼神掠过叶闻人,满眼都在说:“你给我等着。” 一脚踹开许迦诺的门,安好芯将许迦诺从床上拎了起来。 许迦诺惊魂睁眼,“你干什么?” 安好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却又忽然不知道说他些什么好。 眼见安好芯迟疑,许迦诺不怕死地说:“你呢,去找你的东方零好了。大半夜跑我房间里做什么?” 东方零,东方零! “东方零招你惹你了?”安好芯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说到此处,许迦诺掰开安好芯的手,又意兴阑珊地说:“没有,没有招惹。但是安好芯,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我累死累活,也得不到你的半点关心。我自然是不满了。” 一阵沉默之后,许迦诺又说:“其实,我也没指望能与你有什么。你现在跑到我房间里,若是让别人知道我是男人,你名声就毁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受委屈的。” 说完,许迦诺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被自己感动了。 他抬眸,想看看安好芯是否感动得一塌糊涂。 哪知,安好芯凝目,冷笑道:“男人怎么了,女人又怎么了。本公主进来了又怎么了?要是觉得不妥,一刀把你砍了不就一了百了。本公主用得着顾虑这些?” 呵! 许迦诺一怵,权当自己听错了。 安好芯拍了拍手,转身,“本公主对东方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再造谣生事,可饶不了你。” 真的? “那你对我呢?”他即刻追问。 可是安好芯已经走出房门外,完全不屑跟他讨论这些问题。 “安好芯你这个毒妇。”许迦诺刚刚才愉悦一点的心情又降到了冰点。 叶闻人回到房间。 许迦诺竟然是个男人?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第七十六章 他有美颈美背 “任何人不得出城!”侍卫拔出横刀,移步做战斗准备,“否则,杀无赦!” 安好芯一脸淡定,解释道:“我是三公主,我出去是为了寻找治疫之法。耽误了事儿,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三公主? 三公主怎么会来这天远地远的万州? “上边儿有命令,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侍卫语气软了点,但依旧不放她走。 安好芯不急着反驳,她思索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玉坠子,那是每个皇子公主都有的,应该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安好芯摊开手掌。 侍卫两两相望,脸色一变,吼道:“你什么烂珠子拿来糊弄!就算是东方大人也不准离开万州城!天王老子也不行!” 嗯…… 很明显,万州的这两个侍卫没有见过世面,认不得她手里的好东西。 不能闹,否则会给东方零惹麻烦。 安好芯只能好言好语说:“各位大哥,这事情拖不得,还是让我们出去吧。不然到最后,你,你,你,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赶紧滚回去,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就地正法!”侍卫眼神轻挑,忽然对安好芯轻贱不已,“公主?唬谁呢!”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出言不逊。”小安子上前一步,站在安好芯侧前。 “呵呵……”侍卫摇了摇头,“哪家公主会把我等小小的城门侍卫喊大哥?” 这…… 安好芯气得发笑。 把你当个人了你还不自在了! “小安子,我们走。”安好芯转身,返回城中。 有叶闻人和萧路在,东方零显然不再那么孤立无援。 可是这城中疫症不减,老百姓的心情越来越浮躁。 便又把这一切怪罪在东方零这个“灾星贼子”身上。 东方零见安好芯折返,便快步迎了上去,关心询问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城门守卫不让出去。”小安子回答。 东方零不解,奇怪道:“我并没有接到不能出城的旨意……按理说,只要身体无恙是可以……” 叶闻人一听,即刻抬眉,眸光也变得锋利无比。 他走过来,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再说话。 “我去找他们。”东方零这些天一直待在城中布施恩惠,却不知是谁下了这样的命令。 “不要去。”叶闻人伸手挡住东方零。 萧路留在街头,叶闻人带着他们回到东方零的宅院。 “万州要被放弃了。”叶闻人根据刚才的事情猜测,“旨意应该是下给你的顶头上司。外面守城的侍卫大概率不再是你万州的侍卫。” “为什么?”安好芯不解。 “御医都没办法医治的病,谁能医治?”叶闻人闭了闭眼睛,心中万千思绪。 “所以不让万州的百姓出去,要让大家自生自灭。”东方零的身子晃了晃才又站稳。 这无疑是丢卒保车。 外面的人不但不会觉得皇帝薄情,反而会支持。 “那,我和萧路杀出去?”安好芯提议。 叶闻人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只能这样了。但你还是别去了,让萧路一个人引开注意力,你带着安公公逃出去吧。” 夜里,萧路跃身上城墙,官兵们集中火力对付他。 明晃晃的剑光道道划破夜空,没有哪一招是官兵们招架得住的。 “快上来。”安好芯催促小安子,“抓紧我的衣服,不准回头看。” 她知道一旦有人发现他们逃窜出去,就会有无数支箭要射向他们。 小安子犹疑不决,最终是被安好芯提上马的。 贴着安好芯而坐,小安子在她身后,双手颤抖着,根本不敢触碰到安好芯的腰。 “抓紧了。”安好芯命令。 小安子心一横,紧紧抱着安好芯,但他根本不敢睁眼。 黑衣黑马从侍卫稀疏的城门处势不可挡地冲了出去。 安好芯只听见背后有人大喊:“有人跑出去了!” 随即,身后便是咻咻齐发的箭声。 她目光向前,没有丝毫迟疑,可是马中了箭变得狂躁不安,速度快得令人心惊,且有到处乱窜,不辨方向的迹象。 小安子忽然睁眼了。 呼呼的风从他的双眼刮过,安好芯头发飞扬,此刻英姿飒爽。 这是继安好芯练剑之后,小安子最震撼的一次。 以前的公主不可能是这样的。 “公主……”小安子亦感觉到马的失控,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惶恐安好芯会因此而受伤。 “别说话!”安好芯厉声呵斥的声音伴着疾风传过。 小安子听见她口里念着佛经一样的东西,那马儿竟然逐渐平静下来。 仔细回忆,这……难道就是公主给东方零的清心咒? 远郊无人,安好芯才停了下来,那马儿显然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血液顺着后腿不断地往外流。 “转过来。”安好芯命令小安子。 小安子却往后退了几步。 安好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中箭了,但你不要害怕。许迦诺跟我说过救人的方法。” 小安子倍感诧异的不是公主能不能救他,而是公主竟然知道他中箭了。 “奴才让公主担忧了。”小安子嘴唇发白,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安好芯将他扶到一处溪边,等小安子坐下,她便开口道:“把衣服解开。” “……” 小安子瞧了瞧天空,即便只有一弯玄月,也照得他很不自在。 可他不敢不听公主的话,更不想惹公主着急。 于是便小心翼翼将上衣解开,那干净得像一块白纸一样的脖颈被月光照出了莹润的颜色。 安好芯惊讶极了。 小安子这颈如湖中天鹅,优雅细长,且蕴含着温润。 衣服滑落,露出他宽大却精瘦的肩膀,他背上的薄肌已经被血染红了。 背后火辣辣的,倒不完全是因为伤口。 小安子知道他背后有一道目光,比烈日更让人觉得灼灼。 “你闭上眼睛。”安好芯的手掌上凝聚了极淡的蓝色。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傻让自己过于亏空。 所以,小安子的伤口应该会愈合很快,但拔箭的罪他得受着。 鲜血迸出来的一瞬间,小安子咬着牙闷哼一声。 那声音并不像之前听起来那么柔软尖细。 第七十七章 东方零无从狡辩 小安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堪比月光玉石的肩颈剧烈起伏着。 安好芯宽慰道:“你忍一忍,等你稍微好点了,我们就上路。” “公主……”小安子说话都拖着长音,他不想拖累进程,便咬了咬牙,说道:“奴才现在……可以出发。” “哦……”安好芯点了点头,总觉得小安子哪里怪怪的,但又一时没想起来,“那出发,马受伤了,你我们得天亮之前到集市上,顺便再给你换身衣服。” 反正他很快就会好的,只是痛一点而已…… “好……”小安子轻轻将破掉的衣服重新穿好,深蓝色掩盖了他线条流畅,却充满张力的肩颈,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伤口没有缝合,动起来扯着生疼,“啊……” “要不再歇歇?”安好芯听他低嚎的声音那么痛苦。 “不……不用了。”小安子勉强重新挺直了背脊。 安好芯忽然狐疑地瞧着他,那眼神看得小安子头皮发麻。 糟了! 他闭上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声音不太对吧。 安好芯以前就着过许迦诺的道,那家伙竟敢扮作女人占尽便宜。 想到这里,她轻轻挑眉:这可是杀头的罪,小安子应该万万不敢的吧。 但她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走吧。”她不动声色。 万州城中,天未破晓。 一群人举着火把将东方府围了。 萧路将门打开,他手握长剑,一张脸如刀刻冰雕一般冷漠,眼里没有丝毫情感。 这与人们之前见到他在安好芯面前是截然不同的。 “何事。”他动了动薄唇,那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宣判。 人群窒息一瞬,有人大着胆子嚷道:“让东方零滚出来!” “对!东方零滚出来!滚出来!” 眼前这个极不好惹的样子,东方零却一副温柔书生的模样,看起来就好欺负。不然之前有人骂他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他怎么会忍! 东方零听见外面躁动,赶紧穿上衣服。 季老管家帮他整理了仪容,喉部有些哽咽。 “没事。”东方零把着管家的肩膀,对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来势汹汹将耳朵不太好人都吵醒了。 老管家愁容满面,却退开一步,让东方零走出房门。 小少爷有朋友撑腰,一定会没事的。 “各位,何事光临寒舍?”东方零虽身子纤瘦,腰板却始终笔挺,就连迈出的步子也官威十足。 许迦诺走到叶闻人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看,他就会在安好芯面前装得弱不禁风,可怜巴巴,博取安好芯的同情。你看安好芯不在,他可威武着呢!虽然没你长得帅,但耐不住人家城府深。” 叶闻人目不斜视,平静的心却吹过一阵冷风。 是啊。 她心心念念的人,只有东方零而已。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夜不能寐,只为随时感知安好芯的心境。 虽然她恢复了些灵力,但萧路没有跟在一起,他还是会牵挂不已。 “你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一个光膀子的男人吼道:“往先还以为你是个灾星,现在我们才知道,你就是专门来这里报仇的!” “此话怎讲?”东方零面不改色。 “原来我们不是有疫,是中毒了!”他压制着挥动的手臂,生怕萧路一剑要了他的胳膊。 东方零视线稍稍往许迦诺的方向瞥去,虽然不明显却让许迦诺很火大。 “可不是我说的。”许迦诺脱口而出。 叶闻人侧头,沉静的目光落在许迦诺脸上,许迦诺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这不就是变相帮东方零承认了么…… “东方零!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另一个人长须老者走上前,他可不怕萧路,“苍天在上!请替万州百姓做主啊!前有东方齐搜刮民脂民膏,后有东方零投毒害了全城的人!” “本官没有投毒。”东方零的音量适中,声音却很坚定,他不卑不亢的模样反而引起了民众的反感。 “还在诡辩!”老者跨进房门,被萧路伸出手臂拦在外面,他便唉声道:“狗官,你就是让人杀了老朽,老朽今天也要让你还大家一个公道!” “对!对!对!”他们将火把举过头顶,火苗映着他们脸上的愤恶。 “萧将军,让他进来吧。”东方零朝萧路投递目光。 老者走进去,二话不说,挥动手臂给东方零狠狠一巴掌。 老管家站在房间门口,一行浊泪刹那间顺着沟壑流下。 那孩子等于是他带大的,他怎么见得这样的场景。 东方零正了正仪态,等他继续说。 “昨夜与你相识的那个女人逃出城中,你却下令我们不得离开万州城半步!万州百姓良善,真是听了你的命令,宁愿死在万州城里也不愿将祸端带出去。”老者满脸愤恨与憎恶。 “本官从未下令禁止出城,但现在这种情况,大家确实不宜出城。”东方零声调不变。 “好好好,你会辩。”老者气得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说,这么多天,你一文弱书生,整天来往于民众之间,你为何一点事没有!” 许迦诺抬了抬眉。 这要说运气好,确实也不太合理。 “这本官无法说个具体原因。但……” 东方零的话被人打断! “因为你有解药!坑害百姓却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树立自己是好官的形象!” “赵翁!别跟他废话!让他把解药交出来!” “对!交出来!” 人们越过萧路,涌进院子里,纷纷扑向东方零。 柴房的门打开,光线射在温纤染的眼皮上,睫毛动了动。 “父亲……”她微弱的声音从颤抖的唇中发出来。 “出来吧。这回你有功。” 温长江耷拉着眼皮,冷漠地瞧着斜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温纤染。 “你去找那个侍卫,让安好芯回不了万州,拖得越久越好。” 温长河转身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阴着一张脸说:“记住我的话。” “是……”温纤染爬起来,对温长河的背影磕头。 第七十八章 小安子也是有城府的 温纤染身着严密的黑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夜色中,朦胧不可辨认。 “小姐请进吧。” 侍女打开了门,温纤染不慢不紧地走了进去。 安景曜酷爱下棋,他整日对着棋盘,连太子妃都有怨而不敢言。 “参见太子。” 温纤染跪成一坨,安景曜皱眉瞧着。 “你又来做什么?”他问。 “太子哥哥,纤染这次来是想借一个人。”温纤染缩在宽大的黑袍中,略显诡异。 安景曜又落一颗黑子,才淡淡道:“谁?” “凌霄。”温纤染直言。 太子脸色平静,晾了她许久才说:“他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可是死囚,你借他?侯府不要你了?” 安景曜轻轻撇了撇嘴,一语中的。 温纤染的嘴角像被线提了起来。 从温长江用她去试探安好芯开始不就是不要她了么。 甚至更早,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当成女儿。 可他温长江为什么要将她接回侯府呢? “就你,还想当亡命徒。”安景曜可一点没把温纤染看上眼,可既然有人想要做贡献,他倒是无所谓。 水牢中,凌霄已经奄奄一息。 安景曜给了个手势,水中锈迹斑斑的铁链绷紧,凌霄被拉了起来,横刀一挥,寒光乍现,旋出一条血带。 温纤染一惊:你杀了他! 忽然,有个高大的身影从温纤染旁边走过,这令温纤染更是吃惊。 不过,她片刻后便反应过来。 看来凌霄对太子来说很重要啊。 之前逐他出太子府不过是让他出来收拾安好芯而已。 现在迫于无奈,把凌霄抓回来,却也只是找了个替身而已。 “凌霄已死,他可以借给你。”安景曜拍了拍手,带着侍卫离开水牢。 凌霄打量着温纤染,他虽很不想再和这温纤染一起行动。 可太子却说:“看来,光凭你一个人要取安好芯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 温纤染也没闲着,她思绪飞转,在想要不要把安好芯断腿之后竟然能站起来的事告诉凌霄。 “你说,接下来要做什么?”凌霄冷漠问道。 “当然是去找安好芯咯。”温纤染咯咯笑着。 安好芯经过上次的教训,竟然还敢离开萧路。 但是那个太监会用毒。 那就只有先解决他,再把安好芯抓起来。 “安好芯身边有个太监,上次毒死王室安的就是他。你有办法吗?” 温纤染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幻想着,等抓到安好芯,也让她尝尝这水牢的滋味。 “一刀毙命。”就算再毒,也没有他的刀快。 “那好。” 两人转身,步伐一致地离开。 热闹的集市和万州的死寂不同。 安好芯和小安子进了一家衣料店。 “两位客官。”裁缝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迎接。 “你去换衣,我去马市,等会儿回来汇合。” 安好芯转身欲走,却被小安子一把拉住。 “别走。” 手心里传来一点点冰凉,那是安好芯皮肤的温度。 款款的目光中装满了担忧,他又迅速收回了手,眼神闪躲到一边。 “小姐,我尽快。我们不能走散。” 听出小安子的顾虑,安好芯只好点点头,便在那店中闲逛,看着那些远不如京城的料子。 小安子则跟着裁缝进了里屋。 他随便选了身粗布麻衣,换在身上,原本全部拢在一起的头发也散开一半,只做寻常男子的模样。 “小姐,好了。” 安好芯闻声回头,目光里毫不掩饰一抹惊诧。 眼前的小安子换了身衣服,便不再是以前的小安子了。 他不再总是躬着背,原来身子是这样颀长。 他虽穿着麻衣,袖口轻轻挽着,却看不出半点奴仆的模样。 有几缕发丝垂在脸庞,更将他体贴的个性勾勒在他干净的脸上。他双眉修长,一双眼睛也干净清澈,若那山涧中的清潭,虽无波纹,却也如平镜般明亮。 他不似叶闻人般温润沉静,不似东方零般让人楚楚生怜,不似姜季商那般张扬大胆,也不似许迦诺般美艳绝伦,更不似萧路那般雄壮伟岸,却一眼能看出来他如村中小哥,温柔似水,从内到外,干净清澈。 可惜了。 他竟然进宫当了太监。 小安子虽没有直视安好芯,可安好芯的目光却将他穿透一般,他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也浮现出一层极浅的红。 察觉到安好芯收回了视线,小安子心底涌出一股失落。 因为,他怎么会感觉不到,公主虽然在看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换了装束而已。 她的目光,坦荡得伤人。 “走吧。”安好芯踏出店门,踩着店家感谢惠顾的尾音大踏步走进集市的人流中。 小安子赶紧跟了上去。 可他心里生了杂念。 一路上沉默寡言,却是在想:公主的心里到底有谁? 据他平日里所见,公主确实对东方大人极为偏袒,可她与叶大人之间那种情愫才真的让小安子暗暗嫉妒。 不知不觉到了马市。 “两匹快马。”安好芯掏出银子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安子这才缓过神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我不会骑马……” 安好芯扬了扬眉,心神聚拢在他的声音上。 刚才没顾着注意这些。 好像从他受伤开始,他的声音就变了许多! 安好芯捏紧了手指。 “没事,试一下就会了。”安好芯的防备之心陡然升起。 大概因为许迦诺的事让她太过惊异。 快马活生生被小安子骑出了临终老骥的感觉。 安好芯有些不耐烦了,她勒马,生气道:“像你这样,等到地方,万州城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小安子内疚地低着头。 他和东方零又大不相同。 东方零会直白地委屈落泪,而小安子只会把情绪都深埋以内。 安好芯忽然心软了,她最终还是让小安子与她同乘一匹马。 小安子轻轻搂着安好芯的细腰,这样的动作让他背后的伤口更加疼痛。 可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忍着痛,偷偷靠近安好芯的头发,随着马蹄声越来越疾,他不自觉环紧了手臂。 像抱着什么很害怕失去的珍宝。 第七十九章 公主是云辞的神明 “这是无毒宗?” 安好芯牵着马,试着往下看了看。 这不是悬崖吗? 小安子立在悬崖边上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安好芯说什么。 可安好芯见他的手上握出了青筋。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安好芯又问。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的声音够大,小安子一定听到了。 但是他却没有半点回音。 安好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 哪知他如惊弓之鸟一般抖了下,忽而回身,狠狠抓住安好芯的手腕,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她。 “……” 安好芯一愣。 这是吓傻了吗? 平日里温顺又任劳任怨的小安子居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也就是她深明大义,换做别的主子,早给他气受了。 安好芯扭动手腕,试图挣脱。 小安子瞬间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他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 安好芯瞳孔放大,眼疾手快将小安子拉了一把,可小安子心神不定,脚跟不稳,整个人向安好芯扑去。 安好芯摔倒在地,一块石头硌着,她只感背疼得两眼一黑,小安子却是闷声一哼,好似摔倒的人是他。 扭头一看发现,小安子俯身在她上当,双膝跪地,一手支撑在安好芯的腰侧,一手垫在安好芯的后脑勺。 遭了,她的伤口一定又裂开了。 起身后,安好芯第一时间检查,小安子的麻衣上确实渗出了一小块血迹。 手掌轻轻覆盖在小安子的背上,小安子扭头,只能感受到安好芯的手掌轻轻贴着。 浅蓝色的气流被小安子的伤口吸收。 小安子闭上了眼睛,眼角溺出一点湿润。 为了保存为数不多的灵力,安好芯帮小安子止血后,便将手拿开。 “公主,对不起。我刚才……”小安子忽见地上那块凸起的石头,紧张道:“公主,你是不是受伤了?” 安好芯摆摆手,“没有……” 刚才情急之下,小安子的声音确实是变了! 不过安好芯并没有拆穿他。 “你刚刚才发什么愣,差点就掉下悬崖去了。”安好芯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泛起黑云。 倘若这小安子使了像许迦诺一样的诈,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事来。 “我……”小安子欲言又止,指尖在安好芯看不见的地方不停地颤抖。 “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们再出发。”安好芯很快就原谅了找错路的小安子,“已经过去三天了,可不能再走错了。” “这里就是无毒宗。”小安子低声道:“我们没有走错。” 见安好芯一脸不解,小安子鼻头一酸,撇开视线不再看她。 “无毒宗的人虽然不会功夫,却也如别的门派一般,居于山中。这里就是无毒宗断崖。曾经我们都居于这山崖上。” “哪里?”安好芯问。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难不成一群连功夫都不会的人,还能有什么神力把住处都隐藏了? 小安子背对着断崖,不肯再回头看一眼。 “在那断崖下面的深渊中。” 听得小安子声音中强压的悲怆,安好芯走过去,瞧了瞧那无底深渊。 “其实,无毒宗的人生性柔善,并无丝毫武学天分,研毒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不然我们也不会隐匿在这山中。 后来,宗里的叛徒与外人勾结,承诺他们要研制无毒之毒,换取万贯钱财。 可是后来,钱没拿到,却招来横祸。他们来这里,带来一个神秘之人,也不知为何有那神力,竟一刀斩断这山崖,无毒宗的所有人,就葬身在这谷底深渊之中。只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么惨? 连反应时间都不给,就天降横祸。 “你……”安好心问:“你是怎么逃脱的?” 小安子仰头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口痛,他只觉一只大手游戏一般地撕扯着他的血肉。 “宗门里所有的毒方都要在族长这里存放。我是宗门族长长子,一出生就承担着试毒的任务,这是族长保管方子的代价。当时我服了毒药,在密室里禁闭。” “禁闭?”安好芯喃喃问道。 “嗯。”小安子点头,目视前方,像是在诉说古老的故事:“因为怕毒发时伤害别人。” 怪不得小安子挥挥手就能放毒,原来从小受了这么多折磨。 这都不说,还被人出卖,族人被灭,自己还流落在外,最终为了生存被迫成为太监。 虽然,他是个假的! 故意引他真情流露说了这么多话,安好芯已经确认这个小安子是个假太监! 简直是胆大包天! 可是,他也算凄苦,终有万般无奈。 “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煤球说过,“小安子”这个名字是之前的安好芯任性胡闹非要他取的。 “安”字给他,就是把他的脖子随时都放在铡刀之下。 “云辞。”他双唇轻颤,10岁之后就无人再唤他这个名字。 “哦……”安好芯点了点头,她忽然走到小安子面前,无所谓地说:“那你还不祭拜一下,你可是天佑之人,出事当日你不在,简直是如有神助!” 什么? 如有神助? 云辞的悲怆被惊异错愕取代。 她…… 他忽然跪下,“奴才小安子谢公主大恩。” 虽说公主恶名在外,却从来没有亏待苛责过他。 那场大火之后,她虽然变了,可他知道,她的本质是没有变的。 就像这样,用最没所谓的表情说着听起来丝毫不能与人共情的话。 但是他懂,她这是……在宽慰他。 若说如有神助的话。 那么,安好芯就是他生命中的神。 “起来吧云辞,你慢点。”安好芯伸手去扶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又把背上的伤口撕开。 云辞惊愕,顺势握着安好芯的手臂。 他自认铁定是比不过公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配不上公主。 可是人性是有贪念的。 他深刻地铭记着每一次触碰。 “密室在哪里?”安好芯虽然面色平静,心里却始终着急。 若是拖久了,东方零一定会遭殃。 云辞走到山边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处,用手扒开石面上的青苔,找到指尖大小的痕迹,费力地按了下去。 第八十章 云辞占尽本公主便宜 原来密室在地底下很深的位置,离地大致有三四丈。 这密室也并不宽敞,打着火把也压抑得很。 安好芯更是同情云辞了,他在这里面试毒,不论怎么发疯,外面也不会感知到,其中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并无人能真正体会。 她四处瞧了瞧,离地这么深,待久了不会死吗? “这里是有很多气道的,但是弯曲迂回,所以不透光,声音也很难传出去。”云辞见她在找,便立刻告诉她。 安好芯了然点头,她走到石桌处,上面厚厚的一沓纸张已经铺满了灰尘,也不知道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 幸好,虽然淡了,但还是依稀可辨。 “那些不是真的毒方,只是我试毒过程中写下的记录而已。”云辞摇头。 “那毒方在哪里?”安好芯有些着急了。 云辞打开了另外一道密门,石柜子上密密麻麻的药瓶映入安好芯的眼帘。 “我只有这些毒药。” 这么多…… 他吃过这么多种毒药? 那属实是太厉害了。 “哪一瓶是万州城里的那种毒药?”安好芯急切问道。 云辞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药瓶,走到其中一排,“太久了,我记不清了。那些中毒的人烂肉烂经,未死先腐,我想大概这里就有类似的。” 类似…… 行,类似就类似…… 可到底是哪一个呢? 安好芯紧盯着云辞,可他又摇了摇头,“我只能再试一次。” 这么多药你要再试一次? “可是你不是百毒不侵吗?”安好芯想着,就算试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云辞拿起其中一瓶药,毫不犹豫喝了一口。 “我的身体其实是有反应的。只是会自愈而已。”他吞了药,仅仅是抿了抿唇的功夫,干净清澈的面庞便已经开始痛苦不堪了。 安好芯担忧不已。 你可千万要自愈啊。 我这点灵力耗不起,要是凌霄再来追杀,这回真的是要死的。 眼见着云辞的脸色变得惨白,连呼吸都急促了。 安好芯扶着他不稳的身体在角落里坐下,用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背。 大致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恢复平静,摇了摇头后,用手指了指那个绿色的瓶子。 安好芯帮他拿过来。 这回好了,他直接晕倒在安好芯怀中。 安好芯只感五雷轰顶,心中在反复纠结要不要救他。 这回,她等了三炷香的时间,云辞终于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安好芯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她也没有任何别的思路。 总不能把这些全部带回去让许迦诺慢慢研究吧! 于是,她心一横,又帮云辞拿了一瓶。 喝吧! 这瓶喝下去,好像没什么状况。 安好芯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见他平静地坐着,又轻轻撩开他的袖子,看他身上的皮肤是否开始溃烂。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见到云辞手臂上的皮肤底下漫起一股红色。 她抬头,见他闭着眼睛,可那脸色安好芯再熟悉不过了。 前些日子,陆执那个畜生就给她喝过这种药! “……”安好芯噤声,安静地待着。 豆大的汗粒从云辞的脸颊边上滑落,他的呼吸也逐渐不可把控。 刹那间他睁开眼睛,迷恋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安好芯身上,又像是在求助一般。 安好芯心头一惊。 这可不行! 安好芯撇开视线,闭口不言。 云辞也闭上眼睛,心中回想着以往安好芯是以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来抵抗药性。 可是这宗里的毒哪是外面的毒能比的。 云辞虽然闭着眼睛,可脑海中安好芯的剪影却清晰得可怕,他越是想要摒弃,越是汹涌地侵袭他的心智。 毒药滋生了邪念,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若是公主能成全他,他便是死了也无怨无悔。 他缓缓睁眼,喘着粗气,将令他燥热无比的衣服解开,央求道:“公主……求你……我受不住了……你已经发现我的……秘密了……不是么……” 早在最开始暴露时,他就已经没在隐瞒,就算公主要治他的罪,他也心甘情愿。 安好芯回头,见云辞已然衣衫不整。 凡人没有强大的毅力去对抗心中的杂念。 “你坐好,我帮你念清心咒。”说完,她立刻开始念咒。 可云辞根本不听,他甚至扑过来直接打断她。 “别念了,求你。” 安好芯双手抵在胸前,警告道:“你跟我这么久,你知道的,我会伤到你。” 云辞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经脉寸断,他颤抖着双手,失控地搂抱着安好芯,却残留最后一丝理智,在她耳畔哀求道:“救救我……” 安好芯被他抱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情急之下,她回忆起许迦诺帮她放血的做法,可云辞现在不可能乖乖把手拿给她,并且他正将头深埋在安好芯的脖颈处,贪婪地吸进她身体的香气。 安好芯将手抽出,触及云辞后背的伤口,可那里早已鲜血淋漓。 放血没有用?! 云辞愣了一瞬,她手臂的环绕,被他视为一种同意…… “啊!” 叶闻人停下手里的事情,忽然神情冷冽地站起来。 “怎么了?”萧路问道。 自从那晚东方零被百姓袭击,他情急之下给大家念清心咒,效果甚好,这几天也没出什么大乱。 “没什么……”叶闻人又坐下,脸色恢复平静。 刚才他感觉到安好芯心中慌乱,以为她又遇到了危险,不过片刻后,她便恢复正常。 安好芯生气瞧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云辞。 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一时半会儿无法消散,安好芯浑身发麻。 还好,他不经揍,只是一下,他就晕倒了。 安好芯理了理被云辞弄乱的衣服,打坐念起了咒语。 排列整齐的文字成序列进入云辞的脑袋里。 这种意念外化于形的版本是安好芯试过的最强版。 她不只是在给云辞念,更是在给她自己念。 刚才那种场景,要是换做陆执,他早就对着脑袋,一掌劈死了一了百了! 这些渺小的凡人,胆子却大得没边。 一个个虎视眈眈,净想着占本公主便宜! 叶闻人放肆,许迦诺也如是! 第八十一章 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云辞是在一股寒气中醒来的,一睁眼,安好芯正站在一旁冰冷地俯视着他。 晕倒之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起身,靠坐在石壁上。 事已至此,他不为自己做任何辩驳。 “公主,你杀了我吧。”他罪该万死,心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 安好芯轻笑一声,声音在这空间中,格外地响,“你把毒找不出来,我才要杀了你。” 云辞紧闭着薄唇,嘴角绷直。 这是他第二次犯错,公主竟也没有责怪。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他支撑着石壁站起来,走到架子边,目光扫过,装作精挑细选之后,拿了那个红色的瓶子。 不过一时半刻,云辞便撩起衣袖,他白净的皮肤上起了红疹。 “这是?”安好芯抬头,紧盯着云辞的表情。 云辞知她急切,便说:“就是这种药了,开始几天会起红疹,后面便会由红疹处开始腐烂。属于慢性折磨的药物。” “那你很快就会好吗?”安好芯追问。 云辞欲言又止,深深凝视着安好芯脸上此刻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关切。 他是这宗里的少主,尝过每一种毒,又怎么会轻易忘记这些毒药毒发时的症状。 一开始,他只是想多试几个博取安好芯的同情,谁知道她随手拿了那药让他服用…… 不过,公主是变幻莫测的。 她可以受很重的伤,也可以奇迹般地恢复,他早该想到,公主哪是他能随随便便得到的。 他脖子上那一劈,到现在还痛得厉害。 “不会。” 口里的肯定回答被临时改变了,他平日里任劳任怨,不争不抢,此刻却想得到更多来自安好芯的关怀。 这种感觉,好像会让人上瘾似的。 “安好芯在这下面?”凌霄向狭窄的道口底下看去,他拔出横刀,望了望山上的一块巨石,只要他刀一挥,安好芯就永远出不来了。 “不要!”温纤染立刻阻止,她不敢忘了温长河的警告。 凌霄停手,狠狠皱着眉头瞪着温纤染。 “你忘了太子哥哥怎么说你了?你杀了安好芯一个人有什么用?”温纤染不过一两句话就说服了凌霄,“走吧,安好芯不简单,不能让她察觉。” 凌霄勾了勾嘴角,跃身飞远,把温纤染一个人留在那断崖之上。 温纤染的手不自觉捏紧了,总有一天,这些没有把她当人的,她都要一一踩在脚下。 她躲在远处密林中,眼看着安好芯和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边那个人到底是谁? 温纤染看那人背影熟悉。 不是叶闻人,不是东方零,更不可能是萧路。 呵! 这个安好芯,竟然有这么多人围着她转。 等安好芯走远后,温纤染回到断崖之上,仔细察看找到了那个很小的机关。 这些是什么? 温纤染到密室里,看见了那些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再翻看了桌上的纸页,她逐渐展颜一笑。 这些全都是毒药! 那刚才那个人……是安好芯身边的小安子? “哈哈哈哈……”温纤染的笑声被困在这石室中,听起来快意又猖狂,“安好芯身边竟然藏着个假太监?” “呯!”的一声打断了温纤染,她整个人被惊惶占据,忽然不顾一切往出口跑去。 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安好芯拍了拍手掌,得意的坏笑在她脸上显得那么自然,反而有种俏皮的美。 云辞只是诧异,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女子,怎么能搬动这么大的石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 安好芯勾起红唇,眨了眨眼睛,毫不避讳地干着恶毒无边的事情。 “你害怕我?” “我没有!”云辞立即否认。 安好芯并没有继续深究,她冷下了表情,说道:“放心吧,待会儿有人来救她。但是她可一定要坚强一点,别凌霄还没有来她就吓疯了,吓死了,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温纤染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云辞快步跟了上去: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呢。只是等回去之后,我就不能以云辞的身份和公主共处了…… 他沉默地跟着,身上的皮肤正火辣辣地痛着,可这不及他心中隐痛的万分之一。 “放我出去!”温纤染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推不动头顶上的石头,“救命!” 可是她的呼喊声没有人听得见。 “凌!霄!” 她面部扭曲地狂吼着,却也是无济于事。 等她绝望地嘶嚎到发不出声音,她才听到一声巨响。 头顶巨石粉碎,有很多石块碎落砸在她仰望的脸上,她并不去遮挡,而是仓促难看地用一条手臂挣扎着爬出了洞口。 凌霄见她这般,倒也是唾弃。 她虽为女子,可凌霄还没有见过这般窝囊的人。 温纤染终于调整好呼吸,告诉凌霄:“里面都是无毒宗的毒药,你去拿。” 她正要拿时,被安好芯摆了一道,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下去了。 “我要那毒药做什么?”凌霄不屑。 温纤染扭头,刚好看见凌霄轻贱她的表情,她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你不要,太子就不要吗?” 果然,她又是一句话,就让凌霄乖乖下去,将密室中的毒药拿了许多上来。 温纤染随便拿了一瓶,仔细看着那白色的瓶子,心中谋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若是这些毒药出现在后宫中,皇贵妃齐氏就玩完了。 她忍不住揭开瓶塞,闻了闻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安好芯! 温纤染悄无声息地盖上瓶子,她不能再在凌霄面前失控了,于是她对凌霄说:“这些我会让人送回去,你现在该完成你的任务了。” 回程中,安好芯心情甚好。 “公主何事笑得这样开心。” “你说温纤染看到那些瓶子里什么都没有,表情该有多滑稽。” 云辞被她的好心情感染,轻声回道:“一定丑陋无比。” 那一定是了。 安好芯扬鞭,先云辞一步策马而去。 小安子变成了云辞,即便他不会骑马,安好芯也不管他了。 可是,很快,云辞就追了上来。 “你竟敢骗我!” 他其实是善骑的! “是,云辞屡屡犯错,罪无可恕,求公主惩罚。” 云辞温柔的声音被风吹向了身后,他也不想这样自我暴露,可是这是他作为云辞的最后一段路了,怎么可以慢吞吞追不上心上人呢! 第一章 少一个子儿,要你的命 “安好芯!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陆执冷漠地看着几乎被烧成废墟的宅院。 “快点滚出来,我没时间跟你耗!” “啊!好烫!好烫!好烫!烧死老娘了!!!” 安好芯从滚烫的火场废墟中冲出来,跳着双脚,双手慌乱地拍着身上还未熄灭的火星子。 “唰!” 一个反应快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将手边的一桶水从她头上淋了下去。 她哆嗦一下,凌乱的发丝湿腻腻地搭在她沾满灰烬的黑脸上,她一身红衣已经被烧得破烂不堪,身上散发出一股泡了水的糊味,狼狈得像个乞丐。 一只黑猫从夜色中蹿出来,她将它抱在怀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不然肉身就被烧了! 眼珠转动,面前杂乱破败,宫人惶恐,不敢抬头。 只有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挺拔地站着,他气质如玉,正冷眼瞧着安好芯,神情里充满了不屑。 “刚刚是不是他骂我恶心?”安好芯紧着眼皮,凝视的目光仿佛来自地狱。 黑猫煤球动了动脑袋,从安好芯手中滑落,缩在一旁。 “就是他!这就是那个外地来的穷书生陆执!把您的钱都骗光了,还到处贬低您,辱您名声,说您是没人要的狗。” 陆执盛气凌人地走过来,他眼底的嫌恶一览无遗,但却一把拉住了安好芯的手腕。 “闹够了?闹够了赶紧去向皇贵妃求情!” 陆执极度不耐烦。 “因为你无休止的作闹,皇贵妃娘娘迁怒于纤染,要杖责纤染,还要把纤染关起来!要是纤染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不对。 安好芯敏锐感觉到还有不善的目光向她刺来。 她悠悠转头,见两人板直地站在右侧不远处。 一个身材魁梧,宽背窄腰,面容如刀刻一般俊朗冷漠,未着片缕的上身有密密麻麻的鞭痕,交错在他硬邦邦的肌肉上。他正狠狠地皱着眉,嘴角绷直,愤恨地逼视着安好芯。 另一个身长玉立,俊若修竹,眉清目润,仙人之姿,他表情虽淡然,但那双看向安好芯的眼睛却如深山老潭一般冰冷刺骨。 这俩不比那陆执好?? “这是萧路和叶闻人,刚才被您给打了。” “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珠子。”安好芯对着二人挑了挑眉,上位者的姿态更胜从前。 此话一出,那二人更是愤恨无比,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安好芯,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陆执扯了一把安好芯,眼眸中燃起一股烦躁。 下人们偷偷交换过眼神。 三公主爱陆大人入骨,对陆大人唯命是从,总是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卑贱得不得了。可怜了我们这些下人,动不动就被打被骂。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安好芯蹙眉,目光中凝聚起一股杀意,她摊开手掌凝聚灵力,却空无一物。 啊? 一听这话,下人们纷纷怀疑自己的耳朵。 萧路背脊一紧,身上的红痕似要裂开,火辣辣的,有种赏心悦目的惨烈。 叶闻人侧着身子,狭长清冷的眼眸闪现疑惑:她脑子被烧坏了? 煤球弓起了脊背:“仙子刚成为凡人,还没办法使用灵力。刚才能保住肉身毫发无损已经是运气好了。” 哦,是吗? 安好芯咧开嘴角,笑得阴森森的,她甩开陆执的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没灵力,但老娘不缺力气。 陆执愤然,竟发现自己挣脱不得,他脖子以上已经涨得通红。 “听说,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去供你读书了?”安好芯的声音忽然变得瘆人。 听说? 下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何时见过公主这样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把头抬了起来。 陆执一怵,憋着一口气大声说:“安好芯,你疯了!你少拿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事儿,陆某一身风骨,被你折辱也就算了,你连累纤染无故受罚。我要你现在立刻去皇贵妃娘娘那里说清楚!” “哦?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安好芯一把扯下陆执腰间的青色玉佩,唇齿间是无尽的阴冷:“这东西价值连城啊,是我给你的吧?” 陆执双眼已经布满血丝,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断气了。 萧路见状,多年的憋屈总算是稍有慰藉,三公主好似被这场火烧清醒了。他思想斗争后,还是上前阻止,“够了,他是朝廷命官,别再惹麻烦了。” “滚一边儿去!”安好芯转脸一瞪,萧路的心又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仙子,不能杀凡人哦。”煤球糯糯地劝道。 五指松开,陆执跌落在地上,安好芯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黑乎乎的脚踩上他高挺的鼻梁,她半伏着身子,勾起嘴角阴恻恻地俯视着陆执。 陆执愤然,却挣扎不得,“安好芯!你觉得你用这种方式就能吸引我多看你一眼吗?” 吸引你? 安好芯满目阴沉,这个陆执之前就是用这副嘴脸对待本仙的肉身的? 明明她将肉身赐给皇城三公主,让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一生平安顺遂,待其寿终正寝,她便可以渡完最后一世,重返仙界。 万万没想到,安好芯被这陆执迷得神魂颠倒,屡次屈尊示爱被拒,因此变得骄纵暴虐,对下人非打即骂,早已沦为皇城里的臭虫。 最宠爱安好芯的皇上也心灰意冷,放任其自流。 前日,安好芯得知陆执和宁远郡主温纤染早已情投意合,跑去皇上跟前大闹一番,惹恼了皇上,被逐出皇宫,禁足在宫外别苑。 于是,安好芯发了疯要自焚,几经禀报,却被认为是作闹的手段,更加惹人唾弃。 这个蠢货,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 害得本仙还得亲自上场过完这最后一世! “你听好,三日之内把我送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送回来。少一个子儿,要你的命。” 说完,她松开陆执,把手里的玉佩扔给十尺开外的叶闻人,轻轻扬眉,“你,就是你。尽快重新去找一处宅院,本公主明天要搬进去。” 第二章 我愿意娶公主殿下 “安好芯……”陆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鼻血,“你永远别想让我多看你一眼!”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踉跄离开。 下人们惶恐,三公主这把玩儿大了,等她清醒过来,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安好芯撇了撇嘴,要不是等他拿钱回来,真想拔了他的舌头。 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走到安好芯面前,声音清细。 “启禀公主,奴才已于偏厅为您备好热水,请公主移步,奴才伺候您沐浴休息,等叶大人找好宅子,明日好搬进去。奴才也已经差人去皇贵妃娘娘那儿报平安了。” 呵,这个奴才眉清目秀的,还会来事。 不错。 “这是小安子。”煤球积极禀告,“刚才就是他朝您泼的水。” 安好芯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走之前回头,指了指叶闻人,眼神警告他火速办事。 叶闻人半眯起眼睛,一点点兴奋从眼底散开。 走到萧路身边,安好芯的目光流连在他皮肤的红痕上,“你,跟我来。” 小安子一听,蹲下身子抱起了煤球。 见萧路愣在原地,安好芯回头,目光变得危险且不耐烦,“你聋了?” 萧路捏紧了拳头,义愤填膺。 叶闻人见此,抬步走到萧路身边。 “你小心点,她是个疯子。别被她的一时之举迷惑了,她刚才那样,搞不好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为了引起陆执的注意。” “知道了。”萧路沉了沉浓眉。 偏厅的浴室里,热气蒸腾,隔着轻纱幔帐,有旖旎缥缈之感。 “小安子,你先在外面候着。” 抚在煤球背上的手指顿了顿,小安子无声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两人。 手掌忽然覆盖在萧路的鞭伤处,冰凉的触感并没有缓解皮肤上的火辣,反而让萧路浑身燥热不安。 他压抑着,胸口的起伏却很明显。 “治疗也不行吗?”安好芯蹙眉,手掌上一点灵力都没有。 煤球在门外回应:“嗯……煤球也不知道,仙子,我们可能只有重新修炼了。” “嗯。”安好芯无奈,她闭上眼睛,集中精力。 萧路只感觉体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濒临爆炸。他一把推开安好芯,压抑着激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 不等安好芯反应,萧路夺门而去。 发什么神经,本仙想给你疗伤还踩你狗尾巴了? 安好芯觉得莫名其妙,她褪去衣衫,泡在热水里,身上的乌黑遇水则化,冰洁玉肌显露出来。 到底还是要来体验一把凡夫俗子的生活,还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说什么?这宅子给安好芯住?”姜季商一把将叶闻人手里的钥匙夺回来,嘴角扬起不羁的弧度,“给狗住都不给她住!” 叶闻人悬着空了的手掌,轻笑一声:“姜兄,她可是三公主,你是活够了吗?” 姜季商冷哼一声,随性地坐着,钥匙环套在修长的食指上转圈,“随便,不借!” 叶闻人欲言又止,只是不着痕迹地拿出了安好芯给他的玉佩。 迷人的青色闯入眼角,姜季商弹簧一般一跃而起,又是一把抢了叶闻人手里的玉佩。 这成色,太迷人了! 宛若画中仙,让人心驰神往! “这样!这样奥!”姜季商痴迷地摩挲着那块玉,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宅子呢,借给叶兄你。至于你要带些阿猫阿狗进来,随你,随你!” 叶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手掌,“钥匙。” “拿去拿去!”姜季商心思都在那块玉上,他朝门外走去。 安好芯那个狗东西,投了个好胎,虽然臭名昭着,但好歹是皇家的人。 一想到这,姜季商象征性地呸了一口。 抱着煤球,安好芯在新的宅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个风水极好的地方,有助于恢复灵力。 叶闻人沉默地跟着,但目光一直在安好芯身上未移半寸。 那么大的火,她竟没有半分伤痕? 今日穿的浅蓝色轻纱裙,与她洁白细腻的皮肤相得益彰,美貌更胜从前。 甚至,她的面相都有所改变。 这种神清气爽的高傲,从前的安好芯哪有。 “小安子?”安好芯把煤球递给小安子。 小安子躬身接住,“公主,奴才见您进门时对此处甚是满意,已经差人回宫禀报了。” “?” 柳眉扬起一抹浅淡的惊异,这个小安子倒是甚得本仙的心。 等那陆执把钱财悉数还回来,一定要对小安子大赏特赏。 “萧路呢?” 正说,萧路由婢女领着进了庭院。 他拱手行礼,眼神逃避,耳尖泛红。 叶闻人紧了紧狭长的眼眸,思绪回到昨晚。 “都在,本公主说点事。”安好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下巴轻轻扬起,神色傲冷。 下人们微躬着身子聆听。 “你们也知道,我名声不好。” 安好芯暗自愤恨。 “谁不想侍奉了现在可以离开。不过,从我这儿走的人,应该也没人要你们吧。哈哈……” 尤其是那两个人,叶家和萧家都受皇贵妃照拂。 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奴才,奴婢誓死效忠公主殿下。”奴仆们吓得赶紧跪下。 “行了,备车。我要进宫。”安好芯勾了勾手指,众人平身。 “公主不可,您还在禁足。”萧路阻止。 安好芯不耐烦,“一边儿去!” 门口,有人稀疏地围观。 “听说了吗?昨夜三公主爱而不得竟然要自焚。” “这不好好的吗?真是作贱死了。” “明知道陆大人和郡主才是两情相悦,她非要横插一脚。” “听说皇贵妃娘娘还为此责罚了郡主。” 安好芯虽然暂时没有灵力,但是听力可是超绝。那些人嘀咕的内容她可听得清清楚楚。 一辆马车驶来,来人竟是陆执。 “三公主。”在众人面前,陆执彬彬有礼。 安好芯舒展了眉眼,“送东西来了?” 也不像啊,她送出去的东西,岂是一辆马车能装得下的。 “公主殿下。” 陆执忽然跪下,赴死一般。 “昨日皇贵妃娘娘责罚了郡主,致其伤重,卧床不起。陆执不忍牵连无辜,已求皇上赐婚。陆执愿意娶公主殿下,只望公主殿下莫要再殃及无辜。” 叶闻人的目光落在萧路紧捏的拳头上。 小安子帮煤球顺毛的动作停了下来。 “哎……陆大人一身风骨,也被逼成了这副模样。” “可怜了郡主……” 人群又小心翼翼地嘀咕起来,安好芯听得牙痒痒。 好啊。 这厮是不想还钱吧! 想了这出,还想娶我? “哈哈哈……”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遭一顿,大家都斜着眼睛。 听到陆大人要娶她,高兴疯了? 安好芯走下台阶,毫不留情一脚蹬在陆执的肩膀上,扯动嘴角,嗓音冰冷:“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说了,少一个子儿,命偿。还有两天。” 陆执趴在地上,原本玉白的脸变得通红。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安好芯千刀万剐。 安好芯越过他,背影潇洒。 叶闻人嘴角微扬:竟然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对待陆执? “昨晚她留你做什么?”叶闻人侧目,看穿萧路瞬间僵硬的表情。 萧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没什么。” 第三章 陆执忒不是个玩意儿 三公主怎么进宫了! 一路上,不论是奴仆还是大臣都对她避之不及。实在避不了的,便扑通跪下,把头埋到最低的位置。 “三公主,皇上还在早朝……”李公公一见这瘟神,额头上汗水顺着往下滴,这次要是再拦不住,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奥,那劳烦公公禀告父皇,我先去拜见母妃。”安好芯转身离开。 “……”李公公愣住,他忽而觉得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 这……又憋着什么坏屁呢? 还是说,知道陆大人要求娶她,终于不闹腾了? 景福宫中,宫女奴仆多不胜数,凡见到三公主的人均不敢喘息,生怕忽然挨一鞭子。 谁人不知,三公主不悦,旁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后院里有一身姿挺拔纤细,仪态华贵的娘娘正修剪着绣球花的腐叶。 “母妃。” 皇贵妃回神,见安好芯虽面色微冷,但神采飞扬,往日颓势消逝,她黛眉间拧过一抹惊讶。 “又怎么了?”她埋怨的语气里明显宠溺更多,“你父皇已经答应给你和陆执赐婚了。还要给陆执连升三级。你往后可别再闹了。” 还要给他那不要脸的东西连升三级? “母妃,我不嫁给他。” 他也配! 小安子抱着煤球退到别处。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还未开口便听人禀报:“皇上驾到。” 安好芯掐了颗葡萄塞在嘴里,跟在皇贵妃后面行礼。 皇帝一见安好芯,眉心里都是烦闷,“你放肆了。” 皇贵妃一听皇帝语气不对,赶紧朝安好芯使了使眼色。 “皇上,芯儿刚才跟臣妾说,她想通了。陆执和纤染情投意合,她实在不该胡闹。她知道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安好芯接收到皇贵妃的信号,吞了葡萄,顺着杆子往下爬,“父皇,我错了。” 想通过成婚来逃避债务,本仙还能让你陆执得逞了? 皇帝不语,皇贵妃捏了把汗。 “听说你把别院烧了,还搬了新居。还敢抗旨进宫。”皇帝数着安好芯的罪行,侧面应了安好芯不成婚的请求。 安好芯毫不避讳,点头。 “你犯的错罄竹难书,今日好好陪陪你母妃,往后你就于新宅思过,再扣一年例钱,且半年不得进宫。”说完,皇帝甩袖离去。 安好芯翻了个白眼。 凡夫俗子。 皇帝走后,皇贵妃拉着安好芯,愁容满面却不得言。 “缺什么就让小安子来取。你父皇也是不得已。昨日娘责罚了温纤染,侯府的人自是不满。娘会让萧路保护你。你往后做事情之前要向叶闻人请教。” 安好芯注意到皇贵妃眼角的顾虑,心中感慨:皇贵妃乃是齐家嫡女,也被原来的安好芯消耗得心事重重。 刚出了皇宫,安好芯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掀帘一看,“你谁啊?” 小安子回头。 “这是温纤染啊,仙子。”煤球一个激灵,瞌睡全没了。 “哦,你有何事?”安好芯耷拉着眼皮,爱答不理。 温纤染一见安好芯,楚楚可怜的眼睛即刻泛起水雾,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跪下,“姐姐,纤染给姐姐跪下了。” 看见了! 凡人的世界真的很烦。 “陆郎已经答应娶你了,你就别再逼他了。陆郎双亲病重,他又刚刚入仕,你却对他百般折辱,他实在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啊!” 安好芯不理周围的目光,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悲怆的温纤染,不言不语。 温纤染没有得到回应,又继续说:“姐姐从小骄纵,哪知普通民众想要功成名就难如登天,要吃多少苦你知道吗?” 就是! 三公主真的不是人! 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 安好芯了然,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还钱呗。还让女人来替自己抛头露面,眼瞎也不该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此时,安好芯注意到,围观群众中有个目光清澈,正吃糖葫芦的男子。 只有他没有向安好芯投去讨伐的目光。 “哭什么哭。我与陆执是不会成婚的。”安好芯不想纠缠:哭哭哭,脑袋都被你哭昏了! “姐姐,你好狠的心啊。你明知道陆郎家境贫寒,你便以钱财要挟,逼他娶你。等他抛开所有的风骨,答应娶你,你又风轻云淡地抛弃他。你让世人怎么看他?” 温纤染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安好芯的脸色阴了下来,她忽然改变主意了,不打女人,贱人除外。 她正要下车,吃糖葫芦的那位走了出来,纯真的绵羊音很悦耳:“郡主,您是不是对三公主有什么误会?” 温纤染抬眸一看,无辜地摇头,泪水满面,任谁看了都爱怜。 “你懂什么?” “就是,哪里来的小子,回家去吧!” 不敢明目张胆说公主,还不能说这毛头小子么! “在下东方零,不才与陆执陆兄一同参加科考,中了探花。”东方零拿着糖葫芦串,行礼却一丝不苟,“关于陆兄的事,在下是有所了解的。” 原来他就是探花东方零啊。 这天真的模样瞧着不像啊。 温纤染楚楚地望着东方零,那眼神哪个男人抵得住! “郡主,您与陆兄的情谊,在下早有耳闻。你二人情谊深厚,得知陆兄家境贫寒,第一个上心的应该是您才对。 三公主接济陆兄,本是善举,您应该心存感激。三公主得知你们情谊深厚,及时止步,拒绝成婚,这是成全。何来逼迫一说?” 温纤染被问得哑口无言,沾满泪痕的小脸煞白。 “而且,我觉得陆兄要维持风度,就应该主动将钱财还予三公主,还得感恩戴德。” 安好芯很满意,帮腔道:“哎呀,是不是不想还,所以……” 一听这话,东方零表示赞同,他继续分析:“郡主您手上的镯子是前朝皇家之物吧,侯爷这么多年未立功勋,怎么会有这个?是公主给了陆兄,陆兄又给了你?” 额? 还能这样? 那陆执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吧…… 温纤染慌乱地用衣袖遮掩。 东方零眼神清澈不解:“郡主为什么要遮?衣袖是薄纱,郡主遮住了我们也可以看见啊。” 安好芯噗呲笑出了声,心情甚好! “郡主,真是这样吗?陆兄受了公主的恩惠,转而赠予了你。你得知陆兄双亲病重竟然一点也不帮衬?”东方零本着求知欲望,刨根问底,“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温纤染捂着胸口,神情痛苦,无法喘息。 拙劣的凡人。 安好芯故意呵斥温纤染的婢女:“还不赶紧扶郡主回府,不然她就要晕倒了!” 切~ 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民众散开,东方零也要走。 “东方零!”安好芯叫住他,“本公主请你吃东西可好?” 东方零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唇上沾了糖浆,润泽透亮。 他满眼星辰,安好芯想:这凡间该没有比他更天真烂漫的男子了吧。 第四章 东方零申请出战 “什么?” 温纤染退后两步,为难地瞥开视线。 陆执上前两步,把着温纤染的肩膀,不让她逃开。 “纤染,暂时拿出一点,我们必须先稳住安好芯。” 那晚的安好芯太可怕了,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温纤染扯动嘴角,极力掩饰着尴尬和不情愿。 “陆郎,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别的方法。” 安好芯的东西,拿出来了,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指尖捋着温纤染额前的发丝,陆执的眼神化成了水。 “纤染,你放心,安好芯就是条狗,过不了几天,就会加倍地讨好。这次她作闹悔婚,我还可以白捡个连升三级。” 温纤染点头。 集市里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东方零眼睛里闪着星星,像到了天堂一般快乐。 安好芯见他这般纯真,自然也是心情很好。 “三公主殿下,我可不可以吃这个糖人儿?”东方零看了一圈,最终指向了那个画糖人的小摊儿。 “当然……”安好芯话还未出口,她便留意到周围人的脸色变了。 这就是……三公主? 安好芯暗骂:真是“美”名远扬。 画糖人儿的老大爷笑容一僵,见鬼了一般,怕得手抖。 见都没见过都能这么怕“三公主”? 那多半就是有人蓄意宣传咯? 安好芯吸了吸鼻子,这笔账给陆执和温纤染记上了。 “小……小哥……您要画个什么?”大爷嗓音打颤,却不敢怠慢。 东方零思考一阵,回头笑着说:“能画三公主吗?” 画我? 安好芯阴暗的心情被东方零毫无杂念的声音唤醒。 大爷不敢拒绝,但一把年纪快要被逼哭了。 果不其然,他做出来的糖人丑陋不堪,东方零拿着糖人,经过对比,喃喃道:“不像额……” “三公主饶命!”老头扑通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渗出血来。 安好芯都不用看,也知道周围人的表情从害怕到愤怒,他们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揭竿而起了。 这时,一个挺拔的白衣身影出现。 “老人家,快起来。”陆执扶起了老头,还把箱子里的珠钗拿了一个给老头,“这是您的酬劳。” 老人微张着嘴,拿着价值不菲的珠钗感激涕零,要给陆执跪下。 陆执扶着他,转向安好芯,冷着脸说:“三公主,你骄纵过头了,竟然欺负老人?” 安好芯扬起一个死亡般的微笑:真想将这个不要脸的揍成肉泥。 “我们没有欺负老人家。”东方零当即反驳。 “怎么没有!我们看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妇人,高吼一声就迅速躲起来。 “……”安好芯冷笑出声。 “这个拿去变卖了,往后就不用出来辛苦了。”陆执对老人说话又转了语气,像个活菩萨一样光辉。 他还帮老人收摊。 “三公主,陆某今天来,是来还你的恩惠。” 陆执的腰板儿挺得很直,他抱着箱子。 “陆某很感激你,只是很抱歉,陆某自幼穷苦,平日里见不得百姓凄苦,所以,经常会……像刚才那样。所以,只剩这些了。” 安好芯诧异。 真有你的啊陆执。 他真的很会利用偶然事件为自己化解危机啊。 就这么个小小的举动,赚了名声,还拉踩了她,还能有正当理由用这“冰山一角”来搪塞她。 一箭三雕。 但不好意思,本仙可不像以前的安好芯那么好欺负。 “陆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安好芯压抑着暴躁的情绪,她的视线变得极其危险,任谁看了都觉得恶毒。 陆执沉默一阵,又把视线转向旁边吃糖的东方零,他苦笑一声:“原来你忽然悔婚是因为有了新欢。这位是东方兄吧?” 东方零想要开口,但他还没有吃完,只模糊地“嗯”了声。 “你可真是骄奢淫逸。”陆执绝望地摇了摇头。 “啧啧啧……总算是见识到传闻中的三公主了。” “对啊,听说她前些日子用尽了手段讨好陆大人。现在又勾搭上了这位。” “我可听说,她今天早上才欺负了郡主。” 有一身正气的陆执在,民众才敢压抑着声音,小声嘀咕。 忍不了。 安好芯上前,捏着陆执的下巴,恶魔一般地警告:“抓紧时间,我没那么多耐心。” “三公主,士可杀不可辱!陆某想当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这就是陆某一直不与你苟同的原因,你还不明白吗?”陆执有恃无恐地吼道。 “陆大人是个好官!”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人群中另一个卖菜的老头佝偻着背,拿着扁担朝安好芯的脑袋砍去。 “啪”一声响近在后脑勺的位置,安好芯却没感觉到痛。 她回头,是叶闻人用小臂挡住了扁担。 他眼神依旧冷漠,斜眼瞧了瞧吃东西的东方零,眉宇间更是嫌弃。 居然让小安子叫他来给这个……买糖吃! 东方零吃完糖人,舔了舔嘴唇,这才不慢不紧地开口:“公主殿下,您不要生气了。” 安好芯听见那轻软的声音,内里的暴躁舒缓了些,她撒开陆执,凌厉的目光向陆执发出危险的信号。 “陆兄,好歹你也是状元之才,怎么能如此意气用事?” 东方零回忆着。 “刚才我们买老翁的糖人,三公主并未言语半个字。何谈欺负?而且,你是中途过来的,连事情的全貌都未见,就武断发言。” 陆执再度站得笔直,斜眼瞧着东方零,“东方兄,刚才没有听见百姓们的言语吗?” 东方零点了点头,“听见了啊。陆兄说想要当一个好官,就是随便听信旁人的话吗?旁人说什么,陆兄就信什么,是会断冤假错案的。” 陆执一时难以辩驳,开始转移话题。 “三公主,我以为我拿你的钱财去做善事,可以帮你积德,看来是陆某一厢情愿了。你的钱,陆某会想办法的。但请你不要咄咄逼人。” 安好芯摆了摆手,示意陆执赶紧滚。再看见他道貌岸然的脸,她就要吐了,说不定会再次忍不住动手。 陆执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地“落荒而逃”。 小安子默默地把煤球放在箱子上,叠着抱起来。 “走,带你上大酒楼!”安好芯对东方零的喜欢溢于言表。 叶闻人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疼痛的手臂。 安好芯转头,“路上有医馆的话,你先去看看。看完就来酒楼找我们。” 叶闻人甩袖而去。 什么态度? 安好芯不解。 第五章 这回要出事情 “欢迎贵客光临。” 小安子说明玉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安好芯见门口的小厮笑容灿烂,心想:原来那丫头应该是没有来过这里。 可以吃个消停的饭了。 正要抬步,视线无意中瞥见立柱上挂的长联:不安好心者与脏狗不得进入! 这? 再看看殷勤的小厮,安好芯心中的膈应稍微少了一些。 听说老板今日有宝贝要拿出来供大家鉴赏,所以离展示架比较近的厢房价钱要贵些,另外还要收取一人十两银子的入场费。 “小安子,给。” 安好芯带着东方零选了最好的位置,还点了一大桌东方零喜欢吃的菜。 “各位,今日这宝贝天上有地上无!一炷香之后将与大家见面!” 台子上的推官眉飞色舞地出来热场子。 “现在,请先欣赏一支舞!” 舞娘们身姿曼妙,楼里的人都在认真欣赏,只有东方零在认真地剥瓜子儿。 安好芯也不打扰他,继续观舞,她也想看看那个只有天上有的东西她这个仙子见过没有。 余光中,一小碟瓜子仁被推到安好芯前面,东方零笑弯了眼睛,“小姐,请用。” 安好芯眸中喜悦。 又贴心,又聪明。 他是知道在外面叫她“三公主”可能会惹麻烦,所以才改口叫她“小姐”。 安好芯抬手,小安子却轻轻挡住,拈起一粒放在嘴里,“小姐,可用。” 安好芯一脸赞赏,她忽然想到要奖赏小安子,便说:“小安子,你挑一件你喜欢的物件,其余的拿去换成银子。” 小安子俯首道:“小安子不喜欢,这些都是陆执和宁远郡主碰过的物件,脏了。” 很好! 甚得我心! “那便全部变卖。” “是。”小安子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东方零。 “各位!接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仙品!” 红色的幕帘上升,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缓缓出现。 随着幕帘升起,宾客们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一抹青色出现。 “这不是?” 安好芯沉了沉美目。 这不是从陆执身上抢回来的玉佩吗?叶闻人应该卖了个好价钱吧。 满座惊艳。 “确为仙品呐。” 仙品? 没见过世面。 这些东西,我这儿还有一箱。 她灵机一动,朝小安子招了招手,“去,把老板叫来,咱们这儿有一箱仙品。” 叶闻人处理好手上的伤,一路询问才得知安好芯他们进了明玉楼。 要出事情! 他跨步进楼,到处寻找安好芯的身影。 “公……” 安好芯一个锐利的眼神阻止叶闻人,她图个清静,“坐。你的手怎么样?” 叶闻人冷冷地看了眼东方零,对方只顾着吃,根本没在意他。 “这点小伤不劳你挂心,反正这又不是你打的,何必在意。”一说到此,厢房里好似凉了起来。 奥…… 煤球说过她以前发疯的时候总是拿萧路和叶闻人出气。 所以,这两人非常憎恨她。 “小姐打过你吗?”东方零口里包着食物,他实在是好奇,才插话。 “……” 叶闻人忽然浑身僵硬,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东方兄还是专心享受佳肴吧。叶某奉劝你吃完赶紧离开,这地方可不好呆。” 东方零不懂,他正要追问,叶闻人已经留给他一个傲人的背影。 “生气了……”东方零喃喃。 过了会儿,小安子带着老板走过来。 那老板一见到安好芯,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羁甚至一丝不屑。 “小姐,这位是明玉楼的姜老板。”小安子将煤球放在椅子上,打开了箱子,“姜老板刚才展示的确为仙品,我家小姐也正好有一些,不知能否入得了姜老板的眼。” 姜季商上前,仔细查看,对跟在身后的小厮说了什么后,转向小安子:“要劳烦你稍等,我去找几个商行老板过来。” 余光瞥了一眼姜老板,安好芯不屑:不识货的东西。 大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楼下有一队官兵进来,直杠杠地奔向安好芯所在的厢房。 “大胆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骗!给我抓起来!” 为首的一声怒吼,安好芯,东方零,小安子,煤球,四脸懵逼。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官兵们已经动作迅速将三个人控制。 安好芯的胳膊被拧得咔嚓一声。 “大胆!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小安子的脑袋被按在桌上,张不得嘴。 东方零更是在欲张口时被人一拳打晕。 “这是脏物!带走!”身强力壮的官差像一阵风席卷而来,卷走三个人,又匆匆消失。 姜季商用帕子擦了擦手,示意品鉴会继续。 “各位!一点点小插曲!这几人进入楼中想要行骗。”推官解释后,继续展示那块青玉。 安好芯三人被带至中城府衙,府尹李申冷沉着一张圆脸,嘴角下弯,严肃地捋了一撇小胡子。 “大胆贼人,竟敢行骗!” 他话音刚落,手下人便把安好芯那一箱子物件抖落一地。 “你三人谁是头目!”李申瞪着嫉恶如仇的眼珠子,“敢在本官地界作恶,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小安子担忧地看向安好芯,“小姐……” 安好芯不语,她这会儿才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果然有很多都是赝品。 好啊,陆执。 竟然敢在箱底装赝品,然后覆盖上几样真的来糊弄! 她明眸结霜,双拳紧握。 县大爷见她那眼神,一顿,手上的惊堂木砸下,“嘿!你大胆!” 东方零惊醒,他望了望四周,如梦将醒未醒。 小安子挣扎了几下,绳索反而勒得更紧。 “人赃并获,来人呐,拖下去一人二十大板!”县大爷被安好芯的眼神惹怒,“先打这刁妇!” “不可以!”东方零刹那间清醒,他挡在安好芯身前,“打我!” 小安子咬着牙。 “放肆!”安好芯放松了手掌,她还差一点,微弱的灵力已经聚在指尖,又散去了,她只好说:“我是三公主!瞎了你的狗眼!” 三公主? 衙门外有个围观的百姓回想起来,他今天确实在集市上见过这几个人。 但是他胆小如鼠,生怕惹事,于是把嘴闭得绑紧。 “你是三公主?”县大爷嗤笑一声,“那我还是玉皇大帝勒!给我打!” 东方零被拖了出去。 安好芯没想到,这狗官居然不认识她! “我们的东西虽然有假!但并未谋取钱财!”安好芯苦于暂时失去仙力。 “哼哼!”县大爷冷笑:“未遂也不行。打。” 板子一下下挨在东方零身上,他咬着牙不吭声,不过三下他就又晕死过去。 “住手!” “住手!” 一把未出鞘的黑色长剑直抵举板子的官差胸口,那人喷出一口鲜血。 萧路飞身入内,剑又回到他手中,他目光紧追安好芯,欲开口却作罢。 煤球蹿到安好芯脚边,“仙子!灵力恢复一点了!” 公主…… 小安子反复回忆着刚才公主毫不费力将绳索挣断的场景。 “萧……”县大爷猛地眨了下眼睛,木讷地发出声音:“萧将军……” 这时,叶闻人才走进来,见安好芯无恙,他才暗自叹息。 知道要出事,但不知道是以这种方式。 这个姜季商…… 第六章 千里马主动找伯乐 “小人瞎了狗眼!罪该万死!”李申哭着扇自己耳光。 “没事。不知者无罪,何况你是公事公办。”安好芯捏着东方零的手,把微弱的灵力传输过去。 “唉!”李申做好了哭天抢地的准备,却被拦了个措手不及,“唉?” 她疯了吧? 那可是三公主啊! 按理说应该扒了他的皮才对,这怎么? 有几道目光锁定在安好芯的手上。 这场景似曾相识。 当年,她对陆执也是这样,极尽偏爱! “他的伤应该好了吧?灵力又要没了。”安好芯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手上,所以不希望别人吵吵闹闹。 煤球窝在安好芯身边,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亮光,“好了。” 安好芯终于松开了手,起身走向李申。 “三公主饶命!”李申缩着身子,“小人也是秉公办事!” 是啊是啊…… 衙门外围观的人屏住呼吸。 “起来吧。”安好芯很冷淡:“我有冤情,你管不管?” 什么? 李申哆嗦着,不知道这三公主唱的哪出戏,他为难地说:“您是公主,您的事情,小人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管……” “可你已经管了,你还打了探花东方零,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安好芯摇了摇头,“你看你都把他打昏过去了。” “……”李申一怵,又不断磕头,“求公主饶命!” “哎……”安好芯叹息,“有问题要立即处理,总是这样饶命饶命的,我要你的命何用啊?” “……”李申身子僵住,她怎么不发脾气? 三公主除了撒泼打滚给皇家丢脸还能干什么? 叶闻人是了解安好芯的,她一定是要找姜季商的麻烦。 这个吊儿郎当的姜季商,胆子也太大了。 “公主,这件事是误会。”叶闻人劝道。 “对对对,是误会啊!”李申跟着附和。 安好芯抬眸,平静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冷光,她警告道:少多管闲事! 叶闻人不惧,只是淡淡瞥开视线,不与她计较。 “公主,还是先带东方零去医治吧。”萧路接收到叶闻人的暗示。 “不用。”安好芯执意说:“我要报官。” 李申见拗不过,只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伏着身子询问:“请问……是何人冲撞了三公主殿下?” “本公主并非故意要贩卖假货,而是被翰林院陆执坑害。”安好芯继续说:“他今日于集市上,说要还本公主这些年资助他读书的恩情,没想到……” 凡人感情丰富,是不是应该要声情并茂些? 想到此处,安好芯吟起哭腔:“本公主资助他的何止这一点,但是他借口说转赠给别人了,只剩这些了。也行吧,但是他不能拿假东西来行骗,你说是不是?” “……” 原来她是要找陆执的麻烦。 萧路绷直了嘴角,尴尬地望向别处。 叶闻人压着眉眼中的笑意。 她这个人还能放下身段装可怜? 那场火烧得奇特。 “是……是……”李申嘴角抽搐,“但是……您这事儿不归小人管呐……” “这样吗?”安好芯佯装思考,深思熟虑以后才说:“那本公主也不好为难你。但是你可以评评理啊,你就说陆执这事儿做得怎么样?” 见那李申不说话,安好芯一滴眼泪落下来,小安子瞬间递上了手帕。 “你说,我还是公主呢,他都敢这样行骗。这世间有多少女子为了一个情字,人才两空,最后被抛弃,伤心欲绝。找谁评理去?”安好芯拿着帕子擦拭眼泪。 “就是!前几月玲花楼的夕颜姑娘就是因为被情郎骗了才上吊的!” “呸!不是人!” “就是!” “你说呢?这事儿是我错了,还是陆执错了?”安好芯抬眸眼泪汪汪地望着李申。 李申咽了口口水,实在没办法,“那陆大人也太……实在是有辱斯文……道貌岸然……官家耻辱……” “看样子你是个好官,往后遇到像我一样的女子,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安好芯满意了,“那本公主可以把东方零带走了吗?” “当然当然!”李申起身,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一些了。 “萧路,带他回家。”安好芯命令道。 回家? 叶闻人感慨:当真是,没了陆执,又来个东方零…… 夜色逼近,婢女悉心照顾着东方零。 安好芯亲自在一旁守着,心疼都写在脸上。 “你还是去休息吧。”萧路语气又变得冰冷,“我守着他。” 安好芯起身,拿了药膏,“你把衣服脱了吧。” “!”萧路震惊后退一步,拱手行礼:“公主不必,我……自己来……” 安好芯鄙夷地拧了下眉。 药膏只是障眼,本仙的灵力才是重点。 不要算了! 看这厮身强力壮,肯定好得快。 “啪!”她生气地把药膏掷在桌上。 萧路站直了身子,漆黑的眸子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里这么多人,她怎么可以…… 睫毛扇动,东方零翻了个身,才醒过来。 “我睡着了……”他坐起来回忆着之前的事。 嗯? 挨了板子,怎么一点都不痛?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还没打你你就晕了。”安好芯靠近,附在东方零耳边轻声说。 “公主,东方公子安然无恙,奴才送公子回去吧。”小安子俯首,看不清表情。 “等一下。”安好芯微笑着,对东方零有一种保护欲,“你现在在京城为官?” 东方零摇头,“我过几天就要回万州去。” “那你想不想留在京城?”安好芯带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煤球都告诉她了,李申那狗官是侯府的人,说不认识她也是假的。 他就是要等她当众撒泼发疯,他好借机给温纤染出口气。 东方零起身,恭敬行礼,“启禀公主,东方零愿意留在京城效力。” 安好芯沉默一阵,说:“你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虽然今天稍稍扳回一局,但这还远远不足以抵消根深蒂固的印象。 “机不可失。人这一生,必须要抓住机会。”东方零目光坚定,“东方零无惧。” 安好芯一愣,继而浅笑,“很好。” 叶闻人在门外听到一切,他望着夜空:她好像变了,又似乎一点没变。 为男人倒贴的模样真的令人生厌。 萧路拿着药膏,飞身消失在黑夜中。 小安子送东方零,被叶闻人拦下,“我送东方大人。” 长街入夜,唯有月光相照。 东方零走在前面。 “你是故意接近她的。”叶闻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东方零顿步,转身笑得清甜,看上去是毫无城府的少年。 “是啊。”东方零大方承认,“千里马主动找伯乐,不可以吗?” 叶闻人冷笑,“东方大人,在下就送到这里了。夜路漫长,你小心些。” 对着叶闻人的背影,东方零拱手行礼,清爽的嗓音如山泉叮咚,“叶兄保重。” 第七章 这么做要杀头哦 “郡主啊,小人也没有办法啊。”深夜,李申跪在堂前。“我看三公主是转了性了。” 温纤染拍了下桌子,原本柔润的双目变得阴鸷可怖。 李申顾虑道:“郡主,您之前说,皇上早就烦透三公主了,只要她闹,皇上肯定不会怪我冒犯之罪。可是现在她也没闹,这责罚下来……” 侯爷不会不管吧? 温纤染回过神来,温柔道:“李大人,你放心吧。我平南侯府背后的人,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李申磕头,“是是是,小人多嘴了。小人告退。” 他可是侯爷从小地方一手提拔起来的。这点事,最多扣点俸禄。 李申走后,陆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满目阴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温纤染柔弱地环抱着陆执,“陆郎,是我错了。可是,我一想到属于我们的东西,要……我就难受。” 陆执拆开温纤染环抱的手,冷面说道:“翰林院的同僚今天都在议论这事儿。安好芯找死。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连升三级已经泡汤了,名声不能再继续受损。 温纤染低眉,“我们哪有银子全部还给她?” 陆执捏着拳头,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 叶闻人一大早来到明玉楼。 姜季商见他一脸愁容便不悦道:“叶兄,可是我那宅子住得不舒服?” 叶闻人愠怒,“你惹她干什么?” 姜季商仰躺在长椅上,无所谓地说:“怎么?公主就可以拿假货来骗钱?” “她这段时间不太对,但你知道她这个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叶闻人担心,安好芯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啧啧啧……”姜季商只想作呕。 要说她要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又看上了别的男人吧。 “我还有事,疯狗要是上门来咬,我倒是很期待关门打狗。”姜季商哈哈大笑。 叶闻人胸口一闷,姜季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等等,那块玉赚的钱,你该给我了。”叶闻人摊开手掌。 姜季商嚼了颗花生,点了点头,“行,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阳光甚好,安好芯在院子里赏花,实则是在宅子里最有灵气的地方恢复仙力。 “仙子,有人过来了。”煤球眯起了眼睛,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打滚。 “公主,李申死了。”小安子禀报。 “哦……” 死了? “你有麻烦了。”叶闻人从假山背后走出来,将手里厚厚一沓银票递给小安子。 安好芯终止了凝气,“与我何干?” 叶闻人深深地看向安好芯。 阳光照在她洁白的脸颊,她事不关己,神情自若。 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是个有颜无脑的蠢货,他还真觉得此刻的安好芯像个脱尘的仙子。 “是陆执干的?” 忽然,安好芯抬手,阳光从她的指间漏过,落在她轻轻扬起的嘴角上。 叶闻人有一瞬间出神。 她的脑子还能思考这些?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他忽然好奇浴火之后的安好芯会怎么办? “小安子,你去告诉东方零,李申死了,让他准备走马上任!”安好芯眺望着天边一片光明,满意地笑了。 “……”叶闻人掐着眉心,那一点点期待被安好芯的话击碎。 算了。 他的声音略显疲惫,“不可以。李申的死立刻就要与你产生联系,你再让东方零顶替李申的位置,更要落人话柄。” 落就落呗。 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在凡间,本仙总不能无聊到去拔了所有人的舌头吧。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走近拍了拍叶闻人的肩膀,冲他眨眼,“你别管这事儿了。帮我去邀请明玉楼的姜老板,明日我要宴请他。” 不可能! 叶闻人自觉无能,他可以为安好芯做任何事情,唯独这件,他不可能办到。 见安好芯离开,小安子赶紧抱起了煤球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叶闻人仰头叹息一声,肩头上她的触感久久不能消失,隔着他的衣衫滚烫地印在他的心里。 叶家一直仰仗皇贵妃娘娘和她的母族齐家,所以他从小就被安排以安好芯为尊。 这么多年,他最怨恨的时候甚至不想再偷偷帮她善后。 可是最近,他的心里多了些想法,一些他想要连根拔出,却更要肆意疯长的想法。 京城又流言四起。 人们以讹传讹。 说李申李大人因为得罪了三公主而被三公主所害。 就连萧路也被流言所累,他成了帮三公主作恶的人,被暂停了军中职务。 小安子走到小巷子尽头,那间阴暗的屋子便是东方零的落脚处。 他推门而入,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安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东方零正伏案作画,见小安子进来,便拉着他去欣赏。 “安公公,你看,我可画出了公主的风采?”东方零一举一动都尽显天真无邪。 小安子一看,眸光一震,他说不出话来。 画上,三公主的美被东方零完美复刻,尤其是那双蔑视一切的眼睛更是小安子最近见过的最迷人的眼神。 “公主殿下命我通知东方大人……”小安子平复好心情。 东方零拿起笔继续作画,口里发出轻轻的声音:“我知道。” 他描画着那双眼睛,不过寥寥数笔,原本的眼神里多了些令人生畏的阴冷。 “安公公你看,这是公主殿下看陆执的眼神。是不是很美?” “陆大人,可是苦了你了。三公主日日纠缠,就是不肯放过你。你看这……李大人真是可惜了。” 陆执和同僚走在一起。 “皇上今日虽命人严查,但言语间还是顾及皇贵妃和齐家人的颜面。” “甚是可恶,齐家人居功自傲,才使得三公主跋扈。” 陆执不言语,故作谦谦君子模样,拱手行礼,“各位大人,陆某先行一步。” “仙子,陆执落单了。”煤球趴在房顶。 在一个巷子拐弯处,陆执消失在暗影中。 他被带到城外一破庙中,头猛地一痛,他惊惶醒来。 一睁眼,只见安好芯正抓着他的头发,阴森森地笑着。 “陆大人,时间到了哦。”安好芯提起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地上。 陆执头晕目眩,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安好芯……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安好芯紧着冰冷的眼睛,“早就想跟你算账了!” 害她肉身差点被毁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畜生。 一想到这儿,她揪紧了陆执的头发,硬生生将陆执提起来,跪在她面前,这才撒手,背过身去。 “两件事情。第一,明晚晚膳时,我要看到你还钱的诚意。第二,李申的死跟本公主没有关系吧?” “好……”陆执咬牙切齿,他死死地盯着安好芯的后脑勺,就近抓了根木棍,闷实打在安好芯头上。 安好芯一动不动。 陆执呲目欲裂,双手颤抖。 她还站着,还没死! 于是,他再一棍子打下去。 安好芯岿然不动。 她转过身,一巴掌呼过去,夺过陆执手里的木棍,照着脑袋上还了一棍给他。 陆执痛得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安好芯抱起煤球,踢了踢陆执,“这么做要杀头哦。” 第八章 陆执你要略施小计? 晨曦微动,安好芯隐约听见外面有杂音。她起身,婢女立在床头,手里端着她的服饰。 “公主,奴婢伺候您梳洗。” 安好芯莫可奈何,一睁眼就有大活人瞪着俩轱辘盯着看,就是神仙也不习惯。 “外面什么人在嘿嘿哈哈的?” 婢女轻轻捋着她的长发,安好芯能感觉到,那双手正在细细地颤抖,她扑通跪下,“公主饶命,奴婢实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有这么可怕吗? 安好芯意识到,她的灵力恢复了一点,所以听力更好了。 “你下去吧。” 婢女躬着身子疾步退下,差点撞着小安子,小安子迅速避过。 “公主,奴才为您梳头。”洁净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黑亮的发丝,“萧大人在后院靠山那边练功。” 哦? “让他滚远点去练”这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算了,他毕竟是因为李申的事情才被停职的。 小安子梳好发髻,又选了根红色的珠钗插进她浓密的黑发中,那滴血的红和极致的黑相互呼应,又和她今天穿的白衣争艳。 “公主真美。” 那不然呢? 安好芯知道小安子懂事,还不知道他嘴巴也这么甜,很不错,“晚上赏你好东西。” 见她款款走出房间,小安子闭了闭丹凤眼,笑意阻断了深深的凝望。 后院最远处的空草地上,果然是那个壮汉萧路对着空气“喊打喊杀”。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安好芯询问。 那晚她将灵力注入了些在药膏中,可能他用得比较及时,没有散去的灵力起到了些作用。 萧路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又迅速避开视线,向她行礼。 “你继续练。”安好芯退到远一点的位置。 这个时候还太早,府里的人都在忙,小安子也去伺候煤球了。 正好…… 萧路飞身,离地两丈,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划破天际,一个人也能舞出刀光剑影。 安好芯将灵气凝聚在指尖,费了很大的精力,才顺利注入到萧路体内。 萧路顿感身体轻盈,舞剑的动作越来越快,快出残影,最后成功将剑气分成三股。 “功夫不错。”她随口一说之后转身离开,萧路恍若梦中,那日胸口上冰凉的触感再度席卷而来。 明玉楼大门一开,两个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 “叶闻人,你快滚吧。”姜季商脚步如飞。 叶闻人迈开长腿紧跟上去,“我告诉你不得不去的理由。” 姜季商呸了一口,“要是她死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去唾弃她。” 叶闻人站定脚步,深感无奈,他只好说:“她就是要死了。” 姜季商转身,嗯? 叶闻人神情哀伤,摇了摇头,“其实,那场火给她的心肺留下了病根,她的日子不长了。” “听说了吗?昨天有刑犯逃狱,李大人是被报复了。犯人又被抓回去了。” “是啊是啊,陆执大人当时也在场,还被打伤了头部。” “陆大人真是可怜,三公主这么欺负人,他还是愿意亲自为三公主澄清。” “之前假首饰的事情是个误会,陆大人也是被人骗了。他还说今晚要再次登门还了三公主的恩情。” “希望今晚陆大人能一切顺利。” “要是三公主能发发慈悲放过陆大人就好了。陆大人一表人才,一身正气,我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那铁定不是啊!要是的话,就选公主了,选什么郡主啊。” 早市上,人们已经讨论开了。 姜季商与叶闻人相视无言。 姜季商扯动嘴角,他正要说话时,被叶闻人抢先:“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想就假首饰的事情致歉。” 姜季商依旧不屑,他狐疑地打量着叶闻人。 这么多年的情谊,这小子不会专门把我骗去,好让安好芯出气吧? “滚吧!她死了还不如一条狗死了。”姜季商大跨步没入人群中。 这次,叶闻人没有跟去。 刚才人们讨论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情。 陆执怎么会突然帮安好芯澄清? 入夜,安好芯的宅院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陆执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几个下人,手捧宝箱进入。 婢女领着他去了主院,安好芯已经备好了一桌佳肴等待。 当然,萧路,叶闻人,还有东方零都在。 一桌四人,东方零望着菜肴努力忍着口水,另外三人均望向陆执。 今日,陆执表情谦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而且,还盛装打扮了一番,就连缠头的白巾都只会增加他的俊朗。 萧路转而看向安好芯,见安好芯目不转睛的模样,他的心沉了沉。 叶闻人虽然不明白是何事让陆执转变,但他一眼可以看出,陆执又要略施小计,让安好芯沉沦。 “公主殿下,陆执今日前来,诚心感谢公主恩情。”陆执示意,随从排成一排打开了箱子。 安好芯喝了口茶,视线瞥开,不多言语。 陆执被冷落,心中有无边愤恨,但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只能先委曲求全: 安好芯只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发疯。我只需要略微出手,她还是会成为摇尾乞怜的狗。 陆执主动上前,帮安好芯斟满了茶。 热腾的茶气将陆执身上沉香的味道一带而出,他的手不经意间掠过安好芯的面庞。 这一举动凝聚了在场人的目光。 安好芯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子,同时以手掩面,嫌弃道,“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小心。”萧路的粗臂拦在她腰处,那么细软,惹人留恋。 陆执暗自咬牙,识趣地退开。 “公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用膳啊?”奶音纯真,东方零眨着满眼星光。 萧路收回手臂。 安好芯冰冷的脸色一秒回暖,她对东方零轻言细语:“再等一下,还有客人没到。” 说完,疑问的目光射向叶闻人。 叶闻人正要说出托词,不羁的嗓音传来。 “听说三公主要赔礼道歉?”姜季商瞧了眼容光焕发的安好芯,才知道被叶闻人骗了。 祸害遗千年,怎么会死! 叶闻人清了清嗓子,刻意回避姜季商带着杀气的目光。 姜季商见了安好芯毫无行礼之意,小安子欲提醒,但他已经在空位上坐下了。 煤球眼里闪着光:这个人胆子一定有天那么大。 道歉? 谁要道歉? 安好芯也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她指了指那些珠宝。 “姜老板,上次的事情相信你已经听说了。是陆大人造成的误会。今天,陆大人特地来向本公主赔罪。姜老板,这些东西劳烦你查验一下。” 说完,安好芯示意东方零可以吃东西了,见他孩童般的笑容,安好芯心情甚好。 姜季商天生对好东西情有独钟。 下人掌灯,他一丝不苟地瞧着。 “你要换银子?”姜季商问。 这么说,这回的都是真的? “陆大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安好芯冷漠地下逐客令。 陆执捏紧了拳头,种种屈辱,誓要让安好芯百倍千倍地偿还。 等陆执走了,安好芯才对姜季商说:“不。我看姜老板颇有经商头脑,这些物件在你手中,就是活的。” 第九章 疯狗你招架得起吗? 不要脸。 还想利用我帮她赚钱。 姜季商半眯着眼睛,精明的目光凝聚起来异常具有穿透性。他天生痞态却容颜无双,眼角还有颗极小却清晰可见的泪痣,点缀得他的神情更加地狂放不羁。 “好啊。”姜季商修长的手掌抚了抚衣袖,“我九,你一。” 气氛刹那间变得不对,煤球甚至能感觉到空气流过它毛发间的声音。 叶闻人用眼角扫了下口出狂言的姜季商,他心底的笑凉透了。 东方零抬眸,眨巴着眼睛,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萧路只是平静地看向安好芯,看着看着,耳尖又开始泛红。 “姜老板,公主殿下不喜欢开玩笑。”小安子冷淡道。 姜季商不语,他只等着安好芯发话。 不过,按她的性格,接下来就该炸毛了,然后,凶相毕露,丑态百出。 安好芯忽然拿起筷子,夹了块点心放在东方零碗里,“小安子,给姜老板斟酒。” 东方零自然地回以甜甜的微笑。 “是。”小安子虽然诧异,但面色平静。 酒液入杯,声响格外清晰。 安好芯举起酒杯,“那姜老板,往后就是自己人了。” 呸! 谁跟你是自己人! 姜季商起身,嘴角挂着讥笑,“把这些送到明玉楼。” 他就那样转身离开,留安好芯端着酒杯的手悬空。 叶闻人背后凉了一片,他想说点什么,但看安好芯此刻的眼神,又放弃了。 这时,东方零伸手接过安好芯手里的酒杯,治愈的嗓音响起:“公主,少喝些酒。” 他将安好芯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享受美食。 安好芯回过神来,嘴角扬起微笑,她忽然变得平静,对小安子说:“送过去。” 其余几人均倍感诧异,小安子躬身应道:“是,公主。” 晚宴结束,东方零离开,叶闻人和萧路留了下来。 安好芯支着下巴,斜卧在榻上,侍女为她扇着小风,“有事赶紧说。” 叶闻人上前一步,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东方零是第二个陆执吧?” 目光扫过叶闻人,安好芯闭了闭眼,睫毛煽动,“这你也要管?你该不会是,喜欢本公主吧?” 一眼望去,平日里沉静的叶闻人好像有点脸红了,明显是被气的。 叶闻人愤然甩袖离去,萧路欲言又止,也跟着走了。 这就不行了? 那还好意思多管闲事。 安好芯闭目,等侍女以为她睡了,她就出去“重新修仙”。 侯府。 侯爷坐于高堂,温纤染跪着。 “爹,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往后这些东西都会回来的。”温纤染怯怯地说:“那安好芯发疯,找人把陆郎给打了。” 侯爷睁着吊梢眼,面无表情,看上去很瘆人,他的嗓音略微沙哑:“一个李申倒是无所谓,钱必须拿回来。惹怒了那个人,侯府不好过。” “是……”温纤染捏紧了衣裙:安好芯该去死。 京城的街道,每一天都很热闹。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安好芯产生了乐趣。 “小安子,你选一件喜欢的东西。”安好芯实在不知道要赏他点什么东西。 赏他银子他也不要,整天就无怨无悔地当个奴才。 “奴才不求公主赏赐,奴才只要能每日陪在公主身边就已经知足了。”小安子弯着腰,心里藏着喜悦。 安好芯略感无语,目光扫过商店,最终锁定在一个翡翠扳指上,她走过去拿起那个扳指,举过头顶,透光瞧了瞧。 差强人意。 “试一下。” 小安子跪下,双手摊过头顶,虔诚地接过那枚饰物。 他即刻将扳指佩戴在手上。 安好芯瞧着,他的手被那抹绿色衬得越发地白,很不像个奴才的手。 说明之前的三公主再怎么泼辣,也没有亏待过小安子。 果然聪明的人不会吃亏,这小安子,本仙也甚是喜欢。 转而,安好芯进入了脂粉店。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安子一直触摸着手上的苍绿。 掌柜的一瞧,眼前这二位贵气逼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立刻把镇店之宝都呈给安好芯,“小姐,喜欢随意试用。” 小安子跨步向前,拿起一盒檀色的胭脂,用指腹沾了点,又仔细研磨,粉质细腻,色泽柔润,“小姐,请用。” 安好芯也用指腹沾了点,正要试用,门口来了客人,趾高气扬地说:“掌柜的,过来。” 安好芯回头一看,竟是温纤染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煤球缩在安好芯脚边,“仙子,这是长公主。皇后之女。” 长公主安和凝见了安好芯,神情傲然地等着安好芯过去行礼。 她侧后站着的温纤染眉眼闪过一丝阴戾。 “唉!小的这就过来。”掌柜的乐呵呵地朝安好芯点头哈腰,同时退到安和凝那边去,“小的给您上小店最新最好的东西。” 见安好芯并没有向长公主行礼,温纤染立马假惺惺地欠身:“姐姐万福。” 如此,长公主自然会不满安好芯。 果不其然,长公主示意手下撇开掌柜的,她扬着脖子走过去,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忘了尊卑了?来人,掌嘴。” 小安子神色凛然,他挡在安好芯身前。 这一举动更惹怒了长公主,她一个巴掌甩在小安子脸上,怒斥道:“大胆奴才!” 掌柜的一听这话,立马跪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温纤染心头闪过一丝畅快,她轻言细语求情道:“和凝姐姐,芯儿姐姐这般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哪犯得着跟她置气?” 这不说还好,一说,安和凝往日在宫中对安好芯百般忍让的气,今天必须要撒一下。 反正这是在宫外,反正安好芯不得入皇宫。 她唤了身边的奴才过来,“掌嘴。不懂规矩的疯狗!” 是的,皇宫里的人都这样骂安好芯。 小安子的手伸进衣袖,干净的眉眼蒙上冰霜。 安好芯瞧见街上正好有只野狗,她轻笑一声,指尖微动,那只狗便双眼如炬,龇牙咧嘴地冲进来,扑向安和凝。 安和凝花容失色,惨叫声响彻天空,引得路人围观。 她的衣物被撕得粉碎,浑身是血,手上被狗活生生撕掉一块肉。 天呐…… 温纤染吓得浑身发抖,躲在门边不敢靠近。 狗发完疯,转头跑得无影无踪。 “长公主!”随行的奴才们吓傻了,赶紧上前护主。 “小安子,你脸痛不痛?”安好芯对面前的惨状视若无睹。 小安子将手从衣袖中抽了出来,摇了摇头。 “嗯,去别处逛逛。”安好芯走过门口,阴鸷逼人的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温纤染。 就凭你? 第十章 温纤染这回死定了哦 安好芯。 你果然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叶闻人站在街角,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这次安好芯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皇后娘娘为了长公主的事已经告到皇帝那儿去了。 原本不准入宫的安好芯这回被李公公“抓回”皇宫了。 进入宫门,安好芯遇上了一队人马。 “仙子,那是太子安景曜,他是长公主的胞弟。听说他为人心狠手辣。”煤球抖了抖毛。 哦? 一眼望去,安景曜确实眉沉目冷,很不好惹的模样。 “我之前吃过他的亏?”安好芯问煤球。 煤球支支吾吾:“……额……那倒没有,他都没正眼瞧过您。” “……”安好芯扯了扯嘴角。 安景曜顿步,用极其阴冷的眼神逼视着安好芯。 安好芯也不恼,反而扬起下巴抢在太子前面进入正殿。 “太子殿下,是不是需要处理?”跟在安景曜身边的侍卫眼角闪着寒光,手里的刀只等一声令下。 安景曜慢慢地旋转手上的指环,“你看着办。” “是。”侍卫领命。 皇后宫中,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皇帝脸色阴沉,他和皇后站在一起,立于长公主的床前。 皇贵妃站在离床稍远一点的位置,模样温柔明媚,却能看出骨子里的底气,她见到安好芯进来的一瞬间,当即给她使了个眼色。 温纤染也在。 “儿臣拜见父皇。”这时,太子已经赶了上来。 安好芯跟着行礼。 “景曜平身。”皇帝冷漠地瞧着安好芯,没让她起来。 安景曜起身,走近询问安和凝的情况。 皇后一双慈目立刻湿润了,她隐忍悲伤,“和凝身上有多处伤痕,太医说会留疤,手上……” 温纤染扶着皇后,眼泪夺眶而出,“姐姐的手……” 毁了。 “皇上!和凝这一生都毁了!”皇后忽然忍不住了,她悲怆下跪,“求皇上为和凝做主啊!” 皇帝雷厉的目光利剑一般剜着安好芯,除了皇贵妃,其他人都恨不得将她拖出去凌迟。 “你当时在场,你说说。”皇帝指了指温纤染,气氛极其压迫。 温纤染不敢抬头。 “纤染和长公主约好了出宫逛逛。在店里遇见了三公主,三公主未向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只说三公主不懂礼数,便惹怒了三公主。然后就有只狗……” “狗怎么会忽然发狂?”皇后抓住温纤染的胳膊,泪水带着悲愤滚落而出。 “姐姐……”皇贵妃哪里不知道她的女儿,恃宠而骄但不思变通,受了委屈,只管闹得天翻地覆。 但,皇上对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你让她自己说。”皇帝阻止了皇贵妃的话。 安好芯长跪着,小安子在门外隐隐心疼。 “好吧,我说。我是神仙,是我用仙力让那只野狗忽然发狂,冲过来撕咬姐姐的。”安好芯不慌不忙,实话实说,你们敢信吗? 空气凝止一瞬,皇后被气得窒息,只能继续流泪。 皇帝脸色一沉,狠狠摔了手上的两个核桃,“疯言疯语!” 皇贵妃平静叹息,自从生了这丫头,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她兜底。 安好芯闭了闭眼睛,一股烦意腾升而起。 要不是因为陆执,她的肉身差点被毁,她何以来跟这些人演戏。 她忽然擦着眼角的泪,嘤声哭泣:“反正大家都以为姐姐出事都是我的错。那我能怎么样?我当时也吓坏了……” 皇帝没少见安好芯哭闹,而她这样委屈低述,还是第一次。 看出皇上有些动容,温纤染继续说:“兴许是那只狗是看见了姐姐的那只猫,才冲过来的。” 煤球缩在小安子怀里,“完了,仙子保护我!” “来人,把那畜牲拿去剐了。”皇帝闭了闭眼。 温纤染接触到皇贵妃看似温柔的目光,她迅速避开,向皇后那边挪了点。 “皇上,这回真的误会纤染了。”皇贵妃一向温柔,她走过去牵着皇帝的手。 “芯儿的这只猫胆小如鼠,就按纤染说的,狗看见猫发狂,扑的也应该是小安子,怎么会是和凝呢?” 煤球:“对对对!” 温纤染低头,一门心思想着对策。 太子的目光从安和凝身上移开,“父皇。现在当务之急是皇姐的伤。那只猫就交给儿臣去处理吧。畜牲东西总归是畜牲东西,别哪天也发狂了,再伤了人。” “嗯。”皇帝应允。 小安子抱着煤球,明显感觉煤球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他只好用掌心顺了顺它的毛。 “仙子,您怎么不吭声啊……救我……” “别慌。” 安好芯妥协,这事儿到了宫里就不能按她的方法来处理了。 必要时还得听叶闻人的。 “父皇,母后,这件事情你们真误会芯儿了。” “芯儿当时很害怕,就赶紧出去找大夫了。芯儿今天进宫也是带了那位大夫祖传的药膏,听说有生肌止痛的奇效。” 安好芯拿出一盒药膏。 温纤染有点心慌,如果真有那么神奇? “芯儿姐姐,御医都说了会留疤,难道你在外面找的药还能让和凝姐姐恢复如初不成?” 皇后防备不语。 安好芯起身,斜睨着温纤染:跳梁小丑。 “母后,让我给皇姐试一试吧。如果不行的话,就让父皇砍了我的脑袋。芯儿宁愿死也不能让坏人挑拨离间。” 安好芯直杠杠地看向温纤染,将对方暴露出来,等待公开处刑。 皇帝一听安好芯说砍头的话,他无奈道:“罢了。让她试一试。” 床帘被放下,安好芯在里面帮安和凝擦拭。 过了会儿,她掀开帘子,得意地拍了拍手,“母后请看,姐姐身上的伤痕浅了。只是手上,需要反复涂抹这个药膏。” 皇后凝眸瞧得仔细,神情舒展,又接过安好芯手里的药膏,“芯儿,多亏了你。” 这么一说,大家心知肚明。 温纤染将自己缩成一团,头也不敢抬。 安好芯这才委屈巴巴地说:“父皇,您让皇兄放过我的猫吧。” 皇上高兴得哈哈大笑,他重新拉着皇贵妃的手,对皇后和太子说:“好好照顾和凝。摆驾景福宫。”临走时,他还宠溺地警告安好芯:“你,禁足宫外的时日未满,切记不准生事端。” 皇帝走后,安好芯也离开皇宫。 路上,煤球说:“温纤染这回死定了。” 果不其然,皇后以妖言惑众,无故滋生事端为由杖责温纤染二十。 “纤染啊,这回委屈你了。”皇后摸着温纤染的手,无奈叹息。 出了宫门,叶闻人正等着安好芯。 “安公公,我想跟公主说几句话。”叶闻人漠然。 等小安子走远了,叶闻人问:“我给你的药膏起作用了?” “对。”掺了本仙的灵力,自然是药到病除。 叶闻人迈步,将安好芯欺在墙脚,低声说:“可是我给你的是普通药膏。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第十一章 叶公子可有婚配? 糟了! 被这小子阴了! 面对叶闻人深邃而极具穿透性的目光,安好芯思考着对策。 “你要反天了!本公主做什么,怎么做,凭什么要跟你解释!走开!” 她一掌推在叶闻人的腹部,试图将他推开。 鉴于他是个凡夫俗子,又不像萧路那样雄壮,她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可指尖的触感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隔着衣衫她能感觉到坚硬的薄肌。 没有被推开,叶闻人反而逼得更近,抓住她还没有缩回去的手,在安好芯面前,第一次不容置喙地说:“就凭齐家离不开我。你更离不开我。” 大言不惭! 叶闻人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就是这样,现在这个眼神暴露了你。 以往的安好芯就算对他再恶劣也知道他于整个齐家的意义。 而眼前这个安好芯,一无所知的表情里还带点自以为是的戏谑。 现在他可以确定,大火之后的安好芯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很不合理,但叶闻人永远忠于自己的推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叶闻人反手擒住安好芯的手腕拉着她上了一辆“恰巧”奔过来的马车。 公主…… 小安子只能看着马车远去,他抱着煤球。 只要抱着公主最喜欢的煤球,公主就会回来的。 马车出了城,停在一座茅屋前。 安好芯扭头:这个叶闻人仪表不凡,俊脸如仙,可不能心思歹毒到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对女子图谋不轨吧? 要是这样的话,本仙要弄死你的。 “收起你那流口水的表情,我不是陆执。”叶闻人收回冷淡的视线,推开竹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很多尺高的稻草人以某种方式排列着。 “这里很安全,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叶闻人示意安好芯坐那把竹椅。 “为什么东方零被打了之后毫发无伤?为什么陆执会忽然对你转变态度,我问过婢女,你每晚很早就睡了,但会半夜自己出去。还有,为什么你没被火烧伤?” 安好芯专注于地上的稻草人,她伸手摸了摸,“这是干什么的?” 叶闻人沉眉,“回答我。” 命令我? 算了,看在你就长公主的事情积极为本公主出谋划策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东方零的事情你去问东方零啊。我晚上出去了吗?那我可能是梦游吧。至于我烧伤……” 安好芯轻笑。 “烧伤了啊,伤痕被衣服遮住了,你要看吗?” 说着,她当场宽衣解带。 “住手!”叶闻人按住她大胆的手,视线瞥开根本不敢直视她,“你……” 无赖! “不看啊?”安好芯刻意,“真的不看吗?那算咯。” 小子,上次你就暴露了你的缺点,还敢在本仙面前嘚瑟。 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等到安好芯重新系好腰间的红绸带,叶闻人才敢转过来,苦心地劝:“长公主用了你的药,宫里就会找你说的那位神医。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母妃说了,有什么事情就问你。药膏是你给我的,要是你害了我,我让我母妃把你五马分尸。”安好芯恶毒地瞪着叶闻人。 叶闻人忽而一笑,释然了。 人不能说太多话,说多了容易暴露。 以前的安好芯,稍有不顺心,手里的鞭子早就已经开始乱抽人了。 而现在,她鞭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吧。 算了,这件事他心里大概有数。 马车早就已经离开了,下山的路只有自己走。 不过临走前,安好芯拔了一个稻草人起来,拿在手里把玩。 叶闻人以为她对稻草人感兴趣,正想说要教她做,却看见她把稻草一缕一缕地抽出来数数,数完就随手扔掉。 很快,惟妙惟肖的稻草人在她手里散成了烂谷草。 “救命……” 忽然,安好芯停下来,神情警觉。 “怎么了?”叶闻人再生气,但从小到大只要安好芯有任何事情,他都会先抛开情绪,反射性地担心她。 不行,这家伙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不能告诉他我听到了呼救声。 “救命啊……救命……” 有女子呼救。 不救一下是不是枉为仙人? “奥……我肚子疼……”安好芯捂着肚子,“你先走吧。” 她拐进一条青草丛生的小道,很快就消失不见。 循着呼救声音的方向,安好芯看见一位美妇人掉进了捕兽的深坑。 “小美人!赶快救救我!”妇人看见安好芯大喜,这坑太深了,她的脚踝摔伤了,根本没办法爬上去。 安好芯将灵力聚集在手指上,却又马上打消了念头。 要是把这人救起来了,叶闻人又得审犯人一样问个不停。 于是,她安慰着那位受伤的美妇人:“我一个人救不了你,你等一下,我喊人一起来救你。” 她匆匆返回,拉着叶闻人的衣袖,“快,救人!” 他们合力把人连带她的背篓一起拉了起来,美妇人娇声道谢:“多谢公子,小姐。奴家上山采药……要是没有二位,奴家就死在这儿了……” “你一个女子上山采药?”安好芯疑惑。 美妇人掩面做哭泣状:“奴家死了男人,在京城城南四巷苦营一家小药铺,小本生意,自己不采药,难道靠男人啊?” 说着她有意无意碰了碰叶闻人,风情的双眼明目张胆地勾着他。 “奥……”安好芯裂开嘴,毫不掩饰笑意地瞧着叶闻人,“正好我们也住在京城,姐姐你脚受伤了,要不让他背你吧。” “!”叶闻人玉脸蒙霜。 “好吧……”美妇人一只无骨的手矫揉造作地搭在叶闻人肩头,“那就有劳公子了。” 这你招架得住? 安好芯觉得这妇人也甚是有趣,可当妇人把背篓扔给她时,她如遭雷劈,“……” 放肆! 叶闻人眉心深拧,但最终还是妥协,半蹲着身子,背起了美妇人。 安好芯一脸不悦地瞧着那个沾了泥的背篓。 叶闻人腾出一只手,背着人,提着背篓先走一步。 “公子生得真是俊朗。奴家姓许,名迦诺,公子怎么称呼?”许迦诺美滋滋地趴在叶闻人看似精瘦实则结实宽广的背上。 “叶闻人。”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叶公子一表人才,可有婚配啊?”许迦诺的下巴刻意往叶闻人的脖子处蹭了蹭。 叶闻人身子一僵,转身冷眼看向跟在不远处的安好芯。 安好芯几乎是刹那间紧抿了唇。 天地良心! 本仙是不屑笑你们这些凡人的! 第十二章 妹子,你这是缺…… 城南四巷果然有一家药铺,名叫百草堂。 铺里的小童见许迦诺,赶紧出来迎接,“老板娘,你回来啦!” “叶公子,把背篓还给奴家吧。”许迦诺的小指触碰到叶闻人的手,吓得叶闻人反射性地将手缩回去。 “咝……”叶闻人摊开手掌,鲜血渗出来。 许迦诺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他,使劲拽着不让他逃开。 “嘿呀!快!去拿药过来!”许迦诺心疼得要命。 小童赶紧进了药铺。 安好芯这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日落西山,她忽然想到了东方零。 不知道那个贪吃鬼新上任顺不顺利。 经过实践,他好像很容易被人揍死。 见安好芯走了,叶闻人顾不得手上的伤,立刻就要跟上去。 “唉!”许迦诺眼疾手快抓住叶闻人的衣袖,“公子莫走,还没上药呢。” 安好芯赶到中城府衙,天已经黑了。 只可惜她在凡间,精力恢复起来非常慢,而且特别易损耗。 不然就可以瞬身移步。 府衙里还灯火通明。 安好芯就站在街对面,听到东方零在府衙里奶声奶气地训人。 “各位如果不能真心跟随,立刻结了俸禄回家就行。不过,我提前跟各位说一声,就算你们都留下,我也会重新招人进来。公平公正,靠本事吃饭。 “惟大人马首是瞻!” 还知道制造危机感。 有模有样的。 “好,王捕头将明日的活细分下去,就散了。” “是!”王捕头抬头挺胸。 一走出衙门,东方零直接往住宅的方向走去。 “呜呜!” 是哪个王八蛋活腻了! 安好芯大意了,实在是她看到东方零就会放松戒备。 被人捂住口鼻,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她被拖进了暗影里。 等她再醒来时,周围有一股让人迷离的味道,她浑身瘫软,躺在床榻上。 隔着薄薄的床帘,她看见一个衣着宽松的……男人,正点灯。 这是? 男人点完灯转过身,安好芯迷迷糊糊但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三公主殿下。” 他掀开薄纱,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安好芯面前,神色温柔迷人。 “你感觉怎么样?” 安好芯使尽全身的力气抬起的胳膊,仅一瞬,又泄了气一样落下。 安好芯知道自己中毒了,她现在别说灵力了,连精力都快没有了。 “你刚才被人袭击了,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那是一个功夫不在萧路之下的人。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安好芯努力回想着,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连成一段荒诞的记忆。 陆执救了她! 就凭他? 这畜生绝对是跟那贼人合谋把她弄到这里来的! “陆执,你搞什么鬼?” 陆执漆黑的眼睛里凝聚起柔光,他单膝跪在床边,手指捋了捋安好芯的头发。 “罢了,你纠缠我多年,兴许这也是缘分吧。你中毒了,我帮你,之后咱们就必须成婚。” 什么? 安好芯防备性地望着陆执,意识涣散的脑袋里总结出几个字: 这贱男人要趁人之危! 指尖描画着安好芯面部的轮廓,陆执俯身靠近她,阅览她其实美若天仙的脸。 “你现在看上东方零了?故意来刺激我?” 陆执眸光变暗。 安好芯像块狗皮膏药一般令人烦躁。只要有她在,旁人就会闲言碎语:陆执全靠三公主资助。 所以他憎恶她,但不可以让便宜落入他人手中。 “行了,别再装矜持了,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到不惜自焚吗?现在,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而且,他拿木棍打了安好芯,她也没有再追究,这不是余情未了是什么! “你活够了?”红血丝悄然爬入安好芯的双眼。 “我喜欢温柔的。别这么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陆执扯过一条缎带,蒙上安好芯的眼睛。 一股股燥热如猛兽在体内肆意地蹿着,陆执的气息也越来越近。 安好芯脑袋里的弦“当”一下绷断! 宅院里,小安子抱着煤球静静地等着。 矫健的身影从房上飞了下来。 “她还没有回来?” 萧路心头咯噔一下。 他刚从叶闻人那儿回来,叶闻人不在家。 “我再出去找找。” 萧路话音未落,宅院的门被人敲响。 那声音急促却无力。 小安子一怔,紧盯着前去开门的萧路。 “哎呀哎呀!一丁点灵力都没感觉到,怎么可能是仙子嘛。”煤球轻轻眯起了眼睛。 困~ “公主!” 萧路一声吼把煤球的魂都给震碎了! 他抱起瘫倒在门边的安好芯,直奔里屋。 小安子双手撒开,把煤球扔到一边,也急匆匆跟了进去。 宅院里的奴才婢女都忙了起来。 安好芯迷迷糊糊地念叨着:“热死了……” 小安子轻轻用手背碰了碰安好芯的额头,他愣住,紧接着遣散了其他人。 “萧将军,公主中毒了。”小安子说:“这件事可能要让叶大人来处理。” “好。”萧路立刻动身去找叶闻人。 小安子端了盆冷水,浸湿了毛巾,一遍又一遍地帮公主擦着额头和手心。 他视线回避,只敢偶尔偷看一眼公主的状况。 “仙子,这是怎么了?”煤球蹑手蹑脚地进屋。 “走火入魔了……” “啊?”煤球担忧地缩着身子,那煤球以后要跟着堕落为魔猫? 半个时辰之后,安好芯忽然坐了起来,神情烦躁不堪。 小安子眸色异动,心痛和为难交织,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公主远一点。 哪知,安好芯只是起身盘腿而坐,她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打湿了,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更令人不解的是…… 小安子明显看到,她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化成水珠从她桃粉的脸颊旁滚落。 萧路终于把叶闻人带来了,还带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嘿呀!妹子,这是怎么了?”许迦诺头回见一个人热得冒烟! 她用指尖轻轻靠了下安好芯的脉搏,其余几个男人都紧盯着她等答案,关切之情难掩。 “哎呀!小问题!妹子这是缺男人了!给她找个相好的,问题就解决了。” 许迦诺暧昧地瞧着这一屋子男人,见他们一个个脸色比什么还要难看。 她又打趣地说:“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第十三章 公主不可以成婚! 许迦诺打趣地说:“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叶闻人垂眼,他和萧路都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没有解药吗?”萧路问。 叶闻人悄然叹息,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 许迦诺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却总不失魅惑的底色,“我开的可是正经药铺,哪有这种东西。再说了,你就可以是现成的解药。” 说完,她朝萧路眨了眨眼,逗得冷若冰山的萧将军满脸通红。 “臭婆娘……” 忽然,那声音像是从安好芯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从床榻上下来,直奔许迦诺扑去,掐着许迦诺的脖子。 “干什么!奴家是个女人!”许迦诺不去护脖子,反而抱紧了身上的衣衫。 “满口污秽的……臭婆娘,给我滚出去……老娘修的是……” “仙子!不能说!”煤球一个激灵。 安好芯甩了甩脑袋,晶莹的汗珠滴落,她的皮肤全然蒙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修的可是引以为傲的无情道,居然被这婆娘玷污。 不行……这绝对是考验。 不能杀凡人。 她连陆执的狗命都留了,何况旁人。 松开手,安好芯又回到原处盘腿而坐,睁着眼睛,她心无旁骛的模样刺痛了某些人的心。 “我去买药。”萧路转身。 “别去!” “别去!” 叶闻人和许迦诺相视一下。 许迦诺暧昧地眨了眨眼,完全忘了刚才被安好芯掐脖子的事,“奴家跟叶公子真是心意相通。” 叶闻人蹙着眉,不搭理她,只向萧路解释:“这事情还不知道原委,天快亮了,你是公主府的人,你出去买药,对公主的名声很不好。” 许迦诺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叶闻人的赞同和迷恋。 小安子瞧向许迦诺,试着说:“这位夫人既然会医术,那不能配药吗?” 许迦诺略显轻浮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被置疑专业能力了,可不行! “去我药铺上取来天葵子,独行虎,黄花地丁……”她对萧路说了十来种药材,而对药理一窍不通的萧路没记住。 “我和萧将军一起去。”小安子对萧路点了点头。 两人出门时,叶闻人存疑地望着小安子的背影。 而许迦诺却用描画精致的双眼瞧着安好芯。 小丫头片子有这定力,真非常人。 就是脾气不好。 还不解风情。 还骂人。 缺点一大堆。 小安子将药端来,勺子差一点就触碰到公主的唇时,绵羊般的声音传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东方零急匆匆地跑进来。 原本一动不动的眼珠往东方零那边看去。 慢点! 一会儿摔倒了! 安好芯本来已经静下来的心,又是一个跌宕。 她赶紧接过小安子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公主怎么了?”东方零愣了愣神。 安好芯摇头,“没事,你说。” “出事了。”东方零捏紧了衣袖,“京城都传遍了,说公主凌晨从陆执府上出来。表面上拒绝陆执,实际上……” 他顿了顿,见安好芯满头大汗,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反而是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颗蜜糖递给安好芯。 安好芯含着蜜糖,心烦气躁稍稍得到了缓解。 “他们还说什么?”安好芯问。 东方零有些难过,骂声一片,最污脏的是,“三公主不耐寂寞,主动去找陆执,此乃皇城丑闻。” 叶闻人已经猜到了陆执的意图,他忽而内疚,昨晚不应该让她一个人走了。 “不好!”萧路见安好芯手上的青筋暴起。 “你的药没有用!”小安子急眼了。 许迦诺疑惑,不应该啊。 那……只能走点不一般的路子了。 她一把抓起安好芯的手,用她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安好芯的手腕。 “!” 萧路的长剑已经出鞘,寒光几乎要抹了许迦诺的脖子。 “公主!” 小安子蹲下来捧起流血的手,东方零也紧紧盯着。 叶闻人倒是松了口气。 安好芯忽而感觉神清气爽,她站起来,恶狠狠地骂道:“本公主饶了陆执的狗命,他竟然还敢在背后捅本公主一刀!” “刚好,别发脾气啊。”许迦诺弯酸地说:“臭婆娘要回去了,烦请公主殿下把臭婆娘的出诊费结一下。” “慌什么,伤口给我包扎好再说。”安好芯坐下,把手伸出去,脑袋里却在想昨晚发生的事。 她是被人毒晕。 而陆执显然没有这个本领。 是侯府? 不对。 这么做对温纤染没有任何好处。 再想想,这几天得罪的人,就是长公主和太子。 长公主或太子的人原本想要加害于我,恰巧陆执出现,陆执就被人利用了? “叶闻人,陆执敢设计我。”安好芯满脑子报复,“你说我应该怎么反过来让陆执身败名裂?” 叶闻人摇了摇头,“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皇上这次一定会让你和陆执成婚。” 一屋子人愁容满面。 许迦诺清了清嗓子,准备要离开。 安好芯猛地站起来,目光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成婚好啊!成婚就成婚!成婚之后他就是瓮中之鳖!” 慢慢收拾他! “不行!” 她话音刚落,除了小安子和许迦诺,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怎么不行?”安好芯变得不耐烦起来。 叶闻人轻轻吸了口气。 这件事情很复杂,牵扯到的绝不止陆执,且他们相当被动。 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如果能第一时间向安好芯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可以先发制人。 还是关心则乱。 东方零动了动星辰眼眸,“叶兄,郡主就甘心把陆兄让出来?” 许迦诺一听,窃笑道:“这位公子啊,夫妻之名和夫妻之实难道不可以都要吗?” 东方零愤然冷哼,无语透顶,不敢苟同,“反正我们公主不嫁给他。” 一听这话,许迦诺更是笑得暧昧:“不嫁他,嫁你啊?” 东方零点了点头,认真思考之后,目光清澈地说:“这样行,能娶到公主,乃东方零此生之大幸。” “哈哈。”安好芯被率真直接的东方零逗笑了。 萧路眸色微动,心往下沉去。 叶闻人狭长的眸子里烦意散去,他想到办法了,“从陆执府中出来的另有其人。” “是谁?”安好芯身子前倾,略感兴奋,还是叶闻人脑子好用。 第十四章 许夫人是天赋型选手哦 府衙外震天的鼓声将民众逐渐聚拢过来。 王捕头揉着惺忪的眼睛。 谁啊,昨晚值班本来就没睡好,这一大早就有人喊冤! 门一开,一万种风情的美妇人正哭得梨花带雨。 “额……这位夫人……”王捕头使劲眨着眼睛,老脸羞赧,“你这是……” 许迦诺捂着胸口,脚跟不稳,东偏西倒,“奴家城南四巷百草堂许迦诺,奴家要状告陆执!” 城南四巷? 陆执? 总感觉有点耳熟。 “那地界不归我们管。”王捕头摇了摇头,他可没有能力怜香惜玉。 许迦诺两行清泪滚出来,身子立刻跌落在地上,她抓着王捕头的衣服,“那奴家就死在这里好了!” “唉!你……”王捕头欲哭无泪。 “怎么回事?” 满身书卷气息的男子走过来,王捕头看到救星,立刻跪下,“东方大人,这夫人是城南四巷的人,说要状告陆执,这事儿不归我们管。” 东方零瞧了瞧躺在地上耍赖的许迦诺:叶兄这是哪里找来的这位…… 确实天赋异禀。 “是啊。”东方零思考着,“你说的可是翰林院陆执陆大人?” 许迦诺吸了吸鼻子,“反正他住在城中六巷。” “你要状告朝廷命官?”东方零摇了摇头,“这事儿确实不归我们管。” 许迦诺撒开王捕头的衣服,冷不丁地抱住了东方零的腿,还一边在东方零脚边蹭,“大人啊,求您要为奴家做主啊。” 东方零身子一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环视一圈,周围全是期盼的目光。 “你先松开,本官管就是了。”东方零无奈妥协。 升堂时,围观群众已经挤满了。 萧路眺望之后,回去禀报。 “真的?”安好芯惊叹,许迦诺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有趣! 陆执正去翰林院履职,同僚们交头接耳,表情暗昧。 “陆兄,昨晚是真的吗?” “看来三公主口是心非,实则非你不可啊!” “陆兄,哦不……驸马,还望多多提携啊!” “哈哈哈……” 陆执脸色铁青,愤怒道:“各位,请不要再胡乱散播流言。那是莫须有的事!” “呵呵,你看他急眼了。” 陆执不予理会,自顾自地朝里走去。 “陆执!”一中年男子脸色严肃,看得出来平日里就不苟言笑。 翰林院众人一见那个人立刻收敛,拱手行礼,“欧阳大人。” 陆执一愣神,不解问:“欧阳大人找陆执可是有要紧的事?” 事情这么快就已经传进宫了? 安好芯,就算你昨晚逃跑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次圣旨一下,你插翅难飞。 “中城区府衙东方零大人差人传唤,说有人状告你。”欧阳大人眉心皱成川字形。 东方零? 状告? 陆执意想不到,“欧阳大人,是否有什么误会?状告官员的事怎么会归府衙管?” 欧阳川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百姓施压,难道你是想闹到皇上跟前去?” 陆执吃瘪,低下头,“陆执这就去。” 陆执赶到府衙,见一女子蹲着哭个不停。 他立刻走上前去,姿态挺拔地站着,故作焦头烂额的模样,“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许迦诺扭头,泪眼朦胧。 看清她面容的陆执即刻后退一步,他顿感不妙。 这女人穿的衣服,和昨晚安好芯穿的一模一样…… 陆执悄然冷哼,安好芯想要翻盘,也没那么容易吧。 东方零见陆执立于堂下,一言不发,他不慢不紧,等陆执看清周围的情势,他才问许迦诺:“许氏,你要状告的确实是这位陆执陆大人吗?” 许迦诺见了陆执,立刻嚎啕大哭。 “请东方大人为奴家做主啊!就是他!奴家药铺中有一款药膏,有生肌止痛的奇效,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昨日陆大人请奴家去他府上治他头上的伤,结果…… 结果……陆大人竟然想要趁机轻薄奴家……奴家从陆府跑出来,才想起诊费和药费一分没结!但是奴家怕啊!” 陆大人想要轻薄这位夫人? 模样又漂亮又浪,真的很难说哦。 不是说那是三公主跑去找陆执大人苟且吗? 东方零问:“陆大人,请问,许夫人所说是否属实?” 陆执陷入了两难境地。 流言已经散布出去,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确实有位女子从他府上逃了出去,他否认不得。 但也绝不可能承认! “东方大人,陆某昨日确实请这位夫人来看诊,但轻薄之事却为子虚乌有。这件事情恐有误会。” 陆执咬着后槽牙,却始终不忘维持风度。 “夫人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你险些跌倒,陆某才扶了你一把。如果陆某让夫人误会,陆某向你道歉。实在是你匆匆离去,陆某还没有来得及结了你出诊的银子。” 都是胡言乱语,只好一较高下。 “看什么诊要看到凌晨?”门外有人高喊。 陆执嘴角轻轻抽搐,却还淡笑着解释:“前日陆某被歹徒袭击头部,实在是半夜头疼得厉害。府上也有老妈妈在场,夫人可回忆。” 许迦诺有模有样地回忆着,“那……奴家误会你了……那!二十两银子的诊药费须立刻结了!” 陆执点头,“那是自然。” “可是传言是三公主从陆府跑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群中又有人喊。 长袖中的拳头已经捏爆,陆执当堂解释:“各位,这事情恐有人凭空捏造。昨日陆执从未见过三公主。” 等他澄清完,东方零才拍下惊堂木,严厉道:“许氏与陆大人案件纠纷已解!本官刚才听得堂外有流言蜚语,陆大人已亲自澄清,若再有道听途说者,严惩不贷!” “是哪个畜牲胡说八道。” “是啊是啊,要是三公主听到,那还不要咱的命。” “走走走,赶紧走了。” 凯旋而归,许迦诺捋着顺垂的一缕头发,“奴家可是看在叶公子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安好芯眯了眯浅带笑意的眼睛,“那就让叶公子送你回去吧。” 叶闻人呼出一口长气,许迦诺已经贴了上来,“奴家的脚又痛了,要叶公子扶着。” 安好芯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而一阵眩晕,身子朝下坠落下去。 “公主!” 萧路到底是习武之人,他让安好芯跌落在他怀里。 第十五章 他好可爱,我想收他为徒 “萧将军,快把公主放下来吧。”见萧路愣神,小安子在一旁提醒。 萧路把安好芯放在床榻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蹲在床边,一脸内疚的看着安好芯有点苍白的脸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安好芯从来没把他和叶闻人放在眼里过。 可是最近不一样了,他能感觉到安好芯的转变。 这次的事他有责任,没能保护好她,愧对皇贵妃娘娘的期望。 “本公主脸上有花儿吗?你一直看,我怎么睡得着?”忽然,闭着眼睛的安好芯张口说话了。被许迦诺放血放多了,安好芯还是头一遭发虚。 有一股热从内而外,蔓延至萧路冰冷的脸上,烧得他心慌意乱,他暗自起誓:我会去查清楚是谁掳你去陆执府上。 沉沉的脚步声远离。 小安子即将要关上门。 安好芯动了动眉,并没有睁眼,“萧路,晚上来找我,本公主要跟你一起做点事情。” 萧路一阵头皮发麻,他又回想起安好芯冰凉的手心,刀刻般的面容被太阳照得灼热难耐。他绷直了嘴角,没有回话,却不着痕迹地轻微颔首后,匆忙离去。 小安子抱着煤球,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嘿嘿嘿……又要去晒太阳咯。”煤球的几撇胡须动了动,惬意美哉。 公主的宅院里没有了大吵大闹,奴才婢女们这段时间的日子简直轻松无比。 看来三公主真的不再纠结于陆执了。 苍天有眼! “李公公,皇上召下官进宫,是什么事啊?”东方零忍了一路,进入宫墙,他忍不住了。 李公公瞧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心里犯嘀咕:听闻东方大人霸气侧漏,官威十足。怎么实际上像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啊。 后花园中,皇上正陪着皇贵妃赏花。 李公公禀报后,东方零才跪下请安。 皇帝神色威严,“听说你越级管了状告官员的案件?” 东方零始终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回皇上,是。” 皇帝记起了,他亲自看过东方零的试卷,言之凿凿,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皇上,您就别吓东方大人了。”皇贵妃娘娘美艳和善的娇笑融化了皇帝的心。 皇帝龙颜大悦,“赏。” 李公公呈上白银五百两。 东方零大喇喇地抱着重重的一箱银子直奔公主宅院。 “公主!公主!”他一进门就高兴得大喊。 安好芯听见他的声音平静地醒来,侍女连忙帮她更衣梳洗,这回她能感觉到,至少这丫头手不抖了。 “东方大人,这是有喜事?”安好芯睡了一觉,元气蓄积,虽然灵力暂时聚集不起来,但是还算是神清气爽。 额角一层薄薄的细汗,天真烂漫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惹人喜爱,安好芯也不自觉跟着嘴角上扬。 “皇上赏我银子了。”东方零迫不及待打开箱子展示,“这回,换我请公主去大酒楼!” 安好芯明了,东方零虽然越级了,但是维护了她的颜面,维护了皇家的体面。 自然是大功一件。 两个人开开心心来到明玉楼。 门口的小厮仔细瞧了瞧安好芯,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画像,对比一阵,须臾间变了脸色。 “我们老板说了,长你这样的不得入内!赶紧走吧!”小厮不客气地逐客。 忽而,东方零见安好芯阴恻恻地瞧着那小厮,他吓到了,赶紧解围说:“小姐!不如这样吧!我做饭给你吃!” 说完,他把立着不动的安好芯拉走了。 厨房。 婢女们列成一队,个个惶恐。 公主脸色很不好,活儿也不要她们干了,莫不是要赶她们走吧? 围裙捆在东方零的细腰上,他正一样一样地清点食材,模样至纯。可在下人眼里,他是多么地惹人厌,抢人饭碗的家伙。 “煤球,那个姜季商,我之前得罪过他?”安好芯郁闷至极。 煤球在小安子做的“豪宅”里打着滚,“呜呜……没有吧。可能他就是单纯地恶心您。毕竟您之前真的不做人。” “你日子过舒坦了?”敢这样说话! 煤球缩着身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前爪子薅了薅猫脸,“煤球该死,该死。” 百无聊赖,安好芯无意中瞥见那些侍女奴才一个个神情焦虑,略带怨念地瞧着东方零。 她起身,将东方零箱子里的银子一人发一块,“拿着,今日休假,明日再来。” 下人们受宠若惊,纷纷跪恩,脸上的愁容消散。 天呐! 三公主是不是受神明感化啊! 胡说,明明就是受东方大人影响。 看来陆执是瘟神,东方大人才是福星。 他们用眼神交流,脚步欢愉,各自散去。 东方零瞧见安好芯把他的银子散了半数,不仅不恼,反而笑容清甜,只是…… “安公公,你怎么不去休息?”东方零问。 安好芯也点点头,她也觉得小安子应该去休息。 小安子躬着身子,不见表情,“奴才不用休息,奴才来帮东方大人摘菜。” 东方零眸光明亮,很直白地说:“不如公主来帮忙摘菜吧?” 小安子全然愣住。 这个东方大人……太…… 显然,安好芯毫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东方零拿起一枚鸡蛋,差一点就手把手地教学。 蛋液不小心粘在手上,小安子眼疾手快端上清凉的井水,手刚洗干净,东方零沾了麦粉的手小心又迅速地触过安好芯的脸庞,忽而笑着说公主变成了小花猫。 小安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又赶紧呈上丝帕。 安好芯愣了愣,她以为她一定是要发脾气了,但事实上她心情喜悦。 人间这样的纯粹,多么难能可贵。 “煤球,你说……”她的笑容逐渐灿烂,“本仙往后收他为徒怎么样?” 煤球:“……甚好……甚好……” 门外院子里,花簇旁的两个人将厨房里欢乐的光景看在眼里。 眉梢扬起鄙夷的弧度,姜季商嗤之以鼻:“瞧瞧,狗改不了吃屎。”他将手里厚厚一沓银票塞进叶闻人手里,扬长而去。 叶闻人眸光发暗,站立原地。 安好芯朝门口望去,她听到姜季商的声音了,再瞧见叶闻人手里的银票,她惊叹:一成竟有这么多! 但骂人肯定是不对的。 姜季商…… 第十六章 本公主要去偷点东西 “糕点失败了……”东方零微努着嘴,不开心起来也灵气讨喜。 叶闻人想也没想,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东方大人乐在其中就好。” 安好芯朝叶闻人挑了挑眉,颇有责备的意味。 叶闻人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得气氛沉闷。 “叶兄你不开心吗?”东方零暖心地问道,“是不是许夫人惹你生气了?” “!”叶闻人紧着眼眸。 他顿时觉得这个东方零不简单。 那些看似不经意问起的问题实则精准捏着人的出气口。 叶闻人故意不理,转而谈及安好芯被迷晕之事,“我去中城府衙对面巷子里察看了,找到了这个东西。” 拇指大的硬币形徽章上面印着一只老鹰。 “这应该就是当日作恶的人掉落的。”叶闻人思考着,“应该不是太子的人。” 安好芯也陷入沉思:看来是卷入别人的纷争了。 东方零忽然沉默了,他拿着筷子,食难下咽。 见此,叶闻人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瞬反将一军的畅快。 “公主,东方零该死……”静谧中,东方零情绪低落,双眼中的星光液化成水雾,打湿了他通红的眼角。 一瞬间,安好芯眉间拧起心疼,“怎么了?” “公主是在府衙对面被人袭击,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东方零内疚地放下筷子,他站起来,“公主,东方零不配吃饭,先回府衙了。” 唉? 安好芯还没反应过来,东方零落寞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责备的目光剜着叶闻人:你说这干什么! 叶闻人淬出冷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安好芯也不晓得他在生什么气。 讨厌本公主也不用灌自己酒吧。 不过…… “谢谢你。” 以前他应该也没少帮原来的“我”。 叶闻人垂着脑袋,瞳孔微颤,嘴角噙着浅笑,旁人不可见。 安好芯,我还以为……你良心早就已经被狗吃了呢…… 他安静地趴在桌上,好似睡着了。 “嘁,这才喝几杯就不行了。”安好芯耷拉着眼皮,无语凝噎。 最后,还得靠小安子收拾碗筷,和照顾叶闻人。 夜里,萧路如约而至。 昏暗的光线下,他立如松岳,身影伟岸。 只是……安好芯打量着他。 他今日卸了轻甲,穿着暗色的普通衣服,少了些冷漠,多了些随性之感。 哎! 安好芯懊悔,忘了告诉他。 “你能不能去换套衣服?” 萧路这才敢直视安好芯,她挽起了全部的头发,穿着一身夜行衣? 所以,她要和他一起做的事情,不是他想的那种事情。 “要去哪里?”他问。 安好芯做了噤声的动作,府上的人被遣散出去,只剩小安子和叶闻人。 她靠近,踮起脚尖,低声对萧路说了她的计划。 “公主,这样不好吧。”萧路很为难。 一听这话,原本还和善的安好芯又变回那副傲冷的模样,“你少啰嗦!” 不要脸的陆执,一个穷酸的书生,刚入仕不久就住这样豪华的宅子,都是吸了本公主的血。 安好芯那晚在陆府留意到,他府上有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陆执屡次犯贱,但不能真要了他的命,那么换个思路收拾这个贱人也是一样的。 “走,进去。”安好芯冲萧路比了个手势 萧路跃身而起,他拉着安好芯的胳膊,耳畔只有一阵风声,两个人就到了主屋的房顶。 安好芯趴在屋顶上忽而感慨:当凡人真是麻烦。 “陆郎,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屋子里有温纤染的声音。 安好芯一愣,继而暗自唾弃。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无媒苟合,恶心至极。 陆执摸着温纤染的头发,恶狠道:“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但是,话又说回来。 “听说东方零得了皇上的赏赐,这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最近我们总是吃她的亏。” 温纤染搂着陆执,娇笑着说:“她不是蠢钝如猪吗?像条疯狗一样,只知道嗷嗷乱叫。” 陆执沉默着。 安好芯确实不一样了。 忽然,温纤染娇吟吟地说:“那日你不会是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吧?” 陆执指尖僵硬,继而笑道:“你这是吃醋了?我会让她捡这么大的便宜吗?” 温纤染还想追问,陆执亲了亲她的嘴角,气氛泛起涟漪,那两人的呼吸纠缠不清。 萧路瞥开视线,但见一旁的安好芯只有满脸狠意。 我蠢钝如猪? 我捡便宜? 安好芯的脸色比夜色要更冷。 “你,在这里守着。”安好芯咬牙低声命令。 这一次,萧路并没有执行她的命令。 粗臂揽过安好芯细柳般的腰肢,他带着安好芯跃过夜空,去了陆执的书房。 萧路在门边守着,安好芯掏出了大布袋,尽挑些值钱的东西装。 她忙碌着,明明在干着很不光彩的事情,却是一副替天行道的表情,依旧带着浴火之后的狠辣。 孤傲的公主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够了,等明天他发现了,又有理由找你麻烦了。”不自觉地,萧路走到安好芯身边,低沉的声音飘在她的头顶。 安好芯完全没有这些顾虑,“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靠男色骗来的。他还有脸说出去?” 萧路顿了顿,他忽而很想问:“你真的不再喜欢他了吗?” 安好芯扭头,愤恨又觉可耻,“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萧路不语,心中三分喜,七分苦。 可是,现在你又有东方零了。 够了! 等灵力修炼好之后,她一定要把陆执的房子搬得瓦片都不剩! “走!” “小蝶,你今日是不是偷懒没有收拾书房?”老妈妈压低了声音训斥,“还不快去。不准在这院子里游荡。” “是……”小蝶的脚步声近了。 “等会儿你打晕她……”她命令的话还没说完,萧路已经拎着她和那一袋战利品躲在柜子后面。 空间狭小,安好芯几乎贴着萧路的胸口,满鼻腔都是萧路身上的松香味。 “我让你打晕她,不然她很快就发现了。”安好芯悄声说。 “嘘……”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触着她的唇瓣,他居高临下地深凝着安好芯。暗影里,铁面将军的面庞更加锋利夺目。可他没有从安好芯的眼眸中看到任何非分之想。 反而…… “嘘你大爷!”安好芯急了。 “谁?谁在那儿?”小蝶嗓音发颤,悚然瞧向柜子那边。 第十七章 三公主又疯又恶毒 安好芯回到宅院,脚步轻盈。 她从没有想过,原来用凡人的方法收拾一些下贱之人,会是这么畅快的事。 现在陆执和温纤染一定气得吹胡子瞪眼,还只能吃哑巴亏。 “但是,我让你把那婢女打晕你非自作主张。差点就走不掉了。”安好芯生气地瞪着萧路。 那丫头吓得大叫,把陆府的人全都惊动了。 好在萧路身手了得,带她离开时那么迅速,只留给那些人潇洒的背影。 萧路不反驳,他只是放慢了步子,要把安好芯送回主屋。 小安子出来迎接,安好芯示意他接过萧路手上鼓鼓囊囊的袋子。 萧路停步,不再往里走,但却也没有马上离开。 安好芯嘴角勾着傲然的浅笑,那模样比之前将陆执踩在脚底时更得意。 还残留在手指上的……她唇瓣上柔软的触感和口脂的嫣红正如同无形的火苗,要烧遍他的全身,焚成灰烬那般热烈。 他自嘲,原来只要安好芯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会情不自禁。 萧路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小安子,叶闻人呢?”安好芯问。 小安子正帮她拆散头发,他回:“公主,叶大人还睡着。” “哦……”安好芯一想,谁都知道叶闻人和萧路是她的亲信,就算是明天一早叶闻人从这里走出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没有流言的可能性。 “明天早上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转交给姜季商。” 小安子不解,“公主,那姜季商太无礼。” 安好芯无所谓道:“无礼是无礼了些。商人重利,但他同样也重诚信。像陆执那种才是腌臜之人。” “是,公主,小安子记住了。”小安子在她身后,轻柔地帮她梳顺头发。他悄然深吸一口气,替公主感到开心。 翌日一早,宅院的门被人敲个不停。 安好芯从屋里出来刚好和叶闻人相遇。 空气微凉,很像叶闻人给她的感觉,疏离冷冽,又好似无处不在,能将人悄然包围。 婢女得小安子首肯,将敲门的人放了进来。 “三公主殿下!”小童连滚带爬跑进来,跪在安好芯面前,“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安好芯和叶闻人交换过眼神,等那小童继续说。 “这几日我家的药膏卖断货了。长公主的侍女嬷嬷今天一早来没买着,正在店里发难,还扬言耽误了长公主的伤,要砍了我家夫人的脑袋!” 叶闻人狭长的眼眸里闪出异样的光,他瞧着安好芯,暗笑她萌蠢而不自知。 她给长公主用了所谓生肌止痛的药膏,恰逢那许夫人又在公堂之上大肆宣扬自家的药膏,这几日生意自然是好,可不愿向安好芯低头的长公主把那两种药膏当成了同一种。 才有了现在这出。 “你还有之前给长公主的药膏吗?”叶闻人问。 安好芯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中毒刚愈,一点灵力都没有,哪里去找“药膏”! “你想个主意去救救她。”她傲慢道。 叶闻人清冷的目光将她看穿,“我没主意。” 你! 安好芯逼视着叶闻人,他就是故意的! 行! 百草堂。 许迦诺已经被公主的人欺负得跪倒在地,她脸上有几道红印,连头发都散乱了。药方里的药被翻得凌乱不堪。 她见叶闻人身影,一时委屈泛滥。 “三公主在此,是谁敢当众闹事?”小安子用眼角剜着长公主府上的张嬷嬷,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张嬷嬷见安好芯,已有沟壑的脸上露出讥笑,敷衍地行了行礼,说:“这刁妇故意给长公主使绊子。老奴替长公主责罚一下她,不为过吧。” 门外的街坊朝里面呸了口,但是来人是传闻中的三公主,一家人,蛇鼠一窝,许夫人只会更可怜。 安好芯走过去,将许迦诺扶起来,让她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才对张嬷嬷说:“药没了,你就等几天,有困难?” 张嬷嬷隐有一丝跋扈,“要是耽误了长公主的伤,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安好芯一笑,风轻云淡地说:“她现在就是拿不出药,不如我们这样吧,你现在就把她的脑袋砍了,拿回去给你家公主当球踢。” 说完,她见柜台那边放着一把切草药的刀,她拿过来,手把手握在嬷嬷手里,教唆道:“去吧,砍了她的脑袋,哈哈……” 许迦诺往叶闻人身边靠了靠。 周遭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三公主果然是个疯的,太恐怖了吧。 张嬷嬷板着脸,手却在发抖。 安好芯见她不行动,立刻变了脸色,红唇在嬷嬷耳畔,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快,杀了她!” 嬷嬷惶然将手抽走,从安好芯身边跑开。 安好芯拿着手里的刀一挥,吓得周围的人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她逼近张嬷嬷,“怕什么!” 张嬷嬷嘴唇惨白,立刻跪下。 这时,一装扮华贵的女子走进来,她的手上缠着白色的丝绢儿。 “妹妹这是又发疯了。到处撒泼像什么话。”长公主阴阳怪气地嘲讽,“你跟个奴才也能玩儿一会儿。有失大体。” 确实是个疯的…… 街坊百姓鉴定完毕。 长公主走近,在安好芯耳边咬牙低声道:“你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跟这人是一伙的,今日若拿不出药来,她这个店也得给我消失。” 安好芯回头,抬高了声音对许迦诺说:“你小心一点!我皇姐说了,要是你今日拿不出药来,她让你这个店消失!” “这……” “长公主仗势欺人啊。” 门口讨论的声音传来,安和凝难堪至极,“安好芯!你胡说什么!” 安好芯嘴角扬起一抹戏谑,“哦?那你说的什么?我听错了,还是你不敢承认啊?” 突然,她暗了神色,压迫性地说:“她就是跟我一伙的怎么着?你的嬷嬷一大早跑过来闹事,店也砸了,人也打了。我告诉你,道歉,收拾好这铺子,刚才打了她几巴掌加倍还回来。” 呵! 安和凝见安好芯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怨恨的枝丫在心里疯狂乱窜,她气急败坏地说:“今天不把药交出来,本公主一定让她不好过!” “但凡她受了一点委屈,我保证你的手腐烂!生蛆!”安好芯扬眉瞪眼,恶毒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长公主看了看自己缠了丝绢的手,心头顿生一丝惶恐,她一咬牙,命令道:“张嬷嬷!掌嘴!” 张嬷嬷愕然,却也只得照做。 响亮的耳光回响在这个不大的药房里。 街坊们拍手称快。 许娘子这么多年一个人,多不容易。 原来这三公主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许迦诺从叶闻人身边走到安好芯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骂我臭婆娘,我看你才是恶婆娘呢!” 第十八章 本公主惹了点小祸 “我是你亲皇姐!这事儿你不管?” 长公主回到皇宫被皇后教训一顿后,又跑到太子安景曜这里来发牢骚。 安景曜拈着黑色棋子,他正专注于自己的棋盘。 “我不管!你让凌霄去弄死她!”安和凝已经气疯了,丧失理智地说。 安景曜眯起危险的视线,“她不给你药?” 安和凝一滞,给了。 看出安和凝意气用事,安景曜继续下棋,“皇姐你请回吧。” “……”安和凝一阵心酸。 忍忍忍! 母后和安景曜就知道忍忍忍! 不就是因为父皇宠爱皇贵妃么! 她即刻让人召温纤染进宫,这一次她们要好好计划,一定要让安好芯好看! 安好芯一个人在集市上逛着。 叶闻人被许迦诺强留下来收拾药铺。 皇贵妃宫中新得了一批料子,小安子被召进宫偷摸帮安好芯拿。 她突然觉得很无聊,这才过去多久啊。 只怕是这一世漫长无期…… 一阵风吹来,安好芯打了个喷嚏,竟然觉得凉嗖嗖的。 她抬头望了望,乌云压边,这是要下大雨了。 嘁! 这要是以前,就是天寒地冻她也不会有一点感觉。 恍惚间,雨点子已经打下来了。 街上的摊贩匆忙收好东西,慌乱一阵之后街上就变得空空荡荡。 油纸伞遮在她头顶的同时,雨唰唰落下,从伞骨处连成珠串。 安好芯见那墨兰色的衣角,意兴阑珊地问:“你这么快就把药铺收好了?” 叶闻人的声音很轻,却丝毫没被雨点打散,“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你已经走了七条街了,不累吗?” 安好芯反应过来,原来叶闻人一直跟着她。 “大白天的,还能有歹人不成?”她喃喃念叨。 伞面小,叶闻人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淋湿了,但他心情平和愉悦。 说起歹人,忽然问:“有跟萧路身手差不多的人吗?” “太子身边的凌霄。比萧路有过之而无不及。”叶闻人继续说:“但袭击你的不是凌霄。那枚徽章也不会是凌霄的。” 那就是有人知道她和长公主及太子起了冲突,故意以太子的名义要害她。 “你怎么知道徽章不是凌霄的?”她不明白。 他顿步,浅笑着瞧着她认真求知的小脸,故意沉默着不告诉她,等到她马上要发火了,他温润的声音才又传来。 “这枚是仿制品,虽然动过手脚,但成色还是新了些。” 虽然姜季商不靠谱,但他鉴赏物件的能力,京城无人能及。 “那要是凌霄自己弄了枚假的,好让自己摆脱嫌疑呢?”安好芯疑惑。 叶闻人面露意味深长的浅笑,“我们芯儿脑子会转弯了。” 安好芯悠悠扭头,总感觉叶闻人在弯酸人,又没有证据。 “闪开!” 马车从安好芯身边狂奔而过,她大惊失色,腰间一股力搂着她,让她躲过一劫,周身却也湿透了。 她挣脱叶闻人的手,气糊涂了,捡起街边的一块石头,朝那马车扔去,“你狗眼瞎了!” 叶闻人捏着手掌,圈拢掌心里安好心的触感和余温。 “哐当……”几声。 那辆马车轰然倒地。 “……”安好芯愣神:我打中的? 叶闻人头疼,确实是车轮压着她扔的石头才翻的。 “老板!”驾车的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拉出了车里的人。 那人趔趄地朝安好芯走过来,雨幕中,他咬牙的狠意逐渐清晰。 叶闻人和安好芯也看清了,竟然是……姜季商。 姜季商走过来,一把薅开挡在安好芯身前的叶闻人,扭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瘟神!” “……” 安好芯正要道歉,姜季商又一把将她推开,捂着手肘,痛苦不堪,叶闻人顿然发现,地上有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镜中人美目含情,一双淡粉的唇如桃花半开,鼻梁高挺,鼻尖锐利如峰,即便是没有眉毛也是容颜绝美,他正梳着顺垂的发丝。 “夫人!有人受伤了!”小童在外面喊着。 许迦诺淡淡皱眉,“知道了。” 他拿起眉笔亲手画上了细柳眉,眼角一笔拉长,一张如青山俊峰的脸瞬间变得妩媚动人。 “你家夫人怎么还没有出来?”叶闻人催促问道。 小童拿来止血的药,“夫人刚刚说知道了。” 安好芯站得几尺远,倒也不是犯了错不敢承认,只是那姜季商讨厌她得很,看她的眼神如饿狼般凶狠。 “我去瞧瞧。”安好芯朝里屋走去。 里屋安静,只有淅淅雨声,安好芯掀开帘子,试探着喊了声:“许夫人?” 许迦诺正穿衣服,听见安好芯的声音心跳漏了一拍,仓促抓了一旁的罗群。 安好芯进去时,正好看见香肩一片迅速被轻纱遮掩。 见许迦诺面露惶色,安好芯疑惑。 她不会以为是叶闻人进来了吧? 不对啊,要是叶闻人进来了,遇到危险的应该是叶闻人才对吧。 一晃神,许迦诺已经穿戴整齐。 “许夫人,外面有人受伤了,还请你一定要把他治好,不然……” 本公主要被恨毒了。 许迦诺噙起暧昧的笑,走过安好芯冲她眨了眨眼,那如羽扇般上翘的睫毛和拉长的眼角勾人魂魄,看得安好芯浑身酥麻。 她还用娇俏的手指勾起了安好芯的下巴,让安好芯仰头看着个子高挑的她,“往后要叫姐姐哦。” 安好芯撇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瞪了瞪这个不太正经的女人。 许迦诺查看了姜季商的左手,手肘的骨头破裂,从肉里戳了出来,腿上有几处擦伤。 “姜老板,我要先帮你正骨,再缝合。你忍着点。”许迦诺捏着姜季商的胳膊,酝酿着力道,小童在一旁将弯钩似的银针上灯烤了烤。 叶闻人退开,他第一回瞧见安好芯脸上隐隐有一丝内疚。 他确定她不一样了,但始终无法解释缘由。 但是没关系,这一个,才是他所喜欢的。 “啊!” 姜季商一声惨叫将叶闻人的注意力了回来,安好芯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了,还是没有办法凝聚灵力,帮不了你了。 汗珠从姜季商桀骜的脸上渗出来,又如雨水般流下,当银针刺入,线拉过血肉的时候,他咬着牙,怒目瞪着安好芯,如野兽要将她撕裂般。 半个时辰过去之后,许迦诺终于把姜季商的伤处理好了。 姜季商惨白的唇勾起一抹狠毒,他看向安好芯。 “奥,诊药费我出,你放心。” 姜季商很不满,他说:“钱,我有的是。有诚意的话就亲自照顾。” 第十九章 王寡妇跟他什么关系? “你别为难她,她不是故意的。”叶闻人怎么听得有人要让他的公主去做奴仆的活儿。 姜季商毫不退让,“不然就滚开,别在这儿假惺惺的,看见你就烦!” “你凶什么凶,照顾就照顾,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好芯顿时感觉胸口发闷,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姜季商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一介凡人而已,竟敢对她如此无礼。 雨过天晴,安好芯来到姜宅。 她惊得合不拢嘴。 他家的宅院占地不会比王宫贵府少,婢女奴才个个精神抖擞,院内各种奇花异草,景象堪比宫中。 “他就一个明玉楼老板,有这么多钱?”安好芯悄悄问叶闻人。 叶闻人低声告诉她:“他家发自江南,产业涵盖织造,玉器等各个方面,甚至与邻国互通商贸,家中富可敌国。” “那也不能目中无人吧。”安好芯以为什么不得了的呢,一介商人而已,拽什么拽,还敢让本公主亲自照顾他。 要不是本公主良善,又恰巧做错了那么一点点小事,早就将他拉出去挨板子了。 “公子。”美丽的绿衣侍女走过来,为姜季商拿了新的衣物。 姜季商一瘸一拐地在院中摇椅上躺下,雨后的花香格外芬芳,他闭着眼睛,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指了指安好芯,懒洋洋地命令道:“你们都退下,让她来。” 安好芯暗自咬牙,她走过去,看着那些衣物,一时愣了神, 要做什么? 想了想,她拿起衣服,啪嗒一下扔在姜季商脑袋上,冷冷地说:“换身衣服。” 姜季商一把扯了头上的衣服,怒不可遏,“这点事都做不好?废物!” “!” 叶闻人扶额,他走过去,“我来吧。” 房间里,叶闻人试着劝他:“你何必与她针锋相对呢……” 姜季商一听,原本即将消散的烦躁又腾升而起。 安好芯是全天下最恶毒的女人,他真是恨毒了她。 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个夏日炎炎的午后,成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记忆。 “你带她滚吧。往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有东西直接让下人送到明玉楼。”姜季商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遮住眸子里的火气。 可是,门被人敲响了。 “公子……三公主说她没法伺候您更衣,但是她可以给您熬药……”婢女在门口禀报。 姜季商睁眼:她会熬药?她不会熬出毒来吧? 叶闻人莫可奈何地瞧了眼执拗的姜季商,他准备去厨房帮忙,却听见天上有一声鹤啼。 即便满心担忧,他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安好芯在厨房转了半天,摸不着头脑,她回想起那日东方零做饭时的场景,心中才有了眉目。 手里拿着打火石相互敲了敲,火花闪出来时,她一把将石头扔得老远,过了会儿又愤燃捡起来。 研究半天,她终于把火点燃了。 “啪!”她拍了拍手,沾沾自喜。 这点小事,难得到本公主? 老娘给你熬一大锅,喝死你个暴躁的野猪! 她气呼呼地把药全部倒进大铁锅,一看旁边没有水了,她悻悻地提着桶去打水。 婢女告诉她水井在花园里海棠园中,她一走到海棠园中,片片红色鲜艳夺目,下过雨,花瓣上沾着水珠,安好芯忍不住用手去触碰。 一股冰凉从指尖漫进手臂,缓慢浸入丹田。 天呐! 这个海棠园聚满了天地之灵,简直是她修炼的圣地! 没想到,在姜季商的家里居然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方! 她静静地立在在海棠花旁边,闭目凝气,把一切烦扰都抛开了。 当指尖可以凝聚起淡蓝色的光,她心满意足,这才想起了要打水熬药。 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事一桩,提一桶水,宛若提一只小猫。 可当她返回厨房,锅里的药已经烧焦了,她赶紧把水倒进去,反正,糊味和药味都差不多吧。 姜季商的伤口痛得厉害,他暗骂自己蠢,居然真的相信安好芯会把药端来。 “来人!”姜季商总是这样唤人,因为这屋里的婢女他一个也记不住名字。 “别慌,来了来了。” 听这声音,姜季商倏然僵住,安好芯提着一桶药走了进来。 她将桶放在姜季商面前,“喝吧!” 你喂猪呢! 姜季商薄唇紧闭,不知骂她些什么好。 “拿碗。”他提着一口气,又咽下去,手肘处火辣辣的,痛得钻心,他没心思跟这又蠢又恶的女人计较。 “是!姜老板!”安好芯笑颜如花。 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引得姜季商满腹疑团。 她在抽什么疯? 精明的目光掠过那桶药。 她不会真的下毒了吧? 一定是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愉快地受人差遣。 姜季商还没有想明白,安好芯已经回来了,手里端了碗和勺子。 她盛了一碗药给他,微笑着,示意他喝。 这在姜季商看来诡异至极。 “喝啊。” 姜季商闭目侧脸。 药的味道逼近鼻息,他睁眼,安好芯竟然蹲下来,将一勺汤药凑近他的薄唇。 他愣住,原本锐利的目光逐渐收敛了锋利,脑袋也是一片空白,机械地被安好芯投喂。 药的味道有一点奇怪,从小吃惯山珍海味的姜季商也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安好芯起了歹念,那他今天必死无疑。 药喝完了,安好芯又舀了一碗,这样蠢钝的行为再度勾起姜季商心头的烦意。 “不喝了!”他嫌弃地推开碗,却不小心碰到了安好芯冰凉的手指,那种沁凉的温度跟她暴躁的性格截然不同,竟萦绕心头,久久挥之不去。他只好移开视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喝就不喝! 凶什么凶! 安好芯微笑着,唇角微僵。 但很快,她抛开了一切,讨好地说:“姜老板,往后我每天都来给你煎药,当是为我今日鲁莽行为赔罪。” 她说着违心的话,满脑子都是那片嫣红的海棠。 目光上下打量,姜季商面上闪过一瞬狡黠的笑,他故意道:“光是煎药哪足以赔罪。不如这样吧,你去帮下人把柴也劈了吧。” “好!” “那地也扫了。” “好。” “所有的碗也洗了。” “好……” “有空把临街王寡妇家的猪也喂了。” “……” 第二十章 我们俩谁脾气更不好? 为了恢复点灵力,安好芯答应了姜季商一切无礼的要求。 她忙碌到傍晚才由姜府的奴才送回宅院。 小安子焦急地在门口盼着她,见她下了马车,立即躬身向前迎接。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才已经备好了晚膳,萧将军和叶大人也在,说是有要事禀报。” 安好芯惯性点头,她向主宅走去,脚步比以往更加轻盈了。 她坐在主位,先喝了一口汤,心满意足。 萧路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的脸上有一些浅浅的污迹,身上的衣服也皱了,但双眼闪着明光。 他朝叶闻人看去:怎么回事? 叶闻人无法回应,他只是问:“你真在他家干活?” 干活? 小安子抬头,满眼心疼底下暗藏一丝愤怒。 谁这么大胆敢让公主干活? “公主,您今天怎么灵力这么充沛啊?”煤球的胡须动了动,惬意地转动脑袋。 “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明天带你也去。”安好芯清了清嗓子,心情不错,后半句才回答叶闻人的问题:“要干活,一定要去干活。谁让我把人家弄伤了呢。” 小安子默默转身,去吩咐婢女立即帮公主准备花瓣浴。 萧路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的事要更加要紧:“边境有乱,齐将军召我们过去。” 啊? 安好芯一时难以反应:意思是萧路和叶闻人要离开? 不是吧…… 刚有几个熟人,这就要走了。 她脸上的不悦被那两人看在眼里,他们都为之一动,心中有万般不舍,却没有言说。 唉? 不对啊。 怎么都沉默了。 安好芯忽然回过神来,她反常地帮萧路和叶闻人斟满了酒,“那祝二位友人前行顺利。” 友人? 萧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曾经“友人”二字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是这段时间…… “友人”二字似乎让人些许失落。 叶闻人叮嘱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少在外面游荡,少惹是生非。万事多忍让。上次的事情是不是太子做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知道你被人盯上了。” 游荡? 惹是生非? 忍让? 这里边没有哪一个词儿是她爱听的。 叶闻人自然知道她很不想听这些,但他始终担忧。 他继续说:“姜季商那儿你就别去了,他也是一时之气,明早他就忘了。你不必太纠结。还有你……” “你管我!”安好芯憋着叛逆之心。 这里也管,那里也管! 本仙来这人间不过数天,发挥不了真实水平,憋屈坏了,还要被人管教? “我就去!怎么着吧!” “芯儿……”叶闻人眉间惆怅万分。 他的无奈传到萧路的耳朵里,让萧路漆黑冷漠的眸子里荡起了涟漪。 他怎么这样称呼公主…… 安好芯也纳闷,叶闻人这样叫她,如一盆水,浇灭了她所有的任性。 “奥,我给你们讲个事情。” 她咯咯地笑着,真心实意地那种。 “姜季商跟他家临街的王寡妇有猫腻你们知道吗?” 萧路和叶闻人目光一碰。 闻所未闻。 “真的,他今天居然让我去帮王寡妇喂猪!”一双明眸中尽是谈及风闻轶事的兴奋。 “……” “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个王寡妇到底魅力何在。等你们回来,别求着我讲给你们听。” 安好芯泡在玫瑰花瓣铺满的浴池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漂浮的红色。 回想起来,晚膳时,她兴致勃勃讲的趣事,那两个人竟然毫无兴趣。 翌日一早,小安子在门口候着。 安好芯穿着简单的衣服,头发也全部挽起来,这样行事方便。 “公主,让奴才陪您一起去吧。”小安子恳求。 安好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对了,煤球我也要带去。” 她从小安子手里接过煤球,便上了马车。 姜季商见安好芯身影,略感震惊。 真来? 这个安好芯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巳时,婢女将安好芯在府里的行踪尽数上报,“三公主洗完了碗,劈完了柴,就去海棠园那里打水了。” 洗完? 劈完? “你们帮她了?”姜季商问。 婢女摇了摇头。 “下去吧。”姜季商自是不信,就她那个小身板,平时也就一张嘴叫嚣得厉害,怎么可能利索干活。 他起身,这就往海棠园走去。 “公主,有人过来了。”煤球报告。 安好芯立刻收起掌心的一团蓝光,装作刚打好水的样子,还用半透明的指尖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 姜季商站在远处观察她。 倒是真在干活。 他紧闭薄唇,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看了会儿便转身离开。 哈,走了! 安好芯立刻又开始干正经事儿。 午后,婢女摇着扇子给躺在廊亭的姜季商扇小风。 安好芯端来一碗药,“劳累”了一上午,她的脸竟然更加明艳夺目,饶像雨后的海棠花,鲜艳欲滴。 “你回去吧。以后不必来了。” 姜季商示意婢女接过安好芯手里的碗,安好芯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还烫着的汤药溅在雪腕之上,留下一片红。 安好芯顾不得这些,连忙问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便是了。” 你这……说不让来就不让来,一点道义都不讲! 姜季商不解,继而恶狠道:“让你滚你就滚,不然我就把堂堂三公主上赶着来我府上为奴为仆的好事散播出去。” 煤球:这个人的脾气也有天那么大…… 安好芯沉默一阵后,柳眉扬起一个霸道美艳的弧度,她端着药逼近姜季商,一把扼住他欠揍的下颚,将药强行灌了进去。 婢女在一旁吓坏了,她不知所措,只能跪下。 “你太聒噪了。本公主说要来就是要来,你该养伤养伤,其他事情少操心。”说完,她拿了根丝绢儿很不温柔地擦了姜季商脸上多余的药渍。 姜季商错愕,他气红了眼睛。 这就是安好芯,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正要咆哮,手肘又是一股撕裂的痛,他只好暂时不跟安好芯计较。 刚刚跪着的婢女起身扶着他走远直到安好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安好芯冷哼。 敢拦着本公主修炼,没弄死你算仁慈。 煤球:公主你也太暴躁了…… 第二十一章 她俩又要害本公主 “公子,三公主又送药来了。”婢女为难地上前禀报。 不过这回,姜季商没有朝婢女发脾气,他起身,披了件衣服,妥协地做好准备。 他怕了那个疯婆子,要是再被她强迫喝药,从此以后,脸都要丢尽。 余光中,安好芯离得越来越近,姜季商不会朝她那边看一眼,但修长匀称的手已经摊开,等着她把碗递过去。 安好芯冷眼瞧着姜季商,准备随时应对他毫无征兆的暴躁脾气。 哪知他干脆地一口喝了药,眼神虽然冷漠,但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已老实的真相。 姜季商喝完药,又将碗递给安好芯,她也二话不说接过。 她转身走开之后,他才朝她的背影看去。 “你说,她每天干活很快,干完没事就往海棠园里跑?”嗓音裹着冰霜,傲然与别扭互相挣扎。 “嗯。”婢女轻轻点头。 “行了你下去继续盯着她。”姜季商又躺下假寐,辗转反侧。 第二日,安好芯来送药,姜季商还是爱答不理,只是余光瞧见她面色红润,有种极致的新鲜感。 这是每天干活的人该有的面容? 于是,他心生一计,喝完了药,勾了勾手指,天生三分痞态,七分傲冷,“扶我去花园里走走。” 扶? 安好芯心头一暗,腿都好了还要人扶? 去花园里可不好,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勉强扶着姜季商,脚步很快,很匆忙的样子。 姜季商撒开她,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走。 偶尔还在旁边的凉亭里坐坐,专门来消磨安好芯的耐心。 “公主,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了?”煤球郁闷,姜季商到海棠园就不走了,还让人把椅子搬过来,茶也端来。 安好芯动了动嘴角,“那就赏花吧,赏花……” 她抱着煤球,盯着其中一朵花一动不动。 无聊透顶时,她偷偷看了看那个铁了心要监视她的姜季商。 他正自己斟茶,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他还是将小小的茶杯和滚烫的茶水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手指又长又细,关节处还泛着浅淡的粉。 受伤了气血还那么足,怪不得脾气暴躁。 她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朵花,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实际上早就睁着眼睛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姜季商已不见踪影。 “公主。” 小安子? “皇上召您进宫。”小安子神色不安。 又怎么了? 安好芯到皇宫一看,竟然是安和凝高烧不退,御医是说她是用了许迦诺的药膏中毒了。 许迦诺也已经被抓进牢里。 安好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帮衙役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许迦诺岂不是身处地狱。 “父皇,您放了许夫人吧。她的药膏不可能有问题的。”安好芯跪着。 “你住口!”皇帝呵斥道:“来了十几个御医了,都说是那药膏有问题,你是不是要让朕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找过来瞧瞧!” 安好芯抬眸剜了眼眉慈目善的皇后,对方此刻正愁容满面。 “放肆!”皇帝自然是看见安好芯对上不敬的行为。 这时候,温纤染扶着病恹恹的安和凝从内堂走了出来,两人扑通跪下。 皇后心疼坏了。 “扶和凝进去休息。”皇上命令温纤染。 “父皇,和凝不去休息。” 安和凝有气无力。 “和凝没想到……芯儿妹妹如此狠毒……那日和凝府上的张嬷嬷去拿药,就遭到了老板娘的故意刁难。一个小小的药店老板娘,要是没有人撑腰,怎么敢如此放肆。” 安好芯低着头,脑子里嗡嗡响。 这凡人谁爱当谁当! 魑魅魍魉太多了! “和凝的手疼得厉害,张嬷嬷一时着急,就想着自己去找药。哪知芯儿来了之后,不但不给药,还威胁和凝说,要是那老板娘受了一点委屈,她保证让和凝的手腐烂生蛆……” 说到此处,安和凝愤恨地瞧着安好芯,嘴唇越发惨白。 “后来药是给了,和凝万万没想到……芯儿那日歹毒的话竟是真的!” 皇后闭了闭眼睛,泪水滚落出来,她接着安和凝的话说:“芯儿,你从小在皇子公主中是最骄纵的一个,兄弟姐妹都让着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和凝可是长公主!” “传令下去,把那谋害长公主的许氏拖出去斩了。”皇帝耐心尽失。 今日他特地命人拖住皇贵妃,为的就是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着调的安好芯! “不要!”安好芯一怵,“父皇不可以滥杀无辜!” 皇上一听她用的词儿,九五之尊的脸上即刻乌云密布,整个宫中萦绕着窒息之感。 安好芯不等皇帝发话,继续说:“许迦诺只是一个苦营药铺的平民女子而已。不能因为皇姐是长公主,就让她蒙受不白之冤,甚至丢了性命。” “不白之冤?”安和凝将手上的丝绢儿一把扯掉。 皮肉溃烂,隐见白骨,确实骇人! 看来这安和凝是铁了心了要坑害她。 温纤染瞧见安好芯森冷的目光,却一点也不害怕。 这回她们可是给安好芯下的死套,任凭她插翅难飞。 “我就是用了她给的药膏才变成这样的!”安和凝悲怆决绝地说:“父皇,和凝今日之苦岂要白受?” “放了许迦诺,这事跟她没关系。”安好芯生怕这些人没轻没重的,真砍了许迦诺的脑袋。 “那你说!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吗?”安和凝明眸中燃起如毒一般的火焰。 套我的话? 安好芯的目光扫过温纤染和那十几个低着头的太医。 这些太医都被皇后收买了? “父皇,儿臣请求自证清白。”安好芯想到了主意。 “皇上……”皇后忧伤,欲言又止。 皇上缓缓吸进一口气,极深极长,他那最后一丝耐心已如殿内即将燃尽的熏香,轻烟将尽。他摆了摆手,给了安好芯最后一次机会。 安好芯胸有成竹问:“皇姐,有毒的药膏你还没用完吧。” 安和凝给温纤染使了个眼色,温纤染便把药膏拿出来。 证据怎么可能用完。 安好芯当众接过药膏,然后对太医们说:“请众位太医过来,再瞧瞧这药膏中是否有毒。” 皇后紧盯着安好芯的一举一动,不知她又要搞什么花样。 太医得皇帝首肯,挨个检查了那盒药膏。 纷纷说:“药膏有毒。” 第二十二章 药膏到底有没有毒!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和凝乘胜追击,质问安好芯。 安好芯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药膏,涂抹在自己的手上。 太医们骇然失色。 三公主疯了! 大家都凝神屏息看着她的手。 一炷香过去。 安然无恙。 两炷香过去。 毫发无损。 至此,太医们已经吓破了胆! 三公主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安好芯轻勾红唇。 这些歹人一个也别想逃! 皇帝面色极沉,他嗓音不大,却有雷霆之势,“你们谁来跟朕解释一下,嗯?” 皇后脸色苍白,她只有瞧向安和凝,但安和凝显然已经很虚弱了。 温纤染浑身已经汗湿了。 这怎么可能! “芯儿姐姐,你提前抹好解药了是吗?”温纤染必须开口。 皇后摇了摇头,失望至极,“芯儿,你知不知道你搞这些小把戏会害了太医院十几条人命?” 此话一出,太医们如获新生。 “够了!” 皇帝怒不可遏,他指着安好芯的鼻子骂。 “你太放肆了!你以为你在宫外交些狐朋狗友的事情朕不知道!你这几天每天厚着脸皮去了什么地方你自己清楚!” “这跟药膏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安好芯深深皱着眉。 就你这脑子,还当皇帝? “你还敢反问朕!”皇帝倏然起身,怒火中烧,“我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芯儿姐姐,你还是快点把解药拿出来吧。你这样会害死和凝姐姐的。”温纤染开始拱火。 只要安好芯再失态一点,皇上绝对不会再姑息她。 “小安子,芯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皇贵妃坐在院子里,沉静地看着争艳的绣球花。 小安子心慌意乱,面色却平静,他说:“皇上勃然大怒,公主性子倔强……” 皇贵妃沉默了会儿,又轻声说:“本宫是不是应该相信她。闻人说她不太像以往那样冲动了。” “是,娘娘。”小安子也冷静下来,静待那边的消息。 安好芯忽而冷笑道:“十几个太医在这里都无法解的毒,你问我?” “去,把许氏带过来。”皇后急火攻心,捂着胸口。 许迦诺是被人拖过来的,血淋淋地被扔在安好芯身旁。 “启禀皇上,皇后,这许氏嘴严得很,无论如何都不肯招。”侍卫如实禀报。 许迦诺身上的血染红了安好芯的眼睛,她忽然起身,一脚踢开那侍卫,侍卫当即口吐鲜血,满脸错愕地盯着身为女子的三公主。 满堂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做过的事,怎么招!屈打成招的招吗?”安好芯将手轻轻触在许迦诺的血衣上。 皇上见安好芯也没招儿了,冷漠地下令:“来人,把三公主关起来,不拿出解药不得出来。” 李公公匆匆从外面走来,跪倒在殿,“皇上,东方零求见。” 安好芯朝殿外一看,那个颀长偏瘦的身影,确实是东方零。 他来干什么,待会儿这群乱咬人的疯狗再伤及无辜…… 安好芯向东方零投去担忧的目光。 “宣!”皇帝坐下,扶着额头。 今日要说就说个清楚。 安和凝虚弱地靠在温纤染身上,她心底得意地笑着:本公主以身入局,任你如何,也辩驳不了。 东方零走进来,礼数周全,他不慢不紧地说:“皇上,微臣受过三公主的恩惠,听闻三公主遇到麻烦,微臣不能坐视不理。” 皇帝闭眼,默许。 东方零捡起地上的药膏盒子,见里面还残存一些,便拿到太医跟前,“各位太医,请再看看这剩余的药膏是否有毒。” 一个长须太医蔑视道:“东方大人,这岂是小孩子的游戏?我等刚才已经一一看过,药膏确实有毒。” “事关重大,还劳烦各位再仔细瞧瞧。”东方零说:“如果照郡主所说,三公主提前在手上抹了解药,那么她接触过这个药膏,就必须要再查验一次。” 安好芯一顿,她明白东方零的意思了。 很好。 叶闻人这个大聪明走了。 本公主还有个小机灵。 “验。”皇上摆了摆手。 皇后绷直了嘴角,不知这东方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最后一个太医查验之后,确认盒子里的药有毒,东方零没有再去触碰那个盒子。 “皇上,现在药膏在钟太医手上。微臣和三公主再也没有碰过药盒。” 东方零对安好芯点了点头,那星光满布的眼睛让她舒心。 “接下来请钟太医将此有毒药膏再涂一些到长公主另一只手上。” 东方零此话一出,惹怒了和善的皇后,“大胆东方零!你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谋害长公主,你该当何罪!” 东方零毫不慌乱,反而浅笑。 “启禀皇后娘娘,现在这件事情有一个漏洞。三公主涂了药膏安然无恙,并不能证明三公主一定提前涂抹了解药,还需要一个人涂抹此药膏,倘若中毒,那么三公主就必然有谋害之心,自然也可以拿出解药。” “东方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太医胆大包天,胆敢集体欺君?”尤太医嗤笑一声,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胡闹而已。 “若要坐实三公主十恶不赦的罪名,就必须要经此一步。三公主也是皇家血脉,马虎不得。”东方零再次向皇上请示。 “让我来替和凝姐姐涂吧。”温纤染主动请缨。 这药膏自然是有毒的,解药也在她手里。 这个蠢货东方零,跑过来坐实安好芯的罪行。 好得很! 皇帝默认后,钟太医把药盒递给温纤染,温纤染沾了一点涂抹在她洁白的手臂上。 安好芯看也懒得去看她,她的注意力都在许迦诺身上。 “怎么会!” 东方零此刻再问,“各位大人,这药膏确实有毒的话。郡主的手怎么没事?难道郡主也提前涂了解药?郡主,你既然有解药为什么不给长公主用?” 一众太医和温纤染伏首跪地。 “微臣不知!” 东方零现在开始不慌不忙地结案。 “皇上,现在仅有两种结果。药膏本无毒。而太医院的大人们不知为何要集体撒谎。另一种便是,药膏确实有毒,三公主和郡主都有解药。” “臣等以性命担保,此药膏确实有毒!” 第二十三章 朕不想管你这破事儿 安好芯跟着跪下。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与药娘许氏交好,许氏曾给儿臣一种药浴包,称此药有驱毒辟邪之功效。儿臣并没有信以为真,所以刚才一时糊涂,忘了此等重要的事。” 温纤染惊诧,她慢了一步! “许氏虽为民间药娘,却医术高明,可是她现在已经昏死过去。只有请宁远郡主拿出解药,救救皇姐。若宁远郡主不愿,就只有等许氏醒过来。” “臣等无能!”太医们几乎将脸贴在地面。 倒不是他们无能,只是长公主提前打过招呼:要他们从头至尾说无法解毒就行。 温纤染有口难言,她偷偷拉了拉安和凝的衣服。 “皇贵妃娘娘到。”李公公一嗓子划破了死寂。 皇贵妃笑着走进来,欠了欠身子行礼,却没有去皇帝身边。她拍了拍安好芯的肩膀,故意责备她。 “瞧瞧你整天任性,怕是早就得罪了长公主和宁远郡主。对你没有好印象,你就是对的,大家都得怀疑你是错的。” 皇后一听,泛麻的脸上硬是挤出了笑容。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姐妹之间误会解开了就都不再计较了。来人呐,把本宫最近从太后那儿得来的珠子给芯儿。” 皇帝乐呵呵的,欣慰道:“朕的两位爱妃都温良贤惠,赏!” 说完,他神色威严。 “温纤染,屡次挑拨长公主与三公主关系,居心叵测,剥夺郡主封号,即刻拿出解药后,回侯府反思。” 温纤染如遭雷劈,她恨毒了安好芯,也怎么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药膏明明有毒,抹了之后却能安然无恙! “皇上,今儿芯儿受了委屈,恩准她就在宫中陪臣妾吃顿饭吧。”皇贵妃声音轻柔,却略显冰冷。 “准了。”皇帝主动走过去,牵起皇贵妃的手,“朕,也与你二人一同用膳。” 谁要跟你一起用膳! 倒胃口! “父皇,许氏受了重伤,她是我朋友。我要陪着她。”安好芯以正当理由拒绝。 “嗯,芯儿重情义,难能可贵!”皇帝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不着痕迹地把手抽走,向安好芯温柔道:“芯儿,你不在母妃也没有胃口了。照顾好你的朋友,改天你能回宫了再说。” 安好芯点头。 皇贵妃欠了欠身子,“皇上,臣妾告退。” 这…… 皇帝回头,刚才的随和全然不见。 “朕,不想再来处理你们这些陈糠烂谷子的事!你那手能医就医,医不好就跟你那脑子一起废了!” 皇后悚然,立即下堂伏身下跪。 “殿下,今天皇后和长公主完败!”小允子小跑着回宫禀报。 正做着木工的皇子一听,手里刨子一推,卷出木头花儿来,“当真?你好好给我讲讲!” 小允子立即声情并茂地复数了当时的场景,“那个宁远郡主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连郡主的身份都丢了。” “那陆执肯定不会要她了。”皇子悠悠点头,眼睛里闪现兴奋锐利的光,“芯儿姐姐这几局真是太帅了!和以前判若两人,真带劲!” “是是是,殿下的芯儿姐姐最好。”小允子笑嘻嘻地帮忙干活。 安好芯把许迦诺带回她的宅院,灵力已经输送,只是她伤得太重,还没能醒过来。 小安子找了婢女悉心照顾着。 安好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白日里的事情反复在她脑海中放映。 原来在凡人的世界里,搞不好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话都会招来祸端。生而为人,也会容易给周围的人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肩头忽然多了点柔软,她微微回眸,是东方零帮她披了件薄纱外衣。 “你怎么知道那药膏擦了不会有事?”她问。 东方零认真地盯着安好芯的脸,见她似乎心情低落,他便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她的唇边。 安好芯抿了抿唇,蜜糖入口,着实能改善心境。 “因为,公主擦了那药膏没事,东方零就相信它一定没事。”他笑得甜甜的,亮亮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安好芯。 那还不是因为她这几天在姜季商家里修炼的结果。 “你要小心。往后皇后的人肯定会处处针对你的。”安好芯是真的担心他,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好徒儿,可得要好好保护起来。 “公主……”东方零全然不惧怕往后的日子。 “嗯?” 安好芯疑惑,东方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嘴唇。 是有什么东西吗? 东方零抢在她之前,用手指轻轻将她唇上的糖屑拨开,“没有了。公主的唇软软的,口脂也是香香的。” 安好芯见他嗅了嗅手指,无邪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她忽然笑了。 这动作要是别人做了,她一定会拧断那人的手指。 但她丝毫不会怪罪东方零。 他不像叶闻人那般城府极深,而是那种很聪明很干净的白纸一张。 惹人喜爱。 “你早些回去,明天还有公务要忙。空了记得过来看我。”安好芯关心东方零,正像是皇贵妃关切她一般。 关键是,东方零真的很听她的话。那种唯命是从的乖巧,真是让她无法抗拒。 “公主,许夫人醒了。” 小安子的声音唤回了安好芯的思绪,她应了声就进屋去了。 许迦诺见安好芯进来,支着身子埋怨道:“妹子,你们家的人真的是蛮横无理。医药费和损失费你必须要认啊。” “认,什么费用都认。”安好芯问婢女,“许夫人的沐浴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公主。”婢女低着头,神情放松。 反正不知何时开始,她们能在公主身边自在地干活,日子终于是有盼头了。 “好,你们几个去伺候许夫人沐浴。都轻柔些,她身上还有伤。”安好芯吩咐道。 “奥……不用了吧。”许迦诺忽然不自在起来,他解释说:“奴家皮糙肉厚,不用伺候。自己去就好了。” “不行。”安好芯蹙眉,吓唬道:“等你的叶公子回来,知道你身上的伤像蜘蛛网……啧啧啧……去,带许夫人沐浴用药。” “是!”三五个婢女推着许迦诺进了浴室。 安好芯这才满意。 只是,过了会儿,那些婢女又全都出来了。 她扬眉:怎么? 婢女回复:“回禀公主,许夫人不让我们伺候。” 那怎么行? “你们先下去吧。” 本公主亲自去。 第二十四章 温纤染你破大防了? 蒸腾的热气萦绕,浴池周围雾蒙蒙的,空气中有股艾叶的味道。 许迦诺褪去了衣物刚进入浴池,完全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个人影。 “许夫人,我来给你送衣服了。” 小安子才从宫中拿出来的料子新做的衣裳,浮光锦的料子,很适合她这种自带几分妖艳的女人穿。 一听这声音,许迦诺猛然钻进水里,把自己深埋。 安好芯见她惊惶模样,有一些不解。 她平日里浪里个浪,今日怎么扭捏起来了。 “你把婢女都轰出去做什么?”安好芯把衣服放在架子上,蹲下来伸手探了探水温。 “谢谢……” 安好芯摇头,隔着水雾朝许迦诺笑了笑。 咦?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她起身,走近。 许迦诺见此,身子直往后退,几乎被安好芯逼到了角落里。 她双手捂着肩,防备地看着安好芯。 安好芯走近,仔细瞧了又瞧后顿觉无语。 原来她没有眉毛啊! 怪不得不想让婢女看见。 那种看穿一切的表情对许迦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安好芯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她哪知道她一句话,让许迦诺洗个澡都不得安宁。 等她出浴时,安好芯还在她的房间里等着。 她面露一丝娇羞,更多的是难堪。 安好芯打量着她,满眼赞赏,“甚美。许夫人你无需拘谨,府中婢女随意使唤。” 许迦诺点了点头,还是一言不发,但他见安好芯一脸坦荡,如释重负。 虚惊一场。 安好芯替她关上了门,回房的路上,她与煤球闲谈。 “皇后那婆娘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做起事来心狠手辣,看把许夫人都打怕了,一晚上话都不敢多说。话又说回来,许夫人干嘛把自己眉毛剃了,奇奇怪怪。” “公主明日也可以把眉毛剃了,如此每日就可以换不同的眉形。” 额……算了吧。 本公主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前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抱着双臂截断了安好芯的路。 “三公主,我家主人要见你。”凌霄身形高大,站在黑夜中像一堵墙。 安好芯皱起眉头,拍了拍煤球,煤球就从她怀里跳下去,钻入了草丛中,“可以啊,不过你这样不请自来地进入本公主的宅院,很没有礼貌。” 凌霄歪了歪脑袋,“礼貌”是什么,他不知道。 凌霄的左脚往后挪了挪,看起来是要发力了。 看他那神情,安好芯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比萧路更胜一筹了。 等萧路回来,本公主一定让他心无杂念地潜心练武,超越凌霄! 太子府,安景曜和安和凝正在下棋,安景曜深思熟虑之后,将一颗黑棋落下。 “皇姐,没事儿还是多学点东西吧。”安景曜面无表情。 “殿下,我已经让那安好芯去见阎王了。”凌霄刚好在这时候回来复命。 “真的?”安和凝喜出望外,心头怒闪一丝爽快。 安景曜波澜不惊地看着时常怒形于色的安和凝,心中无限鄙夷:蠢货,连个安好芯都斗不过。 皇贵妃安排了萧路和叶闻人一直保护着安好芯,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搞定她还用得着用些哭天抢地的妇人手段。 像这样多好,一了百了。 “皇贵妃那个贱女人!”安和凝咬牙道:“肚子不争气,就生了安好芯这么一个。这下好了,安好芯那个小贱人没了,看她还有什么资本和母后相争。” 安景曜不愿和牢骚满腹的安和凝再待在一起,“凌霄,收。” “是!”他起身往卧房里走去,凌霄留下来帮他收拾棋盘。 安和凝可没想消停,她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和温纤染。 温纤染听到这个消息,小脸刷一下惨白。 安好芯死了? “那我的手怎么办!” 陆执瞧着她烂了皮的双手,心生厌恶却不言。 “陆郎!我怎么办?”温纤染一把抓住陆执奢华的白衣,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皲裂处淌出暗血来。 陆执神情冷淡,稍加安慰道:“你放心吧,那个许迦诺肯定可以治的。” 温纤染的脸上挂着泪,她恨安好芯入骨,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药膏有毒,她涂了毫发无损,但回了侯府后,手就开始脱皮溃烂! 最让她崩溃的是,原来的解药竟然无效! 到底那个贱人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东方零? 还是最后拿药的那位钟太医? “啊!”温纤染一把掀了桌子,果子,豆子,糕点散落一地,“陆郎,我们现在就让人去把许迦诺抓回来好不好?不!我让父亲去!” 温纤染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要疯了! “许迦诺在温纤染的住处,你怎么去?”陆执眼看这一地凌乱,心头烦闷不堪。 “安好芯已经死了!” 温纤染咆哮后,意识到自己很失态,她又换作楚楚模样,泪水不断,自己这一次惨败,父亲也已经很不满了。 都怪那个死贱人安好芯! 死了还要害得她不得安宁! “我再试一下别的药,明天一早去‘请’许医娘帮忙看诊。” “好了,你早些睡吧。明日我还有公事在身,不陪你去了。”陆执拍了拍温纤染的肩,戴上黑色的斗篷,从侧门离开了侯府。 次日一早,痛苦不堪的温纤染气势汹汹地来到安好芯的宅院,一脚踢开在前院晒太阳的煤球。 “郡主!”小安子顿口,“温小姐,这是干什么?强闯民宅,还是三公主的宅院。这是何意啊?” “滚开!”温纤染歪着嘴角,恶狠狠地说:“姐姐有恙,我来看望,有什么问题?” “温小姐!”小安子冷声阻止,“温小姐休要胡言乱语,我们公主好得很。” 好得很? 长公主亲自命人传来的话还有假? 这个狗奴才还要隐瞒? 哦,兴许是还没有找到安好芯的尸体,又怕上面怪责他保护不周,才在这里垂死挣扎。 “让开!”温纤染缠着白布的手又开始撕裂地痛,她几乎龇牙咧嘴地说:“让许迦诺出来见我!立刻!立刻!” “平南侯之女,好大的脾气。” 温纤染猛然定睛,一时如五雷轰顶。 第二十五章 海棠!药! 皇贵妃的出现把温纤染吓得一个踉跄。 “温纤染,你是不是疯了?”安好芯从屋里走出来,她的微笑像一把弯刀,狠狠地割裂着温纤染。 长公主竟然骗我! 不可能的…… 一定是安好芯又使了什么花招,躲过一劫。 温纤染咬牙跪下,“纤染求皇贵妃娘娘,三公主赐解药。”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哦?”皇贵妃温柔笑道,“赐?你就按你刚才那样,不必如此。” “是啊。你要拿什么东西,找什么人,随意就好。”安好芯打了个哈欠,“母妃,芯儿送你。” 母女俩怡然自得地从温纤染身边走过,温纤染再也不敢放肆。 她跪步走过去拉着皇贵妃的衣襟,不住地求饶。 “是纤染不好。纤染和芯儿姐姐年岁相当,从小就嫉妒芯儿姐姐貌美,所以才会起了歹念,处处给芯儿姐姐找不痛快。纤染错了,求皇贵妃娘娘赐解药。” 安好芯拿出一个药盒子,让小安子扔到门外去。 她居高临下,眉目冰冷,“我们可不敢乱给你东西,怕你这只狗反咬一口。” 温纤染死死咬着嘴唇,一股血腥味从齿间漫开,她连滚带爬地跑出这宅院,在大街上捡起那盒药后,以袖掩面,仓皇而逃。 皇贵妃叹息,“你吓死娘了。” 安好芯心底冷哼,太子确实做事狠辣直白。 要是旁人,早就命丧黄泉了。 “没事的,芯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安好芯保证。 皇贵妃还是发愁。 “你还说,要不是闻人走的时候说,如果你有困难,让娘去找东方零,都不知道你又要闹出什么动静来。上次给你下毒的人已经被萧路给杀了,竟不是太子的人。你往后别再对他们胡乱发脾气了。他们是难得的忠心之人。” 原来是这样。 “后宫纷扰众多,朝廷中对你舅舅和外公不满的人太多,还好有闻人和萧路能保护你。可是这次他们都离开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皇贵妃拍了拍安好芯的手,临走时还在谋划着安好芯的事。 “公主,温纤染心思歹毒,公主为何要给她药呢?”小安子不解。 安好芯瞧着门外面来往的人,告诉他:“自然是为了避免她去找许夫人的麻烦。” 小安子倍感惊讶,面色却始终平静。 现在的公主竟会为旁人考虑。 “把煤球抱过来。”安好芯命令道。 小安子眉宇间染上忧虑,“还要去姜老板那儿吗?” 安好芯“嗯”了声,自然是要去的,只有强,才可攻可守。 不过这些跟小安子说了,他也未必懂。 姜季商不在家! 那真是太好了! 安好芯便无所顾忌地逗留在他的海棠园中。 只是,这宅子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那些仆人在花园里,忙着把开得正好的花连根拔除。 这该死的姜季商! 其心可诛! 安好芯把姜季商从头到尾骂了一通后,又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花草全都拔了唯独这海棠园安然无恙。 第二日,安好芯再去时,姜宅里到处都是海棠花! “唉,你过来。”安好芯招呼了那个经常在姜季商身边伺候的婢女,“你们这里怎么……” 连夜种上了海棠? “……”婢女忽而跪下,拼命摇头。 安好芯看出端倪,“无妨,本公主恕你无罪,你如实说吧。” 婢女支支吾吾,最后豁出了一条命,“我们公子说……不关你的事!” 煤球:呃呃呃…… 安好芯点了点头,她走后,一股寒气还留在原地,让那婢女后怕。 煤球讨好地跟了上去,“这个姜老板真是太坏了。他以为这样会让我们迷路。哼!门儿也没有!” 大致傍晚,姜季商返回,目光扫过满屋的海棠,除了这,什么也没看见。 他若无其事地说:“药。” “公子,奴婢这就去通知三公主熬药。”婢女说完往门外跑去。 公子很忙,平日里都是晚上才回来,可今日…… “站住,你去哪儿?”姜季商耐心极浅,尤其讨厌府上的下人犯迷糊。 婢女生无可恋,她解释说:“三公主在临街王寡妇那儿……” “?”姜季商有印象,他是说过让安好芯去喂猪。 她真去? “你去熬。”姜季商垂眸凝思,什么也没有多说。 “是……”婢女松了口气,祈祷这位公主赶紧走吧。 公子和公主,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可偏偏,两人好像有仇。 等安好芯从王寡妇那儿回来,婢女已经将药熬好了。 安好芯思考一瞬,把药接了过来,指尖泛起微光。 余光里见来人是安好芯,姜季商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为净的表情。 安好芯不与他计较,只淡淡地说:“姜老板,这副药可是许夫人特意为你重新配的,你喝了肯定好得快。” 好得快? 姜季商接过碗,斜睨着安好芯,“你走吧。药我自己会喝。” 安好芯看了看天色,她也该离开了。 等她走后,姜季商命令婢女把药全都倒了。 婢女实在搞不懂,只能照做。 “小安子?”安好芯踏进宅院,一股浓浓的药味充斥着鼻腔。 小安子小跑着去接过煤球,解释说:“许夫人非要来给您做药膳,拦都拦不住。” “妹子!你可回来了!” 许迦诺围着围裙,拿着菜刀,笑得那么美丽,却很不值钱的样子。她拉着安好芯,又是舀粥又是夹菜的,就差喂嘴里了。 “往后,姐姐每天都给你量身定做药膳,保证你身体倍儿棒,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早晚的事。 安好芯尝了一口,舌根苦得发呕,许迦诺在她吐之前,用她的兰花指挡住她的嘴唇。 “不行哦,会浪费姐姐的心血。” 那股苦劲儿涌上安好芯的脑门儿,她委婉地说:“其实我身体很好的。” “那不行,你脾气暴躁,那就是肝火旺盛,长期下去就会变成母老虎,悍妇,可怕得很。没有男人喜欢你。”许迦诺剜人的眼神也能拉出丝儿来。 安好芯得意一笑,一句“本公主不需要男人喜欢”脱口而出。 世人不知无情道的魅力。 要是之前的三公主有半点本仙的觉悟,她也不至于被一个陆执耍得团团转。 “圣旨到!” 李公公一嗓子扯回了安好芯的思绪。 “三公主机敏可人,其婚嫁之事,乃朕心头之忧,即日起,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之后,适龄男子钟情于三公主者,于下月初八参加招亲大会。” “?” 第二十六章 我们仨儿,公主会选谁 李公公收起了圣旨,一张粉白的脸怎么看怎么像在假笑。 “三公主,皇上说了,一定要给您选一个样样都配得上您的如意郎君,您就放心吧。” 本公主谢谢你们奥…… 安好芯接了圣旨之后,整个人愁容满面,像被太阳晒蔫了。 烦死了! 这些个凡人一天不搞点事情出来是活不了是吧! 许迦诺一直默不作声地坐着,随时挂在脸上那种魅惑的笑也消失不见。 安好芯无意中瞥见,“又没让你嫁人,你发什么愁啊?” 许迦诺一愣,故作没好气地说:“姐姐担心你找错郎君而已。” “嗨!”安好芯手一挥,忽然爽朗地说:“我可是恶名昭着,谁会来参加招亲会?” “哦?”许迦诺一想,确实是,“那你愁什么?” 安好芯喝了一大口药粥,苦得变了脸色,“你傻啊!到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许迦诺一听她这话,俏脸比刚才还要僵硬。 她…… 不是不想嫁人。 而是担心没人来参加她的选亲会! 安好芯忽然兴冲冲地站起来。 许迦诺又不知她要做什么。 “不行!这段时间,本公主要多做善事,赚点好名声。” “……” “实在不行的话,还得找几个托儿去应付一下场面!” “……” 姜宅。 随从早就备好了马车,公子说要出行,却躺在椅子上,日上三竿了还不出发。 婢女思考一阵,才后知后觉。 公子是不是在等…… “公子……”她捏紧了手指,“三公主说您的手已经好了,她往后就不再来打扰了。” “!”姜季商怒然睁眼,锋利的目光切割着婢女,“谁跟你说我在等她了!” 婢女立即跪下,“奴婢多嘴!” “我的意思是,谁说我的手好了!”姜季商烦躁地起身,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在街道上,姜季商瞧见很多人在看皇榜。 “去瞧瞧什么事情。”作为一个商人,姜季商习惯性什么事情都要了解一二。 随从跳下车,钻进人群中,又钻出来。 “公子,下月初八三公主要招驸马,所有的王公贵族,权臣官员都可以去参加。”他兴冲冲地说:“公子,那咱们的衣料铺子最近可能要大赚一笔。” 本以为可以被赞扬头脑清晰,他却发现自家公子脸色晦暗,只好闭嘴驾车继续前行。 快马加鞭,两道身影在官道上疾驰。 萧路和叶闻人赶到时,安好芯根本不在府内。 询问之后,才知道她去了尚书府找王大人。 “三公主啊……”王大人跪伏着,“实在是小儿体弱,怕耽误了三公主。小人一家无福啊。” 安好芯耷拉着眼皮,喝了口茶,她已经找了五家,都是这一套说辞,大差不差。 这样下去可不行。 “王大人,就是借借你家公子报个名凑个人气儿,这点小事儿,你不会不帮吧?”安好芯紧着眸光,威胁道。 王大人一怔,脑筋咕噜转,他忧虑道:“那肯定是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安好芯眸色转亮,只要他答应,其他都是小事。 “只是……这要是传出去,三公主您到处找人去参加您的招亲会,会不会不妥?” 哪有女子主动到处找男人的? 行啊,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帮忙。 “谁会传出去?你会传出去吗?”安好芯可不吃他这一套。 王大人惶恐,“不不不……绝不会从小人这儿传出去。” 安好芯这才满意地起身,“那就这样说好了,本公主会记得王大人和令公子的好。” “恭送三公主!”望着安好芯的背影,王大人起身时一阵眩晕,站都快站不稳了,“来人呐!来人!” 还治不了你了? 安好芯以胜利的姿态走出尚书府,两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她惊讶,一时忘了言语。 “你在这里干什么?”叶闻人怀疑地望着她几日不见更美艳的脸。 萧路也是一脸担忧。 她被太子身边的凌霄残害的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所以才会昼夜不停地赶回来。 安好芯瞧见这俩人英俊的脸上都有一丝倦容,随口一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去那边睡不着觉?” “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叶闻人少见地面露烦躁。 “回去再说吧。”萧路感觉安好芯脸色转阴,他只好当起了和事佬。 叶闻人留意到,小安子一直低着头,不明显,但反常。 回到府上,安好芯把招亲和自己去找托的事情和盘托出。 叶闻人和萧路听了,均感啼笑皆非又怅然若失。 “哎……”本公主竟然混到这种地步。 安好芯一声叹息,让在场的几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安好芯趴在桌子上,眼珠子转着,“唉?”她计上心来,“到时候要是没几个人的话,你们两个也来凑个数。” “那我们两个都去,你到时候……” 会选哪一个? 萧路把后半段吞进肚子里。 他怎么能奢望这些。 “对了,我还要跟你们说姜季商和王寡妇的事呢!”抓人气的事情有了思路,安好芯便宽了心,“原来是姜季商暗恋王寡妇,王寡妇还不知道呢。他这个人就是别扭。不过我可没心思帮他。” 不感兴趣吗? 见那二人无动于衷,安好芯自觉无趣,让小安子拿来纸笔,一个人念叨。 “礼部尚书王大人家的儿子,刑部李尚书家的二公子,户部杨侍郎家有四个儿子,书院那边年轻的更多……” 至此,叶闻人已经听不下去,他拖着疲倦的身子,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萧路握着长剑,冰冷从手掌传到心脉处。 一个人脚步欢脱,从夜色中匆匆跑来,与叶闻人擦身而过。 叶闻人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回身观望。 “公主,听说你要招亲啊!”东方零与那二人相反,他眉开眼笑。 安好芯见他,心情顿好,“是。” 东方零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望,“东方零也要参加!” 萧路深邃的眼窝中漫出一丝酸楚。 “你凑什么热闹。”安好芯总是对东方零很不一样,她实话告诉他:“我已经让萧路和叶闻人帮我凑数了。” 凑数? 东方零并没有过多纠结那两个字,他立刻又追问:“萧兄,叶兄,我,都会去的话,公主你要选哪一个呢?” 第二十七章 东方大人是个小哭包? “萧兄,叶兄,我,都会去的话,公主你要选哪一个呢?” 东方零直白的问题调动着某些人的感官,周遭有一瞬寂静,天上飞过的鸟扇动翅膀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安好芯也并没有觉得东方零的问题有什么不妥,这很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 “选什么选,我为什么要选!” 东方零思考一下,喃喃问道:“公主不会都想要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东方零偷偷瞧了瞧萧路和站在远处的叶闻人,他已经在计划着要如何将这二人比下去了。 “胡说八道!”安好芯忽然严厉地责备:“你心中要是再生此等杂念,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东方零被这忽如其来的斥责震惊,柔润的眸子里星光黯淡下去,一股水汽漫上来,眼角一瞬间泛起让人心疼的红。 安好芯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不是滋味。 往后收他为徒,还不能吼不能骂的。 “咳咳……”她收敛了点脾气,“儿女情长多耽误事儿。你记住,无情才是道。行了,你们都不用去凑热闹了。” 反正都是应付皇帝的过场而已,不用耽误他们的时间。 既然萧路和叶闻人回来了,那就要赶紧实行她的计划。 “小安子。”安好芯目光坚定,充满了斗志。 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的小安子走上前来,轻声应道:“奴才在。” 安好芯吩咐:“明天你去把许夫人请过来,还有你们仨儿,忙完之后都过来,本公主有事情安排。” “什么事?”萧路神情凛然,一听到有事,他的心思立刻从“杂念”中跳脱到正事上来。 安好芯斜睨他一眼。 着什么急啊。 她见东方零还噙着眼泪,忽而转了脸色,揶着嗓子对东方零说:“本公主刚才是一时情急……” 东方零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十串糖葫芦。” 就这? “一百串都可以。”安好芯心头一喜。 这么好哄,以后要是打了骂了,拿串糖葫芦就轻松解决了。 夜深人静,宫内某个宫殿中,有人还在勤勤恳恳地做着初成人形的木雕。 小允子进来禀报:“殿下,三公主今日到处游说别人参加她的招亲会。” 正镌刻的手一顿,皇子忽而笑了,“哈哈,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有趣。” “殿下不担心?” 将手里的刻刀放下,皇子拍了拍手,笑着说:“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没人敢娶她。” 再说了,即便是娶了也不碍事。 安好芯正要出门继续昨日的大事,正碰上姜季商来势汹汹。 他的手怎么还没好? 喝了最后那碗药,不应该啊。 “你说,你为什么跟王寡妇说我对她有心思!”姜季商堵住安好芯的去路,恨不得将她撕碎。 安好芯回想,面对姜季商,她也总是很容易上火,“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要是再这么无礼的话……” “好,我相信你。” 本公主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等安好芯反应,姜季商从随从那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她。 他依旧桀然,“这是你那些物件赚的银子。” 又不等安好芯反应,他已经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安好芯打开盒子,厚厚一沓银票上面压着一支红艳艳的海棠。 这是什么意思? 奇奇怪怪。 翰林院,今日热闹得很。 欧阳大人领着朝中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前来找陆执。 陆执在其他同僚的疑惑中,不解地上前。 他左思右想最近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温纤染惨败之后。 “各位大人今日来找陆执有何要事?”陆执心中不停打鼓。 “唉,陆大人,这事儿我们老几个只有请你出手相助。” 礼部尚书王大人领头出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实在是三公主的福旁人无福消受啊。她向来心仪陆大人,还请陆大人不要推辞。我等定会记得陆大人的好。” 陆执竟有些窃喜。 想来上次主动讨好勾引,安好芯不为所动。 这回…… “各位大人,陆执实在是有愧,陆执对平南侯爷之女温纤染一往情深,帮不了各位。” 陆执拒绝后,几位大人交换了眼神,“即是这样,我们也不好勉强,欧阳大人,我等告辞了。” 中城府衙,东方零支着脑袋,没精打采。 王捕头还是第一回见东方大人这样,成了丈二的和尚。 不过后来,他们商量出对策了。 东方大人向来爱吃,王捕头他们就自掏腰包,买了几样小食呈上去。 “额……东方大人,这是府里兄弟孝敬您的甜水,叶儿粑和糖葫芦。”王捕头笑呵呵地。 东方零瞧了眼那串糖葫芦,又想到安好芯要给他买十串的承诺。 “今日无事,都早些回家吧……”他起身,有气无力地,“这些拿回去给家里孩子吃吧。” 额…… 王捕头和兄弟们瞅着东方零落寞失魂的背影,都摸不着头脑。 巷子尽头租用的小屋里,东方零趴在平日里写字作画的小案上,眼角湿润。 他满脑子都是安好芯凶她的眼神,一整天,他都将自己困在囚笼中不愿意走出去。 他说要糖葫芦,只不过是在拼命掩饰自己而已。 而且,更残忍的是,他看出来了,公主就是宁愿到处去找些人来充数,都不愿意选他。 “我不好吗?”他喃喃自问,带着淡淡鼻音的哭腔不大声,却在这潮湿静谧的小屋中格外清晰。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衣袖上,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个人,千里迢迢从万州来到京城,唯一亲近的人只有公主而已。 她像一道阳光照进他这潮暗的小屋中,温暖又特别。 可是公主现在要成婚了,他陷入无限的惶恐中,这就意味着这束光可能要被乌云遮住了,甚至直接抽离,消失…… 挨训的场景又在脑海中放映一次,东方零细细地感受着心里的难过。 忽然,他直起身子,抹掉了眼角的泪,来了精神。 好像…… 公主虽然吼他了,也没说要选他。 但是她也同样一副对萧路和叶闻人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啊! 想到这里,东方零重新燃起了斗志。 第二十八章 叶闻人你吃醋啦? 人都聚齐了。 在说正事之前,安好芯看向萧路,“你把那晚那歹人杀了?” “嗯。”萧路眸中一抹惊讶。 她知道了? “那人功夫与你不相上下,一定是一番苦斗吧。”安好芯能想像萧路当时的辛苦。 可萧路竟然摇了摇头,“没有费多少功夫。” 他看向叶闻人,有叶闻人在,他很容易制胜。 安好芯也明白了。 他俩一文一武,是绝佳的搭档。 目光扫过几个人,她发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稀奇事。 许迦诺今儿没有缠着叶闻人,甚至都没有挨在叶闻人身边。 叶闻人今儿表情冷漠,好像从头到尾一眼也没有看过她这个发言人。 东方零的眼睛略显浮肿,但穿了身新衣裳,白底上隐有一层浅蓝,倒越来越有她未来徒儿的风姿了。 “今天找大家来,是有一个计划。” 安好芯这才开始宣布自己谋划多日的事。 “首先,大家相识一场就是有莫大的缘分。前段时间经历了一些事情,世事无常,世道凶险,我们必须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东方零点了点头,眨眼赞同,“可是,公主,我们要怎么变强?” “问得好!”安好芯就喜欢这种乖乖听话的人。 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让东方零眼睛里重新浮现星光。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变强了。”叶闻人异常冷漠,语罢他就要离开。 安好芯见情况不对,赶紧给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由小安子来安排接下来的事,她匆匆跟上叶闻人的脚步。 “叶闻人!”下山的路上,她的喊声里充满了愤怒。 叶闻人顿步,稍稍朝后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又继续前行。 嘿! 安好芯走不过他,只能稍稍动用灵力,这就很快追上他,挡在他身前。 “站住。”她也冷了脸色,只说:“你最好是解释一下你现在这种态度。” 不是说他忠心无二吗? 现在甩脸色给主子看,是要反天? “没什么好解释的。让开,我很忙。没空陪你玩这些把戏。”叶闻人抬眸,直视着她,冷漠的双眼中暗藏着一些伤痛。 这些把戏? 皇后差点打死许迦诺。 凌霄咔嚓一下“拧”了她的脖子,将她扔到乱葬岗上。 “我让许迦诺专门配了药,帮助萧路练功,好超越凌霄。这不是什么小把戏。”安好芯解释。 “超越凌霄有什么用?”叶闻人忽然反问:“保护你吗?” “……”安好芯愣了一瞬,“保护我有什么不应该吗?倒也不是保护,我要报仇。” 叶闻人闭眼摇头,他冷漠地掀开安好芯,从她身边走过,“我不是习武之人,也不懂让人增强功力的药理。跟我没什么关系。” 怎么叫没关系? 她一把拉住叶闻人,笃定又蛊惑地说:“修行你懂不懂?” 什么? 看就是不懂。 她胡诌道:“最近我听白云观的道长说,潜心修行,有助于功力提升,我想让萧路试试。你可不能走,你最了解他,你必须在。” 叶闻人深深地盯着她认真的脸,明明还在生她的气,手臂上她的触感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丢盔卸甲。 “那东方零是干什么来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不正常。 当然,安好芯更加没有注意到。 她神气地说:“有缘的话,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叶闻人反过来拉着安好芯,将她往怀里一带,她靠得很近,“招亲会的事你准备怎么办?你总会选一个人来当驸马吧?” 说来说去,他承认了,他就是很在意这件事,在意到像现在这样,无理取闹,失去理智。 提那糟心事干什么! 圣旨已下,总要给皇帝点面子。 不过,安好芯忽然抬头,扫描着叶闻人,冷不防问道:“你总是操心这些干什么?你不是真的喜欢本公主吧?” 叶闻人松开她,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只是奉皇贵妃之命多为你考虑些而已。你脑子又不好使,我怕你又被像陆执一样的人骗了。” 她虽然变了,但脑袋里始终少根筋,想法也很奇葩。 还到处威胁人去参加她的选亲会。 从古自今也没有哪个公主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忽然明白安好芯为什么对东方零不同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有一些共通之处,都会问一些直白的问题。 东方零是故意的。 而安好芯则是痴傻而不自知。 奥,不是喜欢本公主就好。 两个人返回,萧路已经喝了许迦诺带的药,专心地练功。 而东方零不知什么时候把煤球夺了去,抱在怀里就是不还给小安子。 小安子莫可奈何,只能向安好芯求助。 叶闻人警觉地观察着东方零,那家伙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沉。 “东方零,你把煤球放下。”安好芯走过去,严肃道,“把这本书看完。” “好!”东方零欣喜地接过安好芯手里的书,开始有模有样地打坐冥想。 实则,他的心根本不静,一直想着刚才叶闻人和公主干了什么。 天空有一声巨响,是萧路的剑气划破长空。 叶闻人抬头一看,萧路的剑术确实精进不少。 但这不可能是许迦诺一碗药就能促成的。 萧路曾说过,被停职的那几天,他勤加练习,有一日早晨忽然感觉轻盈了些。 而那天安好芯也在。 叶闻人不知道这些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但他的直觉和分析都告诉他,这跟安好芯脱不了关系。 刚才他确实因为心中吃味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安好芯一个弱女子,她忽然操心萧路的功夫,还知道用药增强功力,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走到东方零身边,瞄了眼书页上的文字。 清心咒??? “这很适合你,东方大人。”叶闻人讽东方零别有用心。 东方零没有睁眼,直面回应叶闻人:“公主花了心思给我的,当然是最好的。” “你想让她帮你平步青云,跟陆执有什么区别?”叶闻人戳破东方零的目的。 东方零睁开了眼睛,却始终垂眸,“当然有区别,我是真心喜欢公主的。” 叶闻人深吸一口气,被东方零呛得不轻。 第二十九章 本公主有个另外的目标 安好芯坐在大树底下悠哉乘凉,满意地看着叶闻人指导萧路练功,偶尔偷偷瞄一眼东方零有没有开小差。 小安子给她扇着小风。 很好,这一天,是她当凡人以来最满意的一天。 视线无意中和许夫人相撞。 许夫人从很远的地方静静地向她投去温柔的目光。 看我干什么? 安好芯隔着老远冲许夫人挑了挑眉。 许夫人抿了抿唇,迅速移开视线。 “小安子,去请许夫人过来坐。”安好芯纳闷儿,今儿许夫人怎么不粘着叶闻人了。 许迦诺穿着安好芯送给她的衣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不那么矫揉造作的时候,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坐在离安好芯很近的位置,一双柔目从清水涟漪陡然变成了秋波叠叠,本性暴露,“妹子,寂寞了?让姐姐陪你。” 她把头靠在安好芯肩上,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安好芯耸了耸肩膀,嫌弃道:“起开。” 许迦诺权当没听见,她留意到安好芯看萧路的眼神。 明明萧将军那么神武,她眼中的亮光就只闪出了“欣慰”二字。 “萧将军已经这么强大了,你还要他练功。耽误人家娶媳妇了可是要折寿的哦。”许迦诺故意说。 娶媳妇? 安好芯斜眼瞄了眼肩头上的美人,戳破她:“你是看叶闻人陪着萧路练功,耽误你去勾搭了吧。” 没有追求! “……”许迦诺故作娇羞,“哪有,其实姐姐并不是非叶公子不可,像萧将军这样英武的,姐姐也是喜欢的嘛。” “奥。”安好芯一时无言以对。 她错了。 许迦诺不是没有追求,而是太有追求了。 “妹子,你喜欢什么样的?”许迦诺的手指轻柔地捋着安好芯垂下的发丝,弯月一般的笑眼蒙上一层微妙的朦胧。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安好芯脱口而出。 许迦诺的兰花指顿了顿,轻笑道:“胡说,全京城都知道你痴缠那个叫陆执的,你还口是心非。” 煤球: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小安子密切地关注着公主的表情,生怕她一个不开心,把许夫人给揍了。 哪知,安好芯心如止水。 她叹了口气。 这简直就是人生污点啊。 十分感谢之前的三公主。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有新的目标了。” 新目标? 一听这话就连煤球都惊讶,竖着耳朵关注。 “谁啊?”许夫人追问。 安好芯捏紧拳头,愤怒从肩头传给了许迦诺,“没谁。” 许迦诺心里犯嘀咕:这丫头知不知道什么是爱啊。 这种想要把一个人撕碎的“爱”也太恐怖了吧。 难怪奥……难怪她贵为三公主,陆执也对她避之不及,宁愿选择那个郡主。 一声痛苦的低吼传来,萧路从半空中落下。 安好芯和许迦诺匆匆赶过去,“怎么了?” 叶闻人正扶着嘴角渗血的萧路,许迦诺上前去号脉。 见许迦诺越来越疑惑的表情,安好芯和叶闻人也跟着神色凝重。 “奇怪,他体内有一道混乱的气。”许迦诺仔细感受着:“好像不属于他,起了冲突。” “不会的,他的气息向来是很稳的。刚才的练习也并没有跳脱他的功力层面。”叶闻人满腹怀疑,“是你的药有问题?” 许迦诺一怵,“这咋还怪我呢?我给萧将军开的药都是有助于他增进功力的补药。里面还有我压箱底的天山雪莲呢。” 叶闻人听了许迦诺的话,不作反应,他脑袋里迅速分析。 这件事情,一定跟他那日忽然觉得身体轻盈有关。 他扭头,质问式地朝安好芯看去。 看我干嘛…… 安好芯稳住神情,心里已经开始想对策了。 怎么会起冲突呢? “煤球,怎么解决?”她问。 “公主,这种情况,你要么把灵力吸回来。要么就双修,气息融合。”煤球想了想,咕噜咕噜地。 “吸出来还怎么完虐凌霄?双修更不可能,我怎么会做出双修这么邪门儿的事。”安好芯嗤之以鼻,深恶痛绝。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种邪修之法,只要做到心意相通而已,这样他才能驾驭你的力量。” “哦………………那要怎么才能心意相通?”安好芯抿着唇,来掩化刚才的尴尬。 煤球思考一下,它猜,“那自然是要多接触,多交流咯。” “许夫人,你先帮萧路开些药调理。”安好芯避开叶闻人的眼神。 说实话,她挺讨厌叶闻人那双要把一切看穿的眼睛。 这时,东方零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地瞧着众人,他见公主脸色不好,忍住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帮她捏了捏肩膀。 许迦诺留意到东方零直白的小动作,叶闻人的些许反感也被她看在眼里。 “小安子,从今天开始萧路住在我府上。”安好芯说得坚决。 这样才好沟通,才好“接触”! 并且,那个凌霄看起来像个疯子,上次没把她弄死,一定还会来的。 皇贵妃建议直接参太子一本,但转念一想,安好芯毫发无损,自然对太子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不过,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件事足以让凌霄睡不着觉。 太子府,地下暗牢中,凌霄被四条铁链锁着。 他上身赤裸,被凌虐的伤口红辣辣的,下肢泡在水里,显得很浮肿。 “好了,你现在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安好芯已经去见阎王了?”安景曜用黑色的丝帕擦着手,阴鸷的眉眼间最后一丝耐心也即将绷断。 凌霄动了动惨白的厚嘴唇,不论他之前是多么厉害的高手,此刻也算是退了一层皮。 “属下有罪……求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将安好芯的头提来!” 他说话间,安景曜又拿起烙铁死死焊在凌霄健硕爆满的胸口,凌霄死死咬着牙,发出如困兽一般的低吼。 “哐当。” 安景曜将铁棒丢在地上。 “任务失败的人,已经不配再得到本太子的机会。但本太子饶你一命,往后你与太子府再无瓜葛。” 手下随即卸了凌霄身上的铁链子。 凌霄跪下,朝安景曜磕了个头。 “殿下,真赶他走吗?”贴身太监倒是挺惜才。 安景曜两条浓眉挤出一股杀意,恶道:“你的脑仁如果没有用,就剜了。” “奴才知错。”太监被吓得一个激灵,思路也清晰了。 往后凌霄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都跟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十章 双修?难不住本公主! “我也要和公主一起住!” 东方零忍了一路,到公主宅院之后,他一屁股坐下便不起来了。 叶闻人自然是没有东方零脸皮厚,但他有理由,“我在这里陪他。” 许迦诺一想,她也跟着说:“那我也只好留下来给他熬药咯。” 萧路坐起身,长发披在宽广的肩膀上,剑眉深蹙,看得出来很不舒服。 “行了,许夫人留下,你们都走。”安好芯可决定要和萧路好好交流交流,旁人不要打扰。 “奴才送东方大人,叶大人。”小安子见东方零还要再说什么,他抢先一步。 东方零焉了气儿,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小心思。 他把清心咒拿给安好芯,乖巧道:“公主不要忘记我的十串糖葫芦哦。” “嗯。”安好芯木讷地点了点头,这事儿他还记得。 还是他好,除了吃,估计不惦记什么了。 “明日,我再来。”叶闻人以退为进。 两个人一齐往外走去,谁也不和谁说一句话,东方零和叶闻人的梁子早已暗结。 喝完了药,萧路内力平息时,身体恢复了原样。 安好芯忽然将手平放在萧路手上,微凉的触感把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搅得不得安宁。 煤球嘻嘻笑着,公主真聪明。 安好芯一个手势,小安子会意将许迦诺请出去后,帮他们关上了门。 看出小安子眼底的失落,许迦诺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弯月,“你放心吧,妹子和萧将军没有那种事儿。” 暗影遮住了小安子脸上的错愕,他从许迦诺身边匆匆走过。 这个人…… 许迦诺瞧着小安子微躬的背影,尽管他刻意抹了中药遮掩,许迦诺还是捕捉到了他身上有股极淡的暗香。 这香奇特,许迦诺阅药无数,胭脂水粉没有哪样没有用过,也从来没有闻过他身上这股味道。 “萧路,你又不舒服吗?” 自从小安子把门关上后,萧路铁冷的脸逐渐升温。 萧路视线回避,他根本不敢看安好芯,只能猛地把手抽走,“没有。” 安好芯见他如此,心里犯了难。 他这么抗拒,要怎么沟通呢? 想了想,安好芯换了个思路,露出如皇贵妃一般温婉的微笑,她瞄准了一把抓住萧路的手。 “你是我的人,你受伤了我很担心的。实不相瞒,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担心?商量? 她从来只有命令,斥责,何来商量。 萧路转头,心头强压的火猛然蹿起来,上次一起去陆府的经历成为他每日所思所念。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他皱着眉头,努力克制,却宣告失败,于是反过来拉着安好芯的手,高大的身躯欺压过去。 是你主动的。 “别说话,闭上眼睛。”安好芯闭上了眼睛。 萧路虎躯一震,见惯血光的冷眸像被太阳灼刺,他见安好芯闭着眼睛,浓密上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等着人去疼爱一般。 安好芯不语,她只是细细地感受着萧路体内属于她的那一丝气息,试图将它重新驯化。 禁欲的薄唇缓缓靠近,灼热的气息打在安好芯的面庞,她忽然睁开眼睛,看到萧路已经近在咫尺。 “叫你闭上眼睛调息!”她的烦意涌上心头,狠狠瞪了萧路一眼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能感觉到萧路的气息越来越乱,不断地干扰她。 算了! 她也是凡人,灵力比起以往简直是九牛一毛,干什么都受限。 急不来。 安好芯单方面宣布交流失败。 她突然气鼓鼓地撒开手。 大掌拦腰搂过,不让她推开,他冰冷的声音变得磁性诱人,“芯儿,我没办法调息,我已经……” “嘘!”安好芯陡然神情警觉,她一把抱住萧路。 萧路自然也感觉到房顶上有人,但是这片刻的欢愉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收拢了粗臂,将安好芯紧紧拥在怀里。 等房顶上的人走了,安好芯才退开。 “凌霄上次没弄死我,一定还会再来的。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保护我。一定要勤加练功知道吗?” 借此机会,她说出了她的目的:“还有,你也教我剑法吧。倘若你又像上次不在,我好自保。” 听她这样说,萧路既心疼又自责,他真的不能保证随时都在她身边。 于是,萧路点头答应。 安好芯扬了扬眉尾。 搞定,这点小事难得到我? 谁说这不是叫做“双修”呢。 “那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去后山。” 安好芯就那么直杠杠地走出房间,留萧路一个人有苦难言。 明明就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晨露微凉,但人心是滚烫的。 萧路手把手地教她舞剑,远处的叶闻人和东方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东方零气呼呼地走过去,“我也要学舞剑!” 你捣什么乱? 安好芯给小安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小安子立刻将东方零请走,“东方大人,街上的糖葫芦刚上市,公主命奴才带你去品尝。” “……”东方零咽了咽口水,最终依依不舍地走掉。 在与叶闻人擦肩而过时,他即便天真的眼神也蒙上一层冷意,“凶恶”的模样看起来那么刻意,毫无杀伤力。 叶闻人并没有过去打扰。 他和东方零不一样,理智始终是他心中占比最重的。 许迦诺提了篮子过来,悄然在叶闻人身边站着。 “叶公子也很在意公主哦?”许迦诺掩面娇笑,见叶闻人不回应,她又说:“第一次见,奴家就发现了。叶大人对公主一往情深。” 叶闻人依然不语,目光依旧追及着安好芯和萧路此刻的一举一动。 剑锋交错,萧路一招一式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安好芯。 但叶闻人能看得出来,那从来不会舞剑的安好芯在伪装。 没有他在,就算是萧路也很难在凌霄的手里安然无恙。 何况是安好芯这样一个弱女子,在遇到凌霄之后还能有命活着回来。 再说遇到许迦诺这天,他们和许迦诺掉的那个深坑沿山路至少有一里地。 她明明就是听到了呼救声。 她不是安好芯。 她还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那么,就让我来亲自感受一下吧。 我,必须要知道你的一切! 第三十一章 叶闻人你心机太重 下一秒,叶闻人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痛苦地扶着旁边的树干,却最终无法支撑,倒地不起。 “啊!叶大人!”许迦诺吓得花容失色。 萧路拉着安好芯即刻飞身过来。 许迦诺号脉之后,美艳的脸唰一下比纸还白,唇齿间木讷地发出声音:“他中了钩吻之毒,无药可解……” 怎么会…… 萧路一把扼住许迦诺的脖子,双眼通红,宛若战场上厮杀的猛兽,“解不了也要解!” 用尽一切办法解! 叶闻人就算是死,也必须要死在他萧路竭尽全力之后! 宅院里几乎是在一瞬间忙得不可开交。 许迦诺在叶闻人身上施遍了银针也没有把毒逼出来。 “这样只能暂时压制住毒药继续进入心脉。”她脸颊上汗水滴落,手里还拿着一根针迟迟不肯落下。 继续? 那就是已经进入了? “你手里还有一根针!”萧路大吼,他生怕是许迦诺忘了。 许迦诺为难地说:“这……不能扎……” 父亲曾说过,这根针撬动死门,九死一生。 安好芯整个人还在发懵的状态,“扎了会怎么样?” “多半会,立刻死。”许迦诺瞧着安好芯,希望她能做决定。 “扎!”萧路的理智已经要崩塌了。 他和叶闻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情同手足,哪怕只有一成机会,他也必须要试。 扎你个头扎! 针能乱扎? 安好芯扒开萧路,安抚道:“你看他浑身已经出汗了,再想想,不用这么冒险。” 许迦诺收起最后一根针后,右手不自觉地发抖,上一个被她这样扎的人,已经死了。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守着他。要是有什么问题,我立刻喊你们。”安好芯才不想冒险让许迦诺把叶闻人给扎死。 许迦诺已转身,但萧路还像一块铁石般杵在那儿。 “滚出去。”安好芯命令道。 房间里很安静,安好芯轻轻握住了叶闻人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拇指和中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视线不自觉往他脸上看去。 一股莫名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他那张脸如上好的冷玉雕刻,润白无暇却轮廓紧致清雅,眉宇舒朗清逸,整个人清俊又带疏离之感,仔细瞧去,他周身没有哪一处属于这凡尘俗世,似有仙姿。 说实在,这是她目前见过最帅的男人。 “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早上和萧路练功,灵力又所剩无几了,但救叶闻人应该不成问题。 等她再醒来时,是小安子和几个婢女守着的。 “公主,许夫人说您累得虚弱了,给您熬了药粥。”婢女扶起安好芯,另一个喂她喝粥。 她边喝粥,边发愁。 这下灵力又耗尽了,又能找个什么理由去姜季商家呢? 想一阵,发现找不到。 姜季商就是特别讨厌她。 先在自己这宅院里慢慢恢复也行。 喝完粥她又继续睡下,也不知道萧路在不在,要是趁这个时候凌霄来了,她这辈子就结束了。 早死的鬼没法回归。 眼皮越来越重,安好芯已经无力多管。 可就在她即将要陷入沉睡的那一瞬间,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叶闻人坐在她的床边,目光流连在她闭眼沉睡的脸庞。 “虽然你睡着了,但我还是想立刻说给你听。”叶闻人垂眸,遮住他的浅笑。 这…… 安好芯一动不动,叶闻人的话勾着她最后一丝魂识。 “你的气息进入了我的身体,救了我的命。”他清润的嗓音平静地低述着不寻常的事。 一听他这话,安好芯猛然睁开了眼睛,狠辣辣地瞪着叶闻人。 他怎么会知道! 安好芯回忆着,她把灵力输送过给好几个人,连许迦诺一个医师都不能自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安好芯,你到底是谁?”叶闻人轻柔地质问着她,柔情的双目和安好芯一双怒瞪的赤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她起身,双手向叶闻人的脖子伸去,却由于身体虚脱,没能卡住叶闻人的脖子。 他见此,顺势一手扶着安好芯盈盈可握的软腰,一手握住她“凶残”的藕臂,轻松将安好芯揽入怀里,让她斜躺着。他只要稍稍低一点头,两个人的气息便可以碰在一起。 安好芯忽感一阵心慌意乱。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就算让她这时就碰见凌霄,她也不会这样兵荒马乱。 大概是。 叶闻人发现了她的秘密! “你不怕死?我会杀了你。”她弱成一滩水,嘴上的气势可是与生俱来的。 叶闻人抬眉,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了,他点了点头,不解地询问:“我记得你说,我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 说话间,叶闻人不动声色转动修长的手指,和安好芯十指相交,轻轻握着,不着痕迹她才不会挣脱。 “叶闻人,老娘救了你的命,你竟然趁人之危?”她用力地出气,看得出来已经很愤怒了。 叶闻人的嘴角轻扬起一个浅淡又迷人的微笑,答非所问:“你现在必须要把真相告诉我。” 安好芯转动着微红的眼眸,稍微冷静了些。 叶闻人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那一定就是有缘之人。 他之前已经看出些端倪,这次中毒的事情绝对是刻意为之,用自己的性命来探索别人的秘密,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又被这小子给阴了。 “其实……” 算了,告诉他总比他冒险试探,一不小心搞得人尽皆知要好。 安好芯把自己的故事简略地告诉了叶闻人,之后神傲地说:“难以置信吧,无知凡人。这件事情只能你知我知,倘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会杀了你。” 叶闻人玉白的脸上尽显释然。 “放心吧,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安心睡……” 他的声音是极浅极轻的,像哄人入睡的音律,舒缓了安好芯疲惫至极的身体,她陷入沉睡。 叶闻人将她放平,盖好被子。 他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感觉到安好芯的气息。 不过…… 芯儿你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我手里,等你选驸马的时候,就不能选别人了,只能选我。 第三十二章 修罗场?本公主不在线 萧路老早守在安好芯房门前。 许迦诺端着药粥走过来,瞧见他便调侃道:“哟,萧将军这么早。奴家给你的药还熬着呢。” 安好芯打着哈欠将门打开。 小安子为她选了色彩鲜艳的衣服和配饰,让她看起来更加精神。 她头上金色小蝴蝶的步摇随着她脑袋的晃动,如正簇团翩翩起舞,为她增加了些俏皮与灵动。 掀起眼皮看了看萧路,安好芯摆了摆手,懒散道:“今日乏累,明日再练。” 小安子上前,想要将那药粥接过,他说:“许夫人,药粥交给我吧。还要劳烦你去帮萧将军熬药。” 许迦诺往后退了一步,抿嘴一笑:“唉,我伺候公主喝粥,你去给萧将军端药。” 小安子一怔,但竟无言反驳,只能照做。 许迦诺趁机挽着安好芯的胳膊,将她拉到一树下石桌边,见安好芯屏息苦眉,她用兰花指轻轻弹了下安好芯的脑袋。 “今儿这药粥加了蜜,不苦。” 安好芯一听这话,狐疑地瞧了眼笑得很不靠谱的许迦诺,才拈起勺子小抿一口。 还真是。 许迦诺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正要调笑她,余光中一道修竹般的身影走了过来。 安好芯抬头,痴痴地望着身穿浅绿仙衣的叶闻人,疲乏的思绪忽然活跃了起来。 叶闻人见她呆头呆脑的可爱模样,心满意足。 他哪里知道,安好芯是不会憋着什么好心思的。 她说:“叶闻人,你跟姜季商的交情匪浅吧?” 叶闻人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只道:“不熟。” 安好芯的目光迷人却危险,只是看了叶闻人一眼,他即刻认输了。 “有一点交情。” 这还差不多。 安好芯起身,走到叶闻人身边,小声说:“我现在精力不足,你想办法让我去姜季商家。” 许迦诺用手指卷着头发,酸溜溜地说:“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昨晚上叶公子刚醒来就去找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救了你呢。” “额……”安好芯无言以对。 叶闻人视线回避,但却不能真的对救命之事避之不谈,他拱手躬身,彬彬有礼道:“多谢许神医救命之恩。” 许迦诺眼角的睫毛轻轻勾着叶闻人,思绪却沉静下来。 他中了剧毒,连最后一根针都没用,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忽然间恢复原样。 这是许迦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难道,爱情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一想到此,许迦诺心中一个巨浪席卷而过。 他俩已经互诉情思了? “哼!”许迦诺柳眉倒竖,面露愠色,甩袖而去。 她的表情让安好芯想起了,她那个眉毛是假的。 “哈哈哈……” “你笑什么?”叶闻人抬手,欲触摸她头上的金蝴蝶。 “关你什么事。” 安好芯的笑容像被一阵霜风吹灭,眼角凝起了一丝冷傲,实则内里,一滴水落成涟漪。 昨晚之后,她脑海里总有一点点如星火般忽明忽暗的记忆。 “他喜欢值钱的好东西。”叶闻人虽知道她的脾气古怪,但还是会因为她一个眼神而跌落谷底。 姜季商斜躺在椅子上,完全被手上那颗红得璀璨发亮的珠子吸引。 “这是安好芯送给我的?”姜季商把珠子随手扔在一边,只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叶闻人的茶杯顿在半空中。 这话听着竟有些刺耳,但为了安好芯交代的任务,叶闻人只得默认。 “行吧,刚好今晚明玉楼有表演,若真心诚意示好,我便设宴款待。”指尖敲击着桌面,那节奏和他的思绪一般轻快。 “不,听说你家最近海棠如血,如诗如画。”叶闻人暗示。 姜季商再拈起那个红珠子,珠子在他手里抛起又落下,“白给你们这些人捡了个便宜。” 入夜,姜府灯火通明,婢女在海棠园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东方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这花香和食材香之中,他能精准地吸进自己想要的味道。 “哇!这是南方才有的野菌香……” 安好芯无心这些,她直接抱着煤球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便一动不动。 叶闻人观察着她,想要更加洞悉她与旁人不一样的世界。 在他愣神时,萧路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离安好芯右手边最近的位置。 许迦诺悄无声息地坐在安好芯左边,她旁边有一枝丫的花,与她一并婀娜多姿。 小安子用银针逐个试菜,生怕那无礼的姜季商对公主不善。 许迦诺不动声色地瞧着小安子。她发现,若是安好芯附近有相克的食物,他就会调开。 叶闻人在安好芯斜对面的方向落座。一股凉丝丝的气息悄然浸入他的身体,他猛然发现一个令他错愕的事实:他现在真的可以感受到安好芯的内息! 目光游及萧路,萧路却全然没有反应。 只有他可以? 长廊中列队进入几个乐师,白衣的舞娘们踏着珠落玉盘的乐声翩然登场。 她们云髻高挽,耳配珍珠吊坠,个个净澈如水,纤腰款摆,柔弱无骨,水袖轻扬,洁白似空中飞雪,落在这一片红色之中,叫人不忍错过半分半秒。 “哇!”东方零口里包着食物,不自觉地鼓起了掌。 舞至半曲,廊亭顶部上翘的一角处落下一红衣美人,他以白伞遮面,不见容颜。 落地后,他回身旋转,撑开的竹伞在他手掌和小臂间丝滑翻转,伞面倾仰之间,见那人眼角一颗清晰的泪痣,摄人魂魄地惊艳。 白红呼应,阴阳交错,美轮美奂 曲末,余音将散之时,一惊耳弦声突响,修长的手指握着伞面,借着男子勃发的腰力抛入空中,伞面高速旋转,直奔安好芯而去。 萧路轻易接住了伞,迅秒之间将伞收拢,放在一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东方零这才看见,安好芯目不转睛地看着盛装一舞的姜季商。 他插着腰挡在姜季商前面,哪知姜季商从他身边走过,潇洒落座于主位。 东方零见安好芯视线未移半点,他问道:“公主喜欢这种吗?” “怎么不是喜欢呢?瞧她这直勾勾的小眼儿,魂儿都被勾走了。”许迦诺支着下巴,调侃中极隐一丝酸涩。 萧路冷沉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安好芯的侧脸,他唤了声:“芯儿。” 这一声称呼让叶闻人几乎瞳孔震颤。 安好芯回过神来,煤球跳入小安子的怀里。 “三公主,我的舞蹈可还行?东方大人问你可喜欢?”姜季商嘴角噙着自信的笑。 “奥……很好,特别喜欢。” 如果说没看,估计也没人信。 要是说不喜欢,按姜季商的性格,她恐怕永远也别想再踏足这里半步。 第三十三章 本公主相当在意本次选亲会 初八已至。 皇帝真在宫内为安好芯举办了选亲会。 他和皇贵妃两人出双入对,皇后早已入座,等着二人。 “芯儿呢?”皇帝扫眼一看,安好芯自己竟还没有到场。 “公主,再不出发皇上可能会生气的。” 小安子已经帮安好芯梳好了灵蛇髻,一根古藤木钗插进青丝中,枝头绽放着一朵红艳海棠,额前寥寥几缕发丝垂在净如莲瓣的脸庞,眉心的花钿点缀得她的神情更加矜贵冷傲。 朱唇檀口轻启,“你说那些狗东西应该不敢不来吧?” 见她担忧无人参加,小安子安慰道:“公主您美艳无双,人人都为您倾倒。” 安好芯一想,最近她出门都是面带微笑的,买东西是先递上银子,言语轻柔,总比之前要好得多吧。 刚踏入宫门,安好芯的心就悬了起来。 要是那些人都不来,往后本公主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迎面来了位十几岁的少年,他的笑容如辰时之阳,目光中带着一种超然外物的神气,眼空四海,此刻却独有一人。 “芯儿姐姐!”他在几丈开外朝安好芯挥手,他身后的小太监也是神采飞扬,脚步轻快。 这是谁啊? 完了…… 今天没有带煤球,总不好问小安子吧。 对方这么热情熟络,总不能以一时忘记当借口吧。 安好芯清了清嗓子,红唇立即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她也加快脚步走过去。 “哎呀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安好芯之所以也表现得这样,全然是因为她一眼瞧过去,见这少年给她的感觉非常亲切。 “参见公主。”小允子见两姐弟见面这样和谐美好,喜不自胜。 “芯儿姐姐,今儿是你的选亲会,你可已有心仪之人?”少年转了方向,和安好芯一道,踏着轻快的步子。 安好芯晚他一步。 他怎么忽然拐弯了呢? 难道宫中的人都很想去看本公主的笑话? 果不其然,这想法还没有从脑海中消散,他们在前面路口遇见了一些安好芯不认识的皇子公主,皇亲国戚。 扫一眼,温纤染竟然在这群人的最后,将自己隐藏起来。 “哟,姐姐今儿这打扮真是素雅。”身材圆润的六公主掩面而笑,她眼角勾着不太友善的浅光。 此话一出,另一个瘦高的方脸女子七公主立刻接话:“她一定是害怕自己今天没人要,所以才故意这样的,到时候好找个借口说是因为今日没有好好打扮。” “哈哈哈哈……”一群人乐开了花。 “都给本公主闭嘴!”安好芯紧着的明眸中寒光乍现,刚才的亲切感荡然无存。 “你要咬人啊?”长相平平的一位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子见安好芯变了脸色,毫不畏惧。 “哎呀,她向来是这样啊。” “对啊,大家不要因为她被赶出宫而许久未见,就忘了她的名号了。” “哈哈哈哈,只会乱发脾气咬人的疯狗。” “谁会娶疯狗啊。” 是你们自己要挑事儿的。 安好芯已经劝告自己要克制了,但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她心烦气躁。 许迦诺的药粥完全失效! 她两三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刚才第一个发言男子的头发,死死揪住,将他从人群中拖出来。 “男人还这么会嚼舌根,来我看看你的舌头是不是比其他人要长些?” 说着,安好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戳他的下颚,痛得那人张口嚎叫。 “安好芯!你干嘛?你又在皇宫里放肆,父皇不会饶了你的!”六公主放着狠话,身子却往后退了两步。 “你也太坏了。前段时间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手段,坑害长姐,竟然诬陷纤染妹妹,害得她连郡主之位都丢了,被侯爷罚了半个多月!” 刚才在缩在人群后面的温纤染柔弱地走到前面来。 “各位兄长,姐姐,请不要说芯儿姐姐了。纤染已经思过,这事情就过去了,大家别在误会芯儿姐姐了。” “安好芯!你看看人家纤染,再看看你!”被扭着头发的那位缓过劲儿来,张口骂道:“你这个泼妇,疯狗,难怪陆状元不喜欢你!” 一看天色,安好芯不想再耽误时间,她咬牙,一掌砸在那人的脖子上。 扑通一声,他瘫软在地。 “啊!他死了?”七公主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吓得脸色煞白。 “芯儿姐姐……你……”温纤染蹲下身子,用手指试探了鼻息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该只是晕过去而已……” “不想像他一样的都给本公主让开!”安好芯一脚蹬开挡道的温纤染,从躺倒的“横尸”上跨了过去。 “芯儿姐姐,多日不见,你怎么这样厉害?”皇子略显兴奋地跟了上去,手上还在模仿安好芯刚才的动作。 “安启元!你跟她混在一起不怕你母妃打死你吗?”身后有威胁的高喊。 “小允子,你听见鸡叫了吗?”安启元置若罔闻。 小允子小跑着跟上脚步,“奴才听见了,聒噪得很。” 安好芯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倒生疑惑:以前的三公主还有个跟她这么亲近的弟弟? 到场之后,安好芯发现这场面真宏大,文武百官全都在,但都微低着头。 那挺好啊。 安好芯窃喜,总不至于没有人气儿吧。 皇贵妃眼神示意安好芯赶紧在擂台右边的观台上坐下。 见安启元和安好芯坐在一起,她眉间略过一丝惊异:九皇子什么时候跟芯儿这么熟络了? 皇上正欲开口宣布选亲会开始,李公公上前悄悄禀报了什么,皇帝的脸色即刻暗云密布。 “听说,”他悠悠转头,压迫的眼神射向还在暗喜的安好芯,“你刚才在宫内滋事,还把清远世子给打晕了?” 满座中,有一中年男人一听这消息,立刻起身离席,“远儿出事了!” 嘿! 这些个没用的东西,嘴上功夫厉害,实则毫无战斗力,干啥啥不行,告状第一名! 不行,今儿必须要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安好芯起身,苦闷道:“父皇,芯儿今天为了准备这个相亲会,可是忙了一早上。” “你忙什么?”皇上冷哼一声。 他太了解安好芯了,她忙着找事儿。来迟了定也是因为刚才与人起了冲突。 “芯儿想着,凡是能上擂台的人,都给他们准备一份礼物作为谢礼。” 道道目光齐聚。 确实,小安子身边有个箱子。 哼哼,谁人不知,皇贵妃得万千宠爱,本公主自然也是好东西拿到手软。 来者有份! 第三十四章 本公主好像有点丢脸 “你先说说清远世子的事。”皇帝可不像其他人,纷纷揣测安好芯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安启元暗笑。 芯儿姐姐好聪明啊。 安好芯委屈。 “父皇,刚才儿臣遇到他们,他们竟然说上次长姐的事情是我们冤枉了温纤染。于是,儿臣就跟他们争了几句,他就要动手,哪知他今儿可能没用早膳,虚的,自己倒地上了。” 刚才那一行人个个神色晦暗。 安好芯竟然恶人先告状! 这时候如果反驳,就是在质疑皇上的决策有问题。 “皇上,”温纤染立即出来跪下磕头,她惊惶道:“芯儿姐姐误会了。纤染没有这个意思。纤染早就已经知错了。” 说着,她眼角的泪花凝聚成惶恐的泪珠甩了出来。 皇后见状,慈眉善目地笑了。 “芯儿,这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就别提了。终归都是一家人。和凝都不计较了,你再紧抓着不放可不对。说到底,纤染屡次针对你也只是因为你平日里做事毫无章法,怕和凝吃亏而已。” 皇贵妃垂眸浅笑,不语半字,她只是将视线瞥开,不再看皇帝一眼而已。 “纤染,你过来。”皇后朝温纤染招招手,“可怜的孩子,坐到这儿来。” 温纤染又和安和凝腻在一起,她们一派和谐倒显得安好芯斤斤计较。 安好芯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 温纤染故意带着这些人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起了冲突后,皇后再来装模作样,三两句话又把安好芯的不堪的过往和锱铢必较的性格勾勒出来。 好让她今天丢脸。 坐在大臣席位中的东方零正要起身帮忙,叶闻人拉了他一把。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东方零这才气鼓鼓地坐好,愤恨地看着一脸假笑的皇后。 “是是,母后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的。母后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五彩斑斓的。芯儿自然要听母后的。” “……”皇后听了这讽刺的话,嘴角的笑一僵,连眼角的皱纹都石化不动,她尴尬地点点头。 皇帝恰时阻止两个人的战争,“行了,今日是芯儿选驸马的日子,别耽误了吉时。” 宫女轻舞一曲后,李公公就扯着嗓子宣告一通,让满朝青年,爱慕三公主者,均可上台自荐,若有多位则需竞争,最终由三公主决定谁为如意郎君。 他说完之后就退到一边去,画面像是忽然静止了,安好芯甚至能听见到处都是呼吸声,却当真没有一人主动来求娶她。 好啊。 凌厉如弯刀的目光挨个射向那些曾经去拜访过的人。 王大人如坐针毡,因为耐不住安好芯威胁的眼神,他只好点了点头,他的儿子王室安便咳嗽着起身,怏怏地走上擂台。 算你识相。 安好芯这才挪开视线,放过了满身发汗的王大人。 接着,其他几位无一幸免,均莫可奈何。 于是,不一会儿,擂台上竟然有十几位竞争者。 安好芯大致数了下,差强人意。 王室安对着各位被逼无奈的竞争者拱手行礼,“不好意思,各位仁兄,室安这些天身体欠佳,还望各位手下留情。” “室安谦逊了,室安才华出众,一定能得三公主青睐……” 李公公一见,上来的全是文臣之子,便示意宫女呈上第一轮考题,“各位公子,请各位公子在一炷香时间内以三公主为主题作诗一首。” 台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他们心中的安好芯,刁蛮,任性,外表美艳但内心肮脏,为了追陆执什么脸都丢尽了,是个大草包,巨型草包。 这样的女人,谁娶回家谁倒霉,还作诗赞美她? 作诗辱骂她的话,甭说作诗,他们简直可以七步成章。 见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皇贵妃向安好芯投去担忧的目光。 而安好芯倒是一副释然的模样,他们越是这样她越满意。 “我去。”东方零又欲起身,却再度被叶闻人拉住了,他生气地低声斥责:“你干什么?你自己不敢去还耽误我!” “你是一个文臣,在大庭广众之下作这种赞誉美色的诗,往后你还想不想平步青云了?”叶闻人被这东方零气得不轻。 那怎么了! 公主就是很美啊! 不等他继续起身,台上众人竟列成一队,纷纷朝安好芯行礼。 “三公主,我等虽爱慕三公主,但都深知三公主心系陆执陆大人,我等不忍破坏金玉良缘。于是,今日斗胆上这擂台,也是为陆大人再求一个机会!” 他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朝陆执喊道:“陆大人,请你莫要浪费我等的心血!” 安好芯扬起机械性的微笑。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联合起来摆她一道,让她丢尽脸面。 温纤染抬了抬细眉,她暗道:看吧,就算你美若天仙也没人要你。 见陆执无动于衷,他们拱手道:“陆大人,三公主对你恩情似海,望陆大人心存感念,莫要辜负了三公主!” 陆执捏着拳头,满脸挣扎,最终还是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擂台。 见此,那些公子哥儿一窝蜂逃窜到原来的位置,低头坐好,做微死状。 陆执虽然人在擂台上,但伤痛的目光却望向一个方向。 安和凝轻声冷笑。 丢死人了。 陆执虽然被逼无奈上场,心却在别的女人这儿。 温纤染此刻已经面红耳赤,粉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 她倏然起身,“陆大人,请你不必为我担忧。纤染自知浅薄,实在与陆大人无缘。纤染信命,即是这样,你与芯儿姐姐一定是命定的。” 安好芯冷眼瞧着这些人的表演。 陆执被赶鸭子上架这事儿,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她不作声,看那二人要如何。 陆拾闭眼,遮住满眼伤痛,再睁眼便是决绝,“皇上,陆执欠三公主太多,若三公主不嫌弃,此生为伴,绝无二心。” 皇帝点了点头后,便示意李公公继续。 李公公面朝大众,喊道:“各位青年才俊,还有机会!” 话音一落,周遭鸦雀无声。 第三十五章 陆执你脸皮好厚 “叶闻人,你放开我。” 东方零拍打着叶闻人的手,可叶闻人却纹丝不动地拉着他的胳膊。 “我再不去,陆执就要成驸马了。” 叶闻人不为所动。 安好芯当然不会要陆执,可问题是现在要怎么破局。 正当叶闻人想着对策时,安好芯悠悠开口,隔着几丈的距离喊陆执。 “陆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陆执嘴角绷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只要三公主不嫌弃,陆执愿意。” 太不要脸了。 “哈哈哈哈……”安好芯爽朗的笑声传开,细听起来还有点阴森。 可是不管怎么说,让她和陆执锁死吧,别来祸害我们其他人。 “陆大人,既然这样的话,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执无奈点头。 “如果你放弃官职,本公主就跟你成亲。” 放弃官职? 那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陆执暗自咬牙,他没想到安好芯会给他出这样一道难题。 他装作被其他人推上擂台,只是为了能踩着安好芯更上一层楼,但现在安好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嗯?你怎么不说话?很难吗?”安好芯追问。 坐下的人群开始小声讨论。 有关注为何三公主要找一个不带官职的驸马。 还有人悄悄打赌,看陆执会不会放弃官职当驸马。 一时间也有些许热闹了。 叶闻人松开东方零,东方零也没有刚才那个劲儿了。 公主正在收拾陆执,谁都不要去打扰。 “陆大人?”安好芯疑惑不解,“你不愿意吗?” 陆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要他一点头,这辈子就全完了。可他要不同意,往后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他看向安好芯,心生一丝仇恨。 比起她现在这种恶意,她以往的痴缠真的不算什么。 安好芯只需要再多说一句,陆执就得当场朝她下跪。 “芯儿姐姐,你好厉害啊。”安启元悄悄说。 他见那陆执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傻站在那儿,便越发地崇拜安好芯。 安启元灵机一动,他站起来说:“陆大人,你这样犹疑哪配得上我芯儿姐姐?哦,对了……” 他佯装思考,陡然发现,“你是不是因为温纤染丢了郡主身份,所以才……又来巴结芯儿姐姐?” 安好芯震惊,这个弟弟怎么……她实在也没想把陆执逼上绝路的。 这下她也没有办法了。 抱歉…… 人群的讨论声越发的大而清晰了。 “这陆大人……哎……” “他怎么能……” “有辱斯文。” “毫无风骨。” 陆执脚跟不稳,安启元的问题也是个死局。 他若否认,只会显得他更加没有风度。 这个时候,能拯救他的只有温纤染了。 他朝温纤染投去冷漠的目光,温纤染立刻咬着下唇。 她不敢忤逆陆执! “九殿下,事情并非是如此!” 温纤染站出来替陆执说话。 “实在是芯儿姐姐对陆大人恩深似海,前日她还为了陆大人不惜自焚。我和陆大人实在无法对芯儿姐姐不管不顾,我们害怕芯儿姐姐再做出此类事情来,我们心里难安。” 安好芯嫌弃地看了看温纤染。 你的陆郎都已经抛弃你了,还在那儿为他说话。 安好芯轻轻拉了拉安启元的袖子,示意他冷静。 目光落在安好芯拉过的袖子上,安启元神傲地坐下。 “芯儿,你还做过这等荒唐的事?”皇后诧异。 “哎哟,前些日子是听说别院着火。” “原来是这样的?” “这事儿我有所耳闻。” 舆论的风向又转向安好芯了,东方零反过来抓着叶闻人的胳膊,“这种事你擅长,你快点想办法帮帮公主。” 叶闻人朝安好芯眺望过去,沉静道:“她不需要。” 他现在能感觉到安好芯的气息,她此刻心如止水,应是已经有了对策。 皇上眼色又暗了下去,大臣们停止了讨论。 “那还真是难为你们了,温纤染妹妹。今日本公主当着父皇、母后的面承诺你们,往后绝对不会再干扰你二人的感情。” 温纤染啊,你要自取其辱,我也没有办法。 “陆大人,现在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和温纤染在一起了。父皇,今日本是儿臣的选亲会,但儿臣此刻很高兴能促成一段佳话。请父皇为陆大人和平南侯之女赐婚!” 温纤染微低着头,她自然是心生欢喜,往后终于可以和她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了。 这…… 陆执心头凉了半截。 他原本以为安好芯只是为了给她甩脸子,让他难堪,才提出辞官的要求,只要他稍稍退让,安好芯就会消气。 可是,这样一看,安好芯是认真的? 陆执呼出一口气,释然微笑着,“是陆执冒昧了,看来……传言三公主心系东方零大人是真的。” 安好芯一听他这话,刹那间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 叶闻人自是又体会到了,他看了看东方零,心底沾了些失落。 她为何总是对东方零特别? “陆大人!”安好芯忽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 “传言,是什么意思?你作为朝廷官员,竟然带头传播流言?公然辱本公主名声。还是你记恨东方大人曾经审问过你?你心胸狭隘!” 皇贵妃见安好芯这副凶样,心头暗喜。 她倒不像以前那样只会发疯,现在这种凶巴巴的模样,兴是没人能欺负她。 “本公主请父皇为你二人赐婚你也不开心,还把事情扯到人家东方大人头上。难道,你就是不想娶温纤染?你没有担当!” 温纤染猛然抬眸,水淋淋的眼睛期待地望向陆执。 陆执立刻跪下,“微臣该死,微臣只是随口一说,绝无恶意。” 皇帝有点不耐烦了,他摆了摆手:“罢了,陆执,你下去吧。至于你和温纤染的婚事,当由你和平南侯自己决定。” “陆执叩谢圣恩。”陆执低头走下擂台。 今日之事,他又没有捞到一点好处,他愤恨无比。 安好芯,你害苦了我! 温纤染的目光追及着陆执,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此刻心如刀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安好芯! 李公公正了正脸色,扶尘一挥,“各位!打擂继续!” 话音还未落地,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第三十六章 叶闻人默默奉献的爱 气氛已经很是尴尬了。 安和凝抓住机会冲安好芯挑衅又嘲笑地扬了下眉。 六公主、七公主那几个人很小声地交头接耳,那脸上的讥笑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皇贵妃轻轻皱眉,对皇帝她内心是有点埋怨的。 他的本意是想让芯儿成婚之后能够变得温婉成熟些,可像她那种性格,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收敛脾气呢。 现在好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敢娶芯儿,这对芯儿来说本来就是一种打击。 一想到这里,皇贵妃便担忧地瞧向安好芯,她确实已经脸色不好了。 李公公粉白的脸上表情抽搐,眼珠子转了两圈之后,他还是决定禀告皇上,等待下一步指示。 他张大嘴巴,“皇”字只做了个口型,被下面的某个人硬生生打断了。 “臣,求娶三公主!” 李公公还没缓过神来,坐下又站起来另外一个人。 “臣,刑部吴翰求娶三公主!” “臣,顺天府张卓然求娶三公主!” “臣,金吾卫楚戎求娶三公主!” “臣,户部江伯文亦求娶三公主!” …… “怎么这么多人……”东方零的心宛如在大海中缓缓下沉,逐渐心慌发闷。 叶闻人的目光隔着那些人触及安好芯。 他其实能真切地感觉到安好芯心情悦然,但见安好芯逐渐绽放的容颜,他的嘴角扬起心满意足的笑意。 我知你不愿丢了面子,所以不会让你因此而失落。 即便是安好芯真的在这群人中选出了驸马,叶闻人也不愿见她伤心难过。 若此生注定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爱她,他也是愿意的。 皇上见朝中竟然有这么多青年才俊想要求娶他的掌上明珠,他忽而龙颜大悦。 “赏!” 皇贵妃的脸色也颇有好转。 皇后自然也是如僵尸一般笑着,而安和凝鼻子里出着大气,模样滑稽。 怎么会? 安好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温纤染抿着唇,表情随和,一颗心已经枯枝乱窜,几乎要了她的命。 “哎?六姐姐,那不是你喜欢的吴大人吗?”七公主认出了那个身材颀长,留着短胡茬的吴翰。 六公主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转头吼道:“用你说吗?你那嘴长着没有用就回去让你那没用的娘给你缝起来!” 七公主一下子蔫儿了气儿,佝偻着背无精打采地坐着。 李公公粉面生花,他转而启奏皇上:“皇上,诸位大人有文有武,我们该如何比较?” 皇后忽然抢话,提议道:“皇上,不如就文臣和文臣比,武将与武将比,比出最后两位,再由芯儿从中选一位?” 皇上点头,觉得这方法虽说没什么新意,但也差强人意。 他看向安好芯,询问:“你意欲如何?” 安好芯欣喜地站起来,示意小安子提着她的箱子,二人行至擂台上。 “各位大人,本公主起初就说了,凡是参与本次选亲会的都有礼物。刚刚那些本公主稍后再拜会。” 说着,她往坐下那些人投去了不满的眼神,毫不掩饰地透露她可能要报复的信息。 那些接受到警告信息的大臣们纷纷低着头,早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商量出来让陆大人出来顶包的计谋竟然是个笑话。 “各位大人,现在就各自选一样你们喜欢的物件吧。” 他们有的选了羊脂玉佩。 有的选了翠玉镯子。 有的选了珊瑚珠子。 等到人人都选好之后,安好芯才说:“各位大人,接下来用你们手上的物件来展示你们各自的才华吧。” 哈哈! 有这点子,还是受了姜季商那一舞的启发。 选驸马是不可能选驸马的,但是让大家看几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也算是有大功德的! 他们准备了一炷香的时间,第一位吟诗一手,虽形式普通,但诗句清雅,展现了文人的高雅。 有一位作画,竟用左右手同时,安好芯对此很感兴趣,暗自决心回去自己也要试一下的。 他画的是一副无颜女,佩戴的是他选中的饰品。 李公公让其解释一下,他只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张容颜,有留白,才是美的真谛。 甚好。 安好芯和安启元看得高兴,还鼓起了掌。 第一个出场的武将更是不按常理出牌,他将长枪放在一旁,给大家变起了魔术。 青色的玉佩从他手里凭空消失,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他还跟皇上求了彩头,要是能猜对玉佩在哪个人手里,就赏白银百两。 安好芯和安启元两人沉浸在分析当中,叶闻人全城能感觉到她的兴致高涨。 有人猜在安好芯手里。 那自然是不在的。 最后,武将从李公公的扶尘中抽出了那个玉佩,这让李公公百思不得其解。 东方零在下面,始终情绪低落。他心里一直梗着一根刺,等这些节目都表演完了,公主就该选驸马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阻止这件事情。 他气鼓鼓地斜视着叶闻人,对方也在怡然自得地看表演。 东方零觉得这事有蹊跷。 叶闻人和他百分之一万是情敌关系,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么淡定。 他一把拉住叶闻人的胳膊,奶凶地问:“你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闻人只轻轻摇头,他和东方零两个人也说不了这些心事。 他和安好芯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被安好芯忽略。 他的爱,或许一早注定是这种默默奉献的命运。 节目精彩,导致大家一时都忘了这是给三公主的选亲会,大家都欢喜着,直到最后一个节目结束,李公公请安好芯做决定。 安好芯走上擂台,满脸赞赏地瞧着他们每一个人,“各位大人才华出众,父皇今日也甚是高兴,往后各位要更加光芒万丈。” 什么啊…… 安好芯什么时候会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安和凝和六公主几乎是同款嫌弃的表情。 六公主捏紧了丝绢儿。 要是安好芯敢选吴翰,她这辈子要和安好芯势不两立! 安好芯正拿着小安子递过来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自己心仪的名字。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笔尖上。 三公主到底会选哪一个啊? 东方零的心从海底蹿到了嗓子眼儿,他快要受不了了。 众目睽睽之下,安好芯的笔尖开始不住的颤抖,弧度也越来越大。 她满身虚汗。 这许迦诺真是给她下了猛药了,“砰”一下,安好芯轰然倒地。 第三十七章 姜公子出手阔绰 皇贵妃眸染惊惶,“太医!” 小安子转身,悄然投递给皇贵妃一个眼神让其安心。 最终,在皇贵妃的要求下,许迦诺进宫来,亲自给安好芯医治。 她自己下的药,解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皇上瞧见这许迦诺医术高明,便问她:“太医院那边倒是可以成立一个女医馆,你有没有意愿去加入。” 许迦诺一听,汗毛倒竖。 谁要把自己围在这宫墙之内啊。 上次就差点被打死。 她立刻跪下,“奴家粗鄙,三公主救了奴家的命。奴家自然是竭尽全力救护三公主。但奴家来自乡野,医药也尽是偏方,难登大雅之堂。” 皇帝一听便也明了,他冷目瞧向皇后和安和凝。 皇后一怵,笑脸僵麻。 这大胆妇人,竟敢在皇上面前点之前用刑的事情,兴是不想活了。 皇后走过去,将许迦诺搀扶起来,拍着许迦诺的手,慈笑道:“没想到民间竟有你这样出色的女子。你医术高明,却不肯进宫为皇家谋福。” 许迦诺拉长的眼线因为笑意而上翘,浓密的睫毛压下,如狐般美艳:“奴家一心为三公主,奴家想着这也算是忠于皇上。” 皇后呵呵一笑,假意赞同,不再与之纠缠,她只要把话题从之前用刑的事上转移了就行。 皇帝漠然,转而对皇贵妃柔情道:“芯儿最近转变很大,我看她也懂事许多,往后就不住宫外了。” 这时,安好芯醒了过来,小安子将她扶起来。 “父皇,儿臣这才在宫外一月,若是提前回来,恐惹不满。” 安和凝惊诧,前倾的身子被皇后不着痕迹地挡住。 安好芯现在怎么这么能装! “芯儿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盼着你回宫还来不及呢。”皇后走向床边,欲伸手向安好芯。 小安子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刚好不露痕迹地挡住了皇后,皇后收回了手,抿紧发紫的唇。 “也好,那今日驸马之事,你选中了哪一位?”皇帝应了安好芯继续留在宫外的请求。 “……”安好芯想了想,发嗲地说:“父皇,儿臣今日尽看表演了,后来身体不适,您说这是不是天意。您看,皇姐还未婚嫁呢……” 安好芯的话勾起了安和凝心中的不满。 这件事本来就是打她的脸,什么都让安好芯先选,安好芯不要的,才轮得着她们。 她之所以能和温纤染走得近,就是因为温纤染能抢了安好芯爱之入骨的陆执,让她心中好不爽快。 可今天一看,安好芯好像对陆执已经失去了兴趣。 “行了,别瞎说,你长姐朕自有安排。” 皇帝摇了摇头,看出安好芯并没有选择之意。 “罢了,是朕将你惯坏了。此事就此作罢。李公公,传下去,三公主身子欠佳,须长期调理,驸马之事再议。” “哈哈!” 安好芯在踏进宫外宅子的那一刻,刹那间从病秧子转变成神气高傲的三公主。 “这事儿多亏了你。” 她用力拍了拍许夫人的肩膀,一不小心将她肩头的衣服滑落。 许迦诺大惊失色,她立刻躲到树影中,将衣服整理好。 安好芯疑惑,许夫人的反应不太对,她一时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 衣服滑落,他该防备的人不应该是身后的叶闻人和东方零吗? 怎么会是我? 回想起来,那日她洗澡,也是这样防备的模样。 嘁! 本公主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喜欢女人。 无情至上。 主宅门口,身着轻甲的萧路在那儿等着,冰雕一般的面庞把脸颊旁的汗水也染上凉意。 由于公事在身,他没办法去选亲会。 安好芯面色得意欣喜。 她选到了喜欢的人!? 再看她身后灵气尽失的东方零和面色平静的叶闻人…… 她没有选他们二人。 难道又是陆执? 萧路手里的剑发出卡塔一声。 安好芯忽然变得警觉,再一看,是萧路的手青筋暴起。 她欣喜的笑骤然冷却,“你要吃人啊?” “驸马是谁?”萧路被安好芯一瞪,手指松了松。 “哈!”安好芯扬起下巴,神情骄傲至极,她越过萧路踏进房门,“他们也配!” 萧路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他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却因为性格使然,不多过问。 晚膳时死气沉沉,只有安好芯一个人是开开心心的。 “萧路,你明天继续练习。” “许夫人你药要跟上。” “东方零继续把清心咒拿去念。” 她开始分配任务。 “那我呢?”叶闻人问。 “你……你……”安好芯轻抿一口酒,“你当然是陪着萧路咯。” 小安子为安好芯点上了许迦诺配的安神香,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他走后,东方零立在门口,沉默着站了很久。 “有事吗?”安好芯的声音隔着门板,在东方零听来没什么温度。 他调整好心情,在门口问:“公主,今天陆执说,你是因为我才不选他的,是真的吗?” 安好芯睁眼,翻了个身,莫名道:“当然不是!提那恶心之人干什么!” “砰!” 门板被什么东西砸得抖了两下,紧接着,东方零就听见安好芯的咆哮声。 “滚回去背清心咒!不滚瓜烂熟别来见我!” 东方零脸上的阴郁被她那一声吼撕得粉碎。 “知道了啦!”他吓得拔腿就跑,心也砰砰直跳。 算了,反正公主谁也没选。 我有机会! 齐宅。 一女子身穿黑色斗篷站在人工小湖边。 “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回头,亲自将叶闻人扶起来,担忧道:“闻人,你今天替芯儿找的这些人可都是你在朝中的人?” “娘娘,不是的。闻人不会暴露这些重要的关系。” 叶闻人解释。 “只是拿银子买了些托而已。” “可是芯儿不是到处去威胁人吗?怎么又会拿银子出来……”皇贵妃焦灼。 “是闻人自作主张。” 那日他拿着红珠到姜季商府上。 见他一脸愁容,姜季商得知了安好芯发愁自己没人要。 姜季商笑得前仰后合。 等他笑够了,才说:“这还不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钱,本公子出了!” 第三十八章 许迦诺要跟我一起睡? 房瓦上有轻而细碎的踩踏声。 安好芯动了动眉心,却没有睁眼。 踩踏声越来越近,到她这间屋顶上停了下来。 凌霄来了? 欢迎光临。 上次已经来踩过点了,安好芯就住在东厢中间这个房间。 萧路近日忙着练兵,来这里吃过晚饭就又被紧急召回。 凌霄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 上次是他疏忽了,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就只好直接砍了安好芯的脑袋。 他从房顶上纵身跃下,床上的人睡得正香,他拔出长刀,嘴角一抽,毫不拖泥带水地朝安好芯的脖颈砍去。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铁锈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收起长刀,欲去提那颗已经分家的脑袋,床上没有脑袋的躯体自己坐了起来。 月光下,血淋淋的画面不可能有假。 躯体掀开被子,双脚下地,自己转身在枕头处摸了摸,提起了那颗脑袋,悠悠走到凌霄面前,阴森可怖地笑着说:“你是不是要这个?喏,给你……” 凌霄死死皱着眉,脉搏强有力地跳动着。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甩了甩脑袋,再睁眼,画面依旧。 “装神弄鬼!”他再度拔刀,二话不说朝躯体砍去。 那就大卸八块好了。 凌氏十六刀连环砍去,神鬼都会灰飞烟灭。 他再弯腰去捡那颗脑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七零八乱的部分,重新拼凑在一起。 凌霄紧着眼眸,他晃了晃脑袋,沿来时路返回。 哈哈哈…… 安好芯从床底下爬出来,将屋顶恢复原样,重新缩回床上去。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带着试探。 “妹子,你屋子里什么声音?”许迦诺披着外衣,担忧问道。 “进来吧!”安好芯靠在床头,这么有趣的事情,正好和许夫人分享一下。 许迦诺犹疑一瞬,因为担心安好芯的安危,他推门而入。 这味道? 致幻剂! 还是她给安好芯用来防身的。 完了!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让安好芯把解药拿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你的药可坑苦了那个凌霄。”安好芯想到凌霄今晚回去又要精神分裂,她就开心。 许迦诺听到的是“你快过来跟我一起睡。” 她还瞧着安好芯冲她眨着明润的眼睛。 我不能…… 她残存的最后的理智也像是入水的一丝墨迹,弥散消失。 “今天就只能先放过他。” 安好芯五指旋转握住,慢慢折磨。 “等萧路内息不乱了,到时候一定功力大增,再与他一决高下。” 这时许迦诺分明看见,安好芯抿了抿红唇,向她勾着手指。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轻轻抱住了安好芯。 安好芯身子一僵,不明所以。 动了动脑袋,鼻息窝在安好芯细滑的脖颈处,她再往前挪了挪,轻啄一下,将她的口脂留在安好芯的皮肤上。 “你在干什么!”笑容消失,安好芯满眼杀意,将她推开,一拳砸在她高挺却清秀的鼻梁上。 许迦诺一个激灵,神志猛然被扯了回来,然而鼻腔里一股温热顺流而下,滴落在衣襟上。 “死丫头下手也太狠了吧!”她厉声埋怨,“你房里的致幻剂还没散完!” 啊…… 安好芯一想,合着刚才那一拳是误伤。 她见许迦诺的鼻血还在往下滴落,连忙用丝绢儿帮忙擦拭。 血止住后,安好芯又低头,见许迦诺的衣服都脏了,下意识要帮她脱掉,“我让婢女给你拿新的衣服。” 许迦诺一把握住安好芯作乱的手,“不用了。” 目光落在许迦诺正捏着她腕间的手上,皮肤上传来一股劲儿,平日里柔软的兰花指怎么会这么有力。 安好芯反过来拉着许迦诺的手,软软的指尖在她手心描画着某种轮廓,果然指根处都是硬茧。 许夫人真不容易,她男人死了,什么都要靠自己做,明明是个软娇娘,掌心却这么粗糙。 “往后我让小安子带人去帮你。” 此话一出,安好芯微愣了一下。 本公主人还怪好的呢。 这让她又想起了那帮敷衍她,还把陆执掀出来抽她老底的人,她暗下决心:都给本公主等着,你们的倒霉日子要来了。 许迦诺猛地把手抽出来,月光下她隐有一丝回避,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衣服。 安好芯见此,忽而笑出了声。 “你在怕我什么?” 安好芯生疑,目光上下扫描着她。她越是这样,安好芯越是想看看,都是女人她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我去掌灯……” 她的话像是恶魔之语,吓得许迦诺后背一凉,她拉住安好芯。 “不用换衣服!我太困了,就在你这儿睡。”说完,她已经躺在安好芯的床上,背对着安好芯,蜷缩着身子,偷偷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喂,你衣服那么脏,把本公主的床都弄脏了。”安好芯抱怨连天,“你还是回去吧。” 许迦诺握紧了衣服,忽然间,他的私心战胜了理智。 “太晚了,睡下吧……” 听她轻喃式的声音,像是极度疲惫时放下一切的松懈。 安好芯抱着双腿坐着,等到许迦诺睡着了,她才穿好外衣出了房门,到外面院子里去修行。 本公主可是公主,谁要跟你一起睡啊。 身边空空,许迦诺仰面瘫躺在床上,床铺里是一股闺中女子独有的香味。 让人贪恋,入迷。 第二日,婢女前来为安好芯梳洗,发现许迦诺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手里的水盆哐当掉在地上。 一声尖叫,将在院中等待的小安子和萧路引了过来。 许迦诺揉揉惺忪的眼,娇媚地打着哈欠,“大惊小怪。” 她勾了勾手指,朝小安子传递秋波,“你来帮我梳个发髻。” 萧路别开视线,他转身往后山走去,安好芯一定在那里等着他。 小安子微躬着身子却一动不动,“小安子只会帮公主梳头。” 许迦诺已经坐在铜镜前,捋着头发,媚声道:“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和妹子的关系你还看不出有多好吗?” 小安子内心踌躇,最终妥协。 梳子顺过许迦诺的头发,小安子不禁心生对比,原来在他心里,公主的头发都是最美的。 镜中窥见,婢女已经退下了,许迦诺不经意间问起:“安公公身带异香,是什么香呢?” 第三十九章 本公主被人骂惨了 江中夜舟,京城已全然安静,平南侯爷温长江独坐。 船头的侍卫穿着夜行衣,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另一端连在女子身上。 女子被绑着手脚,嘴里塞了布条,她恐惧的眼泪似泉眼不停往外冒,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仔细辨认,还是可以得知,“父亲……纤染知道错了!” 温长河耷拉着眼皮,抬了抬有点倦意的眉梢,宛如没有听见一般,端起了茶杯,吹了吹。 侍卫见此,一脚将温纤染踹进冰冷的水中。 冷水灌进七窍,如魔爪一般协同温纤染的恐惧,要将她撕裂。 救命! 温纤染在水底疯狂摆动身子,却是徒劳无功,等到她翻着白眼,即将死亡的时候,腰间那根绳子将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她欲发呕,却被口里的布条堵住,一切只能化为浑身抽搐。 如此往复几次,她已经没有了生的概念,却每每摆脱不了心里极致的恐惧。 茶杯被盖子盖住,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侍卫这才停手,解了温纤染身上的束缚。 温纤染大口大口地吸进空气,鼻涕眼泪一并流了出来,脑袋里濒临爆炸的嗡嗡声久不消散。 但她没有时间缓冲,立刻像狗一样爬到温长河脚边。 “父亲,纤染知道错了。纤染不该不听您的话,跑去安好芯的……咳咳”她咳出一口水出来,却不敢停止半秒:“不该跑去安好芯的选亲会!” 温长河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温纤染,他活像个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眼窝极深。 “钱财丢了,人也丢了。”温长河平静得像是在述说什么故事,“任务也失败了。” “父亲,再给纤染一次机会!”温纤染一把抓住温长河的衣角,苦苦哀求。 温长河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不可轻敌。安好芯最近大有转变。 那个人的意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安好芯是皇贵妃和齐家军唯一的纰漏。 你呢,切记不要让你娘更辛苦。” 他刚说完,船也恰好靠岸。 人都走了,只剩温纤染一个人无神地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她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那个茶杯,将杯中所剩的凉透的茶水囫囵饮尽,连茶叶也一并麻木地嚼了吞入喉中。 明玉楼。 门口的小厮瞧见安好芯,又拿出了兜里的画像,对比之后,一改往日态度,笑得几近谄媚。 “三公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这还差不多! 安好芯甩了个傲娇又带笑意的眼神,脚步轻捷,意气风发,如清风一阵掠过。 见安好芯身影,王尚书带着他那病秧子儿子王室安躬着身子,面色忧惶,匆匆上前迎接。 “参见三公主。” 安好芯的眼神快速掠过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王尚书眼角挤出一个警示性的眼神,王室安苦了下眉便紧追公主的脚步,边走还边咳嗽几声,不过二楼,他已经气喘吁吁了。 小安子为安好芯拉开椅子后漠然经过王家父子。 “坐啊。”安好芯掐了颗葡萄,晶莹剔透的紫色沾在她半透明的指尖,凉意顺着纤纤玉指蔓延。 “三公主,这是今儿早上才摘过来的。”婢女满眼微笑,看得出来对安好芯的喜欢。 安好芯心情畅然,从来也没在大街上、小店里看见有人对着三公主是这种态度。 她都不知道叶闻人怎么这么大本事,能让姜季商对她的态度大转弯。 “听见了,水果新鲜,尝尝,对身体好。”安好芯一言,小安子即刻将盛满水果的盘子推向王室安的方向。 王尚书见此,密集的细汗几乎是一瞬间渗出,他缩着身子跪伏在地,“犬子怎有福得公主赏赐!” 王室安也跟着埋下了头,牙却咬碎了往肚子里吞。 “什么意思?”安好芯嚼着果子,故作不懂。 王尚书情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不住地磕头。 “行了。”安好芯接过小安子递过来的湿手帕,一丝不苟地擦着手指,等她慢条斯理擦完了,才冷声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走过场而已,你们把陆执牵扯进来做什么?” 故意要丢本公主的脸! “公主殿下,此事实属偶然……”王尚书咬死了不承认他们是商量过的。 安好芯闭眼,深吸一口气,不重不轻地拍了下桌子。 王尚书背脊明显抖了一下,噤若寒蝉。 安好芯很清楚,这个个大臣最爱装,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好逃避责罚,要是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就要开始推诿了。 “偶然?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本公主好糊弄?” “微臣不敢!”王尚书依然贴在地面。 早已双拳捏爆的王室安一股劲儿上头,愤然起身,适才病恹恹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安好芯咬牙切齿的憎恶感。 他指着安好芯骂道:“谁像你这么无耻啊!就这么缺男人,那不如去青楼为妓,每天倒有数不尽的恩客!” 王尚书一张脸陡然失去血色,他双手发麻,口里发不出半个字来,濒死之感如雷轰顶。 安好芯微愣。 装病? 中气这么足,胆子也这么大。 她闭眼摇头,眉心皱起难耐的烦意。 “三公主!小儿无知!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吧!”王尚书反应过来后,天要塌了! 明玉楼的宾客的注意力又被那一嗓子聚集到安好芯这里。 “父亲!不必求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室安挺直了腰板儿。 “我们不是陆执,不受你的狗气。” 别再说了…… 王尚书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今日就是死,也不屈服于你这只恶狗!” 王室安豁出生死,骂个爽快。 来之前他碰见侯府之女温纤染在街头失魂落魄,一询问才知道是因为得罪了安好芯,被侯爷责罚。 温纤染摇摇欲坠的模样是个人都心疼,细问之下,温纤染把从小到大,安好芯一直利用权势欺压她的事情详述了一遍。 反观这安好芯,容光焕发,可惜这一张绝世容颜下藏着一颗恶毒至极的心。 “你不就是仗着皇贵妃得宠吗?仗势欺人你算什么本事?”王室安几近疯魔,继续肆无忌惮地说:“本公子就是装病也不愿说出求娶你的话!恶心至极!” 安好芯扬了扬眉尾,想看看他可骂完了。 五楼对角处,姜季商点了点头,骂得好。 但她只能我骂,别人不可以。 第四十章 陆执!陆执! 煤球:公主这是吃了许夫人的药粥,当真没脾气了? 看那人龇牙咧嘴的,骂得那么难听,公主都能毫无反应。 正纳闷儿,憋屈着,煤球惊觉自己被小安子放在了角落的竹凳上。 小安子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背脊后,不慢不紧地走向脸红脖子粗的王室安。 对方正沉浸在爽快中,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歪了王室安的脸。 小安子动了动手指,仿佛在抖落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回禀公主,此人藐视皇族,已掌嘴。” 安好芯默许,小安子很贴心。 一抹白色急促地蹿出来,安好芯不动声色地冷了眉眼。 怎么哪里都有陆执,她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不出所料,他又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扶着王室安,这才瞧见,王尚书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三公主,到底要什么时候,我们的闹剧才不会殃及别人?”陆执抬头望了望,绝望地呼出一口气,嗓音里裹满了疲惫:“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又我? 本公主坐这里可一句没反驳。 “我知你恼我,想方设法,百般羞辱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颜面尽失……我都可以理解……” 陆执挡在王室安前面。 “我已经和温纤染一刀两断了。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今天一并说出来,我都承受。请你,求你,不要再为难其他人了。” 安好芯抿了抿唇。 “你就当这事是我主动去找他们商量的,就当我厚颜无耻,为了攀你三公主的高枝才谋划了这出。” 就当? “不要再伤及无辜了,你看看你,非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吗?” 王室安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他将他爹扶在怀里。 “人在崩溃的时候容易口不择言,你非要闹得满门抄斩才肯罢休吗?” 煤球:这个陆执! 安好芯又掐了颗葡萄,勾起浅浅的微笑看陆执表演。 抛开其他不说,陆执每次胡说八道起来真是头头是道。 继续。 三公主的笑好吓人啊。 宾客们开始唏嘘,骂得那么不堪入耳,竟然让公主去当娼妓,这可不得遭灭门之灾吗? 三公主啊三公主,咱可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陆兄,你不用为了室安委屈求全。室安今日确实气得失了风度,但室安不后悔!” 陆执摇了摇头,神情焦灼,他走过去拍了拍王室安的肩膀,继续对安好芯说:“你还要怎么才能消气?” 思考一阵,他恍然大悟,苦笑着说:“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像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反过来求着你。” 哦? 原来是这样? 以往三公主在陆大人面前卑微求爱,现在是因爱生恨,故意要践踏陆大人的尊严。 哎…… 这三公主恶毒的心思密密麻麻的,太吓人了。 姜季商俯视楼下,精明的目光一厘一厘地扫过安好芯的表情,以此来揣测安好芯现在对陆执的态度。 “够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大人有大量,恕室安兄及家人无罪。今后,我承诺你,不论你怎么折磨我,羞辱我。我都非你不娶。这样可以了吗?” 安好芯胸口一堵,继而一阵恶心,忍着干呕,她的眼泪水在眼眶中打着旋儿。 “陆执,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本公主的面前。” 安好芯缓过劲儿来,不等陆执再扭曲发话,她忽而变得冰冷,如寒潮猛袭。 “你再出现在本公主面前,本公主打断你的腿。” 悍妇…… 口是心非…… 陆执无奈点头,“随你,随你如何说,随你要怎么在言语上作践我,陆执刚才说的话绝不改变。” 小安子低着眉,无人见他此刻表情。 安好芯只觉得内里的气乱窜,想要把陆执撕成碎片。 煤球感知到安好芯好似要发狂了般,它即刻阻止:公主!杀了凡人就有罪孽了! 眼见着安好芯清明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姜季商动身下楼。 口里有股血腥味弥散,安好芯咬破了舌头,才缓解了满心的杀机。 还得是用许迦诺的妖邪之法。 安好芯摊开手掌,小安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递上了一个锦盒。 “今天找你们来,并没有打算为难你们。” 安好芯捋了下因微汗而黏在脸庞的发丝。 “本公主承诺过你们,会赏你们东西。拿去吧。” 王室安愣了愣,因愤怒而胀红的脸反而燃起一股灼烧之感。 这时王尚书怏怏苏醒过来,王室安接过赏赐。 “谢三公主不杀之恩。” 王家父子仓惶离开。 陆执表情舒缓了些,像是对安好芯为数不多的善举表露欣慰。 “看来你也不是顽固不化。” 是啊!是啊! “真叫陆大人说中了,安好芯就是因爱生恨才故意刁难陆大人的。” “她心里还是惦念着陆大人的。” “据说三公主选亲会的时候故意给陆大人难堪之后,还是没有选到驸马。这不是明摆着,互相折磨么。” 就在安好芯隔壁的厢房中,有几个长舌男自以为是地讨论着。 正说得愉快,门口出现一道冷如凌冰的身影。 安好芯走过去,一把掀了他们一桌丰盛的酒菜。 今天,萧路不在,人要亲自揍。 东方零不在,没人当她的嘴替。 叶闻人不在,没人管着她。 “……” 你干什么? 那几个人欲张口,奈何对方是三公主,话又吞回肚子里。 “你又来了,才放了王大人,你又惊扰无辜!” 陆执站在制高点上,放肆地钳制着安好芯。他像手握判书,轻易让安好芯沦为众矢之的。 “啪!” 眼中偷偷闪过的得志之光被安好芯一巴掌呼得零散。 她恶狠狠地走过去踹了陆执一脚,正中胸口。 “陆执你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之前屡次吃亏,还敢嘴贱。 “你觉得本公主害怕背上这恶毒的罪名?” 说着,安好芯气不过,揪起陆执的衣襟,轻易将他一个大男人从地上提起来。 “你是不是苍蝇转世,到处乱飞。本公主之前是眼瞎了,被你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 煤球:公主,你刚才那一脚不会要了他的命吧…… 煤球有点生无可恋。 它忽然想起了叶闻人,公主好像还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姜季商懒散地斜倚凭栏,饶有兴致地瞧着安好芯。 是有点凶。 但是打陆执,本公子喜欢看,打坏了本公子赔了就是。 第四十一章 本公主自信得很! “本公主是皇贵妃的掌上明珠,你是什么烂叶菜?敢在本公主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次?” 安好芯捏着拳头,对着陆执自认为绝世无双的眼睛一拳揍下去。 小安子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 安好芯呼出一口气,将陆执拖拽过来,按住他的脖颈。 “看清楚你现在的样子了吗?” 陆执看见了,他玉冠歪斜,眼周乌青,狼狈至极。 “你都不配用这水照镜子,你该撒泡尿照照自己。问问自己的心有多肮脏。” 陆执呲目欲裂。 “本公主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说八道。” 五指猝不及防捏着陆执的下巴,她的行为把姜季商和小安子都吓了一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陆执只感觉自己的嘴要被撕裂了,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慌乱地拍打着安好芯的手,示弱求饶。 “你说!你还要不要信口开河!” “呜呜……” “你说!你还要不要想方设法混淆视听!” “呜呜……” 煤球:公主这是憋疯了。不能弄死陆执,只能让他吃点苦头了。 撕裂感通过血腥味传播开去。 安好芯这才松开陆执,陆执满口鲜血,踉跄后退,目光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自以为自己长了副好皮囊就敢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 安好芯将手放在水里浸泡着,暴躁的情绪触水成冰,这才平静了些。 “这次撕烂你的嘴,再有下次本公主撕烂你的脸。我看你还神气什么。” 一双玉手抽出,将盆中原本净澈的水染得微红,眼角的光如一支利剑射出。 “还不滚?别让本公主再看见你。” 陆执跌跌撞撞跑出了明玉楼。 宾客们窒息一瞬。 天呐! 三公主太吓人了! 这比一刀杀了人还要令人心惊。 一时明玉楼哗然,有人放下一锭银子就匆匆离开,有人趁乱连银子都没给。 安好芯身后那几个嚼舌根的人更是瑟瑟发抖,趁安好芯不注意,从她身边最远的位置逃窜出了厢房。 玉质的身影逆流而行,叶闻人穿过人流,焦急地寻找着安好芯的身影。 姜季商见那熟悉的身影,便走近安好芯,责备的声音有他未察觉的柔情:“今天这损失怎么算?往后的生意又怎么算?” “从我那一层里扣。”安好芯愤然坐下。 姜季商算准了时间,在叶闻人赶到此处之前,他摊开掌心,一颗圆润的珠子呈递在安好芯面前。 “好了。别生气了。送你一颗夜明珠玩儿。” 安好芯的目光被深深吸引,她什么仙品没见过。 但这颗珠子比萧路的拳头还要大,晶莹剔透,光线从中折射而过就染了仙气般,见之欣悦。 “谢谢……” 她喃喃道谢,伸手去拿珠子的一瞬间,姜季商刻意缩回了手,害得安好芯往前倾了些,差一点就…… 跌进她的怀抱中。 但是,安好芯保持了平衡,眼见又要换了凶恶的脸色,姜季商不再逗她,拿起她的手,将珠子亲自交给他。 叶闻人这才从外面走进来。 他是感觉到安好芯内息紊乱才仓促赶过来,可就在刚才,她的气息归于平静。 刚才的一幕,尽收叶闻人眼底。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情敌又多了一个而已。 但是,倒是是从什么时候…… 见叶闻人出现,安好芯破天荒有点心虚。 她将珠子递给小安子,刻意逃避叶闻人的目光。 可已经过了很久了,叶闻人还是用他穿透性的目光盯着她看。 “你瞪着她做什么?”姜季商来回扫过二人,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 叶闻人最终还是问了:“你是不是又打了陆执?” 他来时只见陆执匆匆离开,这明玉楼里宾客散尽,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要不了明天早上,你又要美名远扬了。”叶闻人浅蹙眉心。 以前她是作闹不止,伤害自己,引人心烦。 现在是伤害陆执…… 可能会招致比以往更不好的结果。 “你也太过分了。”安好芯开始卖弄委屈,“不关心主子就算了,偏去关心陆执?” 叶闻人一顿,无奈解释道:“你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伤害了陆执。” 嘿! 安好芯提起一口气,不满道:“我心里受伤了。” 心里怎么受伤了? 这样一说,叶闻人便也为刚才所言而内疚。 他确实是感觉到了安好芯情绪起伏剧烈。 “那个王室安……” 算了。 安好芯起身,重呼一口气,心中默念三次:我不跟你们凡人计较。 陆执除外。 她就那样往明玉楼外面走去,小安子如影随形。 叶闻人和姜季商相视一眼,姜季商狡黠的目光浸染不满,好像这回叶闻人犯了天大的错误。 实际上,他确实犯错了。 此刻,安好芯的惆怅传染了他。 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确确实实很不开心。 “小安子,你让东方零到集市上来。”安好芯看见了卖糖葫芦的。 叫他来做什么? 姜季商酸溜溜道:“找东方零做什么?” 那斜睨的眼神一直落在安好芯清澈洁白的脸庞,好像在说:本公子在这里,还送了你稀世珍宝,你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叶闻人默默地跟在最后,细细地感受着安好芯低落的情绪。 “啧……”安好芯突生一股烦意。 小安子走了,钱袋子也走了。 她回头看向叶闻人,“给本公主买十串糖葫芦。” 叶闻人大致猜到,这些都是给东方零买的。 他不知东方零到底有何魅力,能让安好芯这么惦记。 “我来买!” 姜季商向那卖糖葫芦的老翁走过去,拿一张银票,连那插糖葫芦的桩子也一并扛走。 “诺。拿去吃,管够。” 姜季商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安好芯面色清冷不悦,虽看不出丝毫萎靡,却也明显提不起半分兴趣。 安好芯没有言语,直到回到宅院,婢女过来扶她坐下,她才扭头问:“全京城的人都讨厌本公主吗?” 婢女脊背僵麻,有种不详的预感,久违的恐惧感再度袭上心头。 她颤抖着跪下,“公主人见人爱的!” 安好芯见她这样,淡淡地说:“那是自然。” 第四十二章 本公主不悦,有人哄 “啊?”婢女几乎是下意识抬眸展露惊讶,又瞬间低下头,“奴婢该死!求公主饶恕!” 安好芯摆了摆手,“站起来,本公主府上的人出去就应该昂首挺胸,不必整天告饶。” 啊? 婢女微张着口,又试着在脸上扬起一抹神气的笑,体会公主说的话,“是,奴婢告退。” 对嘛。 这才顺眼。 “公主!”东方零跑进来,广袖舞动,鬓角带着细汗,像是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安好芯一见他,心情稍稍敞亮一点。 她用下巴指了指姜季商扛着的糖葫芦,东方零眸中星光炸裂,即刻伸手去拿。 姜季商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嫌弃道:“这可不是给你的。” 此话一出,安好芯刚刚才舒展一点的脸又挂上愁苦。 姜季商别扭地妥协,“拿去。” 东方零,摘下一串,先递给了安好芯,再拿了一串给自己。 他凑近鼻息深吸一口气,享受至极,仿佛那串糖葫芦是什么美味珍馐。 姜季商眉眼微动,实在是看不惯。 “嗯!公主买的糖葫芦是世间最美味的!”东方零咬了一颗在嘴里,说起话来比蜜糖还甜。 姜季商却仿佛嚼了一颗山楂,酸得牙疼。 他瞧向叶闻人,对方似乎心不在焉,又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安好芯见东方零吃得那么香,那么幸福的模样,她不自觉被感染,嘴角扬起浅淡的微笑。 她也吃了一颗,一口咬下去,一股酸冲破那脆弱的甜蜜屏障,刺激着味蕾。 “呸!”她全部吐了出来,精致的五官骤然缩拢,顺手把手里的糖葫芦串扔了,起身骂道:“这什么鬼东西!” “妹子回来了!”许迦诺翩然而来,萧路跟在她身后。 小安子默默为安好芯递上茶水,安好芯接过茶杯,眸光在小安子脸上稍作停留。 煤球都没有这么懂我。 煤球别开脑袋,好似不悦。 “你怎么了?”许迦诺贴在安好芯身边,亲昵如姐妹,“不开心啊?” 东方零又咬了颗糖葫芦,仔细品尝,还是那么味美,公主食之无味,那应该就是心情不顺。 “出什么事了?” 萧路走到叶闻人身边,叶闻人刚欲张口,只见安好芯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一脸杀气。 叶闻人暗自叹息。 难道就没人发现安好芯不一样了吗? 这什么动作? 哪里还有点皇家公主的优雅。 “本公主,今天把陆执的嘴撕了!” 撕……了? 许迦诺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她怯怯地说:“好歹也是旧人……你至于那么大的冤仇嘛……” 她刚说完,杀气蒸腾的眼神即刻射向她,她反射性地捂住了嘴。 姜季商笑出了声,他现在已经确认,安好芯的狗脑子彻底清醒了。 “那……陆执是不是吃不了东西了……”东方零替陆执感到遗憾。 “那你在难过什么?”许迦诺捂着嘴问。 安好芯抬头,对着明月叹息一声。 屈辱啊…… 她本该风光无限,却屡屡被人指着鼻子骂。 “公主……”东方零放下了糖葫芦,走到安好芯身边,“我背清心咒给你听。” 很乖! 安好芯坐下,老神在在,正经听着。 见安好芯听得满意,姜季商不满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往后本公子得了好东西都送给你。” 真的? 一颗皇后那日给的,她不想要的红珠就能让姜季商的态度翻转? “哎哟,萧将军今天功力又精进了。不枉我为他熬药。”许迦诺眯起眼角,公然挑衅姜季商。 是吗? 安好芯向萧路投去求证的目光,萧路点头,拔剑跃起。 剑气舞动,锋利成影,斩断了月光,不日就可以找凌霄一较高下。 见安好芯满眼赞赏,许迦诺的兰花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我就没有功劳吗?” 安好芯一笑,“有,当然有,功不可没。” 小安子呈上了药粥,许迦诺截胡过来,满眼宠溺,“快喝吧,这可是美容养颜的。” 一口粥入喉,一股温暖从口中弥漫至全身,最后停留在心头。 本公主有一点不愉快,这帮家伙,都知道来讨本公主开心。 这很好。 安好芯刚躺卧在床,脚步声停在门口。 均匀的呼吸声对于她来说是太过清晰。 叶闻人今天没有回家? “有事?”她闭眼问道。 声音隔着门板,叶闻人点头,他只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嗯,随你。”安好芯并不能感觉到叶闻人心中所想。 没有离开的脚步声,她睁眼,疑惑道:这人不会想要跟本公主一起睡吧? 她坐起身,一脸严肃。 叶闻人喜欢本公主! 要让他死了这条心,不然破坏本公主修行就糟了。 她冲门口喊道:“你是想进来跟本公主一起睡吗?要不你进来?” 叶闻人玉白的脸被她这一嗓子喊得不断升温,良久他才压低了嗓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心底不安,想要陪着她而已。 今日之事,定然不会就这么轻飘飘过去。 “哦,那你不进来,本公主找其他人了。”纤纤食指抵在鼻息处,安好芯偷偷笑了,可以想像,叶闻人此刻该有多么生气。 你! 果不其然,她能听见叶闻人甩袖而去的声音。 陆宅里安静得可怕,在月光之下显得森然。 婢女奴才都集中在后院中,无人敢迈出一步。 温纤染小心翼翼地帮陆执清理伤口。 “陆郎,你又是何必呢,安好芯身边有叶闻人,萧路,现在又有东方零,她哪里看得上你。” 温纤染语气平静丝柔,却透露着极致的嘲讽。 陆执紧着一股恨意,嘴角传来一阵撕痛感。 “他以前对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更何况你又对她爱答不理,她才执着于你。” 陆执胸中憋闷,此刻却不能言说半个字。 “你还不知道吧,叶闻人是书院老夫子最得意的门生,他要是参加科考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说到这儿,陆执终于意识到,温纤染温柔的软刀子此刻正在轻轻割着他的肉。 “萧路可是年少成名的将军,听说东方零也是州官之子。陆郎拿什么跟他们比呢?” “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 陆执捏紧了拳头,无人知他此刻心中所想。 第四十三章 本公主不太明白 粗鲁的敲门声首先惊扰了萧路和安好芯。 顺天府的一队人马进门时,萧路一个人立在院落中,挡住他们的去路。 “啊……”许迦诺打着懒洋洋的哈欠,“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 安好芯推开房门时,叶闻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出事了。”叶闻人早有所料。 安好芯不以为意,“看看去。” “萧将军,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府尹傅长松忙着从队伍后面走出来,客客气气地说。 “仅凭你一句话,就想带走三公主?”萧路抵着剑,“要么出去,要么死。” “不不不……”傅长松止住萧路把剑的手,为难一阵,还是说:“皇上口谕,三公主涉嫌毒害尚书公子王室安,此事交由顺天府查办。” 眼见安好芯走入前院,傅长松先行了礼,便把王室安已死,王尚书伤心欲绝,上吊未遂的事简述一次。 “本公主没有毒害王室安。”安好芯在想,王尚书也没胆子害她。 “额……” 傅长松躬身未起。 “是是是,下官自然是相信公主殿下不可能去毒害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子,所以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才命臣查清此事,谨防众人信口开河,以讹传讹。” “去去去,你要查就查,把我妹子抓走肯定是不行的。”许迦诺挡在安好芯前面。 小安子站在前院的边缘,与他们隔了点距离,皎洁的月光照白了他的脸。 “本公主配合你调查,但你那顺天府本公主就不去了,本公主在这宅子里待着,哪儿也不去,随时听你调遣,如何?” 才不要被收监!倘若如此,影响的就不只是自己的名声了。 “额……”傅长松的身子又向前折叠了几度,“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 “为什么?”安好芯抬高声音,清新如画的眉眼间浸染了烦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公主殿下莫要让下官为难,实在也难堵悠悠之口。”傅长松礼数周到,却毫不退让。 许迦诺眉染忧色,轻轻地拉着安好芯。 “傅大人,公主乃千金之躯,若是有任何闪失,恐要与你惹麻烦。”叶闻人上前,目光沉静。 傅长松心中咯当一响,一番挣扎,“叶大人,傅某定保公主无恙。” 看来这傅长松是铁了心了要将她抓走。 不等叶闻人再开口,他抢在前面说:“公主殿下若是心中无愧,又何惧走这一遭。” 拔剑的声音脆冷刺耳,让人汗毛倒竖。 安好芯止住萧路,示意他不用搞得剑拔弩张。 她回身,嘴角扬起坦荡自信的笑,嗓音却裹着冰冷:“傅大人,这几天要睡好哦~” 傅长松挤了挤眼睛,他清瘦周正的脸上瞬间覆盖上愁云,安好芯的话冷森森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有点后悔,害怕这魔鬼给他惹出祸端来,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安好芯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怎么办?”萧路紧握着剑,“这回闹出了人命。” 叶闻人深吸一口气,他已经预感到这次会有大麻烦,可这份焦灼不能传递给其他人了。 “事情最终会水落石出的。许夫人,劳烦你每天走一趟。”叶闻人安排同为女人的许迦诺每天去陪安好芯解解闷。 “嗯。”许迦诺点头,心头却越发地焦灼,“要不让我去看看王室安的尸体?” 叶闻人摇头,“现在是命案,与施药解毒不同,人命已经救不回来了。” “……”许迦诺苦着眉,独自回了房间。 “萧路,公主单独出府了,凌霄可能会有所行动。”这是叶闻人最担心的事情。 “小安子,你去叫上东方零,与我一道去明玉楼。”当时的情况,他必须要事无巨细地知道。 小安子抱着煤球匆匆出行,他的脚步比以往要更重。 木屑掉落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声音被小允子打断。 “殿下不好了!” 安启元即刻停止雕刻,专注于小安子的嘴巴。 “三公主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说是毒害了王室安。”小允子噼里啪啦地把所听所闻复述一次。 “胡说八道。”安启元愤恨道,“这肯定就是谁又故意陷害。走,我们去找叶闻人。” 小允子用力点头,这就要出发。 抬起的脚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止。 “不准去!”德妃娘娘一张国泰民安的脸上尽显威严。 “母妃,芯儿姐姐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安启元准备要硬闯,却被德妃一脚踹飞起来,重重跌落在地上。 小允子吓坏了,赶紧去扶。 虽然娘娘平日里严格,可这么揍九殿下可还是第一次。 “母妃……”安启元还要说什么,却痛得张不了口。 德妃一脸嫌弃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操心?你大字识几个?” “……”疼痛感稍稍缓解,安启元坐在地上,望着冷脸的德妃,“虽然我课业一般,母妃您也不用这么说我吧?” “小允子,不准九殿下离开半步。”德妃拿过侍卫递过来的刀,威胁道:“谁敢放他出去,就砍了谁的脑袋。” 同为将门之女,德妃和温婉的皇贵妃不同,她是有一身武艺在身上的。 见安启元已老实,她将刀扔在地上,甩袖离去。 树大招风,齐家风头过剩,皇贵妃不过生了个女儿,就这般事儿多。 但她不一样,安启元是个皇子,不能有任何差池。 “盯紧九殿下。”德妃实在不放心,再次命令身边的侍卫。 安好芯被关在牢中。 这间牢房是被简单收拾过的,她在简陋的床铺上打坐,屏息凝神。 傅长松可能不知道,她一个人到这里来,凌霄是一定要来杀她的。 以前的小把戏只能骗到凌霄一时,像他那样的武痴又怎么会信神信鬼。 她现在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凌霄,但愿叶闻人会安排萧路在这周边保护她。 王室安是中毒身亡? 安好芯回忆,明明在明玉楼时,王室安什么都没有吃。 他离开之后又接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会直接赖在本公主身上? 第四十四章 叶闻人不管我了 安好芯在顺天府待了两天,许迦诺每天过来看她一眼,又被傅长松找借口撵走了。 “姐姐先走了,你好好的。叶大人一定会找到凶手的。”许迦诺一步三回头。 明玉楼。 姜季商已经停业,关起门来盘问楼中所有人,也确实没有找到什么不妥之处。 “没用的,时间已过,我们没办法证明王室安不是在明玉楼中中毒。”叶闻人摩挲着茶杯,沉静道。 姜季商却急了,“那他们也没办法证明王室安就是在我这明玉楼中毒,凭什么把她抓走?” 叶闻人解释:“王室安留下了线索。” “什么线索?”姜季商屏息。 “一个‘芯’字。”叶闻人看过卷宗了。 “呸!那能证明什么?”姜季商嗤之以鼻,“你们当官的都是酒囊饭袋,改天我也去死,留下一个芯字,那她也是凶手。”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从我这里离开之后,谁知道他又接触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 叶闻人微微点头。 这就是事情麻烦的地方。 这事没法证明安好芯有罪,也无法证明安好芯无罪。 但人心中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当日安好芯的行为也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人言可畏一直在安好芯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赶紧想办法!”姜季商撤了叶闻人的茶。 叶闻人抬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姜季商。 他对安好芯的上心已经毫不遮掩了,这样的转变一定是在他受伤的那段时间。 “对了,你的手完全恢复了吗?”叶闻人问。 姜季商狠狠蹙眉,烦躁地说:“没有!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 没有? 那也就是说,安好芯没有用特殊的方法治疗姜季商。 “火烧谁的眉毛?”叶闻人故作不知,“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她被抓你应该拍手称快。” 姜季商瞥开视线,不知如何接话,他嘴硬地说:“讨厌是讨厌,但是你们这些狗官也不能冤枉人吧?这事儿发生在我这里,坚决不能不明不白。” 说完,他还偷偷关注叶闻人有没有听信他的话。 但叶闻人显然没有再纠结刚才的话题。 他沉默着。 这事情让他头疼。 “啪!” 东方零赶过来,双手拍在桌上。 “已经有人可以证明王尚书说的话,王室安是直接乘马车回到府中。中途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什么? 叶闻人神情凛然。 “王大人正面见圣上,他已经联合了一些同僚,声称一定要治公主的罪。” 东方零无力地坐下。 “总不能是王府的人自己要害王室安,所以种种只能指向公主。他们还带人去了许夫人的药铺,怕她是同谋。” 姜季商一拳砸在墙头,心烦意乱,“你倒是说句话啊。” 叶闻人闭上眼睛,他再次理了理思绪。 谁也没办法证明这件事是安好芯做的,不管过程怎么样,她都会很快被释放。 但这件事会给皇上造成很大的压力,势必最终会处罚安好芯。 那么,要破局的话…… 他忽然起身,冷静地说:“这件事顺其自然吧。她从前惹了祸端都不触及人命,这一次是她倒霉。皇上又不会真的杀了她。” 东方零和姜季商都扭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叶闻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东方零捏着双拳怒然起身,“你怎么说也是公主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姜季商紧抿着唇。 难道,叶闻人心里还记恨着安好芯? 不然他不会袖手旁观。更重要的是,只要他肯,他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叶闻人,你不怕皇贵妃责怪于你?责难你叶家?”姜季商精明地将叶家作为突破口。 叶闻人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她本来就性情骄纵,犯的错也不计其数。关她几天不是好事吗?好让她长长记性。” 说完,叶闻人释然起身,离开明玉楼,完全不理东方零灼灼愤然的目光和姜季商的疑惑。 到了安好芯第一次被问话的日子。 傅长松在问话之前就把他们收集到的信息全部透露给安好芯。 “公主殿下,你有任何疑问但说无妨。”傅长松当堂对安好芯客客气气,引发了旁人的不满。 “公主殿下,您是因为王公子没有求娶您而对他怀恨在心,所以才将王尚书和王公子约至明玉楼的是吗?” 虽然话有点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安好芯点头。 真坏啊! “因为王公子辱骂了您,您便起了杀心?”傅长松又问。 “不是。本公主并没有打算要为难他。” “王家的马车是从明玉楼直接回府的,王公子回府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毒发身亡,这……作何解释?” “……”安好芯说:“光是他辱骂本公主这一条,本公主就可以砍了他的脑袋。本公主没必要弯弯绕绕还给他下毒。” 傅长松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说得有道理。” 他与下属商量了之后说:“公主殿下,下官得派人去您的宅院搜查,多有冒犯。” “但搜无妨。” 安好芯在仇视的目光中被带离府衙,又回到牢狱中。 很快,狱中只剩了火光。 天已经黑了。 一道银光晃过,血液喷洒的一瞬间,牢狱陷入黑暗。 安好芯听得脚步声和握刀的声音。 凌霄朝黑暗中砍去,安好芯躲开。 萧路呢? 他怎么没在! 安好芯慌张道:“凌霄!本公主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本公主的命?” 凌霄不多思考,如实回答:“这世界没有凌霄杀不死的人。” “顺天府岂是你能轻易进来的!”安好芯再度抬高声音,“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是安景曜让你来杀我?” “不!”凌霄听见太子的名字,陡然否决,他又捏紧了刀,不想再跟安好芯废话,一刀劈过去,锋利的剑气抵挡了他的攻击。 “萧路!” 安好芯呼出一口气。 萧路和凌霄在黑暗中搏斗起来,黑暗中刀光剑影忽明忽暗。 安好芯满意地欣赏着。 看起来,萧路确实功力大增。 第四十五章 甩锅给东方零就好 两人痴斗了半个时辰,从牢中飞身夜空。 剑向前刺,一道剑气一分为五。 凌霄面露惊讶之色,横刀一挥,将剑气尽数斩断。 萧路的功力大增,现在就是再纠缠几天几夜,也很难分出胜负。 嘴角咧开一个不甘不服的口子,在凌霄相貌平平的脸上,看上去野气十足。 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凌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群碍事的人,“萧路,下次,收你和安好芯两条命。” 说完,凌霄转身,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顺天府的人手里拿着火把,照亮了一个能让他们天崩地裂的事实。 安好芯倒在血泊中,呼吸微弱。 “快!”傅长松的脸也像是瞬间失血过多。 脑袋里快速闪过安好芯挑衅地祝他好眠的画面。 这…… 若非偶然的话,安好芯简直就是魔鬼! 她竟敢以命索命! 下颚上,刺骨的冷贴了上来,萧路的剑转了点弧度,寒光晃过傅长松的眼睛。 “公主出事了。”萧路冷沉地说:“傅大人准备以死谢罪。” 傅长松的脖颈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远离剑锋,“萧将军稍安勿躁,本官已经命人救治公主了,不会有事的。” 见萧路还没有收剑之意,傅长松只好转移话题:“萧将军,刚才的刺客武艺高强,单刀直入我顺天府,伤我众人……” 绝非等闲之辈。 “对,他是凌霄。”萧路一字一句没有温度。 凌霄? 太子身边的第一侍卫凌霄? 这事儿又牵扯了太子? 说不定还有皇后? 那太好了。 傅长松暗自长舒一口气。 事情的焦点就不会只在顺天府失职这点事上了。 “萧将军,还是去看看公主吧。”傅长松用手轻轻推开萧路的剑,有了些底气。 许迦诺整夜守着安好芯,皇贵妃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神色疲倦,双目中的柔光代替她将安好芯整个人笼罩,拥抱。 “皇贵妃娘娘。”许迦诺跪下行礼。 皇贵妃只是抬了抬手掌,焦灼得说不出半个字。 “妹子……哦不……公主被凌霄砍伤了手臂,失血过多。”许迦诺简单描述。 “伤口深吗?”皇贵妃抬手,想要帮安好芯整理发丝,却又因为指尖细微颤抖着,收了回去。 许迦诺不想谎报,她如实告知:“深可见骨。” 四个字直击皇贵妃的心,她就这一个女儿,就算她再不招人喜欢,那也是她的心头肉。 “告诉顺天府傅长松,此事不给出满意的答复,相干人等提头来见。”皇贵妃温柔的眸子里结起了薄薄的冰。 “殿下……你要小允子的命啊?”小允子看着爬墙的安启元,心如死灰。 德妃娘娘说了,谁要是放走九殿下,就要谁的命。 小允子给了自己一个大耳瓜子,后悔告诉殿下三公主在顺天府受伤的事情。 小允子的话根本没有勾起安启元的同情,他在墙头一跃而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允子跪在院中,德妃喝着茶,贴身侍女手里拿着竹条。 殿下啊,你回来就见不着小允子了。 “娘娘,饶命啊……”小允子欲哭无泪。 德妃垂着双眼,“你,过来添茶。” “唉!”小允子连滚带爬到德妃娘娘身边,茶壶盖发出当当摇晃的声音,小允子的汗珠流进了眼睛里。 安启元在门口撞见了姜季商,彼此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姜季商先他一步踏进安好芯的宅院,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安启元不知道的是,这本来就是姜季商的宅院,他只暗道:这人是芯儿姐姐身边的哪位? 好无礼,嚣张至极。 不过去看芯儿姐姐比治这人的罪要重要。 他跑了进去,见安好芯的房间里站了好多人,他跳起来也没有萧路高,只能从最纤细的东方零那里找突破口。 双手伸进空隙,扒拉开东方零,他钻了进去。 “芯儿姐姐!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他见安好芯昏迷不醒,气得发抖。 “九殿下,公主需要静养。”萧路提醒。 许迦诺压了下眉,媚眼里全是警告。 安启元即刻闭嘴。 片刻后,他揪起萧路的领子,仰望着,却气势如虹,“你是怎么保护欣儿姐姐的?你脑袋不想要了?” 再瞧过一眼,叶闻人竟然不在。 “叶闻人也不想要脑袋了吗?”他撒开萧路,咬牙道:“你们一个个失职,这弱不禁风的在这里有什么用?” 他瞪向东方零。 东方零诧异。 我……弱不禁风…… 只是瘦了些,单薄了些而已。 算了,他烦着呢,不愿跟这九殿下计较。 “小安子,去准备房间,本王要守着芯儿姐姐。” 小安子领命,许迦诺顺势接过了煤球,“安公公你去忙吧。” 许迦诺轻轻吸气,浅淡的香味半丝半缕进入鼻息中。 煤球已经沾染了这个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香? 许迦诺仔仔细细地记忆着这种味道。 “哎……哎……哎……” 顺天府,傅长松伏案叹息了无数次。 通判贺有章见他哀声叹息,心有不解。 “大人,这事儿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毒杀了,这背后是两位娘娘的事儿。公主受伤的事儿,顺天府实在是无能为力。” 傅长松又是一声叹息。 摊上这趟浑水,无能为力有什么用,必须要想法子全身而退。 贺有章一双浓眉下双眼一动,低声道:“大人,左边右边,属下与大人一道。” “不,你去请东方零,就说他年少有为,请他来协助调查此案。”傅长松这才身形一松,喝了口凉茶。 “大人高明。”贺有章佩服。 那东方零心无城府,又是一根筋,由他来找出真相,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都由他来承受。 贺有章找到东方零,本以为多少要费点口舌,可东方零那小子对公主关心则乱,急着把所有东西都揽在自己怀里。 他在顺天府伏案两天,连水都喝得仓促。 傅长松和贺有章在一旁当个看客,对东方零的表现太过满意。 闲来时,两人私底下约在一起下棋,你一来我一往。 “凌霄敢明目张胆来行刺,太子必有对策。” “东方零是公主的人,想必不会把矛头指向公主。” “年轻人,容易出纰漏。” 涉世未深,浅薄至极。 第四十六章 东方零无解 傅长松和贺有章的老谋深算,对东方零来说,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他正愁职权不够,无法插手此案。 叶闻人不管,我东方零管! 他把卷宗分解成以句为单位的场景。 王室安在整个过程中,只和公主产生了冲突。 但冲突只是冲突,并不能代表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他也没有在明玉楼吃过任何东西。 唯一接触的,就是公主赏赐给他的东西。 东方零又在摆放有序的纸张中,抽出其中一张。 上面明确写着,公主赏赐的东西从里到外都无毒。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 王室安自知辱骂公主有罪,便一不做二不休,反过来以身试险,陷害公主,保全王家。 所以才故意留下公主的名字作为线索。 东方零又拿出了另外一张。 王室安中的是普通的毒,却没有抢救过来。 可是公主并没有追究王室安的罪责,反而还给予赏赐。 蝼蚁尚且偷生,王室安真的会因为痛恨公主而自我了结? 如果会。 公主百口莫辩,成功被陷害。 如果不会。 那就是公主真的下了毒。 可是毒是普通的毒,王家怎么会没有抢救过来? …… 东方零反复沉溺在上面的循环中,根本脱不了身。 傅长松和贺有章二人落得清闲。 不过他们二人疑惑颇深。 明明这件事情已经上升成为了宫廷争斗,可这一根筋的东方零只关注下毒事件。 还以为他有几分本事,没想到脑子不好使。 “大人,期限将至,他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担子又要落回顺天府,到时候……”贺有章不免担忧。 傅长松又落一子,他不以为然,“年轻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揣测的。” 他们有情,且视之为命。 几天没有合眼的东方零行至叶府。 他见叶闻人衣着松闲,在后院里编稻草人,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 带着甜奶气息的声音即便是愤怒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公主还没有醒来!许夫人和太医联手也没能让她退烧!你竟然在这府中编……” 说着,他气不过,将叶闻人编好的稻草人踢得七零八乱,愤然踩踏得面目全非。 叶闻人停手,波澜不惊。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东方零手里已经发皱的纸张。 “你来找我,有何事?” 东方零发泄之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我觉得公主下了毒,却不知道她何时下毒,怎么下毒。顺天府搜查过公主宅院,也确实什么也没有找到。” 东方零的叹息声中有一丝挫败。 “哦?你觉得是她下毒了?”叶闻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快要丢盔卸甲的东方零。 枉安好芯对他总是偏爱,他竟然对安好芯毫无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公主。但我更信人性,王室安不会这么轻易丢命。” 东方零眸中蒸起了水汽,一片朦胧的模样瞧着叶闻人。 叶闻人顿起一丝反感。 安好芯多半就是因为东方零动不动就一副要哭了的委屈模样才总是对他心软。 他知女子的泪惹人心怜,直到东方零出现,他才惊觉,原来男人也可以以此博同情。 他不会这招。 “明玉楼里,他们当时所在的厢房中,也没有任何破绽。根本不存在任何类似于毒从天而降或者凭空出现的情况!” 说到此处,东方零几近崩溃。 叶闻人平淡道:“不如你等她醒了,直接去问她如何下的毒。” “……”东方零惊诧,他不解地看着叶闻人,“你怎么这么冷漠?你对公主的情谊是假的?” 叶闻人浅笑不语,这件事就是太寻常,寻常到无解。 设局的人根本没有要定谁的罪的意图,就只是想让安好芯“背上”人命而已。 “皇上应该更想知道是谁要害公主。”叶闻人起身,背过身去,“叶某就不送你了。” 东方零又回到顺天府,他趴在交叠的手臂上,双眼失焦。 期限已至,傅长松带着东方零进宫,要将整个案件回禀给皇上。 王尚书跪在殿下,腮肉抖动。 “东方零,此事关系到三公主,你好好说,说错一个字,朕诛你九族。”皇帝自是不怒自威,他仅仅是指了指东方零,便犹如将一把刀架在了东方零的脖子上。 “启禀皇上,当日刺杀三公主的人是凌霄,凌霄乃太子身前侍卫。太子欲害三公主未遂。”东方零眸光清澈不乱。 傅长松吞了口口水,始终伏身未起。 不要命的愣头青。 “大胆傅长松!”皇后怒斥傅长松,“顺天府现在是摆设吗?竟然找来了这么个无能之人协助查案!” 傅长松身子一抖,只能求饶:“微臣见东方大人年少有为……” “东方零,凌霄早日犯了错,早就被逐出太子府了!”皇后愤然摇头,失望至极。 东方零一怔。 他没想到,这件事一来就碰了一鼻子灰。 “东方零,你还要说什么?”皇帝默认了皇后说的话。 “娘娘,凌霄与三公主何怨何仇,若非太子授意,他又怎么敢大张旗鼓夜袭顺天府?”东方零反问。 皇后摇头叹息,担忧取代了愤怒。 “东方零,你为朝中官员,若是头脑如此简单,岂不是辜负圣恩?凌霄自然是对太子怀恨在心,故意要陷害而已。” 东方零点头,好似懂了,又好像疑惑。 “娘娘,小人不明白,为什么要报复太子驱逐之怨,一定是通过刺杀三公主来实现呢?他在路边随便杀谁都可以说是太子指使的。” 皇后不动声色扬了扬精细描画的眉尾,一时无法反驳。 东方零继续说:“不过是因为长公主与三公主有过节,自然也就相当于招惹了太子殿下。” “东方零,本宫劝你谨言慎行,长公主与三公主早就和解,你再胡言乱语,挑拨皇室关系,本宫定会请皇上治你的罪。”皇后厉声道。 “是是是,是东方零胡言乱语。东方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东方零退步。 皇帝闭了闭眼睛,显然对东方零相当失望。 跪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傅长松不住暗笑。 “但是,凌霄刺杀三公主是事实,既然凌霄与太子早无瓜葛,顺天府便全城缉捕要犯凌霄。” 东方零思来想去,跪下向皇后致歉请罪。 “此事确实无法证明和太子有关。一切均是东方零过度揣测。请皇上,皇后娘娘降罪。” 第四十七章 东方零无能 皇后恨铁不成钢,即刻恢复慈眉善目的模样,她抬了抬手,宅心仁厚地说:“平身吧。望你往后严谨处事。” 东方零起身,站直了身子,又把话题引到公主下毒案上。 他引导皇帝和皇后进入他走不出来的死循环之后。 “启禀皇上,东方零以项上人头保证,全天下无人能证明公主对王公子下毒。所谓公主下毒,也只不过是过度揣测,不能治公主的罪。” “嗯。”皇上听他继续说。 皇后见状又问:“那是王室安自己毒害自己不成?” 东方零说:“王公子所中之毒平平无奇,如果能及时解毒,定无性命之忧。” “砰砰砰!” 王尚书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东方零胡言乱语!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求皇上为犬子讨个公道!” “王大人,我知你痛失爱子,悲愤交加,但皇后娘娘刚刚的教诲你是一点没听!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下定论!” 东方零暗里沮丧。 他伏案几天几夜也不过是发现了叶闻人早就已经洞悉的事情。 “那犬子留下的字要怎么解释?”王尚书双目中的猩红欲要冲破他克制的躯体。 东方零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地说:“王大人,这事情你是问对人了。” 王尚书暗自惊讶,“你什么意思?” 东方零毫不留情地说:“皇上,案发现场的字,乃王大人所写,并非王室安所写。” 魏长松心缺了一拍。 “东方大人记错了吧!”魏长松禀告:“皇上,顺天府已经比对过笔记,现场的字确实是王公子留下的。” “东方零,你作何解释?”皇帝语气不悦。 “皇上!这东方零屡次胡言乱语,请皇上明鉴!”王尚书轻蔑咧嘴,恨不能掐死这东方零。 东方零平静道:“皇上,微臣虽然论道有所欠缺,但从小喜爱临摹,微臣就可以临摹出王公子的笔记。” “皇上,这东方零实在办事不牢。”皇后脸挂愁容,“他……” “拿纸笔。”皇帝面无表情打断皇后,皇后只得微笑不语。 东方零只是看了一眼李公公拿过来的不知是谁的一幅字,便挥手书写。 李公公瞧着,脸上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嘿呀! 除了墨迹,还真是一模一样,看不出真伪。 李公公将两幅字呈给皇上。 “嗯。”皇上示意他继续说。 “皇上,王大人跟微臣一样善复刻,但他却忽略了一点。” 东方零的目光落在王尚书的手上。 “东方大人,这也只能证明有这种可能性,不能证明字是王大人留的。” 魏长松不知这东方零搞什么鬼,但他知道要是被他证实了字是王大人写的,顺天府必揽失职之罪。 “那是当然。可是王大人,自信之余,要关注身体。” 这是何意? “王大人可以请你把右手伸出来吗?”东方零平静地看着王尚书。 王尚书将右手伸出来,悬空时竟控制不住地颤抖。 “东方零,手抖成这样要如何临摹?”皇后叹息一声,无奈至极。 “东方大人,若是有困难可以直言,不必逞强。”魏长松亦感无奈。 “王大人,再把你的左手伸出来。”对于皇后和魏长松的话,东方零不予反驳。 “东方大人休要戏耍于我!”王尚书愤然。 东方零也不等他拿出左手,他继续。 “王大人酷爱书法,又怎会甘心因为右手不稳而无法写字。于是王大人就开始用左手写字。这点从王大人的奏折里可以看出。” “左手写字还能毫无破绽地模仿?东方零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 “谁说你没有破绽了?”东方零垂眸。 “魏大人可证明!”王尚书已然火冒三丈。 魏长松伏低了身子,大感不妙。 哪里有破绽? “你再怎么刻意,左手也不可能和右手相同。不用看也知道,王大人所有的字,长横提笔时由于要避免手腕下旋,会刻意向上提。 你末尾的力道不够。只要把纸张翻过来,从背面看就可以发现。如果,令公子写的字,没有被你全部销毁的话,拿过来对比就知道了。 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写在纸上。你要是写在地上,下官也发现不了。” 王尚书紧闭着嘴巴,额角青筋暴跳,却不敢反驳。 等人把证物拿出来一对比,确实如东方零所说。 王尚书死咬着牙,最后也只有认罪:“是臣痛失爱子,才一时糊涂。” “你为何不及时给他服用解药?”东方零实在不解。 “服了……”王尚书失魂落魄,“无用……” “郎中不行?”东方零并不认为是这样,但还是追问了。 王尚书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算了,反正公主无罪。 “皇上,这案子就这样算了?”皇后担忧道:“恐难服众。” “东方零,你就是这么敷衍朕的?都照你这么查案,那朕这天下会出多少悬案?” 皇帝此话一出,李公公弓起了脊背,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需要历练。回万州去吧。” 东方零跪下领旨,表情始终平和。 “傅长松,你还不如东方零,我看你这顺天府尹别当了。” 傅长松张口无言,只能领旨谢恩。 “王致远……” “皇上,陷害三公主是微臣一人的主意,求皇上开恩,念微臣丧子之痛,免去臣家眷责罚。”王致远再也没有之前凶猛的气焰。 “召刑部尚书齐愈。朕要把此事一层一层剥开,看看到底有多难。”皇帝动了动手指。 东方零守在安好芯床边,他的眼眶红得发烫。 “公主,我要走了。” 他轻声喃喃,害怕吵到安好芯,却又好想她能听见。 “该查的都查过了。连王室安前半个月的吃食,用过的物件,接触的人,都一一盘问过了……” 他很不想将这次的事件归结为偶然或者意外。 或许我真的没用…… 愧对公主的知遇之恩。 “萧将军,若是公主醒了,不必提起我。” 萧路脸色铁青,为了避免凌霄突袭,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守了几天几夜了。 他闭眼,算是应了东方零的请求。 一滴眼泪滴落地面,东方零决然转身离开。 许迦诺与他擦身而过,见他一脸倦容,像是一戳就要碎裂成渣。 “等等!”许迦诺忽然叫住东方零,神色严肃。 第四十八章 本公主睡不着了 “东方大人,你……这些天都在顺天府?” 许迦诺紧盯着东方零。 东方零默认,却无力再与她攀谈,一个人默默走进夜色中。 许迦诺朝东方零的背影瞧了很久,她拧眉沉思。 “萧将军,你还是去休息吧。现如今全城都在通缉凌霄,他该不会冒险。” 许迦诺替安好芯擦拭了额头和掌心。 “我守着她。” 萧路没有答应,只是靠在墙边浅眠。 许迦诺不再劝他。 萧路对公主的情谊,许迦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情感自然更加深厚。 她回了房间,又将心中的疑惑拾起来。 除了臂上的伤口,公主已无大碍,但就是不醒过来。 正常人可以睡这么久? 她焦灼至极,自诩医学天才的她还能遇见这种情况。 安好芯这个妹子,果然和别人都不一样。 辗转反侧,许迦诺起身出去,敲响了小安子房间的门。 从安好芯出事开始,小安子就是这副模样,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般,却由某种信念强撑着,将这宅院里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许夫人,可是公主……”小安子想了想,不可能的。 如果公主醒了,许夫人应该也是喜形于色才对,不会是这副表情。 “奥,公主没事。只是没有醒过来而已。”许迦诺咬着下唇,半晌才张口:“安公公,这些天可见过东方大人?” “嗯,刚才看见东方大人看望公主后离开。”小安子平淡道。 “那……你们没有接触过,没有说过话?”许迦诺仔细望着小安子,不想放过小安子的任何一个表情。 “未曾说过。许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小安子麻木道。 许迦诺摇头,“就是觉得东方大人怪怪的。走的时候又哭了,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小安子没有接话,他无心关心这些。 看出小安子无心其他,许迦诺只好识趣走开。 宅院里除了安好芯,没人能睡得好觉。 后半夜的时候又有人闯入。 说是刑部的人,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每一个人都要搜个遍。 “你,过来!”官兵指着许迦诺,铁面无私的模样连萧路也不放在眼里。 “我是医娘而已……不用了吧。”许迦诺的脚步往后挪了挪。 一个眼神示意,许迦诺便被左右二人架了起来。 “阻扰刑部破案,恶劣者就地正法!” “……”许迦诺向萧路投去求助的目光,她挤破了眉眼,萧路也没有回应她。 这个萧路! “官爷,小人怕生,要不屋里去搜?”许迦诺实在没办法。 官兵眉心皱到夹死一只苍蝇的程度,他不耐烦地偏了下头。 手下即刻将许迦诺按住,府中的一个婢女走过去,就要当众搜身。 “不!”许迦诺挣扎无果,仅留满脸惶恐。 “吵什么!”安好芯从屋里走出来。 公主? 醒了? 安好芯瞧了眼被粗鲁对待的许迦诺,她走过,对着许迦诺左右二人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谁叫你们来本公主宅院放肆的!” “三公主,属下乃刑部之人,奉命查王室安的案子。请公主莫要责怪。”官兵并不退让,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只苍蝇。 “公主,进屋休息吧。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萧路走到安好芯身边,满目都是她气色恢复很好的脸。他转向许迦诺。 “许夫人,配合搜查,之后还要请你帮公主检查身体状况。” 这个萧路…… 许迦诺死咬着牙。 看得出来了,在他眼里,除了公主,其他都不是女人了是吧! 不配被关照了是吧! “你跟我进房间,随便查!”她随意拉了个官兵。 安好芯打着哈欠,明眸中闪着异样的光。 许迦诺要男人进房间给她搜身? 这…… “本公主来搜!”安好芯越过萧路,直杠杠地走到许迦诺身边,不容许迦诺反应,从上到下,粗暴地探着许迦诺的身子。 许迦诺死死咬着牙,大口大口地喘息,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 “可以了吗?”安好芯翻了个白眼。 官兵显然是不太满意安好芯粗略的检查,但见安好芯一脸问心无愧的傲气,他只好行礼道。 “三公主,我等无意冒犯,实在是公务难辞。” 安好芯才懒得理他,她不耐烦地问道:“你们还要查多久?” 她已经睡得浑身都痛了,刚才听院中吵闹,实在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额……”官兵无法回应,只说:“我等竭尽全力尽快还三公主清白。” 说完,他带着手下匆匆离开。 他们走后,安好芯又瞧向许迦诺。 她怎么像劫后余生一般? “公主,可有不适?”小安子抱着煤球,双手在煤球的毛发中细细地颤抖着。 “无事。”安好芯摆了摆手,“大家都去休息。” 她朝屋里走去,萧路半步不落地跟着她,在安好芯进门之后,他立在门口,没有再踏进房门。 “公主,萧路就在门口,公主不必害怕。”萧路手握长剑,抱着双臂靠立在墙边。 “知道了。” 安好芯极其不悦,萧路只当她被刑部的人吵醒了,所以心烦气躁。 一脚踏进房门,萧路沉声道:“我陪着你。” 安好芯瞧了他一眼,不予搭理。 忽然,一旁放着的小玩意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什么?” 萧路挫败。 他还不如九殿下放这里的木头让公主有兴趣。 “那是九殿下送过来的,说是等公主醒了,给公主解闷儿。” 眼见安好芯眸光一亮,萧路更是难受。 安好芯沉浸于拼凑那些零散的木块,过了会儿才看见萧路一直盯着她看。 她忽然抬头,目光与萧路相撞。 萧路一愣,一张本该冷冰冰的脸像被燎原了般,灼热难耐。 她披散的头发,她净白无暇的脸庞,她水润的红唇……尤其是那双瞧不上任何人的傲慢的眼睛,都在给萧路致命的吸引。 “看什么?你也想玩儿?”她冷淡地瞧着萧路。 萧路捏紧了剑柄,脑袋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他退出了房间,帮安好芯关好了房门。 回想起那次,他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吻向公主,他就觉得自己该死。 第四十九章 本公主不闹,脾气好 “公主,您不能出去。”门口有官兵把守。 他们见安好芯,即刻低头,神经紧绷。 “我凭什么不能出去?”安好芯无聊到坐立难安,她现在就是想出去走走。 “皇上有旨,公主不允许进出,直到案件结束。”侍卫铁面无私,心头却些许慌张。 谁不知道三公主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责任重大。 安好芯手里提着锦袋,里面装着姜季商送给她的夜明珠,她真有正事要去做。 “你少拿这些来压我。本公主问你,你到底查出来没有?你要是一辈子查不出来,是不是一辈子不让本公主出去?” “这……”,官兵一时哑口无言。 “给本公主让开!”安好芯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萧路和小安子紧随其后。 许迦诺在院内远远地在望着他,还在后怕。 她也太恐怖了,做什么事直接上手,幸好她为人大大咧咧。 这些天,许迦诺都不敢离安好芯太近。 今日她要出去,许迦诺主动申请留守。 她出门后直奔姜宅,可走到半路,又折返。 事情还没解决,就不去给姜季商惹麻烦了。 “公主,怎么了?”萧路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没怎么。回去吧。”安好芯听到,隔了条街的人在背后嚼舌根。 “三公主出府了。” “王公子肯定是她害死的。听说那东方零断案如神,却偏偏这时候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明显是包庇。” “是啊,看着老老实实的,还不是公主的走狗。” “还被贬万州,我看就应该罢免。” 东方零被贬万州? 怪不得没见着他人。 安好芯凝眉细听。 “听说明玉楼会停业直到这次案件水落石出。” “何止啊,这大街小巷的胭脂铺,好的衣料铺都是姜老板的,这些天全都关门了。” “事情是发生在明玉楼里,看那三公主把人家姜老板坑惨了。” “害人精嘛不是!” ? “东方零怎么回事?”安好芯顿步。 这事儿跟东方零有什么关系? “顺天府请他帮忙查案,没查出结果,被皇上贬到万州老家。” 安好芯回头,略感诧异,答话的为什么不是小安子。 “公主受伤后,安公公就不爱说话了。”煤球替小安子说着好话,谁让这个家伙把它照顾得周到至极呢! “哦……” 安好芯面上平静,心底又涌起一股滚烫的岩浆。 把我小徒儿弄那么天远地远的地方去了? “走!” 安好芯甩开步子,刚走出一截路,旁边巷子里忽然走出一个身穿普蓝色衣服的男人。 萧路认出了他,那是叶家的管家。 “公主不可。”管家是特地前来阻止的。 “你谁啊?”安好芯上下打量。 不认识。 “公主,叶大人让我来传话,请公主您千万不能去刑部闹事。”叶家管家苦口传达少主的意思。 叶闻人? 他自己去哪里了? 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刑部? 安好芯思忖着。 之前和叶闻人说好的,这次要“病”到事情解决之后。 但是她实在躺不住了,在没有知会叶闻人的情况,独自醒来,还在大街上大摇大摆。 额…… 不知道叶闻人有什么计划,反正已经被本公主破坏了。 “放心吧,我不闹。奥。”安好芯弯起了眼睛,看起来那么“乖巧听话”。 管家知道和她说不清楚,转而向萧路,“萧大人,请带公主回去吧。” 萧路点头答应。 是叶闻人的话,萧路从来不问缘由。 “公主,我们回去吧。”萧路转变了态度。 不悦的光从安好芯眼角凝聚,剜了下萧路。 白瞎了你一个习武之人,貌似寒冰一坨,却是个老妈子性格。 一点仗剑走天涯,脚量万里地的气魄都没有。 “小安子,我们走!”见萧路和那管家还要阻止,安好芯抢在前面,指了指他们,“我保证不闹,别再多说了。” 管家望向萧路,一言难尽。 “叶大人说了,如果公主非要去,萧将军您不能跟着去。” 见萧路有所顾虑,管家继续道:“请萧将军放心,叶大人说公主会很安全。” 一见到安好芯,齐愈捋着胡须。 三公主? 怎么出来了? 还大摇大摆来刑部? “拜见……” “不必了。” 安好芯摆了摆手,她现在不想听那些人假惺惺的客套话。她坐在齐愈办公的位置上,随手拿了几本折子翻了翻,也没仔细瞧。 “齐大人,本公主今天来是有点事儿想请教你。” 安好芯端坐着,神情却并不端庄,她的眉眼上写着“不好好说话,就死定了”这几个大字。 “公主您这是哪里的话,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愈心头打鼓,她一个嫌疑犯,明目张胆来行贿? 不。 更大可能性是威胁。 她怎么敢? “王室安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还要多久?你这刑部都是些神探,到底还要本公主蒙冤多久?” “……”齐愈正为这事焦头烂额。 王室安死了,王尚书怀疑是三公主下毒,为了能平一腔愤怒,又反过来陷害公主,被东方零发现。 最令人头疼的是,他已经找了好几个仵作了,都没有发现新的证据。 “皇上给了足够的期限,让下官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齐愈自有托词。 足够的期限? 也就是想查多久就查多久了? 安好芯憋着一口气,默念:我不发脾气,我不发脾气,我不发脾气。 她轻柔地拿了案上的书卷,向上扔出抛物线。 一卷。 两卷。 十卷。 温柔地把东西丢得七零八落,之后,她轻轻地说:“本公主真的等不及了。本公主就在这里守着,你什么时候破案,本公主什么时候走。” 齐愈气得吹胡子瞪眼,温文尔雅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愠怒。 “你快点去。别再耽误时间了。要是你查出来是我下毒,要杀要剐随你便。” 说着,安好芯又丢了一本折子。 齐愈愤然转身,连礼都不行。 听闻这三公主最爱折辱文人,今日有幸,齐愈见识到了。 第五十章 本公主没有捣乱 安好芯在刑部无所事事,到处走,到处看,到处催促那些处事懈怠之人。 “你在干什么?现在是你打盹儿的时间吗?嫌你自己脑袋长稳了?” 伏案的人抬头,见安好芯眸光凝聚起审判性俯视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他立刻跪下,解释道:“三公主,下官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行啊,允许你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不起来,有你好看的。” 不能发脾气。 所以她威胁的语气也是软弱无力的,松松垮垮的腔调,更像是个阴郁恶魔。 “公主,许夫人送午膳过来了。”小安子找了一圈,终于在文阁中找到了公主。 “你去邀请齐愈也一并过来用膳,跟他说,要是找任何借口,本公主的手又要痒了。”安好芯淡淡地说着让刑部各官员愤然焦灼的话。 宫中,皇贵妃握笔描画,桌边已经叠了几十幅了。 “娘娘,该用午膳了。” 婢女轻言细语,整个宫中的人都随了皇贵妃,温婉贤淑。 偏三公主是个极致的反例。 “娘娘……” 婢女欲言又止,但却不能有所隐瞒。 “李公公说,皇上今儿本是要来咱们这儿用膳的。可是……皇上听说三公主去刑部……一生气,就不过来了。” 皇贵妃听到关于安好芯的事,温柔的美目中,紧着满眼的荆棘。 “芯儿去刑部闹?” 婢女轻轻跪下,摇头回答:“没有闹……李公公说,是……捣乱……” 捣乱?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比她心中想象的最坏的结果要好太多。 她放下笔,洗净双手。 “去召闻人进宫用膳。” 齐愈与安好芯坐在一桌,他背脊笔挺,却是脸色晦暗,这两天被这祖宗折磨得疲惫不堪。 更可怖的是,他们竟然真的没有任何进展! 而这三公主就像个催命的鬼,一日三餐都要他汇报案件进度。 “齐大人,你辛苦了。这是我府上的医娘。她的医术,可是得到父皇的认可的。” 安好芯示意许迦诺为齐愈盛了一碗药粥。 “这可是她配的,驱散疲劳可是有奇效。” 说着,她还和许迦诺笑意相视。 “你放心吧,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吃了本公主的东西,就是掉一根头发,本公主都负责到底。” 齐愈嘴角微动,怅然拿起了勺子,喝一口苦粥,确实提神。 叶闻人到宫中,皇贵妃殷切迎接。 “闻人,你快想想法子,让芯儿回府吧。” 叶闻人摇头,“去都去了,就一定要待到水落石出才能回来。是闻人不好,没能拦住公主。” 皇贵妃亲自为叶闻人盛了一碗汤,也是神情怅然。 “芯儿这孩子,我能看出来,她变了。可是,比起以往,她好像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我行我素。” 叶闻人不语,他早已知晓安好芯的秘密。 “娘娘安心。公主虽然任性了些,却与从前相比,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说到此处,叶闻人的嘴角不自觉扬起显而易见的微笑。 她,这次也算是“信守承诺”吧。 没有闹。 只是……捣乱……而已。 “这些日子,本宫想了很多。”皇贵妃叹息,她怎么可能安心,“这件事结束后,本宫要让芯儿回宫。谨防再有人伤害她。” 案件事小,刺杀事大。 回宫? 叶闻人嘴角绷直,没了笑容。 若是安好芯回宫了,他便不能像现在这样,时常见到安好芯了。 “娘娘莫急。这事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我和萧路定会保护好公主的。请娘娘安心。” 说完,他顿了顿,起身跪拜,“娘娘,闻人有一个计。” 安好芯面无表情地听完齐愈的汇报,总结出几个字: 毫无进展! “公主,下官斗胆请你回府。”齐愈实在是想送走这个瘟神,“公主实在不该在此打探案情。” “我打探案情?” 安好芯喝了一口粥,她那一碗是放了蜜的。 “我没有打探案情啊,你们并没有进展不是吗?何况,我是蒙冤受害者,我凭什么不能知道案情?” 这…… 齐愈一张脸愁成苦瓜状。 这三公主来捣乱不说,还这样羞辱于他。 “你们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又不能证明本公主有罪,还不还本公主清白。好大的胆子。” “臣不敢!”齐愈咬着后槽牙,风骨要被事实和三公主这张毒嘴击碎了。 “还没用。” 安好芯补充。 “一个个位高权重,还看不上东方零呢。结果这么百十号人查了这么久,还不是得出和东方零一样的结果。” 许迦诺一听这话,偷偷瞧了眼齐愈,那人估计想去上吊,也好过被公主这样数落。 “本公主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 说着,安好芯忽感不妙,“难道,本公主要等一辈子?”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更是伤人于无形。 回过神后,她瞧见齐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副老脸丢尽,悲愤交加的模样。 “不如我帮你看看,奴家善药理,说不定能帮忙。”许迦诺也想试试,说不定能快点证明公主无罪。 整天待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儿! “心领了,本官有本官办案的规矩,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染指我刑部案件。” “……”许迦诺撇开目光,长翘的睫毛眨出弯刀,砍向齐愈这迂夫子! 看不起谁呢! 要是知道本医师师承哪位医祖,就是你们皇帝,也得给几分面子。 齐愈吃了两口粥,便借故告退。 今日之辱,他会尽快洗去。 “哈哈……” 齐愈走后,安好芯乐呵呵地笑了。 她对许迦诺说:“你别理他。这些文人都是这样,自以为读过几本圣贤书就了不起。本公主觉得还是许夫人你更厉害。” 许迦诺抿了抿唇。 不知安好芯说这话是不是认真的,她都听进心里去了。 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蔓延全身,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 “真的?” 她明知故问后,安好芯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面停留了。 “还是我妹子长了这全天下最美,最清明的眼睛。” 她一顿赞扬后,见安好芯神气眨眼,好似在说: “那不然呢!” 第五十一章 齐大人嘴不硬了? “母妃,让我出去一会儿呗。” 安启元上次跑出去后,德妃便把他困在身旁。 她武艺高强,生了个儿子只会做木匠。 “少废话,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这木雕砸了。”德妃翻看着老夫子送过来的,安启元最近的课业。 她本知道安启元是个什么货色,但课业摆在眼前,还是会让人上火。 安启元见他母妃脸色越来越阴沉,忙道:“母妃,我去找芯儿姐姐就是为了课业啊。” 德妃抬眸,危险的视线里全是警告。 “哦?” 如果他敢胡说八道,木雕不保。 “夫子最得意的门生是谁?”安启元掀开嘴皮,得意的模样像是在说他自己似的。 德妃动了动眼珠子,心中已有答案。 “叶闻人可是芯儿姐姐的人,我去芯儿姐姐那儿,叶闻人就会教我。”安启元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哼,”德妃冷声一笑:“但凡你脑子多转几个弯,我都让你出去了。安好芯有什么好,整天疯疯癫癫。” “才不是呢!”安启元最听不得谁说安好芯不好。 当年母妃家族没落,皇上给了她一个“德”妃的名号,地位是高人一等,可得到的恩宠还不如那些位份低微的嫔妃。 人都是会看眼色的,那些“兄弟姐妹”自然是会在背后欺负他,说他母妃是个母老虎,不是德妃,而应该叫“虎”妃。 将门之后的他,再也不想练武功。 芯儿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母妃家世背景雄厚,性格温婉,容貌艳绝。 芯儿姐姐之所以比他年岁大,是因为还在宫外就出生了。 曾经有人质疑芯儿姐姐的身世,被父皇一刀砍了。 可见芯儿姐姐有多受宠。 听说她独行其是,嚣张跋扈。 他也害怕这位姐姐。 然而有一天,六公主和七公主一起嘲笑他。 说他头脑不行,连家族里的四肢发达也没有继承。 他向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安景耀投去求救的目光,却被一个冰冷的眨眼截断后,尽数反弹。 “你们在干什么!”如同皇贵妃般美艳绝伦的安好芯从宫墙转角处走出来。 她眼神轻蔑,平等地瞧不上所有人。 “死胖子,你吃多了没事干在这儿欺负小弟弟?” 眼神移向七公主,她上下打量着。 “你母妃穷成什么样了?把你养得像个骷髅架子似的,你帮她欺负人,她是要把剩的泔水给你喝吗?” “安好芯你!”六公主和七公主敢怒不敢言。 两个人只好嘀咕着:“等着吧,你在这皇宫里没朋友,看你能得意几时。我们去找几个皇兄收拾你。” 嘁。 皇兄? 在本公主面前,都是弟弟。 “谢谢”二字还未出喉,只见安好芯斜睨着安启元,嫌弃道:“一个男孩子还被欺负?” 安启元愣在原地,眼睛里的泪花不减反增。 直到芯儿姐姐遇见陆执,一切都变了。 她倾心陆执的才华,迷恋陆执的小白脸,被陆执拿捏得死死的,性情也越发乖张。 安启元忽而笑着说:“芯儿姐姐那是真性情,倒跟母妃有些相似。” “嗯?”德妃一想,这是表扬我?“行了,她现在在刑部待着不走。等这件事出了结果,我可以允许你去……找叶闻人学习功课。” “我就说我母妃是全天下最好的母妃。”安启元很小声地嘀咕着,装作一副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他低着头偷偷乐得欢。 安好芯在院子里专注地摆弄着安启元送给她的鲁班锁,偶尔累了便以看刑部的官员脸色晦暗,唉声叹气地走过来,又走过去为乐。 这帮家伙,真是迂腐。 那说不定就是王室安在什么地方吃坏了肚子而已。 这世间本就有很多莫名之事,还非要查出个一二三四。 要是查不出来,这帮自诩天之骄子的人该有多丢脸。 可是苦了本公主,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有个结果。 上次答应叶闻人要躺到事情结束,她没有做到。 这次,她答应了……叶闻人家的管家,坚决不发脾气。 那就坚决不发脾气吧。 这一日,午餐。 齐愈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估计是被皇帝骂了一顿。 安好芯便忍着,没有追问他案件的进度。 她示意许迦诺瞧瞧齐愈是不是病了。 许迦诺把脸转向另一边,她才不给这些自视清高,看不起人的家伙看呢。 勺子掉落,瓷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阻断了安好芯和许迦诺的眼神会话。 齐愈唇无血色,汗水在煞白的脸上流成了几股,他在分秒之间轰然倒地。 “许迦诺,快救他!”安好芯下意识喊出了声! 声音引来了其他人。 “尚书大人!” 惊诧的目光齐刺安好芯:她真的毒害尚书大人! 前几天没有下手只不过是想让尚书大人放松警惕而已! 安好芯怎么会不懂那些人的脸色代表着什么。 她警告性地瞪了眼那些胡乱揣测的人后,注意力落在齐愈身上。 许迦诺的银针扎在齐愈的手上,脸上,最后一根落在脑袋上之前,被齐愈的下属恶语阻止。 “不准扎!你居心叵测,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尚书大人。” “对!给尚书大人下毒,再假惺惺施以援救,你这样的把戏我们见多了。” 他们不敢直说安好芯,但敢对着许迦诺指桑骂槐。 “滚开!”安好芯挡在许迦诺身前,让她能够安心为齐愈治疗。 银针一落,齐愈醒了过来,他恍若隔世,刚才似乎已经没命了。 “多谢这位夫人。”齐愈扬起苦涩的笑。 许迦诺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只说:“齐大人这已经成了旧疾了。再不及时治疗,恐要齐大人提前去见阎王。” “……” 真是治病……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此刻眼神闪躲,悄悄离去。 “呵呵……”齐愈扶着桌子坐下,苦笑着说:“齐某恐命不久矣,只想把手里的案子了结,别落得晚节不保。” 安好芯剜了他一眼。 本公主的冤案,有这么困难吗? 还是这些人明知道本公主是冤枉的,就是不相信,所以在拼命寻找对本公主不利的线索? 制造线索差不多。 这事儿可真跟本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夫命不久矣?”许迦诺耷拉着眉目,“哪个庸医说的这话?哎呀,要是奴家治的话,不出一月,病根拔除。” “当真?”齐愈难以置信。 许迦诺瘪嘴不语。 齐愈眸光一紧,“那你可否协助本官破案?” 第五十二章 香气有毒 这就……? 安好芯回头看了看小安子,“她留在这里,只好你回去咯。” “是,公主。”小安子抱着煤球,对安好芯唯命是从。 眼看着许迦诺跟齐愈走了,安好芯心痒痒的,她也想去。 “妹子,你好好待着吧。”许迦诺俏声说:“本来我与你关系不一般,都应该回避的。” 那还不简单? 不过是因为齐愈没招了,才带头违规操作。 “谁想去了?”安好芯走向那一堆木头。 怎么回事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许迦诺到殓房远远地一看,王室安的尸体即便是冰着,但不用想也知道,被翻来覆去查看,再不入土,就要腐烂了。 “本官不是不愿还三公主清白。这世间之事,一定是有个定论的。旁人倒可放任之,但本官不可以。若最终查不出真相,本官自己摘了这乌纱帽。” 齐愈捋了捋胡须,深吸一口气,满脸都是对清廉刚正的追求与情怀,语气里却充满了悲怆。 许迦诺见他那样,淡淡甩给他一个白眼,“嘁,瞧把你能耐得。有那空闲还不如赶紧瞧瞧尸体,说不定还能瞧出端倪。” “你……”齐愈愤然。 许迦诺径直往王室安的尸体那边走去。 掀开那层白布,一股味道即刻被释放出来。 许迦诺愣住,等她反应过来后,直觉胃里翻江倒海,齐愈眼看着她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你……这……哎呀!”齐愈懊悔不已,怎么就头脑不清醒,听信了妇人的话! “没事……我可以……”许迦诺从地上爬起来,神情骤变,一改之前的媚眼如丝,面上蒙上一层冰霜。 她仔仔细细查看尸体,齐愈在一旁沉默观察。 她的手法和仵作不同,也没什么章法,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但齐愈发现她有一点还是靠谱的。 下一步查看的位置,无一例外地是根据上一步做出的决定。 银针进入王室安的躯体,将他扎得密密麻麻。 这是做什么? “扎这么多干什么?”齐愈询问。 这不是加速尸体腐烂! “安静,我在找东西。”许迦诺扎完针,目光也未从尸体上移开。 一炷香时间过去后,她把那些银针拔出来,仔细查看后,又收起来。 “你?”她这种做法让齐愈觉得自己找错人了。 不懂装懂的乡野医娘! 许迦诺从齐愈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瞧不上的表情。 “可有什么结果?”齐愈没有了适才的半点耐心。 许迦诺无语至极。 刚才该让你这死老头见了阎王。 “可能老天要收他的命吧。”许迦诺去了手套,“刚才你也看见了,银针无恙,他生前所中之毒断气前已经解了。” 齐愈摇了摇头,大感失望。 “看来老夫头上的乌纱帽确实不保了。” “我先走了。”许迦诺将她的针具带走,到门口还忍不住犯恶心,吐了会儿才离开。 安好芯见许迦诺回来,急切问道:“怎么样?” 许迦诺摇头,“妹子,我先回去一趟。这满身尸味,怪恶心的。” 许迦诺没有回安好芯的宅院,而是直奔自己的药铺。 她将刚才的针又拿出来,将那些针放在鼻息处,反复深呼吸。 “夫人,您要的药浴准备好了。”小童的敲门声打断了许迦诺的思绪。 “好。”她的声音淡淡的,与往日大相径庭。 沐浴完毕后,许迦诺没有来得及描眉,反而是将暗格中泛黄的典籍拿出来,仔细翻看,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许迦诺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扭着腰去找安好芯。 两个人在院子里研究鲁班锁。 “昨天……” 忽然,许迦诺开口,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止,像在闲聊一般。 “我去查了王室安的尸体。” “嗯……” 安好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感兴趣。 “发现了一个秘密。” “……”安好芯抬头,她不解,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秘密,不能告诉齐愈,反而今天偷偷来说。 “哎,思考这些费脑子的玩意儿太累,改天再聊咱们姐妹之间的趣事吧。本公主要先去睡一觉。” 安好芯摇了摇头,轻轻抬眉示意许迦诺这里有人偷听。 但许迦诺没有安好芯那样超乎常人的听觉,她继续。 “等会儿再睡吧,这很重要。” 安好芯沉了脸色,冷道:“没有什么比本公主睡觉更重要。本公主知道你总是调本公主胃口,今日不是与你玩笑的时候。你回去吧。” “我没有玩笑。” 许迦诺连嗓音都变了些许。 她抬眸,严肃地望着安好芯。 “王室安确实中了毒,但他服了解药,死之前,毒素已经没有了。” 安好芯抿着唇,虽然心有疑虑,但她清白无惧。 “他是中了另外一种世间罕见的毒。” 罕见的毒? 见安好芯沉默不语,许迦诺再掀红唇。 “不如奴家先给公主将一个故事吧。 传说在极南之地有个善使奇毒的宗门,叫做无毒宗。 此宗门里的人,穷极一生都在研究怎么让人中毒之后不被查验出来。” 那怎么可能! 安好芯听着离谱,倒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神秘了。 总不能说她是无毒宗的人吧。 “后来还真叫他们研制出一种毒药叫地府之引。据说无色无味,也无法查验。 但此毒有一种奇特的功效,强毒损人心脉后,会自我分解,化作一股极淡极淡的芳香味散出体外。宛若无毒。 我师祖所传下来的书上对此略有记载。” 芳香味? 安好芯愣神,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话。 “这种味道,只有极善药理之人才能注意到。” “你闭嘴!”安好芯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无比,“本公主说了,本公主现在要休息了。你还在这里讲传说讲故事!” 许迦诺闭了闭眼睛,她还是要说。 “这种味道,我在……” “我叫你别说了!”安好芯忽而咬牙咆哮,双拳死死捏着。 许迦诺见她如此模样,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好,我不说了。”许迦诺低头,继续拼凑木块。 身后一串脚步声匆匆而来。 官兵们拔刀将许迦诺围起来。 齐愈走了出来,神情威严不容侵犯。 “大胆妇人,隐瞒案情乃杀头之罪!本官命你速速如实道来!” 第五十三章 本公主遭殃了 安好芯的内心舒展,拳头也松了。 “许迦诺你走吧,我让你别说你那些有的没的,你偏说。这些人又爱较真。你给我惹麻烦了你知道吗?” 耳听安好芯的指责,两个人的目光直直交汇。 “行了,本公主承认了,毒就是本公主下的。我呢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医娘,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查到无毒宗的毒。” 许迦诺眸目瞪大,瞳孔微颤,欲张口却被安好芯截住。 “我以为是你去查的话,根本不可能对我不利。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救了你的命,你竟然揭发我。滚吧,本公主本来也没想跟你当什么姐妹。贱民一个,你也配。” “公主,是何时接触到无毒宗的,又何时下的毒?”齐愈可不是好糊弄的。 安好芯款款坐下,一副勉为其难告诉这些人的模样,“本公主幼时在宫外,偶然间遇到的老头,他说用他的东西,换几口饭吃。” 许迦诺红唇紧闭,垂着眼眸,双臂紧紧抱着。 “你身上还有这种药?”齐愈追问。 之前把公主宅院翻了个遍也没想到什么。 “肯定没有了啊!”安好芯不耐烦地看向齐愈,“你不是搜了嘛。不如你再去搜?” “那公主以前可曾用过?”齐愈当即审问。 “你猪脑子?”安好芯厉声道:“我也是最近才偶然看见那一点点,想着那东西要是真的,正好收拾一下王室安。” 齐愈眯了眯眼睛,怀疑颇深:“那公主之前为什么矢口否认。” 关键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么逼真,还敢跑到刑部来。 “你问这种问题?”安好芯冷笑,不可思议地望着齐愈。 齐愈想了想,这些倒也想得通。 “什么时候下的毒?” 安好芯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把粉末粘在手上,为了掩人耳目,我从王室安身边走过去收拾陆执,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陆执那里…… 后来我又借吃葡萄要洗手,在丝娟儿上擦了擦。然后让我的随行太监拿去烧了。” “来人,将三公主收押,本官去禀告皇上。”齐愈,连同刑部其他人肩膀上的重量也算是卸了些。 “三公主,请吧。” 安好芯起身,拍了拍衣裙,神色依旧傲然,她嘲笑道:“王室安辱骂本公主,本公主要了他的命本来就不为过。你们这群傻子还当真了。” 齐愈压着眉眼。 皇上的命令,谁敢不当真。 他们走后,许迦诺还愣在原地,脑袋里回想着安好芯说的那些话。 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他失魂落魄地找到萧路,让萧路带她去找叶闻人。 萧路提着她,十万火急赶到叶家。 许迦诺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后,萧路气得拔剑,剑气刺倒了庭院中的迎客松。 叶闻人闭目沉思。 许迦诺参与查案这件事,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本以为这里面只有安好芯一个不确定因素,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 也不叫百密一疏吧,是他根本始料未及。 他挫败地摇了摇头。 “没事,皇上不会对公主怎么样的。这件事往后都不许提了。”他抬眸,沉静的目光直刺许迦诺,“萧路,若再有提及之人,杀之。” 很快,皇召便下来了。 三公主安好芯娇纵跋扈,行为不端,故意谋害无辜,情节恶劣,遂命三公主即刻离京思过,一年之内禁止入京! 安好芯独自从皇城里走出来,皇贵妃的贴身婢女在宫门等候相送。 “公主殿下,娘娘命我在此恭候,”婢女递去香囊,“这是娘娘亲手为公主做的,里面的花也都是娘娘亲手栽种的。娘娘愿公主此去保重。” “哼。”安好芯阴着一张脸。 狗皇帝竟然真相信太子和凌霄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不明摆着不管本公主死活了吗? “知道了,让母妃勿念。”要是她这辈子都不回来,那简直是太好了。 本仙可以无忧无虑渡完一世。 “我们也来送送你!”六公主身后跟着七公主,连同清远世子一道走过来。 “这皇城从今往后算是要安静了。”清远世子抬头挺胸走出来,有恃无恐地说。 安好芯都遭此惩罚,看她还敢怎么样。 “姐姐,你走了,你母妃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怎么办啊?”七公主忧虑道。 六公主一听,圆润饱满的脸往中间皱成一坨,“胡说什么,姐姐整天惹是生非,说不定皇贵妃也早就烦她了。不然怎么不帮她求情呢?” “哈哈,难道这就叫爹不疼娘不爱啊!”清远世子没有意识到安好芯已经很生气了,只顾着自己一时嘴快。 眼底的怒火似岩浆喷涌而出,安好芯动了动手指。 只见清远世子左右手轮番给自己巴掌。 “啪啪”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不手软,口里还说着:“我嘴贱,我这个大男人嘴贱……” “……”六公主和七公主见着这场面,觉得又是诡异,又是好笑。 安好芯收回视线,神情轻蔑地从那两人身边走过。 就是她那样的眼神,每每让他们笑不出来。 那像是来自神的蔑视,让他们觉得自己像蝼蚁一般,苟且而卑微。 “齐大人,你看,我是不是帮了你大忙了?” 远处一酒楼上,温纤染掀开了帷帽,要把安好芯此刻落魄的样子刻在眸子上。 齐愈闭口不言。确实是温纤染找到他,告诉他安好芯身边那个医娘医术高明。 可这是他为官以来的耻辱。 余光瞥见齐愈脸色苍白,温纤染轻笑着说:“齐大人就别再纠结了。只要有人认罪,你能结案,不是皆大欢喜吗?难道,你真想丢了乌纱帽?” “你说吧,你要我帮忙做什么?”齐愈不想欠温纤染人情。 温纤染狐眸一亮,又是一声轻笑,“刑部的人也这么无能,我能让你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齐愈面色如土,却无法反驳。 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他们闻所未闻的无毒宗,实属特殊。 “你呢,只需要记住这次这件事情就好了,这种挫败感,好好享受它。哈哈……”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姜季商来接安好芯。 “没事,我姜家院落遍及各地,你想去哪里?” 见此一幕,温纤染收住了笑,转身离开了酒楼。 第五十四章 叶闻人会蛊惑 安好芯连夜离开了京城。 姜季商的动作很快,就一天的时间,帮她将原来宅院的东西和人都搬了过去。 在这里,安好芯住在复刻的“海棠园”中。 那儿绝对静谧,除了公主自己的婢女奴才,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半步。 姜季商将安好芯送到院落门口,便顿住脚步。 感觉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安好芯回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这在姜季商听来,已经是很震撼的语句。 他清了清嗓子,傲娇气十足地说:“我是帮闻人,又不是帮你。” 叶闻人吗? 安好芯嘴角上弯,反正是这一辈子,第一次笑得这么礼貌。 来的路上,安好芯反思了。 这次确实是她没有听叶闻人的话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第一次是没有听他的话躺着扮演弱者。 第二次是没有听他的话,跑去刑部,最后才自投罗网。 这家伙应该是烦透我了吧。 所以才让管家来传话? 所以才躲着不出来? “哦,对了,萧路去排查周边了,很快就会住进来,你不用怕。”姜季商见安好芯出神,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就换了个话题。 “嗯。不知我那一成的钱,够不够你破费的这些,如果不够的话……反正本公主会还……” “够。”姜季商打断她的话,想再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最后只说:“你安心休息。” 安好芯踏进了院子,屋檐处挂着明亮的灯笼,却也照不透这院落中的夜色。 一个人规矩地跪在院子正中央,刚好背对着灯笼,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安子…… 一见安好芯,小安子磕了个头,“公主,小安子该死。” 安好芯没有说话,沉默地从小安子身边走过。 小安子的身子顿时僵硬得像石头。 公主不要她了。 安好芯踏进房门,煤球好好地住在它的“屋子”里。 “公主,您真的不理小安子啦?”煤球试着帮小安子说情。 可是安好芯却用一道冷冰冰的眼神逼停了它,它缩着脖子,眼珠子转到小安子那里。 好可怜。 他已经在那里跪了几个时辰了。 安好芯坐下,手支着脑袋,这才问:“你是那什么宗的人?” 小安子石化的心又忽然跳动起来,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没有向我主动坦白?”她又问。 他虽然是个……吧。 但安好芯很讨厌没有担当的男人,躲在背后藏起来,能藏得住吗? 小安子干干净净的眼睛里浸出水花,他本不想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可他再也不想隐瞒公主任何事情了。 这种感觉,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这些天,每一分每一秒,他像是被凌迟一样痛苦着,却只能默不作声。 “奴才向叶大人坦白了一切。” 又是叶…… “叶大人说无毒宗早就已经消失了,那种药也没人能查出来。” 嗬哟,叶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他告诉奴才,如果奴才认罪,公主一定会为了保奴才而大吵大闹,惹恼皇上。” 本公主大吵大闹? 怎么在叶闻人眼里,本公主这么不堪吗? “叶大人说,只要没人查出结果,没法证明公主有罪,一切都会平息。” 哪知本公主没有按照和叶闻人的约定…… “可是后来没有想到,许夫人她……奴才该死,奴才让公主蒙羞,求公主责罚!”小安子不断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上,血液顺流到他的眼中,染红了他的泪花。 安好芯回想,小安子是在给王室安那一巴掌时下的毒。 她还看见小安子摩挲了几下手指。 小安子这个人,对本公主真是无微不至,这么忠心的奴才,本公主怎么舍得让他吃苦呢。 如果最后证实他是凶手,恐怕他真的会没命。 如果小安子要被问斩,本公主一定会救他。 头都砍了,以本公主现在这点灵力,怕是救不回来。 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找皇帝闹。 叶闻人确实料事如神。 好吧…… “你起来吧。明儿还有很多事要忙。”安好芯打了个哈欠,“本公主要睡了。” “奴才伺候您就寝……”小安子嘴上倒是快,可双腿已经麻木得不能挪动。 “安公公近日来都没怎么合眼,还是早些歇息吧。” 这声音…… 安好芯抬眸,那人站在院门口,身若修竹,形胜美玉。 小安子抬着酸麻的脚离开,留了一片静谧给叶闻人和安好芯。 叶闻人迈步走近,每走一步,脚步声逼近,竟像是对安好芯的审判。 她有些不自在地回避叶闻人的目光,最后竟干脆去铜镜前坐着。 她心里在想,这个叶闻人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地想要指责本公主,不然本公主一定对他不客气。 叶闻人走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起了梳子。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又有些好奇,在试探中拆了安好芯头上的发饰,又用梳子轻轻梳过莹亮的黑色。 安好芯抿着唇,没出大气。 这个家伙,是想抢小安子的饭碗吗? “还要做什么?”他问。 “……”安好芯欲将那把梳子拿回来,叶闻人却没有顺了她的心。 他往后退了一步,等安好芯本能地倾身向他时,他又上前一步,让安好芯撞在他的胸口,他顺势揽过安好芯,清润的声音飘在安好芯的头顶,听起来很是蛊惑。 “你毛毛躁躁,还不听话。” 安好芯抬头,柳眉蹙拢,张口就要反驳,却见叶闻人眼底的笑意奇奇怪怪。 她一把推开叶闻人,心虚地说:“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不是失踪了吗?” 叶闻人听得出来她的语气里多有埋怨,便扬眉一笑。 这一幕被安好芯从铜镜中看到,她甩了甩脑袋,脸色刹那间变得冰冷,抓起桌上还没有用过的胭脂盒冲叶闻人砸了过去。 叶闻人接住那盒子,不知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 “你给本仙滚出去。”她生气了。 气自己刚才好像是被这人蛊惑了,差一点道心不稳! 这可怎么得了! 叶闻人一脸沉静,不与她争辩。他将手里的梳子和胭脂盒放下,走出房门。 刚才,他的确是能够感觉到,安好芯其实…… 很在意他才对。 第五十五章 我与几位公子 “咚咚咚。” 姜季商手里拿着一束带露的花,敲响了安好芯的门。 可是里面却无人回应。 小安子幽幽走到他身后,告诉他:“公主和萧将军出去练剑了。” 这么早? 本来都已经凶巴巴的,会功夫了还得了? 姜季商走到后院,院里静得只剩下徐徐风声。 萧路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在青石上投下一道细长寒冰的影子。晨光穿过树叶,碎金般洒在他黑色的劲装上,他肩头微沉,膝略屈,脚掌微动蓄力,紧绷的眼眸里全是安好芯的倒影。 安好芯扎着高高的马尾,发髻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她身姿修长,一身红衣量体而裁,刺绣的腰带围绕着她纤细的腰肢,紧收的袖口更显她握剑的手玉白利落。 萧路动了动手腕,剑气划破寂静,他飞身而起,黑影如鹰般向安好芯扑去,寒光刺去,化作五道,比以往增加了两道。 安好芯的则不同,她将灵力聚集,剑尖颤出一朵虚影,如花又如漩,剑身指向萧路,那虚影飞速旋转,向周围扩散放大,将萧路笔直的剑气割断。 萧路眸闪惊诧。 公主竟这般有天分。 安好芯足尖一点,身子如风中细柳向后飘开,剑锋掠过胸前,裹着一股凉意向萧路刺去。 萧路回过神来,眼神骤然一凝,腰身猛地发力,拧身旋步,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饱满的弧光,对安好芯不再发虚招,而是凝聚了全身气力 剑锋交错,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与空气中搅动出的呼啸声交织成豪情与侠义。 姜季商呆愣得望着那灵动轻巧的身影。 那是安好芯?? 对决之下,还是萧路更厉害。 安好芯上身后仰,剑尖向后刺向地面,细腰反向弯成惊人的弧度。 等她再起身时,萧路刺过来的剑尖倏然定住,停在安好芯天鹅颈前一寸,纹丝不动。 风再次穿过庭院,吹动他们额前汗湿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意。萧路缓缓收剑,归入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芯儿你……怎么会……”萧路也诧异,她怎么会忽然这样厉害。 玉白的指尖轻轻擦了擦汗水,她把剑扔给萧路,转身抱起了在旁边观察的煤球。 “这有什么难的,本公主本就天赋异禀。”她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抱着煤球转身就走。 “你看到没?他体内的气息融合得怎么样?” 煤球咕隆咕隆地说:“不好。” “还不好?”安好芯有一点郁闷,“不是跟他在一起练习交流了吗?” “那就是这种交流无效呗。”煤球弱弱地说:“还不如之前公主拉了下萧将军的手有效果。” “那本公主总不能一直拉着他的手吧!”一股气从丹田发起,直冲脑门儿,安好芯忽然想到:“他怎么不能像叶闻人一样呢。难道……” 安好芯心生一丝歹念,“是不是因为叶闻人上次要死了,他体内几乎都是我的气息。那是不是萧路也……” “公主……仙子……你是不是功德已经破碎了?”煤球心头发怵,生怕安好芯走上歪路,它也要跟着遭殃。 说说而已,她陷入了沉思。 “你还会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安好芯的思绪拉回来。 安好芯生气地剜了姜季商一眼,“是啊,走开,信不信我一剑刺死你。” 一句话将姜季商的火气点燃,他对着安好芯的背影说:“又凶又恶,难怪找不到夫婿。” 话音一落,安好芯顿足,幽幽转身,明媚的脸上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光。视线下移,见姜季商那绝美的手中握着一束鲜花,她冷笑着勾起嘴角。 “你一个连王寡妇都搞不定的人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姜季商气不过,随手招了一个经过的婢女,让其把花拿去花瓶里插好。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回呛安好芯的办法,“你说得好像在这方面有什么成效似的。” 话一出口,姜季商就后悔了。 叶闻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气氛沉默极了,萧路也走了过来。 彼此无言以对,却是各有心思。 一股熟悉的药味飘了过来,安好芯轻轻吸了吸鼻子,只见小安子躬身走了过来。 “公主,许夫人准备好了早膳,请公主和各位一并用膳。”小安子依旧不敢抬头,心中的石头,将他压得死死的。 就算是公主原谅了他,他自己也不能释怀。 “奥……”安好芯的手指勾了勾额前的发丝,抿了抿唇,最终抬步去了前院。 许迦诺腰缠围裙,正在指挥着婢女。 “别放错了,公主的那碗放了蜜糖。” 遥见许夫人笑颜如牡丹,安好芯倒是疑惑起来。 她是不是失忆了? 本公主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还来? 一抹红色闯入眼帘,许迦诺眸染欣喜,她笑意灿烂,扭着腰迎上安好芯。 “妹子!” 手臂被亲昵地挽起,安好芯半愣半醒。 “咋了?这才多久,就不认识姐姐了?还是你有这几个风华绝代的公子,就把奴家给忘了?” 许迦诺将脑袋靠在安好芯肩头,一丝哀伤从描画精致的眼角流走。 “是不是,是不是?”见安好芯没有回答,她直起身子,微低着头,看似娇笑着,实则仔细瞧着安好芯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本已深埋心底的惶恐又一涌而出。 “你……药铺不要了?”安好芯迈步,她心里在想,如果她是个男人就好了,便可以像许迦诺一样,随时和萧路这般亲近。 可惜了…… “药铺关了。”安好芯愿意跟她讲话,许迦诺的心情便好转很多,“药铺也赚不了几个钱,哪有跟着三公主有前途。妹子你不会不要我吧?” 许迦诺努着红唇,实则快要被担忧席卷。 “不是。” 安好芯脱口而出的话给了许迦诺一颗定心丸。 她挽着安好芯,让她在主位就坐,整个过程笑滋滋地瞧着安好芯的侧脸。 “来,尝尝这是我做的滋补糕点。” 姜季商伸手去拿,安好芯见他泛着浅红的指尖,问道:“你不会也把明玉楼关了吧?” 姜季商轻微抬眉,他眼角的泪痣更显精明,他淡淡地说:“明玉楼也赚不了几个钱,哪有跟着三公主有前途,你不会不要我吧?” 第五十六章 万州,伤人的万州 姜季商说完,桌上几个人,外包括旁边伺候着的小安子都纷纷愣神。 许迦诺不满地瞪了姜季商一眼。 安好芯忽而笑了,这群人真有意思,萧路和叶闻人是因为家族利益,才不得不屈服于本公主。 姜季商和许迦诺为什么要跟本公主走这么近? 不过,有这样一群朋友也挺不错的,此生不会无趣。 “各位,不如我们一同游山玩水如何?” 安好芯灵机一动,可是她却没有看到她想要的结果。 “我赞同!”许迦诺是最欢喜的一个。 姜季商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萧路和叶闻人却相视一眼,各自为难。 最终,萧路点了点头,他的使命就是保护安好芯,安好芯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可是叶闻人不可以,他看似闲适,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每一次和安好芯的相处,都是他精打细算硬生生挤出来的。 比如昨晚替她梳头的短暂时光,比如今晨这一碗粥的时间。 安好芯把叶闻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她有一点遗憾。 虽然,叶闻人总是管东管西,限制她的自由,但人员不齐,总归是不让人那么愉快。 小安子、许迦诺和姜季商都在忙着准备出行的物品。 这时候大老板姜季商就最有发言权,他一手规划路线,还将萧路考虑成这旅程中保驾护航的首领。 “姜公子,先去万州吧。”小安子说。 万州? 姜季商嘴角扬起不屑,去那里干什么? 难道要让公主去找那东方零? “公主会很想去万州的。”小安子坚持。 姜季商虽有诸多不满,但谁也不懂,他心底有多在意安好芯的想法。 也就是因为这份在意,曾经让他对安好芯心生怨念。 他是商人的儿子,对他们这些官宦之后来说,是最低微的人。 不论他从小腰缠万贯,还是享受着别人享受不到的外来物件,同在京城,也只有叶闻人与他交好。 记得小时候,安好芯还没有进宫。 她灵动活泼,让小小的姜季商心生向往。 一次,他和叶闻人一道,算是有机会同安好芯接触。 安好芯斜睨着姜季商,见他也是满身绫罗绸缎,却从未听说过是哪家的贵公子,她轻蔑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姜季商笑着回答:“我是江南姜家人。” 安好芯在脑袋里搜寻一圈,不知。 叶闻人解释道:“就是江南有名的商行会长,那个姜家。” “商行?”安好芯尾音上扬,“商人的儿子?嘁,叶闻人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说完,安好芯转身离开,连她的背影里都是对姜季商的不屑一顾。 这么多年了,安好芯早就忘记了曾经见过一个叫姜季商的人。 但安好芯的名字却如倒刺一般,狠狠地扎进姜季商的心里,拔之无用。 后来,京城出现了个臭名昭着的三公主,那竟是安好芯。 一个为了穷酸书生而抛弃尊严的安好芯。 姜季商顿时怨念横生,明明眼高于顶,却只是对他一个人而已吗? 安好芯躺卧在安启元送的木椅上,在树下乘着阴凉。 有脚步声临近,她没有睁眼也知道是叶闻人过来了。 “本公主想跟你商量个事。”安好芯却是一直闭目思考着。 叶闻人站在她身旁,惆怅笼罩着他。 他不想扫兴,所以没有阻止安好芯的出游计划。 “嗯。”他有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安好芯忽然睁眼,起身,水润的眸子里闪出睿智的光。 “萧路无法掌控体内属于我的气息。煤球说要有效交流。那天我牵了牵萧路的手,听说有效。” 所以呢? 她并没有留意到叶闻人原本温柔的脸色蒙上一层薄霜。 “我不能对凡人出手,所以一定要萧路帮我报仇。我想了一下,我要是和萧路成亲,就可以天天拉他的手。” 他的话是“老谋深算”的叶闻人始料未及的。 本来就心情低落,再听她这话,叶闻人心底燎起一股烦意,但他向来温文尔雅,也不想浪费本就不多的时间和安好芯生气。 “你喜欢他吗?”他问,嗓音里有旁人不可闻的,轻颤着的底色。 安好芯想了想,说:“什么喜不喜欢的。本公主要招他当驸马,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拒绝的。等他练成绝世武功,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看来陆执之后,你也没有倾心于任何人。”叶闻人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安好芯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心底漫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陌生,无法描述。 “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安好芯承认,人间规则,叶闻人比她更懂。 不然也不会找他商量。 “告诉他吧。”叶闻人说:“告诉萧路实情,这才是最好的交流。” “……”安好芯有些犹疑,她不想再多一些人知道她的事情。 “嫁他或告诉他实情,都能达到你的目的,随你怎么选。” 说完,叶闻人冷漠转身。 手上传来一股冰凉,叶闻人狠狠怔住,他求证性地低头看去,确实是安好芯拉住了他的手。 见他目光灼灼,安好芯猛地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 “你又跟本公主甩脸色!活腻了是吗?话还没说完,你急着走?” 叶闻人闭目叹息,有苦难言:芯儿,你要跟我商量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平静处之? “行了行了,就依你之计。”安好芯思考一阵,还是觉得叶闻人的办法最好。 虽说当凡人可以成亲的,她肯定是道心坚定,但萧路就不好说了。 决定之后,安好芯又躺回去,闭上眼睛。 阳光漏过树叶,点点落在她的脸颊,光照之处,她脸上细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让人想要伸手去触摸。 “你要回去了吗?帮我跟安启元道谢。他做的这些玩意儿,要是让姜季商拿出去卖,一定又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沉默半响,叶闻人语气坚决:“我不会回去。” 安好芯身边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她的思维方式又非同凡人,如果不盯着她,搞不好哪天她就随意嫁人了。 虽然他会祝好,但这绝对不是他叶闻人想要的结果。 “你不回去?” 安好芯再度睁眼。 叶闻人从她眼中见一抹惊喜,这令他心底的乌云被风吹散。可下一秒,他就再度沉入海底。 他听见安好芯说:“好,我要先去万州。” 第五十七章 与萧路魂识相交 “你这是去万州的路?”安好芯坐在豪华的马车上。 许迦诺挨着她坐,死死挽着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有万般风情,却总在安好芯面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姜季商扯了扯嘴角,一把画着红色艳丽花朵的扇子在他漂亮的掌心中打开,红白相称,鲜艳夺目又洁净无双。 安好芯瞧着那把扇子。 凡是姜季商的东西都是能第一时间吸引人眼球的,精致又精美绝伦。 姜季商很满意安好芯此时的眼神,在吸引人注意力这方面,商人总是很得心应手。 “漂亮吗?”他把话题引到扇子上。 安好芯点了点头,许迦诺偷偷瞥了眼,不觉得他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华而不实,还没有我为公主准备的草药香囊有用。”许迦诺酸溜溜地说。 姜季商微微眯起眼睛,敌对地瞧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 叶闻人掀开帘子,望了望天空,这个动作将安好芯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她脱口问:“你在看什么?” 叶闻人摇头,“没什么。” 安好芯因此而不满叶闻人。 狗东西,知道本公主的一切,却对本公主有秘密是吧。 “公主公主,那边有一处山脉,灵气充足。”后面的马车上,煤球到处乱窜,小安子已经抱不住它了。 “停下来。”安好芯也感觉到了,她惊喜地掀开帘子,对外面骑马而行的萧路说:“萧路,我们在这里休息两天。” 休息两天? 姜季商不明所以,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有什么好休息的。 叶闻人清晰地感知到安好芯的兴奋。 如果要说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开心,目前就是两件。 一是见到东方零。 二是能找到灵力充沛的地方,她要帮萧路练功。 “一定要在这里吗?”姜季商略显苦恼,这里没有他家的宅子,只能借宿在客栈。 姜季商随行的管家去镇上最大的客栈瞧过之后,出来摇了摇头。 姜季商当即决定,“你去瞧瞧,租借一处宅院。” “是。”管家带着几个随从,即刻在这镇子上四处察看。 安好芯将煤球和那个装着夜明珠的锦袋从小安子手里拿了过来,看向萧路:“本小姐想要去那边山里走走。萧路你跟我一起去。” “奴家也要去。”许迦诺不像其他几人,她一个女子,总是可以任性一些的。 “……”安好芯向叶闻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叶闻人接收到,刚要开口,只听许迦诺突发奇想地说:“你看阳光正好,不如我们带些美酒吃食去那边踏青游玩如何?” 姜季商看向山边,金光普照在一片苍翠上,光是远看就已经让人心旷神怡了。 “去。”他爽快附和,也是决定,且是身体力行,不等安好芯和叶闻人反应,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小安子见公主没有反对,便帮姜季商一并搬出一坛美酒。 安好芯走到叶闻人身边,踮起脚尖,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 这一幕印在萧路冰冷的双目中,挥之不去。 到山脚,姜季商和许迦诺连同小安子一并忙活着,叶闻人立于一旁,见几人都忙得不亦乐乎便示意安好芯可以带着萧路离开。 这一幕正好被小安子瞧见,但他只当是自己没有看见。 公主的事,自有叶大人安排,和萧将军一道,公主也是安全的。 所以,不论公主要做什么,他虽也有好奇心,却从来不会越界。 萧路揽住安好芯的柳腰,携她一并飞身登上山巅。 云海翻滚,凉得煤球打了个哆嗦。 萧路见此,冷不丁开始宽衣解带。 在安好芯蹲下解开锦袋,拿出夜明珠放在一旁时,将黑色的外衣披在安好芯身上。 一股几近灼热的温暖感将安好芯包裹。 “奥……” 安好芯正要剥了那衣服,煤球迅速阻止,“公主,穿着吧,要是萧将军能穿着你穿过的衣物,那兴许也是有效果的。” 好吧。 安好芯将夜明珠拿出来,双手隔着一寸的距离将珠子包裹,过了会儿,萧路竟然见到有浅蓝色的柔光慢慢涌进那珠子。 姜季商竟然送给公主这样的宝物。 “芯儿……这是……”他惊诧不已。 “正要告诉你呢。”安好芯平静道:“我正在将山气灵力储存在这颗珠子里。我本为仙子,来这里渡凡人劫……” 萧路听她说了一通,震撼之余却只问道:“你不是公主?” “我是啊。”安好芯肯定。 “你不是……原来的芯儿……”萧路一时难以接受。 他回忆起那场大火,就是那个时候? “准确地说,我把你原来的芯儿赶出我的肉体了。自焚的人不配得到人间一切美好与劫难。”她专注于储存灵力,却没有见到身后萧路早已变了脸色。 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守护的是另一个人,日思夜想的也是另一个人…… “告诉你这些,是要你打败凌霄。”安好芯回头即见萧路神色复杂地俯视着她。 “你不愿意?”安好芯蹙眉。 萧路忽然俯身,蹲下来,双臂轻轻环绕着安好芯,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他太粗鲁会伤害安好芯似的。 “还好你那时可以自救。还好你不是普通人……”他感觉到后怕。 “公主别动他,他的气息正在慢慢融合。”煤球黑色的眼珠子里闪着晶亮的光。 安好芯轻轻闭上眼睛,趁势将自己的气息注入萧路的体内,魂识操控。 两股气息轻浅交融,彼此试探,逐渐接纳。 萧路体内的冰凉感加重,安抚了他原本的燥热滚烫。 半个时辰后,安好芯轻轻倒在萧路怀中,她现在也是凡间肉体,很容易消耗,很容易疲倦。 这让萧路有点不知所措。 煤球跑过去,在安好芯脸边蹭了蹭。 公主啊公主,咱也不必急于一时呢,这种事情应该循序渐进的。 上次救叶闻人就已经损耗过大了,这回又……一次性…… 安好芯忽然睁眼,瞪着萧路,警告道:“你现在体内气息有三分之一是我的,此事只能你知我知,还有叶闻人知。要是传出去,或者背叛我,我会让你暴毙而亡。” 她来不及看萧路反应,便又昏睡过去。 第五十八章 萧路,我们先走一步 萧路怀抱着安好芯飞身落定山脚下。 许迦诺着急忙慌跑去询问:“怎么了?” “睡着了。”萧路答完话,目光和叶闻人相撞。 不知叶闻人何时知道公主的秘密的。 他那么聪明,一定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吧。 姜季商也走过去,目光在安好芯和许迦诺脸上来回扫过。 直到许迦诺脸色越来越难看,姜季商才吼道:“怎么了你到是快说啊!” 许迦诺摇了摇头,她不解道:“就上了次山,怎么累成这样?” 煤球口里叼着装夜明珠的锦袋,投向小安子的怀抱:萧路是武将,需要的自然更多。 “快,把她放在阳光底下。”许迦诺摸着安好芯的手,不是从前冰凉,而是寒冷。 踏青失败,大家均已没了心情。 安好芯整整睡了四天,醒来时几人都在床榻边上守着。 许迦诺坐在她的床榻上,寸步不离地陪伴着。 萧路倒是精力更好了,整日整日不睡觉也不会有一丝乏累。 姜季商时刻候着,只要许迦诺说要什么东西,他会立刻命下人去拿。 目光扫过屋里的人,不见小安子和叶闻人。 “小安子呢?”她问。 许迦诺将安好芯扶起来,靠坐在床头,“安公公去熬药了。” 安好芯明了。 带着斗笠的男人和戴着帷帽的女人踏进了这个名叫“青山”的小镇。 “安好芯就在这里。”温纤染笑着说。 凌霄迈开步子,势不可挡地踏进青山镇地界。 “凌大人。”温纤染对着凌霄雄壮的背影喊道:“上次任务又失败了,这次可不要让太子哥哥觉得你很没用哦。” 凌霄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止步。 温纤染不怒反笑。 她忽然感觉到乐趣十足,这样捏着别人尾巴的感觉好让人愉快。 院落的门被一脚踹飞,萧路即刻拔剑冲出去,凌霄掀了头上的斗笠。 戴着那碍事的玩意儿,就是怕街上的人看出他就是画像上的通缉犯。 会耽误他取安好芯狗命的时间。 在安好芯这里,他已经几次挫败,还因此而失去了太子的信任,被逐出太子府。 许迦诺大惊失色,下意识抱着安好芯。 姜季商的几个随从拿出了弓弩,全部对着凌霄,蓄势待发。 “不用。这样会影响萧路。”安好芯看向煤球:完了,本仙听力不行了,完全感觉不到凌霄来。 煤球把夜明珠叼至安好芯手中。 安好芯试了一下,脸色骤然煞白。 完了! 不能吸入灵气了! 煤球身子一抖,猫脸讶然:“仙子你被大火烧,救了叶闻人,现在又助萧路练功……这下不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了吧?” 安好芯如遭雷劈。 “快快快,走走走。”安好芯拖着疲惫的身子,拉着许迦诺和姜季商,眼神示意小安子,“快跑啊。留在这里只会给萧路添乱。” 原本她以为她还可以保护这几个不会功夫的人,这下好了,完蛋。 “叶闻人去哪里了?”她下意识问出口。 小安子抱起煤球,拿上夜明珠,一边回答:“昨日叶大人听空中一声鹤啼,便离开了。” 哦? 怪不得他整天盯着天空看。 安好芯顿生一股淡而奇怪的感觉,她见姜季商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毫无气力地一拳砸在姜季商的脑袋上。 再不走你万贯家财就要打水漂了! “萧路,你打不过我。”凌霄扯动嘴角,面部表情机械冷血。 萧路稍稍向后看了一眼,见安好芯带着其他人早已经走了,他便开始放心战斗。 他不想和凌霄多说话,直接拔剑相向。 体内的气息出奇地细腻,随意调遣,剑尖上墨蓝色的光影将剑身延长,刺出去的一瞬间五道蓝光直奔凌霄而去。 凌霄歪着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从三道变成五道。是为了专门对付我吗?” 作为第一刀客,凌霄天生就是要砍遍万物的武学天才。 之前安好芯能逃生,只不过是因为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而已。 现在,他就要先将萧路击败,再取安好芯首级。 他手握长刀,横向一挥,直令空中刮起大风,树叶砂砾飞走,强势地斩断了萧路的剑气。 萧路不骄不躁,他飞身而起,再次主动发起攻击。回想起安好芯旋转的剑花,他凝神,原本直直的五道剑气再度分化,一而十,十而百,化作无数细丝,随着手腕的摆动移位,从各个方向向凌霄刺去。 这就是安好芯给他的刚中带柔的气息。 凌霄见此,横刀挥舞,呼起龙卷风,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剑气收拢,一时间空中飞沙走石,剑气被旋转的气流隐没吸纳。 “哎呀,萧路输了怎么办?”许迦诺在马车里焦急地望着刚才宅院的方向。 安好芯安抚道:“输不了,你别看了。” 许迦诺才不信安好芯的鬼话,继续伸着脑袋望着。 忽而隐没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龙卷风撕得粉碎后,被萧路凝聚成一股,从灰色的杂乱中冲出去,直刺凌霄的胸口。 凌霄向后退了一步,刀横在胸前,成功接住那股剑气。 他嚣张地咧开嘴角,正准备挥刀斩向萧路,银白的刀面上裂开了细纹,沿着刀身蔓延,直到听见地面哐当的金属声。 萧路乘胜追击,迅速前行,剑指凌霄脖颈,又是一道蓝光从眼前倏然而过。 凌霄用他的断刀朝萧路砍去,近身搏杀反而限制了凌霄凝聚剑气。 金属相撞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仿佛每一次撞击都是奔着要对方的命,他们没有一刻是手软的。 “这又要打到什么时候?”许迦诺看向小安子,“你不是有厉害的毒吗?你给那凌霄尝尝呗。” 小安子手指僵了一瞬,低头道:“不行。” 他还没站在凌霄身前,就已经被砍死了。 “那你下次把毒给萧路。”许迦诺又开始出主意。 安好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又追悔莫及,刚才怎么没有想到。 “也不行,这个药在我体内,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了。”小安子低声道。 “啊?”许迦诺想了想。 那岂不是,小安子这个人就有毒…… 姜季商压了压眉眼,这里面正常人,怕是只有他和叶闻人了吧。 正想着,马车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许迦诺奇奇怪怪 姜季商欲下车查看,只听外头随从挨个惨叫,一股血腥味突如其来,弥漫出令人惊悚的味道。 “怎么办?”许迦诺护在安好芯身前。 但不等他们反应。 宽敞豪华的马车从中间劈开,裂成两半。 安好芯拉着许迦诺,小安子和姜季商则倒向了另外一边。 不知哪里来的几个黑衣人,虽功夫一般,收拾他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几个人被甩得晕头转向,一黑衣男子跃身而来,盯准了安好芯和许迦诺挥刀砍去。 许迦诺着急忙慌地从兜里掏出来不知道什么的粉末撒过去,那人捂着眼睛。 安好芯试过了,她现在形同废人一个,她抓起锦袋,趁机和许迦诺互相搀扶着,向没有村落的山里跑去。 反观姜季商和小安子这边,他们无人砍伐,可以看出那群人的注意力都在安好芯和许迦诺身上。 等黑衣人能够睁眼时,便立刻要追上去。 小安子挡在他们面前,双手挥去,将地府之引放了出去,却也在那一瞬间被人砍伤了两条手臂。 鲜血迸发,小安子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指望公主可以安心逃跑。 中毒的黑衣人顿时痛苦不堪,周身扭曲后,轰然倒地。 却还是有几个离得远的安然无恙,越过小安子朝安好芯她们那边追去。 姜季商扶着小安子,血顺着双臂流下来,湿了他一手。 “快走,回镇上去治伤。” 姜季商扶着小安子,目光却眺望着安好芯逃走的方向。 回想起她和萧路练剑时英姿飒爽的模样,姜季商悬着的心稍微低落些,他要回到镇上,还有另外的事情。 逃跑的过程中,安好芯发现许迦诺虽然平时矫揉造作地厉害,一遇到危险脚力是一点不落下。 许迦诺拉着她,提着裙子,面色凝重地在山路上奔走。 这会儿不优雅了? 安好芯头重脚轻,行尸走肉般被许迦诺拖着跑。 “跑不动了,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药粉?”安好芯撒开许迦诺的手,一手插着腰,一手扶着额头,指尖沾满了细细的汗水。 “没了。”许迦诺愁苦叹息一声,追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蹲下来,拍了拍肩膀,“上来,我背你。” 安好芯眨着疲惫的眼睛,摆了摆手,她往深密的草拢中走去。 要是沿着山路跑,很快就被抓住,被大卸八块。 “找个地方躲起来。” 许迦诺跟了上去,越往山里走,密林中天色越来越昏暗,没有任何声音,气氛阴森森的。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刚刚见过这棵歪脖子树……” 许迦诺回想起来,她就是在这树边捡了两根枯枝做手杖。 丝丝凉意袭来,安好芯抬头望了望。 这么快就迷路了,这山里有迷障。 真背! 安好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枯叶上,索性歇息起来。 她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即便珠子里充满了灵气,她现在也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使用。 许迦诺却不然,她忙活着用石头做记号,以分辨道路。 “唉?” 安好芯听见许迦诺疑惑的声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正试图去抓山坡边的一株植物。 不过在那之前,她又收回手,拔了几根头发,探着身子去捆绑那植物。 “你干什么?”安好芯猜得到那是什么药材,却不解她为什么要用头发去绑。 许迦诺小心翼翼,“野人参会跑。” 长了脚了? 安好芯才不信,她瞥开视线,心中祈祷在外面的人一定不要进来找她们,在这迷障中,就算是萧路也很难突破出去。 正想着,忽然听见什么东西缩进草丛中,抬头一看。 许迦诺人不见了! 安好芯睁大了眼睛,疲惫强行被瞥开,她起身走到刚才许迦诺站的位置。 尺深的草有被压的痕迹,草丛中赫然一个黑洞,往里看去什么都看不见。 “许迦诺!”安好芯朝那洞口喊了声,并无人回应她。 她顿时心生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她灵力尽失,估计外面天快黑了,林中静得可怕,气氛越来越压抑可怖。 她捡起一颗石子儿丢进那个黑洞,回声清晰。 这个深度许迦诺掉下去估计已经摔断腿了,她当即决定要去陪着许迦诺。 四周扫过一眼,她从环抱大树上取下藤蔓,顺着藤蔓下入洞中。 果然许迦诺在下面,揉着脚踝。 她见安好芯抓着藤蔓下来,眸中没了原来的半分轻挑,而是满眼复杂。 “你没事吧。”安好芯走近,蹲下来,下意识要伸手去帮许迦诺察看伤情。 许迦诺挪了挪身子,很显然在回避。 摔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没办法发出声音,直感觉自己要死了。 等她缓过神来,还好周身只有右脚骨头断了。 “你也不怕那绳子断了。”许迦诺担忧道。 那藤子虽然很长,但是却很细。 “断了就断了呗。”安好芯想着,要是为了救人而死了,虽然短命,但也是功德一件,说不定她就渡劫成功了呢。 她哪里知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许迦诺感动至极,只顾着深深地望着她。 “你的脚怎么样了?”安好芯又要上手去看。 许迦诺惶惶避之,却扯动了筋骨,痛得发出“嘶”一声。 “断了。”她说。 安好芯一听,更是担心,她再度倾身过去,非要看看。 “别看!”许迦诺显得很慌张。 安好芯的手顿住,她疑惑地瞧着许迦诺。 看一下怎么了? 她不解。 许迦诺很喜欢粘着她,但每当遇到像这种时候,她要瞧许迦诺的肌肤,许迦诺就会很抗拒。 她坐在许迦诺旁边,无语地说:“你是什么妖怪变的吗?很怕别人瞧见你的真身吗?” 她虽是玩笑,但许迦诺却很苦恼。 “现在怎么办?你脚受伤了,那绳子……你也看见了……” 安好芯真不能保证那东西能支撑两个人爬上去。 “你先上去。” 许迦诺摇了摇头,她可不想弄断那藤子让两个人都失去上去的机会。 更可怖的是,如果她上去了,安好芯没有上去…… “我们还是待在一起吧。”许迦诺轻轻说,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夜明珠已经发出了明亮的光,照着沉默苦恼的两个人。 安好芯蜷曲着双腿,支着脑袋,喃喃念道:“只能这样了。还好这洞里暖和,不然不饿死就是冻死。” 第六十章 许迦诺是漂亮男人 “你怕不怕?”许迦诺一直瞧着安好芯被夜明珠的柔光照亮的侧脸。 这已经是安好芯第二次救她了。 怕? 当然不怕。 只是有点心烦而已。 “你怕吗?”安好芯扭头,对上许迦诺忽而变得深情款款的眼睛。 这样的变化,让安好芯以为,许迦诺是真的害怕了,吓得连一身媚骨都老实了。 许迦诺嘴角扬起不可察的微笑,忽然娇声说道:“奴家很怕,怕得发抖,不信你抱抱我。” 安好芯听她吟起哭腔,又见她脚踝处有血迹,便信以为真。 她拉起许迦诺的手,安慰道:“别怕,大不了死了呗。” 许迦诺暗自苦笑,这是安慰人的方法? 不过,目光落在安好芯的手上,许迦诺感觉到一股凉意,她反握着安好芯,紧紧地让她不可挣脱。 一时,两人不知说些什么,便沉默着。 很久,许迦诺低声开口。 兴许是这洞中有回声叠加,安好芯听着她的声音竟比之前低沉了很多。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才害你被逐出京城,让你和你母妃分离。” 见安好芯不语。 她又继续说:“我以为你真的怪我。可是叶大人他告诉我,你只是不想让我说出下毒的人是安公公,才故意说那些话。 京城里人人都说三公主骄纵不堪,丢尽了皇贵妃的脸,让皇贵妃在宫中抬不起头。” “叶闻人跟你说这些?”安好芯仿佛没问过刚才那句话,话锋一转又说:“他们说的是事实。” 许迦诺一顿,手指又收紧了些,“可是你恐怕是全天下唯一一个能为下人顶罪的主子吧。你还……一点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市井流民。” “嘁。”安好芯心烦意乱。 许迦诺说话的腔调真像是她们就要死在这里了,临终遗言般。 “本公主看不起所有人。”她把手从许迦诺手中拿开,“话这么多看你是一点都不怕了。” “……”许迦诺心头咯噔一响,又说:“我看你就很喜欢东方大人嘛。这不是要去万州吗?” 那能一样嘛! “你懂什么。东方零可是本公主看上的……”安好芯思考着要怎么表达,才能让许迦诺听懂。 “什么?”许迦诺的嗓音紧绷。 “嗯……”安好芯顿了顿,“本公主以后办个学堂,要让他来当学生的。” 许迦诺似懂非懂,心中又有无尽的揣测,“那你是更喜欢叶大人还是东方大人?” 安好芯歪着脑袋,深深蹙眉盯着许迦诺。 她转弯抹角地试探本公主吗? “你放心,本公主不跟你抢你的叶大人,但是其他人会不会跟你抢,本公主就管不着了。” “你不喜欢叶大人?”许迦诺惊讶,心头之喜暖洋洋地飘过,软软的,如同安好芯手上的触感。 她好像也不喜欢萧将军。 姜公子的话…… “那你是喜欢姜公子?”许迦诺又急着追问,一时间连腿伤都忘了。 不痛,一点都不痛。 “喜欢?我现在很喜欢凌霄。竟然还敢来追杀本公主。不知道萧路打赢他没有。” 安好芯拍了下腿,语气坚定。 “不行,本公主一定要想办法出去。说不定出去就能看见凌霄的脑袋!” 说完,她又感觉累了。软软糯糯地点着脑袋,脑海里还想着出山的方法。 许迦诺见她昏昏欲睡,手掌轻轻揽过她的头,让她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呼吸轻浅,伴着淡淡香气,这夜深人静的,又荒无人烟的,只是这一点点气息就足够勾起人全部的感官。 许迦诺清了清嗓子,很是后悔那晚在她房间里过了一夜。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是个男人,那安好芯的名声就会被他毁了。 那岂不是要在她面前一辈子装作是个男人? 许迦诺越想越悔,越想越不甘心。 曾经他扮女人只是因为找他看病的女人都不来正经看病,净让他为难,他才干脆进了京城,换做女装。 这下好了,自己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却因为一时的不清醒,这辈子都无法恢复男子身份。 思考之余。 除非…… 除非他能得安好芯芳心。 可这看起来并不那么现实。 一丝杂念在心底生根发芽。 他抬起手掌,指腹轻轻描绘着安好芯脸部的轮廓,掠过她轻颤的睫毛,顺着她的鼻梁,滑到柔软的唇瓣。 至少现在,在出去之前,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解开自己的衣物,袒露出展平的胸口,又将发饰拆了,用手梳成了男子的发髻。 将衣物铺在地上,他让安好芯平躺着。 这样能睡得舒服些。 等安顿好安好芯,他才借着夜明珠的光察看自己的伤口。 许迦诺自诩神医弟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会为自己正骨。 双手按了按破裂的骨头处,他的手没了妖娆的兰花指,显得修长苍劲。 轻轻吸进一口气,掌心一用力,他感觉咔嚓一下,撕心裂肺的痛传遍全身,豆大的汗粒顺着他漂亮的脸滴落。 他听见洞中有滴答声,于是支起身子,寻着声音,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竟发现这洞中还有个小小的潭。 洗净身子,他捡了碳化的枯枝,把剃掉的眉毛描画成原本带着英气的样子后,就回到安好芯身边,沉默地坐着,等她醒来。 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安好芯才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地睁眼。 一个裸露上身的男人坐在她身边,从她的方向看过去,他的侧脸像秀峰一般,轮廓清晰又不失温柔。 看起来很美。 安好芯眨了眨眼睛后,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你醒了。”许迦诺扭头,深情款款地看着朦胧的安好芯。 安好芯怔怔地瞧着他。 许迦诺轻声一笑,那声音也如清风拂过。 安好芯依旧不语,只是盯着他看。 许迦诺是个男人。 男人可以这么漂亮吗? 他男生女相,卸去女装甚至比之前更加好看。 见她眼神逐渐惊讶,许迦诺更是视线胶着在她润白的脸颊上,满眼都是情谊。 安好芯移开视线,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迦诺低着头,追着她的视线,“怎么,漂亮姐姐变成男人你就不喜欢了?” 第六十一章 我给你定情信物? 安好芯没有回应。 大姐,哦不,大哥! 你漂亮是漂亮,但你说不定就要死了,变成骷髅架子,看你有多漂亮。 她再度将夜明珠捧在手里,却依旧无法催动里面的力量。 许迦诺心生无尽的挫败感。 在安好芯眼里,他竟然还没有一颗珠子耀眼。 他一把抢了安好芯手里的珠子,安好芯神色骤冷,“你疯了?” 许迦诺略带英气又美艳的脸上浮现出很多认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清风一般的嗓音裹着一点强势与霸道,一双桃花眼粹出寒露。 安好芯见这样的许迦诺,很不适应,像和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 她耐着性子说:“你好看,你天下第一好看,行了吧?” 许迦诺抬了抬眉梢,模样如桃枝微动,美得清新俊逸。 “敷衍。”他佯装埋怨,实则暗自欢喜。 突然间珠子闪烁了一下光芒,把许迦诺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把那珠子扔了! “许迦诺!”安好芯几乎是扑过去接住珠子,身体的冲击将许迦诺撞得往后仰去,而她更是整个人叠在许迦诺身上。 还好还好。 安好芯抬头怒瞪许迦诺一眼,他竟眼带笑意地盯着她,打趣地说:“公主这么主动?” 说完,他顺势抱着安好芯,享受着只属于他的幸福时刻。 安好芯的身子柔软似水,他禁不住再收紧手臂,让她更加贴合在他的胸口。 就检查珠子那么点时间,她已经被许迦诺搂得喘不过气了。 “许迦诺你放开我。”刚才发出的那一道蓝色的电光,闪透了安好芯的思绪。 许迦诺不放,反而将安好芯的身子往上移了点,让她脸上的肌肤触碰到他轮廓清晰的下颚。 除去妆面后,他的胡茬像浅浅的刺轻轻戳着安好芯。 安好芯这次对许迦诺是个男人这件事情有了实感。 “我叫你放开我。” 安好芯蹙眉,回想起之前许迦诺总是贴着她,偷摸着占尽了她的便宜,还敢和她同床共枕…… “我不放,除非你……” 许迦诺仰起头,那双本就华丽的眼睛被痴情攻占,他将要问出的话化作行动,亲了亲安好芯的脸颊。 安好芯瞬间被点燃,她直感自己怒发冲冠,铆足了劲儿挣脱,却不能弃了手里能救命的珠子。 “你别动!”许迦诺怕了,若是再这样接触,他怕他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妥协地松开双臂,将安好芯稳稳扶起的那一瞬间,安好芯犹如罗刹一般,眼神可怖,一个巴掌印在许迦诺绝色的脸颊上。 许迦诺捂着脸,惊诧之余问道:“你真打?” “我不仅打你,等出去了,我还要杀了你!”安好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许迦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轻薄于本公主。 “要杀我?”许迦诺揉着脸颊,故作自暴自弃地说:“那我就不上去了,死在这里算了。” “……” 安好芯一把扭住他的耳朵,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凶神恶煞地说:“你拿着这个,想办法用你的意念控制它,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许迦诺听着安好芯口中说出的天方夜谭般的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糊涂啊。 许迦诺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安好芯,她的手高抬空中,正准备再呼他一巴掌,只听许迦诺说:“别这么凶,我做就是了。” 安好芯用脚将许迦诺的衣服踢过去,“先把你衣服穿好。” 许迦诺哀叹,以前只听见看见安好芯凶,这次也算是亲身体会了。 他按照安好芯的指令,坐下平息,将夜明珠放在双手掌心,调动安好芯说的意念。 没有用。 安好芯紧盯着。 肯定可以的,刚才就是许迦诺的触碰导致了那道电光。 果不其然,过了会儿,淡蓝色柔光忽闪忽闪,许迦诺也睁眼,见这奇怪的一幕。 “这……”许迦诺难以置信。 安好芯对这轻薄之徒没有了耐心,恐吓道:“别问,多问一个字拔了你的舌头!” 许迦诺再度闭眼,他只感觉内里有一丝凉凉的气息,在向外缓缓流淌,与那珠子上的气流相互呼应。 柔光萦绕,逐渐将许迦诺包裹,托着他缓缓上浮,直到重回地面,他才睁眼,不可思议地握着珠子。 “许迦诺!” 洞底下传来安好芯的咆哮声。 许迦诺忽而轻笑出声,把这母老虎忘底下了。 “你顺着绳子爬上来!”许迦诺故意要逗她。 话音刚落,她听见安好芯在下面吼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做女人要柔情似水,不能像你那么凶,听见了吗?”许迦诺其实也喜欢她炸毛的样子。 可是,洞里忽然安静了,没有半点生气一般沉静着。 一瞬间,许迦诺紧张起来,他即刻催动珠子的力量,将安好芯接了上来。 “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你不要生气了。”许迦诺见安好芯脸色冰冷,似乎心里却有一团巨火,即刻要冲破桎梏,爆发出来。 “用珠子指路。”安好芯冷淡道。 许迦诺立即照做,心却漏了一拍,一边引路,一边替自己求情:“公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理我。” 安好芯不语。 许迦诺已经暴露了自己,他贪欢一时的代价,不是那一巴掌,而是现在不可能再和安好芯像之前一样亲近了。 预感到许迦诺还要再说什么,安好芯先他一步:“闭上你的嘴!” 哦…… 许迦诺心底凉了半截儿。 行至山脚,安好芯回望山里。 她在想,来追杀他们的人铁定是这辈子出不来了。 凌霄不会带这帮普普通通的杀手,所以这些人是听了谁的命令呢? 趁她愣神思考之际,许迦诺已经恢复了女装模样,可是神态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诺,你的灵珠还给你。”许迦诺深情的目光恨不能将安好芯看穿。 安好芯收回视线,思忖一阵,说道:“你拿着吧,它现在是你的了。但是……” “要保密。”许迦诺将若死灰一般的心因为安好芯的一句话复活了。他走近安好芯,轻声对她说:“我当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了。” 他已经顾不得这事有多匪夷所思了。 第六十二章 他们这是要吵架? 不等安好芯反应,许迦诺已经退开两步,为了避免被她创伤。 两个人回到小镇上,萧路他们果然还在原地。 只不过,这里已经一片狼藉了,就连周遭也因为战斗,被殃及。 “萧路!”安好芯跑过去,目光上下扫过完好无损的萧路,兴奋问道:“凌霄呢?你杀了他吗?” 萧路摇了摇头,脸色越发冰冷,薄唇微启又闭。 “让他跑了。”姜季商从屋里走出来。 让他跑了? 为什么? 明明萧路看起来状态这样好。 那一定是凌霄惨败,怎么会逃跑呢? 安好芯顿生遗憾。 姜季商也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安好芯的目光在萧路和姜季商二人身上来回扫过。 萧路无法开口,最终还是由姜季商说了:“凌霄跟他说你已经被他的同伙杀了。” 萧路心神一乱,凌霄趁机逃走了。 安好芯不懂,“如果你知道本公主被杀了,难道不是更应该趁势帮本公主报仇吗?” 姜季商轻轻翻了个白眼。 这是男人的事,她不懂。 那种一瞬间被悲伤席卷的感觉,心里有爱的人,是可以体会的。 而姜季商还要承受另外的煎熬。 随行都死光了,小安子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还好两条手臂保住了。 他想去寻找安好芯,却无从迈步,只能不断地劝自己:安好芯现在功夫了得,不会有事。 可每每回想起安好芯和许迦诺逃走时又好像压根儿不会功夫,他又痛恨自己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刚刚,听到她的声音,他胸口轰鸣一声,看似冷静,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所以,萧路定然是关心则乱。 “小安子呢?”安好芯又问。 “他受伤了。”姜季商眼神往屋里瞥了眼,“被黑衣人砍伤了手臂。” 安好芯抬步,却又恐打扰小安子休息,她朝许迦诺冷声命令道:“你赶紧去给小安子治疗。” “是是是。”许迦诺揶着嗓子又变回了安好芯的漂亮姐姐。 等许迦诺进了房间,安好芯一把抓住萧路的手腕,“走!” “去哪儿?”萧路疑惑。 姜季商不解。 “凌霄可以追杀我们,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追杀他啊。”安好芯眸光坚定,誓要要那凌霄的命。 姜季商简直要给气笑了。 不是说好来游山玩水的吗? 现在被人追杀不说,安好芯还想着要去反追杀。 “你行了吧。” 他无语至极,抱着双臂靠在门口。 “你看看这里,到处都被破坏了。刚刚镇长来过,要我们赔偿百姓们的损失,什么时候把房屋修缮好,什么时候才能走。” “……” 安好芯心有无尽的失落,那不是就差一点点吗? 等凌霄缓过劲儿后,还来追杀她。 憋屈! 从没这样憋屈过! 他们在青山镇待了整整十天,镇长才勉强放他们走。 听闻安好芯跑去山里,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镇长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真有这事?那山古怪得很,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曾经我们这里也有人进山打猎,都没有回来的。” 镇长打探。 “姑娘可是有什么奇特的方法?” “没有,别进去。本小姐运气好而已。”安好芯庆幸自己带着聚了灵气的珠子,也庆幸自己曾经渡给许迦诺一些灵气。 这就叫作好人有好报。 小安子恢复得很好,安好芯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放弃去追杀凌霄。 一是因为自己忽然无法补给灵气。 二是她不想再让小安子他们遭罪。 听说凌霄被萧路伤得口吐鲜血,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来。 于是,她还是决定继续向万州行进。 低潮的瓦屋中,温纤染照顾着凌霄。 她比以往要平静得多。 “你怎么这样没用,不是第一刀客吗?竟然被伤成这副模样。” 她一边给凌霄喂药,一边用柔绵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 “不过你放心吧,太子哥哥不要你,我不嫌弃你。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说着,她用丝绢儿擦了擦凌霄的嘴。 “我派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听说有几个人死了。还有几个人进了山里失踪了。可是……安好芯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是为什么? 难道安好芯有神灵相助不成? “好好养着吧。”温纤染心里又多了些想法。 与安好芯的游戏,她已经决定要用一生来玩。 不着急这一时。 豪华的马车不再,在走到下一个有姜家商铺的城里之前,他们只买到了两辆破旧的小马车。 许迦诺不再黏着安好芯了,他留意着安好芯的眼色,自觉地和小安子坐了后一辆。 萧路依然骑马前行。 姜季商却狐疑地瞧着安好芯。 良久,他才终于问出口:“安好芯,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送给你的珠子转送给了那个许夫人?” 许夫人? 一说起许迦诺,安好芯就来气。 这大胆凡人,竟敢…… “啊,对。给他了。”安好芯想,机缘巧合之下,就是要顺势而为。 姜季商的鼻息加重,“停车!” 他下了马车。 “许夫人,你手上的珠子,是姜某人送给公主的礼物。还请你不要据为己有。” 姜季商冷着一张桀骜的脸,神情不屑。 “许夫人要是喜欢,姜某铺子上物件多得是,念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姜某是可以给足你优惠的。” 许迦诺弯着的眼睛笑意消失一瞬,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着他眼中敌对的光。 “不行哦。我与公主共度生死一夜,她已经把这珠子送给我了。奴家要一辈子收着呢。” 姜季商愤然将手里的白玉扇合拢。 见他那样生气,许迦诺重染笑意,继续说:“姜公子腰缠万贯,何必这么小气。这既然是你送给公主的,就该任凭公主处置。比如……送给她喜欢的许……” 许迦诺偷看安好芯一眼,“娘子。” “行了,别说了。”安好芯有些头疼。 姜季商忍着性子,重新上了马车,却是极度不悦的。 萧路骑着马,听见姜季商在车里质问的声音:“安好芯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本公子送给你的礼物当回事?你知不知道……” 那是本公子低声下气,求了友商一个月才求来的。 第六十三章 叶闻人贴身伺候 “我没有不当一回事。” 安好芯如实告知。 “那珠子真是绝世好物,你怕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姜季商不平衡的心被安好芯一句话拨动了位置。 算你有点良心。 他“唰”一下打开了薄玉制成的扇子,暗道。 “但是我也确实把那珠子送给许迦诺了。” 安好芯看起来老实巴交,脑袋不转弯,还觉得自己诚实有礼。 一句话,又让姜季商大感不悦。 想问为什么,又顾虑安好芯会像许迦诺一般,觉得他小家子气。 只能将心事隐埋心底。 “你很介意这件事情吗?”安好芯忽然又问。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 很明显姜季商特别介意。 但是要拿到明面上来问,这要他如何回答。 “送了就送了。本公子只是看见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跑到别的女人手里去了,有些诧异而已。” 姜季商尽量解释。 安好芯把他的话过了过脑子。 别的? 女人? 许迦诺之前真是伪装得深,大家都没发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他最好一直是个女人,不然别人知道他之前整天挂在本公主身上,又要说本公主的不是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安好芯松了口气,她也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明明她难得有礼貌,姜季商心里却蛮不是滋味。 这种距离感,让他患得患失。 “那行吧,本公子以后见着什么好东西,还送给你。” 姜公子又透露出一股财大气粗的神气劲儿。 “送给我?你以前不是特别讨厌本公主吗?”安好芯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道不是因为叶闻人,姜季商才收敛了脾气,才愿意与她和平相处的吗? 想到此处,安好芯想起了叶闻人。 那个家伙明明说不会回去,结果偷摸玩失踪。 正当她开小差的时候,马车压到一个大坑,车身颠簸倾斜,安好芯的身子也不知道荡向了哪一边。 修长漂亮的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至身边,紧紧地抱着。 马车平稳后,姜季商也没有放开她,而是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打开玉扇,轻轻地扇着风。 他额边垂下的发丝与安好芯的青丝被小风扬起来,温柔地触碰,交错轻叠,纠缠不清。 他眸中带笑,那颗泪痣和他清亮的眼光互相映衬出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痞态。 和许迦诺的美不同,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斜笑寻常人家是养不出的。 扇子被悄无声息地收拢,姜季商用扇子的一端轻点安好芯的鼻尖,万般宠溺地说:“装娇弱吗?” 舞刀弄剑的人站都站不稳了? “不是……我……”安好芯有口难言,“我最近是真的娇弱,不是装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 “你说什么?”姜季商爽朗大笑。 笑声传到萧路耳中,萧路侧目,原本就冷漠无情的脸上,下颚线倏然紧绷,像拉满的弓,以目光为箭,射向车里笑声发源地。 传到后面马车里,小安子原本波澜不惊的水平面泛起粼粼波光。 许迦诺则没有那么淡定了。 她把头伸出去,冲外面喊:“停车。” 车停了之后,她气鼓鼓地挤上了前面的马车,见安好芯坐得好好的,而姜季商却在理着刚才被压乱的衣服。 气死了。 强烈的占有欲涌上心头,他再也不想顾及那些压抑的想法了,一屁股坐在安好芯身边,像以往一样紧紧挽着安好芯的手臂,头也靠在安好芯肩上,故意将自己的呼吸打在安好芯的脖颈上。 “许迦诺你撒开!” 别人不知道,安好芯可是知道的。 这个扮女人占便宜的魔鬼,就是用他可男可女的美貌来迷惑人。 可惜,本公主道心之稳,无人能破。 姜季商总觉得这个许迦诺变得不太一样了,却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撒开。”许迦诺语无伦次,“我撒开你就跑他那儿去了。” …… “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嘴也撕了。”安好芯咬牙道。 许迦诺才不怕死,他还不信在安好芯心目中,他有陆执那么讨厌? 纤纤玉手狰狞地伸过来,吓得许迦诺猛然移开,捂着嘴求饶道:“公主饶命……不敢了不敢了……” 马车终于行至俞城。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他们到一家豪华无边,比京城明玉楼更甚的酒楼门前停下。 门口的迎客小厮瞧着这两辆破旧的马车,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迎接,姜季商从车上下来,一把玉扇刚打开,小厮陡然一惊,惊喜得像条见到主人的小狗。 “少东家!” 小厮朝楼里喊道:“少东家至!列队迎接!” 一时,楼里手头闲着的婢女小厮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两列。 萧路环顾四周,一切并无异常,他才让安好芯下车。 几人跟着姜季商享受着异样却尊贵的待遇。 最好的房间给了安好芯。 她进了房门,一道玉立修竹的身影赫然印在她的眼眸之中。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叶闻人回过身,沉静的目光落在安好芯微讶的脸上,嘴角挂着浅淡温润的微笑。 须臾,安好芯变了脸色,故意忽略叶闻人,朝屋内铜镜处走去。 叶闻人哪里看不出来安好芯的怒意。 但他却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 这难道不是一种在意吗? “芯儿,我是情非得已。”叶闻人无奈,他走近安好芯,大手握住安好芯拿着梳子的手,悄无声息地把梳子抽走。 “怎么你要抢小安子的活?”安好芯依旧冷言冷语,她不明所以,但就是生气。 梳子顺着她的青丝而下,叶闻人说:“如果偶尔能顶替一次安公公,叶某很知足。” 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叶狐狸。 连讨人欢心都这么悄无声息。 安好芯每次都要分析之后,才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这家伙喜欢本公主,竟然还跟小安子计较起来。 要是他知道许迦诺也喜欢本公主,会是什么反应? 安好芯不怀好意地看向铜镜中的叶闻人。 恰好叶闻人也在看着镜子里的她。 第六十四章 本公主桃花一堆 叶闻人正看着镜子里的安好芯,将思念都透过镜子,反射在安好芯眼中。 安好芯顿了顿。 她起身,夺回叶闻人手里的梳子,“你出去吧。” 见叶闻人立于原地不动,她干脆推了推他,“你还是去找找萧路吧,他不知道你来了。” “可我想先见你。”叶闻人直白地说。 安好芯调整着呼吸,脑子里不断地默念:是考验,是考验,这是考验。 念完后,她正了正脸色,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谁告诉你的?萧路?姜季商?” 叶闻人摊开手掌,示意安好芯把梳子给他,不然就无可奉告。 安好芯似乎懂他的意思,犹豫之后,还是给了他。 没事,能够“坐怀不乱”才真正能体现本仙稳固的道心。 叶闻人重新开始帮她顺着发丝,温润多情的嗓音飘在她头顶,像念着什么咒语。 “这里是去万州的必经之路,俞城繁华,姜季商一定会在这里落脚。这家酒楼是姜家的,而你一定会住这里最好的天字房。” “那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安好芯问。 “先你一步到。”叶闻人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掠过安好芯侧脸的肌肤。 安好芯话锋一转,“那天我把姜季商送的那个夜明珠里续满了灵力。” “嗯。”叶闻人耐心地听着。 这样的时光,宛若梦中。 曾经的安好芯,不论叶闻人为她做再多事情,她都理所当然,且从来不正眼瞧他。 他没想到,此生还能帮安好芯梳理头发,还能听她用这种讲述的语气和他说话。 “然后,我把自己的灵力给了萧路。”安好芯忽然扭头,侧仰望着叶闻人,失落地说:“我无法蓄积能量了……煤球说,我有可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凡人……” 眼见安好芯的情绪转于低落,她显然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凌霄追杀我们,我和许迦诺逃进山里,差点出不来。但是,幸好,他可以触发珠子里的灵力……” 叶闻人平静地听完安好芯说的话。 “所以你现在是凡人了?” 叶闻人抓住了关键的点,俯身贴在她耳边,低沉的声音笼罩着安好芯。 “总不用顾及你那些无理的教条了吧?” 不等安好芯反应,他轻轻吻了吻安好芯的嘴角。 安好芯慌张扭头,满目惊恐。 明明应该大发雷霆,却只剩慌张。 双眼被打湿,天塌了般。 完了…… 叶闻人害死我。 安好芯双目带泪的模样刺痛了叶闻人,他满心内疚,忽而抱着她安慰不断。 “你本就是要来过完这一世凡尘的。尘世间,人有七情六欲再正常不过了。” 他说着,却感觉衣服被浸湿。 双手捧着安好芯的脸,她如信念崩塌似的模样让他追悔莫及。 “对不起对不起,所有的罪恶都由我来承受,与你无关。我这就离你远远的。” 拇指擦了安好芯的眼泪,温热的湿润令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对不起。 叶闻人是太想她了,太担心他不在的时候被人捷足先登。 关门的声音将安好芯的魂识拉了回来。 她呆呆地坐在木凳上,从黑夜坐到天明。 翌日一早,小安子来为公主梳发髻。 “公主不会一夜未眠吧……”煤球一眼看出安好芯不对劲。 安好芯机械地扭头,眨了眨眼,“煤球……本仙完蛋了……本仙,破戒了……” 破戒了? 煤球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魅力? 过了会儿,煤球安慰道:“仙子,渡凡劫本来就是会谈婚论嫁的,以往仙子不知道而已。” “那也不行!”安好芯炸毛,猛然站起身,脑袋却一阵晕眩。 小安子眼疾手快扶着安好芯。 公主差一点跌倒在他怀中,这让小安子心跳失控。 待安好芯坐下,他退了两步,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求公主赐罪!” 安好芯见镜中人有些憔悴,一夜未眠之后,面部尽是单薄破碎之感。 “行了,小安子,你去准备一下。本公主要沐浴更衣。” 温热净透的水上飘着夺目的艳红,安好芯将自己完全没入水中,以摒弃心中的杂念。 清心咒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她总算是归于平静了。 “贵客,少东家吩咐小的过来询问您小姐今日早膳喜好。请您亲自挑选。” 楼中掌柜微躬着身子前来询问小安子。 小安子迟疑一瞬,跟着掌柜走了。 萧路在房间里打坐,试着再练练对内息的控制。 熟悉的脚步声从他房门前经过,往安好芯住处的方向走去。 他打开房门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 只有一种情况,这人进了附近的某个房间。 该不会是公主的…… 萧路不顾多余,急切地敲了敲安好芯的门,不等任何反应直接闯了进去。 “本小姐说让你先退下你是听不到吗?”安好芯更衣,萧路竟硬生生地闯了进来! 浅青色的衣物从洁白的肩头滑上去,安好芯指尖快速缠绕系好了衣带,又穿上了外衣。 萧路脑海中不断地回忆着所见的这一幕,冰冷的脸庞也难以压制一股燥热 “出去!”安好芯转过身,眼中的冷光凝成冰箭,尽数刺向萧路。 她见萧路眼神回避,那结实挺拔的胸口起伏着。 他看见了! 安好芯闭了闭眼睛,理智的弦已经绷紧了,她已经不知是该打断萧路的腿还是挖了他的眼睛。 “有人在跟踪你。”萧路转移话题。 安好芯睁眼,她现在五感平凡,根本没有察觉到。 但她断定萧路这样说,便不可能是凌霄。 “不是有你在吗?”安好芯泄气了,萧路也是担心,才闯进来的。 “小姐,早膳已备好。”这时,小安子走了过来。 萧路脚步镇静,却是落荒而逃。 安好芯坐在桌边,食欲不佳。 她心中泛苦。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她很不太平。 先是被许迦诺轻薄,再是被叶闻人撩拨,现在还被萧路看到…… 天啊,这一世赶紧过去吧。 要不是保肉身,她也压根儿不会遇见这些人。 罢了。 等本仙重返天庭,根本无人知晓这些糗事。 第六十五章 温纤染的心够黑的 自从许迦诺得了安好芯的灵珠,他就被勒令每天凌晨和萧路一起出门训练。 他虽觉得一切都不合常理,但却什么也没有多问。 萧路在空中刻出满天流星一般的剑气,收剑后,他走向训练控制灵珠的许迦诺。 “你为什么不问?” 许迦诺收了气息,感觉身体无比通透。他睁眼道:“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什么好问的。” 萧路冷漠眨眼,“公主说了,如果走漏消息,就杀了你。” 许迦诺亦是冷漠回应,“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都没问,我怎么走漏?” “你没问不代表你不知道。”萧路的剑已经拔出来了,对其他人,他没什么耐心。 许迦诺不惧,收好珠子,转身就走。 等他们回到酒楼中,姜季商和叶闻人正焦头烂额。 小安子低锤着脑袋,他也忧心忡忡,但他觉得自己最没用,这些事情只能指望叶闻人。 公主不见了! “我去找!” 萧路转身时被叶闻人叫住。 “俞城这么大,你上哪里去找?”叶闻人说:“房间里没有异常,她更像是自己出去了。” 说到此处,叶闻人懊悔不已,他不该对安好芯做出那样的事情。 极有可能,她是因为这个而出走了。 城郊某个犄角旮旯的废弃破庙中。 安好芯被五花大绑,只留一双明目冷静地环顾四周。 她本在闲逛山水,找到一处十里荷塘,想在那里看看能不能恢复身体。 失败了不说,还被人掳走。 谁这样大胆,还趁人之危! 破门的吱呀声很刺耳。 一个身材娇小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 怎么是她…… 安好芯大感失望。 她的眼神从一开始就点燃了温纤染心里的火种。 “芯儿姐姐好像很享受呢。” 温纤染漫不经心地笑着,眸子里却从始至终是安好芯的倒影。 她一心想从安好芯的表情看到狼狈与恐惧。 “你怎么从山里逃出来的?”温纤染很好奇。 安好芯被堵着嘴,就是想回答也没有办法。 温纤染动了动手指,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扯掉安好芯嘴里的布条。 “额,运气好而已。”安好芯鼓了鼓腮帮子,让僵硬的脸颊放松放松。 运气? 温纤染心头的枯刺又开始蔓延生长,她蹲下,捏着安好芯的下巴,语气乍一听平缓,却暗藏着浓烈的嫉妒。 她宁愿安好芯说是因为有人帮助,也不想听“运气好”三个字。 从小到大安好芯都是最走运的那一个。 凭什么连命运都要倾斜于她! 明明他们两个都是私生女,相识后,温纤染还把安好芯当做能够心心相惜的人。 当她被接回侯府的时候,发现温长河原本一双儿女暴毙,她有幸成了侯府唯一的女儿,被封为郡主。 而安好芯则不同,虽说她母亲是齐家嫡女,却未婚有孕,连谁是安好芯的爹都不肯透露。 安好芯从小就娇纵,温纤染只当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 谁当了没爹的孩子都不好受。 她同情安好芯。 直到某天,皇上昭告天下,接齐家嫡女进宫,并且封安好芯为公主。 温纤染震惊之余,心底漏开一个大洞,怎么也堵不住,填不满。 唯一让她自我安慰的一点,安好芯只不过是外面带回去的孩子,在皇城中日子一定是千难万难。 有一次偷听爹爹说,皇上欲册封齐氏为皇后,遭到了满朝文武的极力反对。 一开始还只是争论不休,直到有人质疑安好芯的身世,被皇上拉出去斩了,满朝皆是敢怒不敢言。 齐氏虽未成皇后,却成了后宫盛宠的皇贵妃。安好芯更是比任何皇子公主都要受宠。 而皇后,更是个摆设,还好安景曜争气。 若安好芯是个男子,那一定也没有安景曜什么事了。 所以,温纤染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和凝和安景曜跟她是一样的,都痛恨安好芯。 “那你看看这次,你还有没有好运气。”温纤染的笑声听似清甜,却扭曲不堪。 这次,安好芯是趁萧路去练功,偷摸跑出去的,谁也没告诉。 “萧路不是告诉你了吗?有人跟着你。你怎么还敢一个人跑出去?”温纤染嘲笑安好芯从来我行我素,不长脑子。 “有人跟着我我就不敢出门了?温纤染你什么思路,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像偷生的蝼蚁,整天战战兢兢。” 安好芯不屑。 温纤染扬眉,半开莲荷般的小脸楚楚生怜,可惜却包裹着一颗腐烂的心。 “哟,姐姐,你好清高啊。”温纤染轻掩着嘴,眼角勾出戏谑,“是谁前几天狼狈逃跑来着。” “是本公主啊,怎么了?”安好芯大方承认。 “我不跑等着被你们砍死吗?凌霄没来吗?你就这几个人,待会儿萧路来了,一剑就把你们都串起来了。” 温纤染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凌霄跟我是一伙的?我们打个赌吧,要是萧路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来,我就帮你选个驸马怎么样?” 十二个时辰? 安好芯不解:温纤染这么有把握?她不知道本公主身边的能人异士多吗? 温纤染很轻易解读了安好芯骨子里的得意洋洋。 她耐心说着:“其实,我比你要更了解你身边的人哦。这次我一个人跟他们玩个游戏,赌注就是你。” 还能让你了解了? 安好芯大翻白眼。 “别这么说,赌注是你自己的命。如果你输了,可是会被杀掉的。” 不过安好芯很欣赏温纤染,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敢跟一群人叫板。 温纤染不再跟安好芯多费口舌,她捡起地上的木棍,递给黑衣人,“打断她的腿,一条两条随你自己选。” 爆裂的痛楚从膝盖处传来,安好芯的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 她瞪着眼睛,如居于深渊的死神,将温纤染的命盯得死死的。 见安好芯咬着牙,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哀嚎声,温纤染轻轻耸肩,“打吧,使点劲儿,她不怕痛。” 鲜血从安好芯的身下迅速浸出,在地面的枯草底下悄然蔓延。 第六十六章 本公主陷入极度被动中 “叶大人,没有什么线索吗?” 煤球感觉到即便是克制着,小安子放在它皮毛上的指尖还是止不住地僵硬。 叶闻人一张玉白的脸冷成了千年寒冰。 萧路惊觉,从来波澜不惊的叶闻人竟然在惶恐颤抖。 “怎么了?”萧路见他如此,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姜季商也没见过这样的叶闻人,他忍住了内心的聒噪,不去打扰他。 叶闻人捏着拳头,青筋暴起。 他读到了安好芯肝肠寸断的愤怒。 她现在正在遭受极端的痛苦,他却还没有找到她。 叶闻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口气散开,他的手也放松了,双眼一闭,思绪如深海漩涡将一切线索卷来。 萧路见他如此,便示意姜季商带着酒楼里的人再出去搜一次。 这时候,许迦诺一脸丧气地回来了,见萧路他们要出去,便又要跟着去。 “你别去了。”姜季商觉得她一个女人,还是就在酒楼里好些,“老叶有什么线索就来通知我们。” 许迦诺朝叶闻人看去,对方正闭目沉思。 他安静地坐了下来,不作任何打扫。 据小厮说,安好芯是在凌晨出门的,街上确实有人看见过她,却也只是一面之缘,觉得安好芯貌美金贵才多看了几眼,至于她后来去了什么地方,还真是如大海捞针,叶闻人也感觉茫然无措。 煤球也暗暗叹气,公主一点灵气都没有了,它也找不到。 “我没有灵力了……” 叶闻人猛然睁眼。 那时安好芯说这话时失落的心情他是感觉到的。 所以,她是出去补灵力了? 许迦诺和小安子见叶闻人睁眼了,立刻身子前倾,期盼地望着他。 叶闻人从小安子手里抱过煤球,走到无人的角落,轻声问道:“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对吗?” 煤球咕噜咕噜地:“是啊,可是只有公主能和我对话,我是她的本命兽啊。” 叶闻人没有得到回应,但他还有别的办法。 “好,没关系。带我到附近灵力充沛的地方,我们在这些地方展开搜寻。” 说完,他放开煤球,煤球便向外跑去。 叶闻人跟上,离开之前他让小安子留在酒楼中等,而许迦诺也必须要跟他一起去寻找。 她也许是受伤了。 煤球带着叶闻人和许迦诺跑了许多地方,都没有安好芯的任何踪迹。 萧路也动用了俞城的官兵,各处寻找。 行至荷塘边上,叶闻人站定,身姿挺拔,背影却疲惫不堪。 “这要怎么找?”许迦诺锤着前额,“按照你说的,公主是自己出去的,中途被人掳走了。我现在也基本把俞城翻了个遍了……” 叶闻人心中猛地一痛。 怎么算翻了个遍? 萧路说温纤染也在酒楼中,如果是温纤染做了这事。 那么最坏的打算是去侯府施压。 可是这么做,就不只是皇贵妃和安好芯的事了,齐家也会落人话柄。 天要黑了。 几个人无功而返回到酒楼中。 “我再出去找找……”小安子整天待在这酒楼中,他的心已经裂成碎片,飞了出去,飞向四面八方,外面安好芯可能会去的地方。 公主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若是去逛街也不会出去那么早。 “你去哪里找?”姜季商否定他,“萧路带着官兵,我这边能用上的人脉都已经用尽了。” “那就不找了吗?”小安子问。 可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他转身,匆匆跑出去。 温纤染瞧着外面的天色,嘴角不自觉上扬着。 忽而她转身对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安好芯说:“时间要过去一半了。你看他们还没找到你。” 安好芯轻轻眨了眨眼睛,气息微弱。 一股杀气从温纤染凶恨的眼中射出。 这个安好芯真是骨头硬。 两条腿都打断了,愣是一声不吭,就死死盯着她看。 她真想将安好芯凌迟,她就不信安好芯眼里不生恐惧。 还是再等等吧,游戏要一步一步地玩才有趣。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不到你吗?” 温纤染自顾自地说着。 “你以为你丢个丝娟儿在荷塘边上,就有用?我已经帮你把它烧成灰烬,扬在荷塘中,当藕肥了。” 俞城繁华,人多眼杂,谁会注意到你一个天没亮在外面闲逛的人。 何况…… “总之,他们不可能找到你的。”温纤染像在对安好芯宣判死刑。 可是,不论她怎么说,怎么看,安好芯眼中都没有一丝慌乱。 她走过去,一脚踹在安好芯的膝盖上,“你现在已经是废人了知道吗?还在自以为是?” “哦!”温纤染惊喜道:“我听说叶闻人聪明过人,他不可能找不到你。嗯……应该是他不想找你。” 她找了各种理由攻击安好芯,安好芯却始终沉默着,那种骨子里的高傲和现在展现出来的平静让她心底深处萌发一丝恐惧。 她将这种恐惧转化为愤怒,一把薅住安好芯的头发,让安好芯仰头看着她。 “你不是喜欢这种粗糙的感觉吗?你撕烂了陆郎的嘴,我现在就帮他报仇。” 说完她松开安好芯的头发,双手向那张她讨厌的嘴迸发。 “呃……”一只手卡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呼吸。 安好芯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上,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可怖,像地狱里来的披着美艳外皮的恶鬼,紧锁着温纤染的命。 情急之下,温纤染胡乱地攻击着安好芯受伤的双腿。 不管她如何凌虐安好芯的伤处,安好芯手上的力度不减,也绝不发出半点告饶的声音。 最终还是安好芯输了,她手上的力道断崖式消失后,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温纤染得以逃脱,大口大口地喘息,拿起棍子尖叫着朝安好芯击去。 “去死吧!” 身后的破门吱呀一声响,强行将温纤染的疯狂扼住,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正神情错愕地盯着她。 她放下木棍,似乎一下子平静下来。 “你看她美吗?”温纤染斜着嘴角,“她可是公主,要是给你当了媳妇,你往后的日子可要风光了。” 温纤染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让安好芯烂在泥土里! 第六十七章 再不来本公主就要死了 酒楼歇业。 几个人在空荡的楼中,束手无策的挫败与惶恐交织成一张密网,将心系安好芯的几个人笼罩着,捆绑着。 萧路已经做好准备向侯府问罪,只等叶闻人一句话。 可是他却还在顾虑。 “还要等什么?”萧路实在等不及了,这一次,他要脱离叶闻人,单独行动! 叶闻人始终在权衡。 他肩上不只有安好芯一个人的命,他的背后是整个齐家和叶家,甚至萧家。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没有证据的罪名去兴师问罪,那就叫无事生非,恃宠而骄,专横跋扈,甚至被扣上藐视皇权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入夜之后他已经感觉不到安好芯的任何情绪了。 萧路飞身而去,仅一瞬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老叶,你别再犹豫了。”姜季商也不能理解。 明明那个侯府的小姐就是在这酒楼里,她如果不是跟踪安好芯,起了歹心,千里迢迢跑到俞城来干什么! 还要什么证据? 叶闻人掐着眉心,再度理了理思绪,脑海里做出假设: 安好芯一个人走到某处,比如荷塘,周围无人看见,温纤染带着匪徒将安好芯掳走。 然后就飞天遁地了? 萧路刚走时衣角的掠影好似又闪过眼前。 许迦诺皱着眉头,注意力都在叶闻人身上。 这个时候他没兴趣噎着嗓子学女人说话,干脆闭嘴。 温纤染,凌霄…… 叶闻人的思绪轰然爆炸,炸出一片空白,只剩萧路的衣角清晰地飘着。 “姜季商,你去把萧路叫回来,快!”叶闻人猛然起身,其他几个也随着他这一动作,进入戒备状态。 “他有绝世轻功,我上哪儿找去。”姜季商的眉心深蹙,烦躁不已。 “用这个。”叶闻人扔给姜季商一根起火。 姜季商接住,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萧路果然很快回来了。 叶闻人端坐在桌前,其余几个人在圆桌边围站。 “公主不在俞城,按时辰来算,在临近城邦,最有可能的两个地方是万州和青州。”叶闻人用手指在桌上虚画着地图。 “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别的地界了?”许迦诺顿感不寻常。 “可以。”萧路捏着硬拳,“是凌霄?”他眼露惊讶,望向叶闻人求证。 叶闻人闭眼默认,他痛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一点。 “那到底是万州还是青州啊?”姜季商泄气地甩了下手臂,那可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万州,你们去青州。”萧路急着提议。 叶闻人剑锋一般的眉梢轻轻动了动,坚决地说:“不能兵分两路。她受伤了,许夫人不能走错方向。” 小安子不明白,他分析道:“兵分两路的话,如果公主在青州,那正好。若是公主在万州,萧将军可以将公主带来跟我们汇合。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萧路在,不只安好芯要死,我们全部都要陪葬。”叶闻人深深无奈。 “陪葬就陪葬!”姜季商头脑一热,跃跃欲试要出发。 “去青州,所有人都去青州。”叶闻人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如果她在万州,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对不起了。 你也不希望所有人都丧命吧。 我的选择,如果是错误的,就由我一个人去陪你。 一行人快马加鞭去往青州。 “青州偌大,又要花多长时间呢?哼。” 穿着黑色斗笠的人立在破庙门前,他的脚边不远处是乞丐的尸体。 忽然,他回身,清瘦的身躯缓慢逼近温纤染。 被阴影笼罩,温纤染后退,靠着门板。 “你做得很好,但是,”温长江看了看地上的乞丐,“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是。”温纤染不敢表露恐惧,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撤了吧。那几个人已经赶过来了。”温长江刚迈出破庙的门槛,又回头,指了指温纤染,“你先回去看看你娘。说不定哪天你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一股凉意从温纤染的脚底生根,猛速向上蹿去。 她不明白,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爹囚禁。 温长河已经消失在黑夜中,温纤染反应过来,恶毒的目光再度锁定倒在血泊中的安好芯。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爹的意思。 那人要安好芯遭受苦楚,可以残可以丑,但是不可以死,也不可以受凌辱。 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可高贵的。 细致地清理掉所有来自于她的痕迹,一声口哨吹响,一道黑影从夜空中飞来,抓住温纤染的胳膊,脚踏门板回弹再飞回夜空中。 前行数公里,落地后,凌霄将长刀拔出来,抵着温纤染的脖颈,“我要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才给?” 温纤染用一根手指试图拨开凌霄的刀,她平静道:“等你的太子殿下登基之后。” 刀又向前抵了点,划伤了温纤染的手指,嫣红的血液流出来,她痛得低吟一声。 “别人信你已经和太子脱离关系了,但齐家不信。安好芯若死了,他们什么帽子都可以扣在太子头上。放长线钓大鱼这个道理可是你一介武夫能懂的。” 凌霄想了想,这女人刚才好像说了对太子不利的话,事关太子,他便收回了刀。 安好芯已经残废了,也算是解了长公主心头之恨。 凌霄转身,黑影没入墨黑的竹林。 温纤染将手指放在口中抿了抿,火辣的痛感从食指指尖传到心脏里。 安好芯真是个贱骨头,装什么清高,骨头被击得粉碎也不吭一声,装作自己很了不起? 好好养伤吧。 下次再来。 马蹄踏破了青州的尘土,州府大人钟听白半夜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 听说公主在自己的地界出事,他义正言辞,直说不可能,只当长剑抵在他的命脉处,他才缩着身子派人地毯式搜索。 一只恶犬从屋里跑出来,吓得煤球毛都竖了起来。 “萧将军,可有平日里和公主接触得多的物件,我这犬可是从极寒之地捕获的,就是地府的东西都能给您掘出来。” “你说什么?”萧路听着那不吉利的话,一双被寒川冻过的眼睛似要钟听白的命。 钟听白双手挥动,告饶道:“下官嘴贱,萧将军,事不宜迟……” 第六十八章 本公主的求生欲 该死。 若说公主接触最多的,恐怕只有煤球了。 但煤球身上有太多小安子的味道。 所以只能试一试。 钟听白留了一小部分官兵在城里寻找,其他人一并去了郊外,还有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青州治安可是很好的。那些偷鸡摸狗的都在城外。”钟听白暗藏得意,可没有一人有心情搭理他。 叶闻人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不论他多么用力,也感受不到安好芯的一丝情绪。 他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身前急切的一群人。 萧路在最前面。 姜季商随后。 许迦诺和小安子背着大包小包的药。虽然不明白叶闻人怎么知道安好芯受了重伤,但他们心中已经幻想了无数种情景。 忽然间,叶闻人停了下来。 他又能感觉到安好芯了! 睫毛微动,睁眼也变得那么吃力。 眼珠子轻轻转动,温纤染和那些黑衣人都不在了。 门口是一个乞丐的尸体。 哎…… 本公主何以沦落至此啊。 过去多久了,这帮家伙再不来营救,本公主就要死了。 算了,安好芯想要活下去。 她用双臂支撑着身子,艰难地向门口爬去,身下的血混着枯草被拖出长长的痕迹。 黑靴踏停在眼前,那声音震动着黑暗,破晓已至,残破易碎的安好芯抬起头,与前来营救她的那些人看清了彼此的脸。 “公主!”萧路怒如狮吼也没有将众人的思绪扯回来。 他们都在消化自己所见到的场景,血淋淋的像一场梦。 萧路将安好芯抱起来,朝山下狂奔而去,许迦诺脚跟不着地地跟了上去。 小安子和姜季商相视一眼,身体也是不受控制地朝某个方向冲过去。 钟听白两眼一翻,几乎晕厥,还是官兵接住了他,“大人小心!” 勉强站直了身子,钟听白的脸比纸白:糟了,糟了!没命活了,三公主竟然在他所管辖的青州出了这样的事。 他宁愿自己被虐待成这样…… “快快快!”钟听白吩咐道:“竭尽全力救治公主!” 大家也一哄而散,经过还没有赶到破庙里的叶闻人身边。 那么匆匆,像影子掠过,让他看不真切。 他脚步沉重,踏了三十步才到破庙门口。 地上的血迹已经半干涸了,浓缩凝结成一湾不流动的暗红,宛如叶闻人此刻心中的血液。 他好像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原来那时他感觉到的,安好芯的愤怒是因为被人虐待致此。 像被抽去了魂魄,叶闻人形单影只地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心头的内疚宛若荆棘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安好芯平躺在床,萧路失神地望着自己狂颤的血手。 许迦诺的睫毛上沾了泪珠,从尖端处滴落,她哑声道:“我要帮她脱衣服,你们出去吧。” 小安子顿在床边,紧握着安好芯的手,他也很想留下来,却因为某些原因,忍痛退了出去。 门外姜季商一拳砸在墙头,几近完美的手,即刻破皮出血。 很痛。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迦诺平复好情绪,拿出剪刀要剪开安好芯的衣服。 这时,安好芯睁眼,声音微不可闻地说:“许迦诺,你用灵珠啊……” 许迦诺一顿,甩了甩脑袋,这才反应过来,他抹了把眼泪,拿出灵珠,却始终无法屏息凝神,反而眼泪流得更急了。 安好芯这样的平静,让人撕心裂肺地痛。 “啧……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你赶紧地……耽误了治疗,饶不了你。”安好芯又眯起了眼睛,她快要支撑不住了,牙已经咬碎了才坚持到现在。 许迦诺挂着泪的脸僵住了,他错愕地看着安好芯,仿佛她只是受了点很轻微的伤。 可是,明明她的腿已经血肉模糊了。 这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她怎么可以这样风轻云淡? “你再不快点……我就要死了……”安好芯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许迦诺这才从安好芯平静的声音中跳脱出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坐冥想,催动那莹蓝色的光。 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开,轻轻笼罩着安好芯。 他听叶闻人说安好芯可能受伤了,才突发奇想用药熏蒸这珠子。 这样除了这股神奇的力量,药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整整六个时辰,珠子里存续的灵气全部回到安好芯体内。 安好芯的脸色好了些。 许迦诺却累得站不稳,靠在安好芯床头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是在陌生的房间里,侍女在身边小心伺候着。 他连滚带爬起身,拉开双扇门,穿着淡蓝色衣裙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站在院子里,萧路和姜季商伴其左右。 那一丝不苟的发髻是小安子为她梳的,煤球则亲昵地挨在她脚边。 许迦诺疾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安好芯的腿,抬头泪眼婆娑地说:“好了吗?” 安好芯的细眉拧出一股淡淡的烦意,“滚开。” 她的眼神提醒许迦诺,他是个男人。 许迦诺起身,兰花指擦了擦眼泪,欣喜中沾了失落,“太好了。” “公主,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萧路已经准备好将伤害公主的人大卸八块。 安好芯想了想,温纤染要跟她玩游戏,那她就奉陪到底吧。 “今日休息,明日去万州。”她心里冷成一个黑洞,洞里的旋涡飞速旋转着。 什么成仙回归都不重要了,温纤染和凌霄她必须要亲自撕成碎片! 萧路不解,难道就这样算了? 姜季商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泛起酸味。 行! 虽然站起来了,伤也应该还没有好吧,这么迫不及待又要去万州! 不过,他虽不满,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去为安好芯筹备行程了。 夜里,安好芯沐浴后,穿着轻薄的纱衣。 有沉沉的脚步声传来,她拉开了门。 是叶闻人。 他向安好芯行礼,跪了下来,低着头请罪:“臣叶闻人失职,让公主遭受痛苦,请公主降罪。” 这是做什么? 安好芯能感觉到叶闻人忽然间的疏离。 她嘴角轻轻弯起,冷淡道:“叶大人,本公主还要谢谢你来营救,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说完,她将两扇门合上,把叶闻人隔绝。 第六十九章 玩游戏就玩游戏 听说三公主要走了! 钟听白简直如释重负。 但他带着府中老老少少,神情戚戚,“哎……公主重伤未愈,还是在青州多歇息些时日再启程吧。” 姜季商浅翻白眼:伤肯定没好,但不耽误某个人着急去找某个人。 安好芯扭头看向钟听白,慢悠悠地说:“有道理,那不然我再待两天?” 钟听白一怵,他娘的,嘴欠儿! “唉唉唉!”钟听白笑烂了脸,心也跟着碎成了渣渣。 “哎,还是算了吧。多谢钟大人这两天的照顾。”安好芯也不再逗他,她笑着说:“走之前呢,本公主想请钟大人帮个忙。” “臣惶恐,公主吩咐,臣赴汤蹈火。”钟听白伏首,眼角却闪着疑惑。 三公主这么有礼? 不是说皇贵妃教女无方,三公主跋扈么。 还是不该道听途说。 钟听白提醒自己,乱听话搞不好掉脑袋。 “本公主已经差人回京城禀报父皇,说是本公主在青州受了点小伤,承蒙钟大人府上人悉心照顾。父皇一定会大肆奖赏你的。本公主好面子,还请你到时候也一定要招摇过市,多宣传宣传本公主的好。” 就这? 钟听白拱手下跪,发誓道:“臣定不辱命。” 安好芯轻笑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松弛,她一脚踏上马车,幕帘一遮,嘴角的弧度在姜季商眼中挥之不去。 他小声问了问许迦诺:“她流那么多血,难道受的是皮外伤?” 这健步如飞的,怎么看怎么惊奇。 许迦诺白了姜季商一眼,“嘁,你是不盼着她好是吧?臭男人。” 我…… 小安子上了安好芯同一辆马车,事无巨细地伺候着,往后他不想离开公主半步。 萧路翻身上马,临走前,他看见叶闻人没什么表情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许迦诺要和安好芯一起,被安好芯言辞犀利地拒绝了,她只好灰溜溜地到后面去,她挤开姜季商,领先一步。 马车平稳前行,安好芯发现小安子洁净的脸上有一丝倦容。 “你怎么了?”她问。 小安子低着头,惶恐自己有所怠慢,即刻回答:“回禀公主,小安子无事。” 安好芯淡淡的目光只是稍稍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他就不打自招了。 “奴才无用,这几日没有尽到做奴才的本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惶惶担忧而已。”小安子抬眸,清水般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困苦,口中说出的话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他确实责怪自己无用,许医娘尚且可以让公主恢复如初,他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原来是这事儿。 安好芯无所谓地说道:“你不必自责,那是本公主自己天没亮一个人瞎跑。不怪你们任何人。” 怕是除了小安子,还有那个人也在自责吧。 “她受伤了?”安启元一把抓住小允子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仿佛那小允子是让安好芯受伤的人一般。 小允子的脖子被勒得通红,赶紧宽慰道:“殿下您别着急,小伤,已经好了。这会儿正游山玩水要去万州呢!” “奥。”安启元松开小允子,拳头却依旧紧握着,“你让人写折子,弹劾太子纵容旧部逍遥法外。” 小允子下意识应了,可立马又反应过来了,“殿下,您也说是旧部了,那边早就撇清了和凌霄的关系了。” 安启元出了一口大气,耐着性子说:“他说撇清了就撇清了?让安景曜自己把凌霄抓回去。若是抓不住,是他无能。抓住了,要再出来伤人,那就不合理了。” 小允子点了点头,可是…… “咱就跟那边叫板了?” “有何不可?”安启元松了手掌。 母妃不让他争抢,但挑事儿他还是会的。 又到了途中一个村落,安好芯叫停了马车,说是累了,要停下来休息。 姜季商实在气不打一处来,指责道:“你这样慢吞吞什么时候才能到,住在这小地方,连副药都买不起,你腿伤都好了吗?” “嘘……”安好芯对着食指轻轻吹了吹。 姜季商一愣,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不就是嫌他聒噪吗? 这女人没良心! “好好享受沿途的风景不好吗?” 正当他气冲脑门儿的时候,安好芯温柔的语句像一块软纱轻轻将他笼罩。 虽然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却有一处风景独留人心。 农家院落中,安好芯躺在木椅上轻轻地摇晃着。 小安子在旁边为她扇着小风,萧路抱着双臂靠站在一棵桃树边上。 姜季商在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蚊虫嗡嗡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许迦诺安静躺在床上,药味驱散了虫蚁,他倒是可以安心地陷入美好的回忆中。 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门口。 安好芯睁眼,轻轻道:“你来了。” 她站起来,让温纤染见到完好无损的她。 “你一个人来?”安好芯问:“凌霄不来保护你?” 萧路的冷目转向温纤染,原来安好芯是在等这位。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认识什么凌霄。”温纤染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灵魂早已惴惴不安。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安好芯是不可能站起来的! 她听说安好芯毫发无损,特意过来看看。 “奥。你一个人来,不害怕吗?”安好芯走到萧路身边,拔出了萧路手里的剑。 公主…… 要动手,也应该是他来动手才对。 温纤染却一脸惊讶,“姐姐,妹妹回乡看望外婆,听闻姐姐在这里,想过来叙叙旧而已。姐姐这是要干什么?杀了我吗?” 她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安好芯点了点头,疑惑道:“你失忆了?你把我打得血淋淋的,我杀了你不应该吗?” 温纤染抬眉,委屈道:“姐姐,你还在恨我吗?胡诌也要有人信啊,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安好芯明了,自言自语道:“我没受伤就没有说服力。” 她走近温纤染,夜风吹过茅屋边站着的人头上的飘带,叶闻人最终没有阻止。 让她流那么血的人,确实该死。 “可是本公主现在不想向任何人说理。” 话音未落,寒光晃过安好芯一双冷目,鲜血迸发,温纤染打了个寒颤,一条手臂飞了出去,她玲珑的脸仿佛被撕破了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本公主,现在只想跟你玩游戏。” 第七十章 叶闻人让本公主睡不着觉 “什么声儿!” 姜季商和许迦诺虽然不在同一个房间,可他们却陡然翻起,异口同声。 眼见宁静的月光下,安好芯接过小安子递过去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将剑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仿佛未闻撕心裂肺的惨叫。 村落中的狗叫了。 盲眼的老妇摸索着走出来,“几位贵客,这是……怎么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沟壑纵横的脸上愕然不已。 小安子扶着她,柔声道:“婆婆,我家小姐被狗咬了,气得将狗腿砍了而已。吓着你了。” 老妇将信将疑,但缓和了脸色。 能帮她把豆角摘完,把柴劈完,给她把脉看病,还给她钱财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她回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安好芯……”温纤染的小脸上,血色尽失,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种生命正在往外流失的恐惧瓦解了她的凶残与尊严,她哀求道:“你杀了我吧……” “许迦诺。”安好芯唤道。 许迦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可刚才看见的一幕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给她止血,别让她死了。死了就不能玩游戏了。”安好芯又在躺椅上,闭目摇晃着。 许迦诺犹豫一下,又扭头看了看叶闻人,得到叶闻人肯定的点头示意,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给温纤染止血。 温纤染咬着牙,将那种在地狱中一般的痛不欲生全然转化为对安好芯的仇恨。 “今日你放了我……我会拉你下地狱……”温纤染挣扎着爬起来,惨白的双唇哆嗦成扭曲的形状。 “嗯。”安好芯依旧闭目,鼓励道:“去吧,你可千万别死了。他帮你止血,那么敷衍了事。” “……”许迦诺微讶转喜。 安好芯都没有睁眼,也知道他做得潦草,这种心意相通的默契,足够许迦诺暗自欢喜许久。 温纤染满心苍凉,原来父亲说的和母亲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是这个意思。 她也不会感激安好芯留她一命。 这世道不公,除了陆执,没有人给过她属于她的主角时刻。 “等等,地上那东西你拿走吧。”安好芯依旧怡然自得地晃着,“说不定,你也可以找个医术高明的人帮你接上。” 温纤染死咬着煞白的嘴唇,扑通一声跪下,用尽最后的力气:“芯儿姐姐,求你!求你……让这位神医救救我……” 安好芯停顿一瞬,嘲笑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不是要拉我下地狱吗?” 温纤染再度遭受到奇耻大辱,她踏着偏倒无力的步子没入黑暗中,每一步的艰难都是安好芯赐的。 许迦诺望向黑夜中,他暗叹:这世间哪有这种神医,安好芯能好起来,只不过因为她自己存续的灵力而已。 “各位,早点歇息吧。明日就正式启程去万州了。”安好芯睁眼,起身。 月光下她的脸莹润白皙,目光中染了一丝苍凉,却无人能见。 凡人有恨,她如今亦有。 她的房间里有许迦诺放的香囊,驱蚊安神。 可是母妃做的香囊,刚才好像掉在椅子上了。 于是,安好芯出门去找,见一人安静立在月光下。 她沉默着,视若无睹,独自捡起木椅上的香囊后便折返,关上了门。 叶闻人的心猛地痛了一下。 屋里的光随着她开门关门而透出来,又被阻断。 他不止自责,更是不能原谅自己。 “叶闻人。” 他闻声背脊一僵。 微黄的光又落在他的脚边,他转身,向安好芯行礼。 他知安好芯正看着他,那目光直直地刺穿他,他却躬身低头,礼仪周到。 “公主有何吩咐?” 安好芯蹙眉,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彼此的沉默比月光清风更凉。 “我无事,你不必自责。”几个字后,她垂眸,欲关门入寝。 “你有多痛?”他赶在门掩闭之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安好芯抬眸,她的目光越是平静,越是刺得叶闻人无法呼吸。 她没有回答。 “我没能听见你的哭喊。”心像被一只手捏住,整个人被不安包裹着。 安好芯眨了眨眼睛,淡声道:“没喊,没哭。” 那只手猛然收紧,血色迸发出来染红了叶闻人的双眼。 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化解叶闻人心中的巨石,只好说:“我是神。不怕痛。所以你不必再为此而烦忧。” 叶闻人摇了摇头,再度拱手行礼,“是,谢公主不怪之恩。” 说完,他不再看安好芯,独自回房。 芯儿,若你知道我会权衡利弊,在你和家族之间做出取舍,你一定会恨我入骨的。 安好芯一个人愣在原地,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他到底在别扭什么,本公主安慰他,他还油盐不进。 算了。 随他去吧。 夜归于宁静,安好芯不知为何,一整夜没有睡着。 翌日阳光灿烂,姜季商的笑与日辉齐平,是这里面最有人气儿的一个。 小安子已经把院落收拾好,在房舍边暖心地和老妇人道别。 许迦诺也走到老人那边,担忧大过叮嘱:“老人家,药方不要丢了。” 姜季商见他们一个个丧气得很,便说:“放心吧!本公子会让人定期送药过来。” “好人,好人。”老妇人睁不开的眼睛里泣出泪花。 安好芯先上了马车,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事儿都是那几个人做的。 萧路牵着马,和叶闻人先走在乡道上。 昨晚,叶闻人和安好芯之间的别扭他都看见了。 可他生性冰冷,不多言多语,他更喜欢拔刀相向的直白。 “你为何让她离开京城?”萧路很久之前就想问。 叶闻人轻声叹息:“本是避避风头而已。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萧路的神情立马紧绷起来。 “温纤染一个弱女子绝不可能追这么远来对付她。除非有人授意。”叶闻人算是在解释。 “谁?”萧路刨根问底。 叶闻人沉默许久,只说:“侯府,皇后,太子……一切与皇贵妃和齐家作对的人。” 萧路第一次听叶闻人说出这样模糊的话,他大致明了,不再问了。 多年的情谊,他怎么会不知叶闻人心中焦灼。 身后,许迦诺和姜季商还在斗嘴,争谁与安好芯同乘一辆马车。 萧路和叶闻人二人,注定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时刻。 第七十一章 姜季商被抛弃了 凌霄将抓来的药扔给温纤染,像是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般,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温纤染颤抖着手,抓起药包,躯体中漫开无尽的酸楚。 为什么安好芯受伤后,就有人悉心照顾她,担心她。 而同样是受伤,甚至更惨烈,她却只能躲在废弃的农舍中自我舔舐。 连她之前还亲手照顾过的凌霄都这样冷漠。 “我很讨厌吗?” 她起身,挪动脚步,拖着身子走到院子里,将废柴聚拢,又在墙边捡了个沾满腥土的破瓦罐。 她忽然笑了,笑得阴森恐怖,像个疯子。 凌霄等她笑完,问道:“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温纤染双目空洞,轻飘飘的声音像来自游魂。 “你放心吧,安好芯可是公主,我之所以敢这样对她,是因为有人授意。” 凌霄对她的鬼话也是半信半疑。 “你最好是照顾好我。我是他们的棋子,很多事情只能我出面做,而你不行。已经有人逼太子来抓你了。你若是冲动,会给太子惹麻烦。” 温纤染的声音极轻,很快被夜风吹散,但却精准地笼罩着凌霄的心。 “我去熬药。” 说完,身材高大雄壮的武痴剑客,真在院子里干起了细活。 万州界。 萧路被城门口的官兵拦了下来,“万州有疫,只进不出!” 有疫? 安好芯下了马车,朝城中踮脚了望,只能看见穿着疫袍的人穿行在街道上。 “别去了。”姜季商拦在她身前,又冲萧路递了个眼色。 “对,小姐千金之躯,不能进入。”萧路态度坚决,一张脸严肃而冰冷。 安好芯可不爱听这话,她主动拉着许迦诺的袖子,将他扯到自己身边,许迦诺趁势撞在安好芯身上。 安好芯眼角发出弯刀一般的光,却碍于当前形势,没有责备他。 “万州有疫情,我们有医娘,正好。”安好芯毫无顾虑道。 这回,小安子也上前阻止:“小姐,不可。若小姐再出什么事,夫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煤球倒是觉得无所谓:公主有灵力,你们这些人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能有什么后果。 “这样吧,我和许迦诺去,你们都回去吧。”安好芯想了想,她自己要闯万州,不能拉这些人一起。 “……” 姜季商一听,火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大家一路同行,现在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把你们两个妇道人家丢下?” 安好芯把煤球抱进自己怀里,小安子双手空空,深隐焦灼,“小姐,我也去。” “就是因为东方零在里面,所以你就不管不顾了吧!” 姜季商见安好芯任性妄为,竟然要抱着猫进城,他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空气静止一瞬,刹那间又恢复流动。 安好芯说:“对啊,我来万州就是因为东方零在这里啊?你不知道吗?嚷什么嚷?” 姜季商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但还是义愤填膺。 这时,叶闻人下车,默默地走了过来。 姜季商就像找到了帮手,“老叶,你说说她,有疫她还要去!真是没救了!” 嘁。 安好芯暗自嘲笑姜季商。 他以为的叶闻人现在是个唯命是从的叶闻人,怎么会帮他说话。 “我和萧路,带着许夫人进去。其他人返回俞城,我会想办法把东方大人的消息传出来。” 叶闻人会很快想到解决办法。 但他也知道,安好芯不会采纳。 “不行!”果然,安好芯厉声拒绝,她直接说出最后决定:“我,小安子,萧路,叶闻人,许迦诺一起进去!姜季商你返回俞城!” 姜季商如遭雷劈。 凭什么? 搞排斥是吧! “为什么!安好芯你什么意思!” 姜季商胸口一痛,又回想起小时候被安好芯看不起的事。 “你说清楚……” “万州有疫,本小姐不能不管,萧路和叶闻人都是朝廷的人,小安子是本小姐的人,许迦诺是医娘,本小姐请她去医治,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 专门把他一个人排除在外! “那本少爷算什么?”他捏着玉扇,发誓要是安好芯这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他这辈子都不再搭理安好芯了! “我怎么知道你算什么。”安好芯自觉莫名其妙。 这事儿危险,姜季商一个与朝廷无关的人没必要去冒险。 “安好芯你好得很……” 姜季商手里的扇子硌得他的掌心生疼。 “这些日子我陪着你,你竟然视我如草芥,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安好芯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这里面危险。我们视而不见搞不好是要被杀头的,你不一样,你不必明知危险还要冒险。” 姜季商心情回暖,缓缓冒着轻烟,他嘴硬地说:“你把去见东方零的私心说得真高尚。” 他哪知他这句话耗尽了安好芯所有的耐心。 她走过去,一把揪起姜季商的衣经,力气大得差点把七尺男儿提起来。 姜季商错愕不已。 他是见过安好芯发疯的,完全不像她平日里那般美艳动人,像个阴鸷女鬼。 “你话很多啊。你要闲着没事干就在外面侯着,等许迦诺开出药方后,将药买回来,送进城里救济。” 说完,她愤然松开姜季商,凌厉的目光扫过姜季商发蒙的脸。 这样也好。 姜季商理好了衣服,得知自己也有用武之地,他心头好受一些。 可是,他根本不想一个人待在外面。 他走向城门侍卫,神情傲然地询问道:“现在可有有效的良方?可有短缺的物资?报上来,本公子一一负责就是了。” 侍卫相视一眼,驱逐道:“哪里来的失心疯,再不滚就抓进去充当劳役!” 安好芯瞧着那自以为是的姜季商,带着小安子他们朝城内走去。 “喂!”姜季商欲跟上去,却被官兵拦在城外。 坚决不能放这人进去捣乱。 “你们让开,我跟他们是一道的!”姜季商急眼了。 侍卫见他推搡,将刀拔出一截,威胁道:“再不走就地正法!” “安好芯!” “老叶!” 他在城门口喊着,并无人搭理他。 第七十二章 公主,我好想你! 万州城的上空,飘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艾草焚烧着那些用白布裹了的躯体,苦唉声和着迷茫恐惧的哭泣,与安好芯所期待的万州大相径庭。 许迦诺见到一个十多岁,面色如土眼眶深凹陷的女孩。 她守着一具尸体,一边轻轻抽泣,一边咳嗽着。 “小姑娘……”许迦诺蹲下来,明媚的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我是医娘,让我来帮你看看吧。” 女孩微讶又迟疑,朝眼前这几个人看去。 他们个个貌美精神,浑然不像是这万州城里的人。 “没用的。”女孩的泪水又滚落出来,“得了这病,就只有等死。” “你让他瞧瞧,他可是什么病都能医。”安好芯没想那么多,直接把许迦诺的医术说得神忽其忽。 女孩的眼里闪出一点点期待,却又稍纵即逝了,她更是绝望地说:“连朝廷派来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万州城里的人已经死了小半了。” 这么严重! 安好芯蹙眉,急促问道:“东方零在哪里?” 她的心急被萧路看在眼里,他在想,若是需要,他可以立刻去把东方零带过来。 东方零? 女孩惊愕不已,“你认识东方零?” 安好芯点头默认。 她着实担忧,那家伙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万州出了这种事,他不会最先染疫死掉了吧!! “走开!” 女孩忽然暴怒地推开许迦诺,她颤抖的身子正诉说着对“东方零”这个人的痛恨。 “你们竟然是东方零的朋友!就是他把大家害成这样的!” …… 东方零害的? 女孩的声音引来街边几道憎恨的目光,他们是染病被赶出家门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安好芯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冷淡的目光射在女孩脸上,女孩顿生惶恐。 她见过街头恶霸,但没见过这种,上一瞬还可以温柔言说,下一秒就因为一句话而想要人命的感觉。 “胡说八道。” 但是,将死之人,早死早超生,也免了受这炼狱般的折磨。 “他父亲东方齐就是万州出了名的贪官!可惜遭了报应,被大儿子东方卫败光了家产。 却没想到,东方齐的小儿子东方零竟然又来万州做官。他就是个灾星!一来就给我们带来了这等祸事!我们死了,到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 安好芯眯起了眼睛,女孩见她这样阴鸷逼人,豁出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许迦诺,把她医好,本小姐要让她睁大她的狗眼看清楚,东方零是不是灾星。” 女孩缓缓睁眼,发乌的眼眶中悄然漫开些诧异。但她依旧不相信有谁能治好她的病。 这种活人已死的病…… “你去哪儿啊?”许迦诺治病无可厚非,但安好芯这就要走,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治病,治好了才能去汇合? “我要去找东方零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好芯捏着拳头,“他那么能言善辩,竟然任由这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污蔑。” 一丝愤怒暂时掩过了生无可恋的悲哀,女孩紧捏住衣角。 被人张口闭口骂是狗,即便是死也没有丝毫尊严。 “东方零是贪官的儿子!活该他家家破人亡,只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他就是灾星!” 女孩咬牙切齿,对着安好芯嚎过之后还朝她吐了口口水。 安好芯往后退了一步,直觉恶心。 “别在这里逗留了,街上都是染了疫症的人,你……”叶闻人走上前,就算是他再自我封闭,也见不得安好芯染病。 “是啊,公主。咱们还是和东方大人汇合吧。” 经历过安好芯被掳走受伤事件之后,小安子便不再事事顺着安好芯了。 就算是公主要砍他的脑袋,他也会站在叶闻人这一边。 “许迦诺你在这里看看情况,稍后找我们汇合。”安好芯也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东方零的情况。 许迦诺一脸不情愿,安好芯看见便说:“算本小姐欠你一个人情。” 欠人情? 把“人”字去掉的话,才算你有点良心。 许迦诺收回视线,女子扮相的皮囊下男子气概已经快要掩盖不住,他蹲下,扯过女孩的胳膊,强制把脉。 东方府上的宅子差强人意,老管家已经年迈得听不清声音了。 萧路好不容易让他听清之后,他只说:“小少爷出门了。” 小安子留下,和老管家一起帮一行人整理行李。 “小姐,还是我去找吧。”萧路担心安好芯在外面有染病的风险。 安好芯摇了摇头,她就是很想第一时间见到东方零,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放心。 州府中空空荡荡,萧路和叶闻人陪她走了几条街也不见东方零的踪影。 终于,他们在一条主街上,看见人群聚集。 “来,各位乡亲,事发突然,本官知道大家对本官有些误解,但请大家先放下恩怨,把肚子填饱才能战胜这疫症。” 略微奶气的声音从人群的中央传出来。 安好芯初步判断,东方零安好,没有染疫病。 她松了口气,又听见了东方零的声音。 “各位请排好队,不要争抢。左边是粥饭,右边是防病的汤药。” 很好,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很好地安抚了民众对他的负面情绪。 “防病?!” 人群中有个壮汉浑厚的声音将东方零毫无攻击力的声音震得粉碎。 “你他娘的少敷衍老子!防病有个屁用!你就他娘的一句话,这病能不能治!不能治老子第一个拉你这狗官垫背!” “就是!少敷衍我们!” 安好芯站在人群边缘,听见那不客气的话,怒气上头,她冷不丁又拔出萧路的剑。 “公主!”萧路抓着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不可冲动。” “放心,本小姐有分寸。”安好芯剥开萧路的手,直直走上去,一眼就找到了刚才带头放狠话的人。 冰冷的剑尖抵在脖子上,警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领粥,要喝药,就排队,不喝滚。寻衅滋事我弄死你。” “女侠饶命!”壮汉一瞬间被掏空,连声告饶。 民众也倏然安静,循规蹈矩。 “小姐!” 东方零的视线锁定在安好芯身上。将手里的勺子递给手下的官兵,他急切地穿过人群,一把抱住安好芯,毫不避讳地说: “我好想你!” 第七十三章 本公主心疼东方零 目光扫过眼前的这个东方零。 一改往日奶面小生的模样,他袖子潦草挽起来,衣服上捆着一根粗布围裙,脸上的胡茬清晰可见,即便是笑着,双眼中的疲惫也掩盖不住。 “不好意思……”东方零挠了挠脑袋,又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不修边幅,怕弄脏了公主,更怕公主会嫌弃他。 安好芯沉默着,一股心疼的感觉在胸口中四处窜动,搅得她很想流泪。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不知何时曾有过。 “你们俩,过去帮忙。”安好芯回头命令叶闻人和萧路,而后再上前一步,抓着东方零的胳膊,“走,我带你回家休息。” 走出几步,她又回头对那幽怨的二人叮嘱道:“你们小心一点,活干完就回来。” 叶闻人不语,萧路则无奈点了点头。 还好吧。 至少不像以前,为了陆执不顾他们死活,现在会象征性地关心一下。 忽然,安好芯定步,又回头,“我不是象征性地关心你们,我是真的担心你们。” 叶闻人和萧路相视一眼:我们说话了吗?她能听见我们的心声! 萧路耳尖泛红,与他冰冷的性格背道而驰。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无限鄙陋。 “小姐,他们什么时候说过你是象征性地关心他们?”东方零立刻就产生了好奇,并直言问出了心中疑惑。 他还是原来那个心思单纯的东方零。 “没说啊。”安好芯撇了撇嘴,踮脚靠近东方零耳畔说了悄悄话:“他二人素来觉得本公主狼心狗肺。” “他们竟敢……”东方零用奇怪的眼神瞧向萧路和叶闻人。 算了,管他们的。 所有人都不喜欢公主,他都不会不喜欢公主。 “辛苦叶大人和萧将军。”东方零反过来抓着安好芯的手腕,牵着她走开。 萧路的目光还落在安好芯被牵着的手上,而他身边的叶闻人已经挽起了袖子干活了。 回到家宅,老管家悉心照顾,帮东方零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还呈上一碗药。 “小少爷,把药喝了吧。”老管家压抑着轻轻的咳嗽声。 “我在外面已经喝过了。”但他还是接过了老管家手里的药,“小姐喝。” 安好芯吸了吸鼻子,显然有点抗拒,好不容易不用喝许迦诺的药粥了…… “不用,本小姐身体好。” 东方零的轻笑里掩藏一丝宠溺,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像哄孩子一般:“乖乖喝了药,就奖励一颗方糖。” 安好芯呆呆地望着他潦草的脸,怔了怔,忽而笑了。 明明那么乖巧的东方零,到这地方之后竟然被折磨成糙汉子一个。 “你先去收拾收拾。”她接过药,拧着眉一饮而尽时,糖已经带着东方零指腹的温暖递到了她的唇边。 安好芯咬着方糖,东方零故意将手往前移了一点,她柔软的唇瓣便触碰到他的手指。 从屋里出来的小安子正好见着这一幕,他闭了闭眼睛,对东方零的反感彻底被勾了出来。 公主对他,就像对陆执一样,有无尽的包容甚至纵容。 东方零让人生厌的地方,不在于他对公主狼心狗肺,他也没有向公主索要钱财,更没有让公主难过。 而在于,他们好像就是常人说的两情相悦…… 趁着东方零沐浴更衣,安好芯坐在院子里,向老管家询问起这疫情的事情。 老管家见自家小少爷对这姑娘亲昵,便对安好芯充满了好感,更是想把东方零的一切都告诉安好芯。 “小少爷可太苦了……” 老管家像在述说故事。 “老爷夫人含冤去世,大少爷又不知去向……我们小少爷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回万州,又发生了这等事情。姑娘,你别看他精神着呢,其实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老管家用袖口抹了抹眼泪。 “小少爷一心为民,他们却辱骂他是贪官的儿子。还说他是灾星,要不是有官兵拦着,那些人恐怕已经把这宅子砸了,烧了。 即便是这样,小少爷还是初心不变,四处寻药方,还向朝廷申请了御医,却也是无用。朝廷的供给有限,死了半城人了,他承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压力……” 说着,老管家已经泣不成声。 安好芯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责任最终要落在东方零身上。若这城中疫症再不扼制,东方零极有可能被皇帝砍了脑袋。 “你们在聊什么?” 东方零从屋里走出来,经过小安子时朝他点了点头,小安子也只好躬身回应。 见到老管家匆忙擦着眼泪,东方零神情焦灼,他看了看安好芯,全然不想因为他的事情让公主不愉快。 “你怎么不来找我?找许迦诺试一试?”安好芯见沐浴更衣后,恢复原本面貌的东方零,心疼地责备他。 东方零踏着缓慢的步子,被安好芯责怪,他压抑的委屈有决堤的趋势。 他的眼眶悄然红了,蹲在安好芯身边,他抬头楚然望着安好芯,泪水忽而滚落,他哑声而泣:“东方零没用……听闻……小姐被逐出京城……东方零不忍再为小姐曾烦恼。” 听到此处,小安子身子骤然僵硬,无颜面对公主。 他有什么资格讨厌东方零,他除了给公主梳梳头,再无半点用处。 小安子低着头,双目猩红,旁人却不可见。 安好芯抬手,不自觉轻触着东方零可怜巴巴的脸,拇指为他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你最乖。 正这时,许迦诺不顾形象地提着罗裙冲进院中。 “不好了!” 眼前的一幕让他顿住。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东方零起身,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腰板儿,往那儿一站,又是官威突显。 许迦诺翻了个白眼。 这个东方零每次都只会装可怜来博取安好芯的同情!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神情严肃,“这不是简单的疫症,我怀疑他们中毒了。” “中毒?”东方零紧捏着拳头,一双红目中又漫出一层薄薄的湿润。 到底是谁! 视人命为草芥! 第七十四章 公主有人给你说媒 “中了什么毒?”安好芯倾身追问。 许迦诺遗憾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那配出解药需要多久?”东方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迦诺无语道:“不知道!” 安好芯抬眸,不知这许迦诺忽然心烦气躁个什么劲儿。 “请许神医鼎力相助。”东方里拱手躬身,急切的心情无法掩饰。 许迦诺挤到东方零和安好芯中间的位置,语气变得柔和:“我在想,疫症和毒要分开。治疫是治疫,解毒归解毒。” “毒我不在行,让他来吧。”下巴指了指悄无声息待在一旁的小安子。 安好芯和东方零惊异地看向小安子。 小安子只说:“我只会制毒,不会……解毒……” 无毒宗的人能治出无药可解的毒才算是真本事。在他们的心中,并没有“解毒”二字。 “什么?”许迦诺无语至极,“那……你能分辨出毒的成分也好吧!” 小安子点头,“我试试。” 安好芯收回视线,可她见东方零依旧神情焦灼。 “你去睡一觉吧,等他们做出点眉目来,会立刻通知你。” 她带着命令的口气,可东方零却忤逆她的意思。 “我和你们一起。”东方零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为民奉献的准备。 许迦诺大翻白眼,调侃道:“你死了说不定我们还没解出来。无知,整天为别人累死累活,旁人在外面骂你,你都不知道。” “许迦诺……”安好芯一脚踢在许迦诺身上,警告他别再说了。 东方零神情微凛,他看了看安好芯,又释然道:“我知道……可我不能因为人言可畏就失去自我。” 安好芯木讷地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绝对认同东方零的无私。 “东方大人你还是别去了。”许迦诺见不惯这种傻子,又说:“刚才那个姑娘叫明月,她已经答应要帮我试药了。她可是已经染了病的人,东方大人要是感染了,小姐该心疼了。” 东方零欲再说什么,安好芯拉着他,“你别去,让他去。” “……”许迦诺被安好芯噎得胸闷气短,只好气呼呼地走掉。 小安子得安好芯首肯后,跟着许迦诺去了。 老管家给安好芯端来一碗甜汤,却又诸多顾虑。 刚才这几人说话他全都听见了。 这姑娘能让周边的人都听命于她,而且那个小安子的打扮举止,像是宫中的人。 重点是,她对他家少小爷好像是关爱有加…… “小姐,家中本就不宽裕,小少爷又把钱财全部拿出去帮助难民了。” 想着心意最重要,老管家还是呈上了甜汤。 “我家小少爷心性善良,满腹经纶,虽说家道中落,难得姑娘不弃,能与我家小少爷互通心意。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 安好芯不解。 喝甜汤就喝甜汤,说这么多奇怪的话干什么。 还心意相通? 东方零并不觉尴尬,他向来直白,这次有人帮他说话,他定是欣然同意的。 他瞧着安好芯,盼着她的回应。 煤球缩在大树边上,嘀咕道:公主啊,老管家给你说媒呢。反正你那么喜欢东方零,不如就招他当驸马吧。这样的话,这疫症治不好,皇帝也不会砍了驸马的脑袋。 院落中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寒冰一般的目光直向树边的那只黑猫:我看你最近是活腻了! 煤球:呜呜呜…… 要是小安子染病了,谁来照顾可怜的煤球啊。 老管家愕然,吓得手一抖,甜汤洒在他手上。 “季爷爷!”东方零赶紧接过老管家手里的碗,扶着他站直。 “奥。抱歉……”安好芯知道自己吓着老人了,她端过甜汤,笑着说道:“季老先生,心意相通可不敢说。本小姐是欣赏东方零,自然是对他关爱有加,就像他父母一样。” 像父母一样? 因为老管家耳背,安好芯对他说得很大声。 大得谁都听得清楚。 东方零愣了愣,眼角又泛起红色,却没有让人看见。 “哦……”老管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略感冒昧,却更心疼小少爷。 “东方零你几天没有合眼了,快去休息,不然……” 安好芯话还没说完,东方零已经应了,“好。” 他腰板儿挺直了从她身边走过后,眼眶已经红透了。 煤球扭着脑袋。 东方大人要哭咯……好可怜。 公主真是铁石心肠。 哭了吗? 安好芯有点过意不去了,只能把气撒在煤球身上。 “再多管闲事,把你关起来!” 煤球轻盈一跃,躲到茂密的树叶中。 明月被带到州府中,单独安排了一间住房,与外界隔绝。 许迦诺用银针测出了毒后递给小安子。 小安子将银针放于鼻息前,仔细嗅着。 许迦诺也不打扰他,而只管帮明月察看身体,一边看,一边在纸上尝试着写了几味药。 明月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被治好,可是这位许医娘说过会找人帮她的母亲办理后事,所以她甘愿做她的试验品。 何况这两个人是东方零的朋友,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的手下。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明月的心悬着,她只好看看许迦诺又看看小安子。 他们一个眉眼如画,一个清澈如露,那认真的神态太俘获人心,不论男女。 才不过一会儿,她就改观了。 好像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一定能救她的命。 傍晚时,许迦诺熬出了药,而小安子还在闻那根银针。 明月不敢发出声音,喝完药后,却也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小安子深吸一口气,明月内疚,轻声道歉。 许迦诺见小安子并没有情绪起伏,便问道:“如何?” 小安子摇了摇头,“这好像是无毒宗早期的毒药,烂人躯体,只作活死人,是最歹毒的药。” “如何制成?”许迦诺追问。 然而小安子并没有给出他一个确切地答案,他说:“毒不可乱解。你我都知道万物相生相克,稍不注意也是要人命的。” “你少废话,你就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准确的配方。”许迦诺和安好芯在一起待久了,竟染了些安好芯的脾气。 第七十五章 许迦诺争风吃醋 “只有去无毒宗找找方子。”小安子说。 许迦诺懵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不知道这里只进不出?” 夜里,一群人在东方零家围成一桌。 “不好意思,实在是囊中羞涩,只能招待大家吃这些。”东方零睡了几个时辰,反而更疲惫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之前要软绵。 “东方大人哪里的话,你为了城中百姓,我等钦佩不已。”叶闻人端起酒杯,敬东方零。 萧路今日帮忙时,也听见侍卫说了些东方零的难处。 朝廷中已经有人弹劾东方零办事不力,估计过不久,皇上就会下旨处罚。 而这些,安好芯显然是还不知道的。 萧路很感激东方零没有把这些告诉安好芯,不然又要翻天。 她砍了温纤染手臂这件事叶闻人还在想着无限可能性,以及无限对策。 东方零端起酒杯,正要喝,安好芯挡住了他的手。 “你别喝。” 这一举动又勾起许迦诺心中不满的火焰。 安好芯的心眼儿长偏了! “小姐,我要喝的。”东方零轻轻推开安好芯的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真的对我是如长辈一般的关爱? 可我们明明年纪相仿。 东方零喝了酒,轻轻甩了甩脑袋。 万州出事,他不应该心生杂念的。 “东方大人还是别喝了。你要是醉了,小姐可不得责备叶大人。” 许迦诺越来越看不惯安好芯对东方零的偏爱了。 大家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忙前忙后。他和小安子今天还和病患同处一整天,也没见她关心一句! “许夫人为何讲话阴阳怪气。” 东方零要把话挑明了说。 既然这样,许迦诺就不客气了。 她撩了下长发,直言道:“小姐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我们几个的辛苦你是看不见是吧!你满脑子就只有东方大人,他除了装柔弱还会干什么,整天动不动就……” 哭哭哭…… “许迦诺你别说了。” 安好芯打断他。 “东方零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你善医你应该知道他现在不宜饮酒。” 许迦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你看看,这才哪儿跟哪儿,这么着急护着。” 安好芯闭了闭眼睛,不跟他计较。 东方零这些天心力交瘁,但见安好芯这样护着他,不管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只要是感情,都可以转化。 酒液入杯的声音此刻也清晰可闻。 “东方零敬各位仁兄,敬许夫人。” 东方零又是一杯酒下肚,萧路见安好芯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只好说:“无妨,你我皆是为官之人,许夫人更是女中豪杰。” 许迦诺完全不领情,质问安好芯:“你今日有问问城中疫情吗?你有问问我和安公公可有办法治疫解毒了吗?你满脑子只有东方大人是否休息好。” 安好芯压着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已经问过小安子了。要去无毒宗的事情,我跟叶闻人还在考虑。你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哦。 反正就是这些事情都跟我无关咯! 许迦诺并不听解释,心情像失控的野马,烦躁不堪,“你心不在焉,怎么考虑?” 你! 安好芯的拳头已经捏紧,“我想萧路留下来帮忙,你也不能离开,你继续研究治疫的药方,叶闻人要和姜季商里应外合,只能我和小安子去无毒宗。” “没胃口了。累了。”许迦诺根本不想听这些鬼话。 在他心里,任何事情不能掩盖安好芯偏心的事实。 他也不知道叶闻人和萧路是怎么能忍受这种不公平待遇的,反正他做不到。 “对不起……是我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东方零的尾音里夹杂着鼻音。 “没你的事儿。”安好芯心烦气躁,但对东方零不会说重话。 晚膳在沉默中结束。 安好芯辗转反侧,她忽然翻身而起,出门直奔许迦诺房间的方向。 “啊!” 她闷头往前走,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安静地站在廊道上,便撞了上去。 看清那人是叶闻人之后,安好芯的气焰小了些。 但两人相视无言,安好芯主动让路,往右边移了一步。 可巧的是,叶闻人在同一时间往左移了一步。 彼此又挡住了对方。 如此反复两次后,叶闻人躬身往后退了三步后,才侧着身子让道,“公主请。” “哼!”安好芯大步流星走过。 这一个个的,除了东方零,小安子和萧路,剩下几个人隔三差五给她找不痛快。 她不满的眼神掠过叶闻人,满眼都在说:“你给我等着。” 一脚踹开许迦诺的门,安好芯将许迦诺从床上拎了起来。 许迦诺惊魂睁眼,“你干什么?” 安好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却又忽然不知道说他些什么好。 眼见安好芯迟疑,许迦诺不怕死地说:“你呢,去找你的东方零好了。大半夜跑我房间里做什么?” 东方零,东方零! “东方零招你惹你了?”安好芯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说到此处,许迦诺掰开安好芯的手,又意兴阑珊地说:“没有,没有招惹。但是安好芯,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我累死累活,也得不到你的半点关心。我自然是不满了。” 一阵沉默之后,许迦诺又说:“其实,我也没指望能与你有什么。你现在跑到我房间里,若是让别人知道我是男人,你名声就毁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受委屈的。” 说完,许迦诺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被自己感动了。 他抬眸,想看看安好芯是否感动得一塌糊涂。 哪知,安好芯凝目,冷笑道:“男人怎么了,女人又怎么了。本公主进来了又怎么了?要是觉得不妥,一刀把你砍了不就一了百了。本公主用得着顾虑这些?” 呵! 许迦诺一怵,权当自己听错了。 安好芯拍了拍手,转身,“本公主对东方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再造谣生事,可饶不了你。” 真的? “那你对我呢?”他即刻追问。 可是安好芯已经走出房门外,完全不屑跟他讨论这些问题。 “安好芯你这个毒妇。”许迦诺刚刚才愉悦一点的心情又降到了冰点。 叶闻人回到房间。 许迦诺竟然是个男人?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第七十六章 他有美颈美背 “任何人不得出城!”侍卫拔出横刀,移步做战斗准备,“否则,杀无赦!” 安好芯一脸淡定,解释道:“我是三公主,我出去是为了寻找治疫之法。耽误了事儿,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三公主? 三公主怎么会来这天远地远的万州? “上边儿有命令,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侍卫语气软了点,但依旧不放她走。 安好芯不急着反驳,她思索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玉坠子,那是每个皇子公主都有的,应该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安好芯摊开手掌。 侍卫两两相望,脸色一变,吼道:“你什么烂珠子拿来糊弄!就算是东方大人也不准离开万州城!天王老子也不行!” 嗯…… 很明显,万州的这两个侍卫没有见过世面,认不得她手里的好东西。 不能闹,否则会给东方零惹麻烦。 安好芯只能好言好语说:“各位大哥,这事情拖不得,还是让我们出去吧。不然到最后,你,你,你,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赶紧滚回去,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就地正法!”侍卫眼神轻挑,忽然对安好芯轻贱不已,“公主?唬谁呢!”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出言不逊。”小安子上前一步,站在安好芯侧前。 “呵呵……”侍卫摇了摇头,“哪家公主会把我等小小的城门侍卫喊大哥?” 这…… 安好芯气得发笑。 把你当个人了你还不自在了! “小安子,我们走。”安好芯转身,返回城中。 有叶闻人和萧路在,东方零显然不再那么孤立无援。 可是这城中疫症不减,老百姓的心情越来越浮躁。 便又把这一切怪罪在东方零这个“灾星贼子”身上。 东方零见安好芯折返,便快步迎了上去,关心询问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城门守卫不让出去。”小安子回答。 东方零不解,奇怪道:“我并没有接到不能出城的旨意……按理说,只要身体无恙是可以……” 叶闻人一听,即刻抬眉,眸光也变得锋利无比。 他走过来,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再说话。 “我去找他们。”东方零这些天一直待在城中布施恩惠,却不知是谁下了这样的命令。 “不要去。”叶闻人伸手挡住东方零。 萧路留在街头,叶闻人带着他们回到东方零的宅院。 “万州要被放弃了。”叶闻人根据刚才的事情猜测,“旨意应该是下给你的顶头上司。外面守城的侍卫大概率不再是你万州的侍卫。” “为什么?”安好芯不解。 “御医都没办法医治的病,谁能医治?”叶闻人闭了闭眼睛,心中万千思绪。 “所以不让万州的百姓出去,要让大家自生自灭。”东方零的身子晃了晃才又站稳。 这无疑是丢卒保车。 外面的人不但不会觉得皇帝薄情,反而会支持。 “那,我和萧路杀出去?”安好芯提议。 叶闻人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只能这样了。但你还是别去了,让萧路一个人引开注意力,你带着安公公逃出去吧。” 夜里,萧路跃身上城墙,官兵们集中火力对付他。 明晃晃的剑光道道划破夜空,没有哪一招是官兵们招架得住的。 “快上来。”安好芯催促小安子,“抓紧我的衣服,不准回头看。” 她知道一旦有人发现他们逃窜出去,就会有无数支箭要射向他们。 小安子犹疑不决,最终是被安好芯提上马的。 贴着安好芯而坐,小安子在她身后,双手颤抖着,根本不敢触碰到安好芯的腰。 “抓紧了。”安好芯命令。 小安子心一横,紧紧抱着安好芯,但他根本不敢睁眼。 黑衣黑马从侍卫稀疏的城门处势不可挡地冲了出去。 安好芯只听见背后有人大喊:“有人跑出去了!” 随即,身后便是咻咻齐发的箭声。 她目光向前,没有丝毫迟疑,可是马中了箭变得狂躁不安,速度快得令人心惊,且有到处乱窜,不辨方向的迹象。 小安子忽然睁眼了。 呼呼的风从他的双眼刮过,安好芯头发飞扬,此刻英姿飒爽。 这是继安好芯练剑之后,小安子最震撼的一次。 以前的公主不可能是这样的。 “公主……”小安子亦感觉到马的失控,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惶恐安好芯会因此而受伤。 “别说话!”安好芯厉声呵斥的声音伴着疾风传过。 小安子听见她口里念着佛经一样的东西,那马儿竟然逐渐平静下来。 仔细回忆,这……难道就是公主给东方零的清心咒? 远郊无人,安好芯才停了下来,那马儿显然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血液顺着后腿不断地往外流。 “转过来。”安好芯命令小安子。 小安子却往后退了几步。 安好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中箭了,但你不要害怕。许迦诺跟我说过救人的方法。” 小安子倍感诧异的不是公主能不能救他,而是公主竟然知道他中箭了。 “奴才让公主担忧了。”小安子嘴唇发白,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安好芯将他扶到一处溪边,等小安子坐下,她便开口道:“把衣服解开。” “……” 小安子瞧了瞧天空,即便只有一弯玄月,也照得他很不自在。 可他不敢不听公主的话,更不想惹公主着急。 于是便小心翼翼将上衣解开,那干净得像一块白纸一样的脖颈被月光照出了莹润的颜色。 安好芯惊讶极了。 小安子这颈如湖中天鹅,优雅细长,且蕴含着温润。 衣服滑落,露出他宽大却精瘦的肩膀,他背上的薄肌已经被血染红了。 背后火辣辣的,倒不完全是因为伤口。 小安子知道他背后有一道目光,比烈日更让人觉得灼灼。 “你闭上眼睛。”安好芯的手掌上凝聚了极淡的蓝色。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傻让自己过于亏空。 所以,小安子的伤口应该会愈合很快,但拔箭的罪他得受着。 鲜血迸出来的一瞬间,小安子咬着牙闷哼一声。 那声音并不像之前听起来那么柔软尖细。 第七十七章 东方零无从狡辩 小安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堪比月光玉石的肩颈剧烈起伏着。 安好芯宽慰道:“你忍一忍,等你稍微好点了,我们就上路。” “公主……”小安子说话都拖着长音,他不想拖累进程,便咬了咬牙,说道:“奴才现在……可以出发。” “哦……”安好芯点了点头,总觉得小安子哪里怪怪的,但又一时没想起来,“那出发,马受伤了,你我们得天亮之前到集市上,顺便再给你换身衣服。” 反正他很快就会好的,只是痛一点而已…… “好……”小安子轻轻将破掉的衣服重新穿好,深蓝色掩盖了他线条流畅,却充满张力的肩颈,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伤口没有缝合,动起来扯着生疼,“啊……” “要不再歇歇?”安好芯听他低嚎的声音那么痛苦。 “不……不用了。”小安子勉强重新挺直了背脊。 安好芯忽然狐疑地瞧着他,那眼神看得小安子头皮发麻。 糟了! 他闭上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声音不太对吧。 安好芯以前就着过许迦诺的道,那家伙竟敢扮作女人占尽便宜。 想到这里,她轻轻挑眉:这可是杀头的罪,小安子应该万万不敢的吧。 但她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走吧。”她不动声色。 万州城中,天未破晓。 一群人举着火把将东方府围了。 萧路将门打开,他手握长剑,一张脸如刀刻冰雕一般冷漠,眼里没有丝毫情感。 这与人们之前见到他在安好芯面前是截然不同的。 “何事。”他动了动薄唇,那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宣判。 人群窒息一瞬,有人大着胆子嚷道:“让东方零滚出来!” “对!东方零滚出来!滚出来!” 眼前这个极不好惹的样子,东方零却一副温柔书生的模样,看起来就好欺负。不然之前有人骂他祖宗十八代的时候,他怎么会忍! 东方零听见外面躁动,赶紧穿上衣服。 季老管家帮他整理了仪容,喉部有些哽咽。 “没事。”东方零把着管家的肩膀,对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来势汹汹将耳朵不太好人都吵醒了。 老管家愁容满面,却退开一步,让东方零走出房门。 小少爷有朋友撑腰,一定会没事的。 “各位,何事光临寒舍?”东方零虽身子纤瘦,腰板却始终笔挺,就连迈出的步子也官威十足。 许迦诺走到叶闻人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看,他就会在安好芯面前装得弱不禁风,可怜巴巴,博取安好芯的同情。你看安好芯不在,他可威武着呢!虽然没你长得帅,但耐不住人家城府深。” 叶闻人目不斜视,平静的心却吹过一阵冷风。 是啊。 她心心念念的人,只有东方零而已。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夜不能寐,只为随时感知安好芯的心境。 虽然她恢复了些灵力,但萧路没有跟在一起,他还是会牵挂不已。 “你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一个光膀子的男人吼道:“往先还以为你是个灾星,现在我们才知道,你就是专门来这里报仇的!” “此话怎讲?”东方零面不改色。 “原来我们不是有疫,是中毒了!”他压制着挥动的手臂,生怕萧路一剑要了他的胳膊。 东方零视线稍稍往许迦诺的方向瞥去,虽然不明显却让许迦诺很火大。 “可不是我说的。”许迦诺脱口而出。 叶闻人侧头,沉静的目光落在许迦诺脸上,许迦诺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这不就是变相帮东方零承认了么…… “东方零!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另一个人长须老者走上前,他可不怕萧路,“苍天在上!请替万州百姓做主啊!前有东方齐搜刮民脂民膏,后有东方零投毒害了全城的人!” “本官没有投毒。”东方零的音量适中,声音却很坚定,他不卑不亢的模样反而引起了民众的反感。 “还在诡辩!”老者跨进房门,被萧路伸出手臂拦在外面,他便唉声道:“狗官,你就是让人杀了老朽,老朽今天也要让你还大家一个公道!” “对!对!对!”他们将火把举过头顶,火苗映着他们脸上的愤恶。 “萧将军,让他进来吧。”东方零朝萧路投递目光。 老者走进去,二话不说,挥动手臂给东方零狠狠一巴掌。 老管家站在房间门口,一行浊泪刹那间顺着沟壑流下。 那孩子等于是他带大的,他怎么见得这样的场景。 东方零正了正仪态,等他继续说。 “昨夜与你相识的那个女人逃出城中,你却下令我们不得离开万州城半步!万州百姓良善,真是听了你的命令,宁愿死在万州城里也不愿将祸端带出去。”老者满脸愤恨与憎恶。 “本官从未下令禁止出城,但现在这种情况,大家确实不宜出城。”东方零声调不变。 “好好好,你会辩。”老者气得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说,这么多天,你一文弱书生,整天来往于民众之间,你为何一点事没有!” 许迦诺抬了抬眉。 这要说运气好,确实也不太合理。 “这本官无法说个具体原因。但……” 东方零的话被人打断! “因为你有解药!坑害百姓却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树立自己是好官的形象!” “赵翁!别跟他废话!让他把解药交出来!” “对!交出来!” 人们越过萧路,涌进院子里,纷纷扑向东方零。 柴房的门打开,光线射在温纤染的眼皮上,睫毛动了动。 “父亲……”她微弱的声音从颤抖的唇中发出来。 “出来吧。这回你有功。” 温长江耷拉着眼皮,冷漠地瞧着斜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温纤染。 “你去找那个侍卫,让安好芯回不了万州,拖得越久越好。” 温长河转身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阴着一张脸说:“记住我的话。” “是……”温纤染爬起来,对温长河的背影磕头。 第七十八章 小安子也是有城府的 温纤染身着严密的黑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夜色中,朦胧不可辨认。 “小姐请进吧。” 侍女打开了门,温纤染不慢不紧地走了进去。 安景曜酷爱下棋,他整日对着棋盘,连太子妃都有怨而不敢言。 “参见太子。” 温纤染跪成一坨,安景曜皱眉瞧着。 “你又来做什么?”他问。 “太子哥哥,纤染这次来是想借一个人。”温纤染缩在宽大的黑袍中,略显诡异。 安景曜又落一颗黑子,才淡淡道:“谁?” “凌霄。”温纤染直言。 太子脸色平静,晾了她许久才说:“他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可是死囚,你借他?侯府不要你了?” 安景曜轻轻撇了撇嘴,一语中的。 温纤染的嘴角像被线提了起来。 从温长江用她去试探安好芯开始不就是不要她了么。 甚至更早,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当成女儿。 可他温长江为什么要将她接回侯府呢? “就你,还想当亡命徒。”安景曜可一点没把温纤染看上眼,可既然有人想要做贡献,他倒是无所谓。 水牢中,凌霄已经奄奄一息。 安景曜给了个手势,水中锈迹斑斑的铁链绷紧,凌霄被拉了起来,横刀一挥,寒光乍现,旋出一条血带。 温纤染一惊:你杀了他! 忽然,有个高大的身影从温纤染旁边走过,这令温纤染更是吃惊。 不过,她片刻后便反应过来。 看来凌霄对太子来说很重要啊。 之前逐他出太子府不过是让他出来收拾安好芯而已。 现在迫于无奈,把凌霄抓回来,却也只是找了个替身而已。 “凌霄已死,他可以借给你。”安景曜拍了拍手,带着侍卫离开水牢。 凌霄打量着温纤染,他虽很不想再和这温纤染一起行动。 可太子却说:“看来,光凭你一个人要取安好芯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 温纤染也没闲着,她思绪飞转,在想要不要把安好芯断腿之后竟然能站起来的事告诉凌霄。 “你说,接下来要做什么?”凌霄冷漠问道。 “当然是去找安好芯咯。”温纤染咯咯笑着。 安好芯经过上次的教训,竟然还敢离开萧路。 但是那个太监会用毒。 那就只有先解决他,再把安好芯抓起来。 “安好芯身边有个太监,上次毒死王室安的就是他。你有办法吗?” 温纤染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幻想着,等抓到安好芯,也让她尝尝这水牢的滋味。 “一刀毙命。”就算再毒,也没有他的刀快。 “那好。” 两人转身,步伐一致地离开。 热闹的集市和万州的死寂不同。 安好芯和小安子进了一家衣料店。 “两位客官。”裁缝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迎接。 “你去换衣,我去马市,等会儿回来汇合。” 安好芯转身欲走,却被小安子一把拉住。 “别走。” 手心里传来一点点冰凉,那是安好芯皮肤的温度。 款款的目光中装满了担忧,他又迅速收回了手,眼神闪躲到一边。 “小姐,我尽快。我们不能走散。” 听出小安子的顾虑,安好芯只好点点头,便在那店中闲逛,看着那些远不如京城的料子。 小安子则跟着裁缝进了里屋。 他随便选了身粗布麻衣,换在身上,原本全部拢在一起的头发也散开一半,只做寻常男子的模样。 “小姐,好了。” 安好芯闻声回头,目光里毫不掩饰一抹惊诧。 眼前的小安子换了身衣服,便不再是以前的小安子了。 他不再总是躬着背,原来身子是这样颀长。 他虽穿着麻衣,袖口轻轻挽着,却看不出半点奴仆的模样。 有几缕发丝垂在脸庞,更将他体贴的个性勾勒在他干净的脸上。他双眉修长,一双眼睛也干净清澈,若那山涧中的清潭,虽无波纹,却也如平镜般明亮。 他不似叶闻人般温润沉静,不似东方零般让人楚楚生怜,不似姜季商那般张扬大胆,也不似许迦诺般美艳绝伦,更不似萧路那般雄壮伟岸,却一眼能看出来他如村中小哥,温柔似水,从内到外,干净清澈。 可惜了。 他竟然进宫当了太监。 小安子虽没有直视安好芯,可安好芯的目光却将他穿透一般,他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也浮现出一层极浅的红。 察觉到安好芯收回了视线,小安子心底涌出一股失落。 因为,他怎么会感觉不到,公主虽然在看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换了装束而已。 她的目光,坦荡得伤人。 “走吧。”安好芯踏出店门,踩着店家感谢惠顾的尾音大踏步走进集市的人流中。 小安子赶紧跟了上去。 可他心里生了杂念。 一路上沉默寡言,却是在想:公主的心里到底有谁? 据他平日里所见,公主确实对东方大人极为偏袒,可她与叶大人之间那种情愫才真的让小安子暗暗嫉妒。 不知不觉到了马市。 “两匹快马。”安好芯掏出银子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安子这才缓过神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我不会骑马……” 安好芯扬了扬眉,心神聚拢在他的声音上。 刚才没顾着注意这些。 好像从他受伤开始,他的声音就变了许多! 安好芯捏紧了手指。 “没事,试一下就会了。”安好芯的防备之心陡然升起。 大概因为许迦诺的事让她太过惊异。 快马活生生被小安子骑出了临终老骥的感觉。 安好芯有些不耐烦了,她勒马,生气道:“像你这样,等到地方,万州城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小安子内疚地低着头。 他和东方零又大不相同。 东方零会直白地委屈落泪,而小安子只会把情绪都深埋以内。 安好芯忽然心软了,她最终还是让小安子与她同乘一匹马。 小安子轻轻搂着安好芯的细腰,这样的动作让他背后的伤口更加疼痛。 可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忍着痛,偷偷靠近安好芯的头发,随着马蹄声越来越疾,他不自觉环紧了手臂。 像抱着什么很害怕失去的珍宝。 第七十九章 公主是云辞的神明 “这是无毒宗?” 安好芯牵着马,试着往下看了看。 这不是悬崖吗? 小安子立在悬崖边上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安好芯说什么。 可安好芯见他的手上握出了青筋。 “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安好芯又问。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的声音够大,小安子一定听到了。 但是他却没有半点回音。 安好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 哪知他如惊弓之鸟一般抖了下,忽而回身,狠狠抓住安好芯的手腕,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她。 “……” 安好芯一愣。 这是吓傻了吗? 平日里温顺又任劳任怨的小安子居然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也就是她深明大义,换做别的主子,早给他气受了。 安好芯扭动手腕,试图挣脱。 小安子瞬间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他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 安好芯瞳孔放大,眼疾手快将小安子拉了一把,可小安子心神不定,脚跟不稳,整个人向安好芯扑去。 安好芯摔倒在地,一块石头硌着,她只感背疼得两眼一黑,小安子却是闷声一哼,好似摔倒的人是他。 扭头一看发现,小安子俯身在她上当,双膝跪地,一手支撑在安好芯的腰侧,一手垫在安好芯的后脑勺。 遭了,她的伤口一定又裂开了。 起身后,安好芯第一时间检查,小安子的麻衣上确实渗出了一小块血迹。 手掌轻轻覆盖在小安子的背上,小安子扭头,只能感受到安好芯的手掌轻轻贴着。 浅蓝色的气流被小安子的伤口吸收。 小安子闭上了眼睛,眼角溺出一点湿润。 为了保存为数不多的灵力,安好芯帮小安子止血后,便将手拿开。 “公主,对不起。我刚才……”小安子忽见地上那块凸起的石头,紧张道:“公主,你是不是受伤了?” 安好芯摆摆手,“没有……” 刚才情急之下,小安子的声音确实是变了! 不过安好芯并没有拆穿他。 “你刚刚才发什么愣,差点就掉下悬崖去了。”安好芯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泛起黑云。 倘若这小安子使了像许迦诺一样的诈,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事来。 “我……”小安子欲言又止,指尖在安好芯看不见的地方不停地颤抖。 “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们再出发。”安好芯很快就原谅了找错路的小安子,“已经过去三天了,可不能再走错了。” “这里就是无毒宗。”小安子低声道:“我们没有走错。” 见安好芯一脸不解,小安子鼻头一酸,撇开视线不再看她。 “无毒宗的人虽然不会功夫,却也如别的门派一般,居于山中。这里就是无毒宗断崖。曾经我们都居于这山崖上。” “哪里?”安好芯问。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难不成一群连功夫都不会的人,还能有什么神力把住处都隐藏了? 小安子背对着断崖,不肯再回头看一眼。 “在那断崖下面的深渊中。” 听得小安子声音中强压的悲怆,安好芯走过去,瞧了瞧那无底深渊。 “其实,无毒宗的人生性柔善,并无丝毫武学天分,研毒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不然我们也不会隐匿在这山中。 后来,宗里的叛徒与外人勾结,承诺他们要研制无毒之毒,换取万贯钱财。 可是后来,钱没拿到,却招来横祸。他们来这里,带来一个神秘之人,也不知为何有那神力,竟一刀斩断这山崖,无毒宗的所有人,就葬身在这谷底深渊之中。只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么惨? 连反应时间都不给,就天降横祸。 “你……”安好心问:“你是怎么逃脱的?” 小安子仰头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口痛,他只觉一只大手游戏一般地撕扯着他的血肉。 “宗门里所有的毒方都要在族长这里存放。我是宗门族长长子,一出生就承担着试毒的任务,这是族长保管方子的代价。当时我服了毒药,在密室里禁闭。” “禁闭?”安好芯喃喃问道。 “嗯。”小安子点头,目视前方,像是在诉说古老的故事:“因为怕毒发时伤害别人。” 怪不得小安子挥挥手就能放毒,原来从小受了这么多折磨。 这都不说,还被人出卖,族人被灭,自己还流落在外,最终为了生存被迫成为太监。 虽然,他是个假的! 故意引他真情流露说了这么多话,安好芯已经确认这个小安子是个假太监! 简直是胆大包天! 可是,他也算凄苦,终有万般无奈。 “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煤球说过,“小安子”这个名字是之前的安好芯任性胡闹非要他取的。 “安”字给他,就是把他的脖子随时都放在铡刀之下。 “云辞。”他双唇轻颤,10岁之后就无人再唤他这个名字。 “哦……”安好芯点了点头,她忽然走到小安子面前,无所谓地说:“那你还不祭拜一下,你可是天佑之人,出事当日你不在,简直是如有神助!” 什么? 如有神助? 云辞的悲怆被惊异错愕取代。 她…… 他忽然跪下,“奴才小安子谢公主大恩。” 虽说公主恶名在外,却从来没有亏待苛责过他。 那场大火之后,她虽然变了,可他知道,她的本质是没有变的。 就像这样,用最没所谓的表情说着听起来丝毫不能与人共情的话。 但是他懂,她这是……在宽慰他。 若说如有神助的话。 那么,安好芯就是他生命中的神。 “起来吧云辞,你慢点。”安好芯伸手去扶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又把背上的伤口撕开。 云辞惊愕,顺势握着安好芯的手臂。 他自认铁定是比不过公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配不上公主。 可是人性是有贪念的。 他深刻地铭记着每一次触碰。 “密室在哪里?”安好芯虽然面色平静,心里却始终着急。 若是拖久了,东方零一定会遭殃。 云辞走到山边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处,用手扒开石面上的青苔,找到指尖大小的痕迹,费力地按了下去。 第八十章 云辞占尽本公主便宜 原来密室在地底下很深的位置,离地大致有三四丈。 这密室也并不宽敞,打着火把也压抑得很。 安好芯更是同情云辞了,他在这里面试毒,不论怎么发疯,外面也不会感知到,其中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并无人能真正体会。 她四处瞧了瞧,离地这么深,待久了不会死吗? “这里是有很多气道的,但是弯曲迂回,所以不透光,声音也很难传出去。”云辞见她在找,便立刻告诉她。 安好芯了然点头,她走到石桌处,上面厚厚的一沓纸张已经铺满了灰尘,也不知道上面的字迹还在不在。 幸好,虽然淡了,但还是依稀可辨。 “那些不是真的毒方,只是我试毒过程中写下的记录而已。”云辞摇头。 “那毒方在哪里?”安好芯有些着急了。 云辞打开了另外一道密门,石柜子上密密麻麻的药瓶映入安好芯的眼帘。 “我只有这些毒药。” 这么多…… 他吃过这么多种毒药? 那属实是太厉害了。 “哪一瓶是万州城里的那种毒药?”安好芯急切问道。 云辞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药瓶,走到其中一排,“太久了,我记不清了。那些中毒的人烂肉烂经,未死先腐,我想大概这里就有类似的。” 类似…… 行,类似就类似…… 可到底是哪一个呢? 安好芯紧盯着云辞,可他又摇了摇头,“我只能再试一次。” 这么多药你要再试一次? “可是你不是百毒不侵吗?”安好芯想着,就算试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云辞拿起其中一瓶药,毫不犹豫喝了一口。 “我的身体其实是有反应的。只是会自愈而已。”他吞了药,仅仅是抿了抿唇的功夫,干净清澈的面庞便已经开始痛苦不堪了。 安好芯担忧不已。 你可千万要自愈啊。 我这点灵力耗不起,要是凌霄再来追杀,这回真的是要死的。 眼见着云辞的脸色变得惨白,连呼吸都急促了。 安好芯扶着他不稳的身体在角落里坐下,用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背。 大致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恢复平静,摇了摇头后,用手指了指那个绿色的瓶子。 安好芯帮他拿过来。 这回好了,他直接晕倒在安好芯怀中。 安好芯只感五雷轰顶,心中在反复纠结要不要救他。 这回,她等了三炷香的时间,云辞终于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安好芯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她也没有任何别的思路。 总不能把这些全部带回去让许迦诺慢慢研究吧! 于是,她心一横,又帮云辞拿了一瓶。 喝吧! 这瓶喝下去,好像没什么状况。 安好芯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见他平静地坐着,又轻轻撩开他的袖子,看他身上的皮肤是否开始溃烂。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见到云辞手臂上的皮肤底下漫起一股红色。 她抬头,见他闭着眼睛,可那脸色安好芯再熟悉不过了。 前些日子,陆执那个畜生就给她喝过这种药! “……”安好芯噤声,安静地待着。 豆大的汗粒从云辞的脸颊边上滑落,他的呼吸也逐渐不可把控。 刹那间他睁开眼睛,迷恋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安好芯身上,又像是在求助一般。 安好芯心头一惊。 这可不行! 安好芯撇开视线,闭口不言。 云辞也闭上眼睛,心中回想着以往安好芯是以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来抵抗药性。 可是这宗里的毒哪是外面的毒能比的。 云辞虽然闭着眼睛,可脑海中安好芯的剪影却清晰得可怕,他越是想要摒弃,越是汹涌地侵袭他的心智。 毒药滋生了邪念,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若是公主能成全他,他便是死了也无怨无悔。 他缓缓睁眼,喘着粗气,将令他燥热无比的衣服解开,央求道:“公主……求你……我受不住了……你已经发现我的……秘密了……不是么……” 早在最开始暴露时,他就已经没在隐瞒,就算公主要治他的罪,他也心甘情愿。 安好芯回头,见云辞已然衣衫不整。 凡人没有强大的毅力去对抗心中的杂念。 “你坐好,我帮你念清心咒。”说完,她立刻开始念咒。 可云辞根本不听,他甚至扑过来直接打断她。 “别念了,求你。” 安好芯双手抵在胸前,警告道:“你跟我这么久,你知道的,我会伤到你。” 云辞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经脉寸断,他颤抖着双手,失控地搂抱着安好芯,却残留最后一丝理智,在她耳畔哀求道:“救救我……” 安好芯被他抱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情急之下,她回忆起许迦诺帮她放血的做法,可云辞现在不可能乖乖把手拿给她,并且他正将头深埋在安好芯的脖颈处,贪婪地吸进她身体的香气。 安好芯将手抽出,触及云辞后背的伤口,可那里早已鲜血淋漓。 放血没有用?! 云辞愣了一瞬,她手臂的环绕,被他视为一种同意…… “啊!” 叶闻人停下手里的事情,忽然神情冷冽地站起来。 “怎么了?”萧路问道。 自从那晚东方零被百姓袭击,他情急之下给大家念清心咒,效果甚好,这几天也没出什么大乱。 “没什么……”叶闻人又坐下,脸色恢复平静。 刚才他感觉到安好芯心中慌乱,以为她又遇到了危险,不过片刻后,她便恢复正常。 安好芯生气瞧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云辞。 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一时半会儿无法消散,安好芯浑身发麻。 还好,他不经揍,只是一下,他就晕倒了。 安好芯理了理被云辞弄乱的衣服,打坐念起了咒语。 排列整齐的文字成序列进入云辞的脑袋里。 这种意念外化于形的版本是安好芯试过的最强版。 她不只是在给云辞念,更是在给她自己念。 刚才那种场景,要是换做陆执,他早就对着脑袋,一掌劈死了一了百了! 这些渺小的凡人,胆子却大得没边。 一个个虎视眈眈,净想着占本公主便宜! 叶闻人放肆,许迦诺也如是! 第八十一章 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云辞是在一股寒气中醒来的,一睁眼,安好芯正站在一旁冰冷地俯视着他。 晕倒之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起身,靠坐在石壁上。 事已至此,他不为自己做任何辩驳。 “公主,你杀了我吧。”他罪该万死,心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 安好芯轻笑一声,声音在这空间中,格外地响,“你把毒找不出来,我才要杀了你。” 云辞紧闭着薄唇,嘴角绷直。 这是他第二次犯错,公主竟也没有责怪。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他支撑着石壁站起来,走到架子边,目光扫过,装作精挑细选之后,拿了那个红色的瓶子。 不过一时半刻,云辞便撩起衣袖,他白净的皮肤上起了红疹。 “这是?”安好芯抬头,紧盯着云辞的表情。 云辞知她急切,便说:“就是这种药了,开始几天会起红疹,后面便会由红疹处开始腐烂。属于慢性折磨的药物。” “那你很快就会好吗?”安好芯追问。 云辞欲言又止,深深凝视着安好芯脸上此刻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关切。 他是这宗里的少主,尝过每一种毒,又怎么会轻易忘记这些毒药毒发时的症状。 一开始,他只是想多试几个博取安好芯的同情,谁知道她随手拿了那药让他服用…… 不过,公主是变幻莫测的。 她可以受很重的伤,也可以奇迹般地恢复,他早该想到,公主哪是他能随随便便得到的。 他脖子上那一劈,到现在还痛得厉害。 “不会。” 口里的肯定回答被临时改变了,他平日里任劳任怨,不争不抢,此刻却想得到更多来自安好芯的关怀。 这种感觉,好像会让人上瘾似的。 “安好芯在这下面?”凌霄向狭窄的道口底下看去,他拔出横刀,望了望山上的一块巨石,只要他刀一挥,安好芯就永远出不来了。 “不要!”温纤染立刻阻止,她不敢忘了温长河的警告。 凌霄停手,狠狠皱着眉头瞪着温纤染。 “你忘了太子哥哥怎么说你了?你杀了安好芯一个人有什么用?”温纤染不过一两句话就说服了凌霄,“走吧,安好芯不简单,不能让她察觉。” 凌霄勾了勾嘴角,跃身飞远,把温纤染一个人留在那断崖之上。 温纤染的手不自觉捏紧了,总有一天,这些没有把她当人的,她都要一一踩在脚下。 她躲在远处密林中,眼看着安好芯和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身边那个人到底是谁? 温纤染看那人背影熟悉。 不是叶闻人,不是东方零,更不可能是萧路。 呵! 这个安好芯,竟然有这么多人围着她转。 等安好芯走远后,温纤染回到断崖之上,仔细察看找到了那个很小的机关。 这些是什么? 温纤染到密室里,看见了那些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再翻看了桌上的纸页,她逐渐展颜一笑。 这些全都是毒药! 那刚才那个人……是安好芯身边的小安子? “哈哈哈哈……”温纤染的笑声被困在这石室中,听起来快意又猖狂,“安好芯身边竟然藏着个假太监?” “呯!”的一声打断了温纤染,她整个人被惊惶占据,忽然不顾一切往出口跑去。 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安好芯拍了拍手掌,得意的坏笑在她脸上显得那么自然,反而有种俏皮的美。 云辞只是诧异,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女子,怎么能搬动这么大的石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 安好芯勾起红唇,眨了眨眼睛,毫不避讳地干着恶毒无边的事情。 “你害怕我?” “我没有!”云辞立即否认。 安好芯并没有继续深究,她冷下了表情,说道:“放心吧,待会儿有人来救她。但是她可一定要坚强一点,别凌霄还没有来她就吓疯了,吓死了,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温纤染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云辞快步跟了上去: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呢。只是等回去之后,我就不能以云辞的身份和公主共处了…… 他沉默地跟着,身上的皮肤正火辣辣地痛着,可这不及他心中隐痛的万分之一。 “放我出去!”温纤染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推不动头顶上的石头,“救命!” 可是她的呼喊声没有人听得见。 “凌!霄!” 她面部扭曲地狂吼着,却也是无济于事。 等她绝望地嘶嚎到发不出声音,她才听到一声巨响。 头顶巨石粉碎,有很多石块碎落砸在她仰望的脸上,她并不去遮挡,而是仓促难看地用一条手臂挣扎着爬出了洞口。 凌霄见她这般,倒也是唾弃。 她虽为女子,可凌霄还没有见过这般窝囊的人。 温纤染终于调整好呼吸,告诉凌霄:“里面都是无毒宗的毒药,你去拿。” 她正要拿时,被安好芯摆了一道,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下去了。 “我要那毒药做什么?”凌霄不屑。 温纤染扭头,刚好看见凌霄轻贱她的表情,她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你不要,太子就不要吗?” 果然,她又是一句话,就让凌霄乖乖下去,将密室中的毒药拿了许多上来。 温纤染随便拿了一瓶,仔细看着那白色的瓶子,心中谋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若是这些毒药出现在后宫中,皇贵妃齐氏就玩完了。 她忍不住揭开瓶塞,闻了闻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安好芯! 温纤染悄无声息地盖上瓶子,她不能再在凌霄面前失控了,于是她对凌霄说:“这些我会让人送回去,你现在该完成你的任务了。” 回程中,安好芯心情甚好。 “公主何事笑得这样开心。” “你说温纤染看到那些瓶子里什么都没有,表情该有多滑稽。” 云辞被她的好心情感染,轻声回道:“一定丑陋无比。” 那一定是了。 安好芯扬鞭,先云辞一步策马而去。 小安子变成了云辞,即便他不会骑马,安好芯也不管他了。 可是,很快,云辞就追了上来。 “你竟敢骗我!” 他其实是善骑的! “是,云辞屡屡犯错,罪无可恕,求公主惩罚。” 云辞温柔的声音被风吹向了身后,他也不想这样自我暴露,可是这是他作为云辞的最后一段路了,怎么可以慢吞吞追不上心上人呢! 第八十二章 芯儿姐姐,你脖子上是? “侯爷,三公主返回万州了。”侍卫跪于堂前禀报。 话音一落,他只觉得堂中有股寒气从上方压了过来,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刀。 温长河勾了勾手指,侍卫抬起了头。 “你说,三番两次不听话的人,还留吗?” 侍卫不敢回答。 再怎么说,温纤染也是侯爷的女儿。 “属下猜想小姐定是有另外的计划。”他只好回道。 温长河闭了闭眼睛,又抬眉睁开,仿佛半睡半醒的魔鬼,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温纤染不听指令的事情,“那些东西养得怎么样了?” “启禀侯爷,正在调训,不日便可完成。”侍卫松了一口气,抬高声音回答。 温长河了无生气地“嗯”了声,他的嘴角下扬,脸上的表情如黑云压过,让人心生压抑。 安好芯快马加鞭回到万州。 守城的侍卫已经换了一批,并没有认出她。 “站住!万州城疫发,任何人不得进入城中!” 之前还是只进不出,现在连进都不让进了? “我是来送治疫之药的,放我进去。”安好芯手里紧握着马索,说话时给云辞使了个眼色。 “没有上面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侍卫毫不退让。 上次有人从万州城里逃出去,当日守城的侍卫被杀得一个都不剩。 这次一只苍蝇也别想从这城门飞过。 “我是受你们东方大人所托前来送药,这药有奇效,能救万州城于水火之中。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好芯把决定权和责任都抛给了侍卫。 哪知,侍卫根本没有她想像中的反应。 “东方零办事不力,昨日就已经被撤职了,他现在只能和万州百姓一起等死。” 什么? 安好芯脸色骤变,她的焦急云辞是看在眼里的。 “那我也进去等死,对你们没有什么影响吧?” 安好芯话语突然,让侍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云辞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眸,内心羡慕不已。 “不准进就是不准进!” 听见这一声呵斥,城门边上一小队侍卫围了过来,全部拔出刀,将安好芯和云辞围了起来。 安好芯心中的火气像是被浇了一层油,唰一下冒出了双眼,她阴暗道:“那现在主管万州的人是谁?” 她必须要进去! “是我!” 少年的声音被急促的马蹄送了过来。 安好芯回头一看,竟是安启元领着一队人马奔了过来! 安启元飞身下马,滑至安好芯跟前,向她伸出手,将她接下马。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滑无顿。 安好芯的阴鸷消散,惊喜问道:“怎么是你小子?” 她其实想问,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让他来负责。 “芯儿姐姐,这可是我求了父皇好久才得到的机会。”安启元轻描淡写地说。 可其实,他是抓住了朝中争吵万州之事的契机,与太子争锋相对,和母妃大吵一架才能来这里的。 安启元朝安好芯抬了抬骄傲的下巴,走到侍卫那边,拿出了圣旨。 几百侍卫齐跪,让道给安启元和安好芯一行人。 他们的马匹浩浩荡荡进入城中,一路畅通无阻,便更加证明了这里即将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城。 一路行至东方府上,却不见东方零人。 叶闻人见安好芯回来,手里的扫帚停顿下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安好芯身边与之前大有不同的小安子。 “参见殿下,公主。”他走过来,理好原本就很合乎礼仪的仪容,跪下行礼。 “平身。”安启元倾身将叶闻人扶了起来。 两人目光交汇。 安启元眸露兴奋。 他没有想到芯儿姐姐身边的叶闻人会主动帮他出谋划策,让他和太子抗衡,来处理万州之事,好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安好芯瞧着这两人忽然不只是熟络,顿生疑惑。可是她却没有时间细究,她问叶闻人:“他们人呢?” 叶闻人闭了闭眼睛,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述一次。 明月的疫症已经被许迦诺治好了,但是她最终因毒身亡。 这件事让原本对东方零态度稍稍好转的百姓彻底疯魔,在赵翁的带领下,他们一窝蜂将东方零抓走,绑在州府前面,要让他跟万州城陪葬。 萧路虽是武功高强,却不能够伤了这万州城的百姓。于是,他只能在州府前面守着东方零,不让那些失控的百姓伤到东方零的性命。 “许迦诺研制出的药,我已经让姜季商去外面采购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因为明月的死,没人愿意喝许迦诺的药。” 叶闻人深表遗憾,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现在还在街上到处劝那些百姓喝他的药。” “……”安好芯深吸一口气,愤恨那些百姓不明事理。 “那叶大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安好芯一眼瞧去,见安启元似乎很相信叶闻人的样子。 叶闻人沉了沉眉,“劝不动的话,只能强行抓来,只要他们看见病情好转的迹象,自然会来抢药的。” “不愧是叶大人!”安启元这就准备大干一场。 “先派人去把许迦诺带回来。云……” 安好芯往云辞那边看去,思考一阵,还是喊了他真实的名字。 “云辞已经找到毒药了。但只是类似,还需要许迦诺细细研究。” “云辞?”安启元重复着。 小允子一直盯着云辞看了又看。 而叶闻人只是在看到改变装束的小安子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叹息。 安好芯身边的人,太容易出状况了。 这个云辞,又不知道在未来的哪一天,会成为别人诟病安好芯的把柄。 “奥!你是……”小允子捂着嘴,眼珠子滴溜转,不敢再说下去。 “是什么?”安启元瞪着小允子,威胁小允子说出来。 云辞深深地望着安好芯,他万万没有想到,公主竟然就这样让他恢复了身份。 这可是杀头的罪,将来可能又要给公主惹麻烦。 “小安子在跟我出去的路上染疫死了,我见这云辞长得与他很是相似,便将他带了回来。”安好芯平静道。 叶闻人闭眼,眉心轻轻皱起,这样的拙劣的鬼话,亏她说得出口。 小允子低着头,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奥!原来是这样啊!”安启元才不管那么多。 反正芯儿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 “芯儿姐姐,你脖子上那是什么东西?”说着,安启元反射性欲上手,却被安好芯打得哀嚎。 云辞瞥开视线,他走到一边,拿起了叶闻人刚才用过的扫帚,一下一下地清扫着庭院。 第八十三章 本公主有了烦恼 “你回来啦!”许迦诺闪现在院落门口,见到安好芯便欣喜地跑过去抱着安好芯的胳膊不放开。 这一幕让叶闻人见了只觉得头疼。 许迦诺是个男人,云辞是个…… “药呢?”腻够了,许迦诺余光中瞥见一位“不速之客”,她的脸色冷凝下来,眸中震颤出惊异的光。 怎么会? 她松开安好芯,眉心微拧。 看出来了,同样都是伪装,可安好芯让小安子恢复了原本的身份。 而他许迦诺要一辈子身着女装才能待在安好芯身边。 心中纵然有万千不平,他也不会轻易脱掉女装,从而败坏安好芯的名声。 她走到小安子身边,冷淡地问道:“这位是?” “云辞。”小安子轻声道:“公主新买来的奴仆。” “哦……”许迦诺象征性地勾了勾嘴角,“药。” 云辞将怀里的药瓶呈递给许迦诺,又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许迦诺轻声冷哼,“不需要。” 一个只会制毒不懂解毒的人,本来和身为医者的许迦诺就是背道而驰的。 “许迦诺!” 安好芯在背后叫他,他回头,长睫毛的眼角勾出了一眼哀怨。 “尽量快一点。”安好芯心中焦急。 许迦诺不悦回怼:“你去看看东方零,时间自然过得快。” “……”安好芯一愣,不知何事又招惹了这位女装大佬。 安启元一听这口气,不干了,他瞪着许迦诺,吼道:“大胆刁妇,竟敢跟公主这样说话!小允子,掌嘴!” 话刚说完,安启元就被安好芯拉到一边,她四周瞧了眼,不见季老管家,只好让云辞去泡茶。 不能去看东方零,要是他一见到我,一定又要流眼泪,这个时候不能流眼泪。 “你这回能不能在父皇面前长脸,全靠她了,你还敢掌嘴。”安好芯小声告诉安启元。 茶香满苑,才给这院中增加了一丝静谧,抚了抚浮躁的人心。 安好芯见叶闻人始终站在远远的一边,便命令他过来,问他:“季管家去照顾东方零了吗?” “叶大人请坐。”安启元殷勤无比,又勾起了安好芯的好奇心。 叶闻人坐下,小允子即刻奉上一杯热茶,和自家主人配合得极好。 “没有。”叶闻人摇头,平静道:“百姓暴乱的时候,他护着东方零,被人打死了。” 安好芯沉默半晌,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垂眸道:“萧路在干什么?” 叶闻人不再说话。 他怎么会不知道,安好芯这是在怪罪萧路。 可当时那么多人,萧路心中又有顾虑,又要顾着东方零…… 总之,如果安好芯要怪罪,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他和萧路。 “你说话。”安好芯的情绪降到了冰点。 叶闻人始终不语。 “我问你萧路在干什么?”安好芯紧捏着茶杯。 叶闻人清晰感觉到,她的愤怒被一股悲悯压制着。 那是对东方零的感情。 安启元发现气氛不对,正要笑嘻嘻打圆场,却不知叶闻人的沉默早就惹恼了安好芯,她掌心一用力,捏碎了茶杯,嫣红的血液染红了茶杯的碎裂处。 红色印在叶闻人的眼中,可万州这件事情的原委他却半个字不能说出口,只能深埋于心。 他起身,“城中事务繁忙,未有新的官员前来,请殿下随臣一道出去,也好让百姓知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这就是他想方设法让安启元来这里的原因。 “好好好。”安启元虽担心安好芯手上的伤,但他又不是傻子,这里待不得了,得先溜了。 小允子也脚步匆匆跟着出了门。 云辞拿了药膏,轻柔地帮她处理伤口。 安好芯瞧着云辞手腕上些许溃烂的皮肤,她关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自愈?” 云辞拿丝绢儿帮她包扎好伤口,如实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但起码我不会因此而死。如果许夫人把解药研制出来,我喝一点就好了。” 安好芯忽而感慨。 她来人世走一遭,又是何德何能让这些人都围着她转。 用毒的人为她拿出了药膏,布医者为她研起了毒药。 她都心存感激。 唯独对叶闻人和萧路,好像因为他们是朝廷中人,和她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有更多的牵扯,她才会理所当然,看不到他们的辛苦和付出。 她甩了甩脑袋,最近关于人的感情越来越多了。 还是当神好,无忧无虑,了无纷扰。 安启元皇子的身份一公之于众,百姓们果然有了生的希望,便不再把怨气都撒在东方零身上。 但东方零依旧不能被释放,他被绑在柱子上,断水断粮,脚下架着柴火,要是没有萧路在一旁压制着,他随时有可能被人焚了祭天,来避过这次万州城天降之灾难。 安好芯远远地瞧着这一切,内疚之心在内里腾升,折磨着她。 她生来就是高位,不高兴时惩罚别人,高兴时便宽恕别人。 神又怎么会放下身段去向别人致歉。 于是,她转身走掉,云辞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他只是身份变了,心却还和从前一样,无二差别。 安好芯返回东方零府中,想着去看看许迦诺的进程,可进屋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药也被打翻在地。 “遭了!”安好芯背脊一凉。 这万州城中,到底是谁,能大白天掳走许迦诺? 一路颠簸,许迦诺昏昏沉沉,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只有两道火光摇摇欲坠地晃动着。 “许神医,又见面了。”温纤染从角落中走出来,瞧着在水牢中的许迦诺,忽而满意地笑了。 这可是她找鬼市中的工匠打造的。 不过,她还没舍得让许迦诺尝尝真正的滋味,只是将人绑着而已。 “上次求许神医帮我接胳膊,许神医不愿意,我只好出此下策,将许神医请过来了。” 温纤染退下自己的黑袍,残缺的手臂已经撑不起衣服了。 “明人不说暗话,你帮我把胳膊恢复原样,我就放你走。” 许迦诺深叹一口气。 “我没办法。没人能把断了的手臂接回去。” 温纤染一听他拒绝的话,脸色马上变得扭曲,她冲他吼道:“安好芯双腿残废都可以站起来!我断了的手臂亦可接回去!” 许迦诺抬眉瞧了她一眼,冷淡地说:“你觉得可以你自己接吧。” 第八十四章 公主向叶大人索吻? “你说什么?”温纤染的唇齿间逼出来自地狱的魔鬼。 齿轮转动的声音逐渐和许迦诺骨骼的响声混合在一起。 许迦诺确实心生惶恐,即便浑身湿透冰冷无度,他依旧出了一身汗。 温纤染停了下来,她满意地笑着,“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看吧,什么硬骨头也经不住摧残,除了安好芯那个贱人! 破庙之后,她每每梦见安好芯鲜血淋漓,却一声不吭的画面。 那样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总是让温纤染头皮发麻。 从那之后,温纤染就爱上了听生灵惨叫的声音。 尤其是猫。 安好芯身边有只猫,总有一天,她也要把那只猫抓过来,当着安好芯的面将其四分五裂。 时隔几天,煤球又能被照顾得体贴入微。 不得不说,小安子这副装扮比之前的太监装束要好看太多。 更重要的是,他出去一趟之后,更温柔了。 指尖那么小心翼翼,像沾了阳光,触碰在煤球身上,暖洋洋地很舒适。 可是空荡的院落中,只有煤球是惬意的。 安好芯心里憋着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云辞自然也是知道公主在愁什么,于是丢下煤球出去了。 唉? 煤球跳进安好芯怀中,问道:“公主,会不会是许夫人配不出解药,心情烦躁,所以出去了……” “不会。”安好芯确定。 这点事她还是可以确认的,许迦诺再任性胡闹,也不会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那……”煤球也不知如何是好。 它忽然知道公主的计划了。 她是故意愁容满面,好让云辞出去找叶闻人回来帮忙,趁这个机会…… “我走了!”安好芯把煤球扔开,大跨步朝门口走去。 “站住!” 叶闻人忽然挡住了安好芯的去路,他眉眼间是不可辩驳的严肃。 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好芯瞧了瞧云辞。 “不准去。”叶闻人不容置喙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研制解药的许迦诺被抓走了,难道等万州城死。然后我们所有人再搭上一条命?” 安好芯不知道除了去把许迦诺找回来,还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让许迦诺自己回来。”叶闻人安抚道。 什么办法? 安好芯半信半疑。 他是被人抓走了,这就是要阻止许迦诺研制出解药拯救万州。 眼见安好芯疑惑,叶闻人解释道:“我想,应该是温纤染抓走了他。” 温纤染抓走了他? 哦? “那要怎么让温纤染放了她?”安好芯眨着明润的眼睛。 叶闻人看了看云辞,也没时间避讳了。 “她无非是想许迦诺帮她接断臂。”叶闻人说:“我会让姜季商在外面散播真正的神医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只有许迦诺和云辞两个人联手才能治百病。” “这样许迦诺就会被放回来?”安好芯没想通。 叶闻人闭了闭眼睛,“不会。但是抓走许迦诺的人会再回来抓云辞。” “温纤染又不会来。”安好芯挥了挥手,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叶闻人不厌其烦跟她解释道:“不管是谁,温纤染会落单,我们兵分两路去寻找。” “哦。”安好芯点了点头,还是叶闻人脑子好使。 叶闻人见她不再冲动,语气便柔了下来,“事情我会安排好,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云辞试着配出解药。” 我? 云辞咬着牙。 无毒宗的人若是配了解药,会遭到先辈的诅咒。 他的祖辈曾经立下过誓言。 “你不愿意吗?”安好芯见云辞脸色泛白。 云辞立刻说:“不!我愿意!只要是公主吩咐的,我都万死不辞。” 这回叶闻人不懂了,就这点事,需要说成“万死不辞”那么严重? 他感慨,他确实有不如这些人的地方。他不会取巧卖乖,也不会夸大其词。 “那既然这样的话……”安好芯对叶闻人招了招手。 叶闻人微愣,自从上次她受了刺激独自出走,他就主动保持距离。 见叶闻人别扭,安好芯一把抓着他的衣袖将他扯了过来,双唇靠他的脸庞很近,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云辞温柔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那样看起来,像是公主向叶大人索吻般,刺眼得很。 叶闻人听了安好芯的话更是惊讶,却忽而轻笑道:“你舍得吗?” “当然!”安好芯放开叶闻人,音量也恢复正常,“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叶闻人轻轻皱眉,觉得安好芯很没文化。 但云辞看得出来,他们之间这么久的隔阂,好像就在刚刚那一句悄悄话里,悄悄地消散了。 安好芯偷偷观察着叶闻人,见他嘴角有一丝隐笑,便放心下来。 看来她猜得没错,叶闻人喜欢聪明的人。这已经是她最大程度的讨好了。 “殿下发布了通行证,我要去接姜季商和药材。”叶闻人心中拨云见月,可现在不是流连的时候。 安好芯点了点头,心想温纤染断了一臂竟然还不思悔改。 果不其然,温纤染在把许迦诺好好折磨一番无果之后,很容易就上当了。 不过她也算是谨慎,她把奄奄一息的许迦诺捞出来。 “听说安好芯又受了重伤,没有你她可怎么办哦。你还是赶紧帮我,我也好早点放你回去。” “帮不了。”许迦诺声音低弱,却很清晰。 温纤染立即追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帮不了我?给我理由,我也可以放了你。” 理由? 这婆姨是疯的吧。 不行就不行要什么理由。 “这不是我所能办到的事。”说完,许迦诺便昏死过去。 难不成真要二人合力? 没关系,即便是陷阱,那也是凌霄遭殃。 凌霄的轻功比萧路了得,探得萧路不在,他便直入东方府。 来了。 安好芯抱着煤球,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惬意无比。 一道影子从她身后掠过,煤球的毛一瞬间炸了起来! “公主快救云辞!” “好!”安好芯掀了椅子,哐当哐当一阵动静,“救命!”她大喊。 情急之下,她找了支弓,朝凌霄逃离的方向拉满。 凌霄向后瞟了眼,不屑冷笑。 就这,连他的影子都射不着。 安好芯望着那个方向,命令道:“萧路,把人给我带回来。” 安启元牵着几条大狗,帮萧路回复道:“芯儿姐姐,放心吧!” 第八十五章 萧路开始又争又抢 云辞像被扔麻袋一样扔在温纤染面前。 温纤染在看见云辞的一瞬间,眸色锃亮,嘴角弯出兴奋的弧度,连肩膀都在抖动。 不等她做接下来的反应,四条恶犬冲了进来,凌霄拔刀相向,刀光被一股剑气阻挡。 萧路与凌霄僵持不下。 “温纤染!” 安启元跨步进来,瞧见温纤染惊恐的目光,嘴角噙起一抹嘲笑。 “你就躲在这种阴沟里吗?” “怎么是你?”温纤染知道中计了,却诧异安启元的到来。 安启元不再理会温纤染,反而看向凌霄。 “听说太子已经将你处死了。你说,本殿下要是把你抓回去,太子要给出什么说法才能服众呢?” 凌霄看了看安启元,再看看萧路。 他确实不能被抓,于是他识时务地拎起温纤染逃走了。 “快!”安启元命令手下把许迦诺救出来。 “你怎么样啊?”见到许迦诺,安启元帮自家姐姐询问情况。 许迦诺被几个侍卫架着,有气无力。 等回到安好芯身边,许迦诺撒开侍卫的臂膀,呜呜大哭,踉跄着扑进安好芯怀中,昏昏欲死。 安好芯轻轻推着他,身子往后仰着。 她脸色一麻,明知道许迦诺正占她便宜,却不能言说。 萧路总觉得这个许夫人别扭,她对公主撒娇过头了吧。 “公主,殿下,治疫的药已经给试药的百姓服下了。”萧路上前禀报,他硬生生打断了许迦诺的腻歪。 “嗯?”安好芯拍了拍许迦诺的肩膀,示意他严肃一些,“解药还没研制出来,你们就抓人来试药,又要引起躁动。” 安启元笑道:“芯儿姐姐,你还是不太了解你身边的能人异士啊。姜老板进城了,想来试药的人还得互相争抢排队!” 争抢排队? 安好芯纳闷儿。 难道姜季商给这些灾民跳了个舞,把这些濒死的人打动了? “叶大人说服了姜老板,让他出钱招募试药的。姜老板大手一挥,一人五百两银子。”安启元见安好芯疑惑,殷勤给她解释。 奥…… 五百两这么多? 姜公子真拿钱不当钱。 说曹操曹操到。 姜季商扇着玉扇走了进来,第一眼便瞧见安好芯,但他立刻傲慢撇开视线,显然对安好芯不让他进城的事耿耿于怀。 安好芯也不自讨没趣,她对许迦诺说:“你可以坚持吗?” “那你……” 安好芯从许迦诺媚眼如丝中读出一丝邪念,她一掌推开许迦诺,“滚。” “啊……”许迦诺痛苦地蜷缩在地。 他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可骨肉分离的临界点也不是那么容易熬的。 “你怎么了?”安好芯见他痛苦难耐,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去扶他。 许迦诺趁机拉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以这样的方式和她亲密相处。 “殿下,传消息过来,九皇子和三公主见到了凌霄。”暗卫前来禀报。 “看见?”安景曜淡定抬眼,“看见有用的话,温纤染所看见的,可比凌霄要稀奇得多。” “可是,温纤染又落荒而逃……这……”暗卫对太子让凌霄听命于温纤染这件事,很不理解。 安景曜沉默不语,只是招了招手,让婢女拿来披风。 “失败次数越多,就会越想赢。凉亭起风了,你回吧。” “是。”暗卫闪身消失。 许迦诺耗时三天三夜,研制的药都先给云辞喝,喝得云辞几度想吐。 “我喝不了了。”云辞撑得坐立不安,连连摆手拒绝。 许迦诺坐着,浑身酸痛难耐,听云辞拒绝,他更是心烦气躁,不耐烦地低呵。 “公主要是知道你不配合,把你赶走都是有可能的。” 云辞脸部扭曲,却抵不过“公主”二字。 他抗拒地端着药碗,喝一口再停一会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一碗药喝完。 手臂露出来,腐肌有新生的痕迹。 “成功了?”云辞看向许迦诺,对方起身瘫倒在床榻上,即刻睡去。 万州城的百姓都得到了药,死寂沉沉的城中逐渐恢复了人声笑语。 在姜季商的扶持下,城中百姓操持起了生意,日子也算是重新支棱起来了。 消息禀回皇宫,皇帝龙颜大悦。 “启元年少,竟能做出此等功绩。太子,你说,该给什么赏赐?”皇帝笑容不减。 安景曜跪于朝堂之上,拱手低头回禀。 “这次九皇弟确实功勋卓绝,可这也有三皇妹的功劳。三皇妹身边有两位神医,还有一位商贾公子,为万州复苏散尽千金。” “嗯,那依你之见,朕该如何赏赐他们?”皇帝再问。 安景曜继续说:“九皇弟年少有为,实为众兄弟典范,还请父皇封赏。儿臣只想恳请父皇召三皇妹回宫。” 皇帝点了点头,便说:“即封九皇子为睿王,召三公主回宫。” “遵旨。”李公公心中咯噔一响,安好芯要回宫?? “父皇英明。” “皇上英明。” 安景曜伏身跪拜,满朝文武毫无异议。 安景曜平静的面色下,心中的八卦失去了平衡,黑色逐渐将白色吞没。 他没想到,父皇会直接封安启元为王! 东方零府上,此刻正张灯结彩。 只因他们收到了皇帝旨意,不仅安启元和安好芯有喜事,就连东方零也跟着加官进爵,官至刑部侍郎。 “恭贺王爷!” 一桌子人举杯庆贺。 安启元高兴,便和大家不醉不归。 可当他要找叶闻人致谢时,发现叶闻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席。 东方零被捆了好几天回来,公主竟然带回来一个云辞,他心中郁闷,便更不胜酒力,醉倒在桌下。 “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所有人都高兴,只有叶闻人好像心事重重。 叶闻人并没有回头看安好芯,他只是淡淡地说:“芯儿,南疆大王子要来京朝贡。” “跟你有什么关系?让你忧心忡忡?”安好芯也喝了很多酒,她双眼微红发直地看着叶闻人的背影。 叶闻人回头,见她醉醺醺的模样便不与她多说。 “没关系。”他暗自叹息。 “那你……” 安好芯忽感头脑昏沉,身子向后倒去,叶闻人正要伸手接她,却被萧路拦截。 “我送她回屋睡觉。”萧路将安好芯抱起,穿过长廊,消失在叶闻人的视线中。 第八十六章 驸马之位人人觊觎 “萧路,你最近辛苦了,早些休息。” 安好芯沾到床榻,立刻像小猫一样侧过身子,轻轻蜷曲着。 “公主……”萧路薄唇轻启,目光锁定在安好芯润洁的脸庞。 “嗯?”她轻声回应,睫毛轻颤,像蝶儿一般。 萧路吞咽一下,他凸出的喉结滚动,嗓音卡着发不出来。 “公主你喝太多酒,让我留下来陪你。”半晌,萧路才憋出一句话来。 他的声音低沉如钟声,在安好芯脑海中往复回荡。 “不用,小安子……”安好芯闭目喃喃,却忽而回想起,现在没有小安子了。 说到小安子,萧路一双冷漠的眸子里浮出只有在安好芯面前才有的忧郁。 他若是早早发现,公主身边的小安子是个假太监,他早就一剑刺死,何用等到现在,让他心中萌生不愉快。 “公主,让许夫人过来照顾公主可好?她为妇人,公主也可放心。” 萧路故意这样说,他这几天越看越觉得那许夫人奇怪得很。 “不不不……” 安好芯忽然睁眼,支撑着起身,看起来对萧路刚才的提议抗拒无比。 “为什么?”萧路继续追问。 他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叶闻人的眼睛。可他每每问及叶闻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得不到叶闻人的任何回应。 “她不是……” 安好芯忽然捂着胸口,一股难受恶心的感觉向上冲去,她吐得昏天黑地。 萧路一身轻甲被安好芯弄得一塌糊涂。 他褪去外衣,将安好芯揽在怀中,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黑发。 一介武将的萧路,不善争抢,但爱是无法隐藏的,占有欲更是噬心的。 安好芯动了动头,找到舒服的姿势,靠在萧路身上睡着。 本想这一夜就守着她,可不一会儿,萧路也是困意来袭,全然不可抵挡。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打个盹儿我就回来了。” 安好芯穿着一袭白衣,怀里却抱着一只黑猫,而她眼前却是咬着她衣裙不放的麒麟神兽。 “每个仙子都要渡凡尘,我已经推脱好几次了。” 安好芯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神兽的头,扯出它口中的衣服,便扬长而去。 麒麟兽幻化成人形,模模糊糊,安好芯觉得他长得就是萧路的模样! “仙子!”萧路惊醒,紧紧抱着安好芯不肯放开,动静吵醒了安好芯。 仙子? 安好芯抬头望着萧路刀刻般硬朗的脸,疑惑地问:“你梦见什么了?” 萧路满目是她仰望的小脸,他的手臂不自觉越收越紧。 “梦见公主是仙子而已。” 他行动上再放肆,嘴上也说不出梦里他执着追着安好芯的话。 安好芯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她明白了,昨晚他们共梦了。 麒麟神兽竟然为了跟着她轮回转世了。 人世间要过多少年岁才能相遇,糊涂啊! “公主梦见什么?” 萧路留恋不舍地松开手臂,怀中空空荡荡有如他忽然被挖空的心。 “我?我梦见有只蠢兽而已。”安好芯打了个哈欠,对萧路极其不满,大半夜将萧路赶了出去。 “额?” 安启元喝多了在院子里砍木头,小允子莫可奈何,只能陪着。 二人都看见,萧路未着轻甲,朗月之下,从安好芯房间里出来! “你看见了吗?”安启元手握斧头,顿时酒醒了大半。 “王爷,奴才看见了……”小允子既不敢撒谎,又怕被杀头,滋味难熬。 翌日一早,安好芯门一拉开,安启元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芯儿姐姐!你快过来!” 压低的声音,谨慎兮兮的表情,让安好芯摸不着头脑。 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启元将安好芯拉到院落最边缘的角落里。 “芯儿姐姐!你也不避着点!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成亲前就跟男子……那个什么……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得了!” 安启元一副“得亏是我看见”的表情,看得安好芯想笑。 “你在说什么?”安好芯盯着他丰富细腻的表情看。 “哎呀!昨晚!萧路从你房里出来!你就别瞒我了!” 安启元心一横,把安好芯的“密事”说了出来。 “奥……”昨晚确实和萧路一起“睡”了一觉,还因为魂识相通而共梦了。 那简直太好了,在这人世间,还遇见了“老熟人”。 “我不可以吗?”安好芯反问。 再说了,如果凡尘中一定要成亲的话,现在萧路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只不过是个表面凶狠,实则粘人的神兽而已,岂敢有非分之想。 “可以!芯儿姐姐你放心,不论你有好多个,本王都支持你!” 安启元一想,堂堂公主,有几个男人怎么了! 忽然,安好芯乐呵呵地笑了,她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次。 安启元却有点失落了。 原来什么都没有啊…… 季老管家的墓碑前,东方零沉默地站着。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安好芯想安慰他,却无从说起。 等到傍晚,小允子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才把东方零的魂召了回来。 他在万州城中设宴款待大家,酒楼老板感恩戴德,上最好的酒菜。 “王爷,公主,各位大人,这顿小人请。若是没有各位,万州城早已沦为弃子。” 姜季商一听这话,可不满,他扇着小风问道:“难不成不是大人,就了无功勋?” 老板一愣,立刻叫小厮倒酒,自罚三杯后,赔罪道:“姜公子大恩大德,万州城百姓不敢忘。” 姜季商回敬一杯,又酸溜溜地说:“这万州城百姓心明眼亮,就是某些人,到现在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个一句。” 忽然被点到,安好芯嘴角微动。 安启元见此,变了脸色。 这人怎么敢这样弯酸芯儿姐姐? 不过,姜季商哪里舍得真的让安好芯难堪。 他斟了一杯酒,用他那完美无缺的手端起,呈递到安好芯唇边,傲娇里带着埋怨:“我知你不让我进城是担心我。这杯酒谢你心意。” 啊? 安启元斜眼和小允子交换眼神。 再看这剩余几个,明显都变了脸色。 哦咦! 我芯儿姐姐戒了那陆执后,这驸马之位人人觊觎啊! 甚好! 第八十七章 叶大人,花前月下? “芯儿姐姐,等到京城,我有个大礼要送给你。”马车微晃,晃得安启元更显得意洋洋的模样。 他刻的木雕惟妙惟肖,芯儿姐姐见到说不定吓一跳。 “什么大礼?”安好芯见他洋洋自得的模样,倒是产生了些好奇心。 “是一个……” 王爷! 小允子捏了一把汗。 还好安启元及时住口,保留了些神秘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眼神逃避,故意掀开帘子,朝马车外面看去。 这一看,安启元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是哪儿?”安启元的问题脱口而出。 外边一眼望去,碧绿一片,与去京城的路途风景有出入。 萧路放慢了马蹄的速度,等到与马车齐平,他才解释道:“姜公子久未归家,正好邀约王爷公主赏江南风景。” 什么? 安好芯也一把掀开帘子,这才听信了萧路的话。 但她疑惑,姜季商是怎么说服萧路和叶闻人的? 而且,还偏偏瞒着她和安启元。 萧路接触到安好芯质问的目光,只能移开视线,留他微红的耳尖暴露他的心思。 听说江南景美如画,诗情浪漫,连他也想流连一番。 “停下!”安好芯生气地命令道。 萧路只好勒马,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老叶,她发现了,看你了。”姜季商警觉地合上扇子,心虚地让叶闻人帮忙。 几人齐齐下车,走到安好芯的马车前。 安好芯不悦的目光横扫而过,最终停留在叶闻人身上。 “胆子真大,耽误了睿王回京复命你们有几个脑袋?”安好芯厉声质问叶闻人。 她生气的是,平日里谨慎沉静的叶闻人竟然能这么胡闹! 叶闻人莫可奈何,回想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姜季商先找到东方零,告诉他:“东方大人,姜某这些天为万州所做的事东方大人可还领情?” 东方零拱手行礼,“姜公子大义,东方零感激不尽。” 姜季商一听,眼中精明的光按压不住,他诉苦道: “姜某为万州鞠躬尽瘁,久未归家。姜某设想,以姜某绵薄之功,能否换此次绕行一段路程?” 东方零了然:“情有可原。” 姜季商又摇着扇子,走到许迦诺跟前:“许夫人可见过江南之色,胭脂水粉可跟这些地方大有不同。” 胭脂水粉? 许迦诺勾了勾眼角。 去你大爷的胭脂水粉,我要那么多胭脂水粉做什么,真当我是个女人那么讲究? 不过…… 不过他倒是对脂粉颇有研究,若是遇见那美容养颜的,给安好芯试试,她铁定高兴。 …… 再到云辞房里,姜季商忍不住仇视的目光,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哼一声便独自走开! 搞了半天,这家伙常年潜伏在安好芯身边,以那样的身份,不知占了多少便宜。 姜季商在想,安好芯整天嚷着挖这个眼珠子,拔那个人舌头,怎么这云辞就能安然无恙? 该不会是因为这家伙长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温柔顺从,把那安好芯给迷晕了吧? 萧路在院子里练剑。 姜季商也不着急,待萧路收了剑,他立刻鼓掌道:“萧将军剑法举世无双啊!” 萧路不语,一张冷漠的脸上写着“勿近”二字。 “萧将军,江南风景秀丽,将军多见边境之色,此次可同行一阵。” 姜季商也不知道萧路心中所想,便只能一边查探,一边说服。 “公主可去?”萧路问。 哦? 姜季商低眼一瞬便道:“那是自然。” “嗯。”萧路踏着沉稳的步子,回了房间。 这就信了? 最难搞定的是叶闻人。 但是,姜季商与之是多年老友,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秘密! “老叶你睡了吗?”姜季商在门口瞧见里面有光,看样子叶闻人还在读书? 叶闻人听见声音,翻书页的指尖顿了顿,朝门口看去,“你有何事?” “你放我进去说。”姜季商偷偷笑了,这事儿要是在门外说,英明一世的叶大人脸往哪里放? “进来吧。”叶闻人收回视线,注意力又集中在书上。 姜季商进屋后,即刻在桌边找了个位置,惬意地坐着。 “咱去江南走一趟?”他开门见山。 叶闻人又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地说:“不行。” “哦?”姜季商轻笑一声,“难道叶大人你不想和安好芯花前月下?” 他的话猛地勾着叶闻人所有的注意力,连那翻书的指尖都抖了一下。 姜季商很满意叶闻人现在的表情,他继续说: “你我相识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叶大人偷偷钟情于三公主的事情公之于众。” “去。”叶闻人皱了皱眉。 那就好。 姜季商起身,不客气地说道:“不过,你也定知我心意,到时候谁抱得美人归还不一定呢。” 直到出发时,萧路才明白,原来安好芯并不知道路线改变之事。 这猴精的商人,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 “此事皆因臣一时兴起,请王爷公主责罚。”叶闻人这回被人捏住了命脉,不得不一力承担。 安好芯凌厉的目光切割着叶闻人,她愤怒无比。 “额……既是如此,那便顺了叶大人心意吧!父皇也定然不会怪罪的。”安启元一听是叶闻人的主意,赶紧帮腔做和事佬。 安好芯深深蹙眉,脸色阴沉得连煤球看了都害怕。 这是怎么了? 公主不像是会这么在意回京复命时辰啊。 怎么会如此生气? 同样感知到安好芯怒意的还有叶闻人。 他心中痛了一痛。 见安好芯愤然回到马车里,大家才继续前行。 姜季商打开扇子,想去和叶闻人说几句话来着,却看对方一张玉脸肉眼可见的冰冷,他只好闭口不言。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到安好芯能这么较真儿。 途经客栈,安好芯一人没有胃口,便待在房间里。 叶闻人时不时朝楼上某个房间看去。 生平也是头一回,他像被人掐着脖子,进退维谷! 他后悔了,若是在途中耽误,保不齐那凌霄什么时候又杀回来。 可是拒绝姜季商便意味着他的心事会被公之于众。 安好芯崇尚“无情”,定会与他决裂。 一杯酒流过心脏,又冷又辣,恰如叶闻人此刻备受煎熬的境地。 第八十八章 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不知不觉,马车驶入了一处半山庄园中。 马蹄踏停,云辞和小允子侯在车前,分别把自家主子迎了下来。 这园子占了大半边山,占面丝毫不输皇家园林,可这风景布局真如画作之中,丝毫不差。 望眼一看,这园子半山红枫,半山碧,秋日里即便是阳光洒落,也未散去翻滚缭绕的薄雾。 视线收回,园中布局也是山水缠绕,廊桥鱼池相望,青石路边奇花异草簇拥,满园馨香和着空气中的凉意,冷冽沁脾。 煤球一股脑儿钻进园中,欢脱地到处跑。 公主! 姜家处处宅院被灵气笼罩,怕是神灵保佑啊! 安好芯点了点头,难怪姜家一商贾之家能在这皇土之上昌盛至极。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罩着姜家。 安好芯示意萧路上前,他俩走到一边去,低声说着什么。 本还在神气的姜季商一下子收了脸色,跟其他几人一并聚精会神,也没听见安好芯和萧路到底在说什么。 许迦诺见这姜家富可敌国,本就心酸,再瞧见安好芯忽然对萧路如此亲昵,他更不是滋味。 云辞却能自恰,他早就将自己视为公主的奴仆,不争不抢,只愿守候,明月高照,漏点光给他,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叶闻人正疑惑,只见东方零气鼓鼓地走过去,用他和萧路比起来像是脆竹竿一样的胳膊拽了拽萧路的粗臂。 “可不许你们讲私话。” 他这样任性又无理的半奶音打断了安好芯的话,却让人恼不起来。 萧路和安好芯眼神交汇,话未说完,但意已达。 这时,浩浩荡荡一路人向此处走来。 为首的是一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看起来也有百来岁,她身边是一群身着富贵的老爷太太,再后边跟着一群年轻夫妻。年轻人后面是几十个男女幼童偷偷伸着脑袋瞧向传说中的…… 见到门口的一行人,老太太的表情一瞬间更加严肃,步子蹒跚却急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安好芯面前。 “江南姜氏携家眷百人恭迎睿王爷,三公主!” 百来号人一齐跪,这场面倒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跪拜在面前还是第一次。 “姜老夫人平身吧,本王与姐姐要在府上叨扰几日,让诸位费心了。”安启元一本正经时,皇家气派即刻凸显。 “谢王爷!谢公主!”老太太说话都喘气,嗓音却很是洪亮。 姜季商上前扶起老夫人,眼角却轻轻勾着安好芯。 “太奶奶,王爷和公主跟曾孙儿关系匪浅,您大可放心。” 这时,人群中有一对夫妇眼神里的利剑都射向姜季商,暗骂他不分尊卑! “啊,王爷,公主,各位贵客舟车劳顿,府中有天然温泉,老身已命人准备好,诸位可沐浴更衣,再试试江南独有的熏蒸,晚上备薄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嗯,甚好。”安启元道。 姜季商没从安好芯脸上看见什么特别的表情,便道:“太奶奶,我会亲自招待王爷和公主。” “好好好。”老夫人笑着说:“王爷,公主,季商是姜家未来家主……” 家主? 安启元在一旁跟姜老夫人交涉,安好芯心里画了巨大的问号。 姜家百来号人,除去妇孺幼小,还剩三成左右,除去几个老者,个个看起来精明锐利,怎么就轮到他姜季商呢? “各位,请吧。”姜季商的声音把安好芯的思绪扯回来时,他家里人正在散去。 有个小小的女童一步三回头,挣脱娘的手,跑到安好芯面前,稚气的小脸仰着:“你就是未来主母吗?” “瑶儿!”女子跪下,对安好芯磕了个头,“幼女不懂事,请公主恕罪。” 大家都在瞧着安好芯的反应,可她什么也没说,沉默着从母女二人身边走开。 姜季商几步追了上去,低声问她:“你何以对一个小孩子凶巴巴的?” 安好芯扭头,漠然瞧着姜季商,冷笑一声。 那不然呢? 本公主又没有怪她童言无忌。 正当她这么想时,只听身后那小丫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安好芯没有回头,倒是东方零掏了颗糖给瑶儿,俯身告诉她:“公主不是你家主母哦。” 到汤池处,婢女拿来泡澡的衣物,“公主,许夫人这边请。” 跟许迦诺一起? 安好芯猛然抬眸,目光恰巧和叶闻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许迦诺你去吧。叶闻人,你陪本公主在这园子里走走。” 安好芯一句话,把许迦诺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的想入非非戛然而止。 “我陪你。”姜季商对这园子熟悉,怎么轮得到叶闻人陪。 你这个人! 真没眼力见儿! 安好芯一道白眼甩过去。 “怎么姜家家主要丢下睿王爷?” 安启元看看姜季商,再看看叶闻人,“劳烦姜公子。”他故意说,姜季商只好留下来。 安好芯和叶闻人离开时,安启元给小允子使了个眼色,小允子立刻接收到信号,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安启元暗喜,说不定能探出芯儿姐姐心之所向。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灵力的安好芯能听见附近的声音,脚步声最为明显。 小允子穿过一个廊亭,在拱门处被安好芯逮个正着。 安好芯凉嗖嗖的目光审视着他,他吓得一身冷汗,当即灵光一现,哆嗦着说: “王爷让奴才滚远一点,奴才蠢如笨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惊扰了公主,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安好芯懒得搭理,她继续往前走,叶闻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忽然,她驻足,转过身子,肃然发问: “既然要来,为什么不隐瞒睿王的身份?朝堂之事,你比我更清楚。睿王刚封王就到姜家……” “没关系,睿王有心相争,拉拢姜氏并无不妥。”叶闻人解释道。 “那这件事明明并非你意,你为什么要一力承担?”安好芯呵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还被姜季商捏住把柄,被他威胁?” 叶闻人嘴角绷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安好芯见他不言不语,更是火冒三丈,“你敢隐瞒?” 我不敢……也不会。 叶闻人闭了闭眼睛,神伤道,“我喜欢公主,被姜季商知晓,若是我不依他,他便把这事公之于众,我没有办法……” 哦。 原来是这样。 “可是你喜欢本公主这件事算什么秘密?”安好芯老早就知晓了。 叶闻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只能用沉默按压着心中滚烫的浪潮。 第八十九章 叶闻人要名分 “就这么点事也能让你妥协,让你受制于人?”安好芯的愤怒脱口而出。 叶闻人深深地盯着她看,看了很久,才似乎明白一个道理。 安好芯现在并没有完全拥有人的感情,所以她不会明白,把心中暗暗藏起来的情愫公之于众是多么要人命的事情。 于是,他试图让她感知。 “你现在设想一下,你心悦某个人,但你并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和你有同样的心思,你会大张旗鼓到处说吗?”叶闻人试图让她换位理解他的处境。 安好芯想了想后说:“本公主肯定不会偷偷地,本公主直接去问,行就行,不行拉倒。找下一个呗,干嘛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感情的事岂能这么草率?”叶闻人惊讶她如何能说出这种薄情的话来。 安好芯不解,她抬高嗓音争论道:“那不然怎么办?难道别人不同意你还能霸王硬上弓?还是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孤独终老?” 叶闻人移开视线,跟这思想歪曲的安好芯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他只道自己所想:“我会选择其二。” 安好芯撇撇嘴,心中暗道:就你清高! “你真的会让我孤独终老吗?” 叶闻人忽然的发问,让安好芯有些措手不及。 她并没有爽快地回答他的问题,好似对于这个问题,她心中是一片空白的,没有一个既定的答案。 叶闻人清楚地感知到她坦然的心中忽而变得迷茫。 就这样的答案,足以让叶闻人欣喜不已。 “你知道我对你们凡人的感情没兴趣,但我不希望你孤独终老,你去找别家姑娘吧。” “可你现在就是凡人。”叶闻人特别强调。 “那不一样。”安好芯最终还是拒绝了叶闻人,这让他的身心犹如坠入深渊巨口之中。 他这副哀伤绝望的模样让安好芯心生内疚,又有诸多不忍。 可是她既然明确拒绝了,就不应该再给叶闻人任何希望。 于是她打算就此离开,她抬脚往后,踩到了什么东西,在青石上滑出刺耳的声音,安好芯往后倒去。 可她不是普通人,腰部一股力道往上,带着她的上半身朝前去保持平衡。 好巧不巧,叶闻人眼疾手快,跨步出去一把将她揽住。 一人之力刚好,二人之力有过…… 柔软微凉的双唇用力撞在叶闻人低垂着的下颚,印出清晰的鲜色。 叶闻人抓住机会,双臂搂抱安好芯,力道不大,却不让她挣脱。 “公主,你口是心非的本事真是厉害,你这样霸王硬上弓,可必须要对臣负责才行。” 安好芯抬头,错愕他居然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 她生气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成为下一个陆执。” 她不说还好,一说叶闻人的好胜心更被勾了出来,他怪气地说: “你这么主动,我又至死不渝,恩爱还来不及,又怎会闹得不可开交?” 我主动? 安好芯忽感脸颊两边浮上两朵火烧云。 她再怎么气恼也没想过对叶闻人动手。 叶闻人心知肚明,他看了看地上那枚圆石子儿。 说来也奇怪,刚才明明路面洁净,他并没有看见那石子儿。 那便是天意吧。 他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刻意回避安好芯的那些天,他像被凌迟一样痛苦。 “芯儿。”他沉润的嗓音变得严肃起来,“你可以对我无情,但不能对其他人有情。不然……” 不然怎么? 安好芯抬眼,警觉地望着他。 “不然我就把你亲我的事情广而告之。”他附在安好芯耳畔,嗓音里带着笑意。 这回,该能让她真切地体会到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果不其然,落到自己头上时,安好芯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真不想被人知道这事儿,更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跟叶闻人剑拔弩张。 “行行行,答应你,答应你就是了。” 这事儿就这么说好了,安好芯欲从叶闻人的桎梏中退出来,叶闻人却将她搂得更紧。 “那也就是说,往后若是选驸马,你就只能选我。”在叶闻人的认知里,这叫乘胜追击,先给自己要个名分再说。 啊? “可是我预备的是萧路啊。”安好芯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解释道:“其实我找你出来,是有事儿要跟你说。你赶紧松开,不然我饶不了你了。” 叶闻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在意她说“萧路”。 安好芯无奈,继续说:“我发现,萧路是我身边神兽转世。” 什么? 叶闻人博览群书,也没听过这样的故事。 但他很快就接受了安好芯的说法,脑筋转得极快,“那么,若干年后,你会带着萧路返回天上去,是么?” 安好芯点头:那是当然。 “那么,现在你就必须承诺我,你在凡间的驸马只能是我。”说出这话时,叶闻人心底也空荡荡的。 萧路居然能和安好芯有这样的关系,这是他羡慕不来的。 他们正纠缠着,安好芯疏于防备,此刻才猛然发现那个瑶儿正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两人略显尴尬,叶闻人也只好松开双臂,放安好芯自由。 安好芯“气势汹汹”地朝瑶儿走过去,想要让那小丫头别到处乱说,可瑶儿大哭着转身就跑。 唉? 叶闻人轻轻叹息一声,你又把她吓哭了。 我把她吓哭? “不跟她敲打一番,她一定把我们在这里搂搂抱抱的事拿去到处乱说。”安好芯气不打一处来。 叶闻人嘴角噙着笑,连眼中都饱含爱恋,他反问道:“这是事实,怎么能叫乱说呢?” “你现在又不觉得丢脸了!”安好芯只觉头顶冒烟,气呼呼地走掉。 叶闻人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穿过廊亭后消失不见。 世事难料,前几日他还在担忧心事被外传。而此刻,他忽然很期待这事儿被公之于众。 经历刚才,他不信安好芯心中毫无波澜。 但是,遗憾还是有的。 如果瑶儿没来,你会怎么答复我呢? 算了,经历这几次,似乎主动出击会更有收效。 第九十章 修罗场!又是修罗场! 经历一番沐浴洗尘,万州带来的疲惫确实已经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中堂里,姜老夫人带着家眷已经在侯着了。 安好芯和安启元也已经早早入席。 主桌的客人只剩安好芯带来的那几个人未到,这让她觉得有些生气。 “公主莫忧,是季商有事耽误了时辰。”老夫人看出安好芯的不悦。 安好芯回以微笑。 不一会儿,他们来了。 先进来的是许迦诺,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眼中刻意为之的风情消失了,一抹清冷取而代之,乍一瞧去竟有安好芯母妃般的绝代风华。 可是安好芯知道他的底细,他再美也再骗不了安好芯。 许迦诺向姜老夫人行礼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安好芯身边。 接着抵达宴席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他眸色偏淡,头发微卷,左耳还挂着个蛇形吊坠,衣服上也有寥寥几处异域图腾。 安好芯和安启元默契地相视一眼:还有别的客人? 关键是那人还一直柔情似水地盯着安好芯看。 许迦诺淡淡瞅了安好芯一眼,没好气地低声道:“那是你的云辞你都不认识了?” 云辞? 云辞走近,“公主。” 真是云辞! 得安好芯首肯,云辞和小允子在隔壁桌落座。 萧路走进来时,安好芯的目光立刻从云辞身上转移。 他身上的黑色袍子也与往日不同,那料子和色泽更加柔和,异于以往的剪裁将他挺括的胸膛勾勒出山河一般的气势,看得安好芯心生赞赏。 不愧是本仙座下麒麟。 威风凛凛! 安好芯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季商穿一身白衣。 他不像叶闻人谪仙气质,也不像东方零那样满身书卷气息。 仔细瞧去,他的穿着是极细考究的。看似一袭白衣,那领口却绣有精致的绣纹,光凭肉眼看去便让人萌生了想要用手触碰的冲动。 视线下移,他腰间的束带却是刺目的艳红,广袖中伸出一双泛着血粉色的手,纤细,修长,指节却刚劲有力。 再往上看去,他的发髻也一改往日风格,白玉束起一半,顺垂一半,额前留有几缕发丝,明明该像云辞那般温柔的打扮,可他的神态却天生神气桀骜,眼角那颗痣与那精明的目光相得益彰,看起来妖冶到了极致。 他走到姜老夫人身边,哨声说了几句话,把老夫人哄得呵呵笑。 他坐在萧路旁边,刚好在安好芯抬眼就能看见他的位置。 东方零和叶闻人怎么还没到? “公主,季商准备和一个裁缝合作,今儿拿了几件衣裳,所以请公主身边的这几位公子和夫人试穿。”姜老夫人解释道。 哦! 怪不得一个个打扮得像孔雀似的。 仔细看,姜家那些未出阁的小姐无一不偷偷瞧着这几位。 不过被注意最多的还是她身边这位绝色美人许迦诺。 “不好意思,东方零来迟了些。”奶音轻浅,先于人飘了进来。 一抹暗红印入安好芯眼中。 她几乎是瞪大了眼睛。 东方零穿了一身石榴籽般红艳的衣服,领口比普通衣物要松浅些,他消瘦的锁骨被衣物半遮半掩,这看起来更像是姜季商偏爱的打扮。 东方零一张奶油小生的脸在这颜色的包裹下,像朵怯生生的红色茶花,再听他那一击就要碎掉的声音,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萌生了强烈的呵护欲。 安好芯听见有女子窃窃私语:“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要是嫁给他,铁定天天黏人,委屈巴巴,又想欺负他,又怕他哭。” 安好芯扶着额头。 这里的女孩子看着乖巧懂事,私底下言辞竟这样奔放。 东方零几次在她面前哭红眼睛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安好芯紧闭着眼睛。 完了,听了那些话,安好芯不由自主产生了认同感。 “瑶儿。”女子忽然起身,向门口走去。 “瑶儿”两个字狠狠地吸引了安好芯的注意力,她眼中射出锐利的光。 叶闻人抱着瑶儿,他侧过身子,不让她凌厉的目光刺在瑶儿身上。 好不容易哄好,不能再被安好芯吓哭。 瑶儿趴在叶闻人肩上,怯怯地探出脑袋,偷偷朝安好芯看去,却又不敢多看。 “叶大人,瑶儿给您找麻烦了。”瑶儿的母亲温婉有礼。 叶闻人一如既往温文尔雅,他只道:“瑶儿聪明伶俐,乖巧懂事。” “娘亲。”瑶儿见母亲伸出双臂,询问道:“瑶儿想和叶大人一起可以吗?” 瑶儿的母亲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点头,她便欠身行礼,“劳烦叶大人。” 安好芯的注意力一直落在瑶儿身上,她生怕这丫头乱说话。 而她的这一行为恰被姜季商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以为安好芯在看叶闻人。 于是,他心中酸意蔓延。 知她喜欢这种洁净的文弱书生,他特意打扮得像叶闻人的装束,可她只在刚开始分给他一点注意力! “叶大人很会带孩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经验十足。” 叶闻人怎么会听不出姜季商话里有话,他波澜不惊地回道:“谢姜公子夸奖。想必将来叶某与心爱之人有了子嗣,叶某不会手忙脚乱。” 说这话时,叶闻人眼神胶着在安好芯的面庞。 “带小孩可没有这么简单。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靠医师。”许迦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吧,公主?” “给你糖。”东方零用手里的糖逗得瑶儿流口水。 安启元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他搅和道: “要是有个像萧将军这种英武的爹,也是不错的。芯儿姐姐,你说呢?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选?” 姜老夫人慈祥笑着,一支直箭差点将安好芯射懵:“公主,我家曾孙与公主年岁相配,定能为佳婿。家中孩童都喜欢他。” 安启元心中暗喜,偷摸猜测安好芯会选哪个。 “啊,老夫人,芯儿身为公主,婚姻之事由父皇和母后做主。”安好芯以为自己一句话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是她错了。 瑶儿口里含着糖,糯糯地说:“可是公主今天和叶大人……” 刹那间,安好芯眸中凝聚起凶神恶煞的光,直勾勾地瞪着瑶儿,再次把瑶儿吓得哇哇大哭。 而安好芯身后,还有道温柔地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第九十一章 我进了姜公子的房间 夜里,安好芯反复回忆着宴席后发生的事情。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中,像只无头苍蝇撞在萧路胸口上,转而瞧见姜季商的同时竟然流了鼻血出来,还被他嘲讽好色之徒。 正要火冒三丈欲动手时却误伤了前来查看她伤情的云辞,跟着再被许迦诺冷嘲热讽一番。 处理伤口时,许迦诺的手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安好芯的嘴唇,她想避开却被许迦诺严厉呵止:“上药别乱动!” 明知道许迦诺在占她便宜,她却不能发飙,这让她心烦意乱。 “公主。”有人在后面轻轻唤她。 就在许迦诺上完药的一瞬间,她扭头怒斥道:“滚远点!别来烦本公主!” 吼完她发现东方零眼泪汪汪地望着她,受尽了委屈似的。 叶闻人带着瑶儿站在桥上,说是等待今晚的烟火绽放,实则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安好芯。 安好芯很不喜欢这种被包围的感觉,她震怒地甩袖,留下一句警告“都给本公主滚远点!再靠近便砍了你们的脑袋”后,扬长而去,留下几人震惊又哀伤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安启元和小允子大气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芯儿姐姐被陆执伤得太深,不喜欢男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该死的煤球,跑到哪里去了? 安好芯动用灵力也半天没有找到煤球的踪影。 糟了!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莫不是凌霄趁机潜进来,把煤球抓走了? 煤球可是她的本命猫,要是被逮住弄死了,她也就跟着玩儿完了。 正着急,煤球连滚带爬地朝她奔了过来。 “公主!”煤球瞪圆了眼睛,“这庄园里有仙气。” 仙气? 最多是别的仙子也在渡凡尘,有些灵力,怎么可能有仙气! 跟着煤球到一处院落,这儿婢女个个美艳,却总是低着头。 “喂,这是谁住的地方?”安好芯随便抓了个婢女问。 “回公主,这里是公子的住处。”婢女依旧低着头。 “哪个公子?”安好芯追问。姜家这么多公子,到底是哪一个? “季商公子。” 安好芯松开婢女,满心疑惑。 姜季商的住处里有仙气? 这就必须要去瞧一瞧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姜季商的卧房。反正她是公主也没人敢拦她。 跟着煤球,她推开门,果然一股仙气淡而不散。 若是神灵保佑,也不可能下凡来。 难道姜季商是神仙?故意隐藏了仙力? 也不对。 要是这样的话,除非他位高权重,不然私自下凡可是犯了天条。 越是往里走,仙气越明显。 她掀开了珠帘,闯入了内室。 佛龛上供奉的是财神爷! 那仙气就是来自那里! “财神爷偏心?”煤球嘀咕着,“怪不得姜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怎么个偏心法?”安好芯抱着双臂,瞧着财神爷的塑像。 再怎么偏心也不可能亲自下凡来扶持吧。 若非亲自来,怎么会在这里留下仙气? 正当一人一猫思考时,侧后方响起了讥讽的声音:“呵,公主不是发脾气让我们滚远点吗?” 安好芯愣了愣,她知道有人来了,却没想到是姜季商。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还在看烟火吗? 她确实说过那话,无从狡辩。 姜季商是刚沐浴出来,身穿轻薄半透的睡袍,坦胸露肉,湿润的发端滴下水珠,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流,他拉了拉袍子,不让水打湿衣物,却敞开了更多,安好芯甚至能透过薄纱看见他腹部的人鱼线。 “公主慢慢享受,煤球先退下了!”煤球一溜烟儿跑了。 姜季商表情淡漠,脚步却已经开始朝安好芯逼近。 “晚宴时,你看本公子看得流鼻血,还不承认。不承认就不承认,你现在闯进本公子的卧房是何意思?”精明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安好芯的脸,看她要怎么辩驳。 安好芯瞥开视线,抬手阻止他继续往前走,严肃道:“抱歉,是本公主冒昧了。但事出有因,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解释?”姜季商猝不及防握住她抬起的手,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像灵蛇一般将她狠狠缠绕后拖到怀里,“天大的事,也不是你闯进男人卧房的理由吧?” 他抬了抬眉,眼角的痣也跟着动了动,眼神那么冷淡却用尽全力在诱惑。 又来了! 安好芯决定不再顾及那么多,她一掌推在姜季商胸口,只是轻而易举,就把姜季商推翻数米远,他根本站不稳,重重倒在床榻之上。 “你……”姜季商眸中惊异。 怎么会这么大的劲儿! 不过,他可不是东方零那种娇滴滴的男人,他趁势斜躺着,修长绝美的手支着脑袋,妖里妖气地说:“公主,这种事你也要主动?” 安好芯没想到,这人思想腌臜,不论什么都能和男欢女爱联系在一起。 “闭嘴!”安好芯凶巴巴地走过去,用力捏着姜季商的下巴,力道大得震惊姜季商,“说!是谁让你把财神供在卧房中的!” 姜季商吃痛,欲讽刺她却回想起安好芯本来就是个恶毒之人。 “这你也要管?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他可是个商人,这么好的气氛,岂能白白浪费。 安好芯咬牙,手上的力道再加大了些,可那姜季商并没有妥协的意思。 算了,再大力一点,他俊脸不保。 她松开姜季商,警告道:“别玩儿了,你房间里有妖怪。” 她故意吓唬姜季商。 姜季商摸着差点脱臼的下巴,无语道:“你说的是你吧。” 安好芯忽觉乏力。 她根本不知道要跟这人怎么沟通,于是干脆手一挥,砍在姜季商脖子上,姜季商不省人事。 手掌覆盖在姜季商的额头,淡蓝色的光微亮,她要违规读取姜季商的记忆。 …… 这一场读下来,安好芯发现了两个不得了的秘密。 她愣愣的,无力地坐在姜季商的床榻上。 姜季商竟然是……! 她生无可恋地朝佛龛那边看了看,一道金光晃了她的眼睛,抽走了她的意识。 在梦里,她被人软磨硬泡地威胁着。 第九十二章 本公主想要出家 “公子。” 晨时,婢女侯在门外唤姜季商起床,同时也唤醒了安好芯! 她睁眼与姜季商四目相对。 眼前的场景让安好芯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和姜季商同榻而眠,衣服虽一件未少,却凌乱得刺眼。 姜季商见此场景也是同样惊讶一瞬后立刻心生甜蜜,他不自觉抬手帮安好芯整理发丝,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响。 那声音就像是安好芯的催命符,她埋头缩进被窝里,窝囊地躲起来。 姜季商一愣,悬空的手臂帮她盖好被子后,隔着被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本公子今日略感不适,要再多睡会儿,你们都退下,今日不许打扰。” 姜季商护着安好芯,等到婢女纷纷退下,安好芯才一把掀了被子,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姜季商见她那模样,忍不住又揶酸她几句: “房间是你自己闯进来的,我是被你打晕的,被窝是你自己躺进来的,你那表情好像你还吃亏了似的。” 安好芯死死盯着姜季商,看他脸色肯定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 为了让安好芯保密,他那亲爹竟然敢如此坑害本仙子! “我走了。” 他们都清楚,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姜季商脸皮厚,喜欢胡乱说话,安好芯不能与之纠缠。 正当她欲下床,门口又响起了着急的敲门声。 “季商,我们进来了奥!”姜老夫人带着姜季商的“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在门口焦急望着。 遭了! 安好芯只好又缩回被子里。 姜季商轻轻扬眉。 算了,这不是几句玩笑话的事,要是被发现了,她就必须嫁进姜家。 虽然这正合姜季商的意,但他不想用这种方式逼迫她。 于是,他也躺下,侧着身子将缩成一坨的安好芯再度隐藏在怀里。 果不其然,虽然姜季商没有回应,大家还是进来了。 这回跟婢女不一样,姜老夫人担忧地直入姜季商的床边。 “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急得团团转,看看姜季商的“父母”又瞧瞧他的叔伯们。 “去请大夫了吗?季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病过,这可怎么办?” 姜季商的“母亲”安慰道:“与公主同行有位神医,已经命人去请了。” 许迦诺要过来! 天呐! 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安好芯一个神这时候也只有向神祈愿。 “我没事,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有点累,想多睡会儿而已。” 姜季商一听要请许迦诺来,他都替安好芯紧张。 “我这就要起身了,还请各位长辈先移步,等季商收拾好,便立刻过来请安。” 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不急,还是请神医来看看再说。” “不必了。我与许神医熟得很,她前几天才帮我看过,说我身体好得很。” “那……”老夫人便命令婢女:“快,伺候公子起身。” “是。”三个奴婢走到床边,这就要行动。 “今天不必。我自己来。” 姜季商反常的行为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怀疑。 这是怎么了? “额,我是说,本公子心仪公主,公主不喜欢本公子身边有婢女,这不我正讨公主欢心嘛。你们都走吧,以后都不用来伺候了。” 这样一听,姜老夫人眼中的光刹那间亮了起来。 “都下去吧。” 等他们都走了,安好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从被窝里爬出来,脸热得红扑扑,此刻看上去懵懂无害,心头却动起了歪心思。 她抬手,掌心覆盖在姜季商的额头。 “干什么?”姜季商拍开她的手,总觉得她没憋什么好心思。 安好芯抿了抿唇,她没想到姜季商会抵触她的触碰,那消除记忆的事就只好暂时搁置了。 她迅速下床整理好衣物,回瞪姜季商一眼,“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说完,她堂堂公主,偷鸡摸狗似地逃走了。 后来在姜家的几天,安好芯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中途萧路找过她,她也只是隔着门板说了几句话。 其他任何人来找,都被她拒之门外。 “芯儿姐姐!你真的不去外面逛一逛吗?”安启元担忧得很,三番两次找借口想让她出来。 “不去!”安好芯的回答中气十足,甚至有点骇人。 知道她没什么事儿,安启元也就不再打扰了。 转眼间到了要启程的日子,安好芯让煤球将云辞找了过去。 云辞虽不明所以,但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去找安好芯了。 她一出现,便惊掉了众人的下巴,连来送行的姜老夫人都有些一言难尽。 原来她叫云辞过去是帮她梳妆了。 她穿着男人穿的粗布麻衣,双袖卷起来,脸上还贴了两撇胡子,打扮成大老爷们儿的样子,却也是神似形异。 姜老夫人走到安好芯身边,只道离别,却满腔寄托:“此次一别,不知季商何时才能再将公主请来。” 永不! 安好芯违心地笑着,全然不回答姜老夫人的话,“这几日多有打扰,多谢了。就此告别老夫人,老夫人留步。” 说完,安好芯即刻钻进了马车里将自己藏起来。 安启元也立刻跟了上去。 “芯儿姐姐,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安启元偷摸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安好芯直摇脑袋,她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说如果我回去跟父皇和母后说我要出家,他们应该会同意的吧?” “出家?”安启元大嗓门儿一吼,骑马护航的萧路清晰地听见了。 安好芯扯动嘴角,满眼都是对安启元的“感谢”。 “对不起,对不起……芯儿姐姐,我小声一点……”安好芯合十手掌,不停地作揖告饶。 见安好芯失去了所有的分享欲,安启元试着问:“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被簇拥的感觉?还是芯儿姐姐你头疼到底如何抉择?” 安好芯一听他的话,烦躁地闭上了眼睛,一路上半点声音也没再发出来过。 安启元陷入思考,脑海里帮安好芯分析着。 叶大人稳重,萧将军有气魄,姜公子富庶…… 确实很难抉择。 第九十三章 温纤染贼心不死 宫门前,萧路提醒道:“公主,不能穿这身衣服进宫的。” 不能? 哪有那么多不能! 这不正好说明我受累受苦了么! “你这是什么打扮?”皇帝一眼就瞧见怪异的安好芯。 皇贵妃眼带笑意,欲起身去迎安好芯,却怕皇后多嘴多舌。 “回父皇,芯儿在外这身装扮方便些。”安好芯嘴角挂着假笑。 安启元磕头回禀道:“父皇,三皇姐在万州城中对灾民施救,才穿成这样。” “是么?朕可听说你们带着一帮子人去了江南,江南哪家如此待客,连件衣服都没给三公主安排一件。”皇帝面色带笑语气却隐透一丝不悦。 “芯儿啊,想必你又是突发奇想这样打扮吧。听说那位姜季商姜公子为了万州可没少耗费钱财。明明有功,你可别开这种玩笑,给姜家惹麻烦。” “回皇后娘娘,芯儿刚刚只说了一句话,并没有玩笑。”安好芯心里烦闷得很,见谁怼谁。 “哦,”皇后微讶,又笑道:“你看,本宫糊涂了。说来这次万州之事,启元和你都功不可没,皇上正要赏你们呢,哪知你二人贪玩,还先跑去江南。” “皇后娘娘,儿臣与三姐并非贪玩,实在是姜公子鼎力相助,儿臣想第一时间上门道谢。”安启元在安好芯身边,自然而然学会了顶嘴。 皇后一听,神色疑惑,“皇上,臣妾听说朝廷赈灾的银子早已发放,怎么还需要旁人的钱财?” 皇帝面色沉冷地“嗯”了声。 “啊?”安启元抬头,惊讶到了极点,“难道不是……” “父皇!姜公子是芯儿好友,他只不过是帮忙买了些药材,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耗散家财!”安好芯打断了安启元的话。 进宫之前,叶闻人拉住她,提醒她一定不能居功。 “我与九弟也只是协助东方零大人而已。并不像皇后娘娘说的那样功不可没。” 她继续说完,才瞥见皇帝脸上舒展了点笑容。 皇帝欣慰地对皇贵妃说:“看看,此次出门一趟,百利无一害,粗布麻衣也能穿了,性子也逐渐随你,温婉贤淑。” “是啊,芯儿,还不快谢父皇一番苦心。”皇贵妃点了点头,和皇帝眼神交汇,琴瑟和鸣。 “启元啊,你看你芯儿姐姐这么谦虚,都把你的功劳湮没了,礼部都已经准备好你的封赏大典了。” 安启元别的听不出来,皇后离间他和芯儿姐姐的关系他可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芯儿姐姐谦逊是好,弟弟应学习才对。” 听得安启元全然没有被她的话影响,皇后不再多说,心中却是暗潮涌动。 “行了,各自回宫去准备。芯儿你不再居你母妃宫中,朕赐你雅芯居,往后便是你的寝宫。” 皇帝起身,再次当着皇后的面牵着皇贵妃离开。 “芯儿姐姐,你刚才为何阻止我?而且万州明明被他们放弃了……”安启元憋了一肚子问号,出了养心殿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嘘!”安好芯示意他小声些,“万州的事,皇帝不点头谁敢弃,但是谁也不能说,谁说谁掉脑袋!” “……” 安启元恍然大悟,他还想着这是太子的坏主意,好参太子一本呢。 “不对啊,芯儿姐姐,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聪明了?”安启元顺便将安好芯夸赞一番。 安好芯顿步,危险的视线扫射在安启元喜滋滋的脸上。 “奥!芯儿姐姐,我这就把礼物送到你的雅芯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安启元赶紧溜走。 回宫挺好,以后住在宫里,那些“莺莺燕燕”再也不会来缠绕了。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芯儿姐姐!” 安好芯没有回头,眉心狠狠皱着。 温纤染加快脚步,绕行到安好芯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芯儿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温纤染笑得清甜,若不是知道她心肠发黑,还真能被她外表给蛊惑了。 安好芯瞧了她一眼,她现在穿着正常的衣服,已经能大大方方跟别人展示她身体的残缺了。 “怎么,你很想见到我吗?”安好芯舒展了眉眼,轻蔑地嘲讽温纤染。 “是啊,我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纤染当然思念芯儿姐姐了。”温纤染眨着眼睛,俏皮得让安好芯想吐,“嗯,上次没吓坏啊?又来?” “不说那个了,芯儿姐姐,纤染刚刚求皇上让芯儿姐姐身边的两位神医帮芯儿接手臂呢!皇上已经答应了,还说,要是接不好,提头来见。” 温纤染拿着圣旨。 “不多说了,纤染这就要去通知许夫人和云辞公子了。哦,对了,芯儿姐姐,云辞公子不会就是小安子吧?” 见安好芯变了脸色,温纤染畅快无比,她忽而笑了。 “芯儿姐姐紧张了?” 安好芯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小安子已经死了。” 温纤染点头,眉尾扬出锋利的弧度,“那妹妹就不打扰了。改天手臂好了,再去芯儿姐姐的雅芯居拜访。” 等温纤染走后,萧路从宫墙拐角处走出来。 “公主准备怎么办?要帮她复原手臂吗?” 安好芯思忖道: “不帮她许迦诺和云辞就得掉脑袋,帮她本公主的秘密迟早被人发现。都怪本公主当时昏了脑袋,早知道在床上躺三五个月再起来,也不至于让温纤染有此妄想。” 但是,仙子还能让温纤染得逞了才怪! 她将安排吩咐给萧路后,直直去了雅芯居。 “公主您回来啦!” 原本在宫外伺候的宫女奴才早就在这里侯着了,可唯独没了小安子。 “你回来了。” 妖艳儿的身影出现,安好芯两眼一黑,怒瞪:你怎么在这里! 许迦诺挽着她的手臂,“皇贵妃娘娘见奴家伺候公主伺候得好,专门让奴家来雅芯居陪着公主呢!” 这…… 要是被发现他是男人,脑袋不保。 “温纤染拿着圣旨去找你,你却不在。”安好芯无奈道。 “又要让我帮她接手臂?”许迦诺低声问。“接还是不接?” “想什么呢!” 第九十四章 温纤染,给你一个小惊喜 安好芯带着萧路,云辞,还有那个整天扮风骚的许迦诺来到平南侯府门前。 温长河稳步出门,见到安好芯,常年如死海一般的双眼中竟生一丝波纹。 “公主殿下。” “侯爷,不知道本公主要来?”安好芯捕捉到温长河异样的神色。 “确实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管家听得,侯爷说话的声音也略有回温。 “温纤染求得圣旨,要许医娘和云公子为其修复手臂。不然就要了我们的脑袋,本公主害怕,这不就马不停蹄过来了嘛。”安好芯摇了摇头。 “公主请。”温长河扯动嘴角,嗓音又凝冻成冰沙。 安好芯却不动,“不慌,还有人没到呢。” 等人? 温长河耷拉着的,如活死人一般的眼睛浮现出一点疑惑。 “芯儿姐姐,我来了!”安启元从远处跑来,小允子抱着一木箱子在后面连滚带爬地跟着。 “芯儿姐姐,你亲自来了?”温纤染在府中小池塘边喂着小金鱼。 温长河的目光犹如一阵冷冽的寒风,割在温纤染脸上,她亦是微笑着瞧向主动登门拜访的安好芯,看看她还有多神气。 安好芯也没让她失望,她天鹅一般的脖颈从来都是高昂的,穿着男装的她,倒有点与姜季商雷同。 温纤染讨厌安好芯那样的眼神,她将手里的鱼饵悄无声息地通通倒进池中,不一会儿那贪吃的小鱼翻起了肚皮。 温纤染坐下,却激动得浑身战栗,直到小允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木头手臂! “这什么!”温纤染猛地站起来! 安启元被安排在上座,悠闲地喝着茶。温纤染如此反应,好像对他的作品很不满意啊。 “怎么。这可是本王连夜亲自帮你做的,你竟敢不满意!”安启元是真的愤怒。 回想起来,芯儿姐姐就是好。 当他把他雕刻的“安好芯”送到雅芯居的时候,安好芯连连赞叹,可把他夸上了天! 这傻缺温纤染真不招人待见! “不是这样的!”温纤染双目通红,死瞪着安好芯,压抑着咆哮道:“我要的是把我的手臂复原!” 安好芯玩味地瞧着失了分寸的温纤染,问她: “你是不是疯了?你见过哪个人缺了一块还能复原的。睿王劳心劳神为你做的这手臂已经是最好的了。若你不要,那便算了。我们已经尽力了,要杀要剐,这两条命,你随意处置吧。” 温纤染捏紧了单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她没想到安好芯竟然反过来算计她,让她吃这个哑巴亏! 闻言,安启元起身,小允子也利落地将盒子盖上。 温纤染摇着头,咬牙切齿道:“安好芯,你竟这般恶毒,明明你瘸了腿……” 说到此处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温纤染脸上。 温长河不慢不紧地下跪,“王爷,公主。温纤染疯言疯语,请王爷降罪。” 安启元冷漠地移开视线,“本王念及都是皇亲国戚,昨夜眼都没合,没想到温小姐竟然不领情。小允子,我们走!” “不要!”温纤染扑通跪下,失魂落魄地说:“纤染该死,求王爷,芯儿……姐姐救救纤染。” “好吧。都是幼时一起长大的姐妹,你失了手臂,当姐姐的也心痛万分。” 听安好芯这样说,许迦诺心中大叹:安好芯看着大大咧咧,这佛口蛇心的本事可不小。 亲手削了温纤染的手臂,好像削断一根萝卜,现在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着惋惜的话。 “谢王爷,谢芯儿姐姐!”温纤染重重地磕了个头,地板发出了仇恨的声音。 “起来吧。”安启元对温纤染冷言冷语,又扶起了温长河,学着安好芯的模样苦口婆心劝道: “侯爷,大家闺秀别到处乱跑,江湖凶险,你看,在外面谁会怜香惜玉啊。” “侯爷,这可不是个容易活,我想只留许医娘和云公子二人为纤染治疗便好,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行告辞了。” 许迦诺虽低着头,那表情可是丰富,一听安好芯要丢下他和云辞跑路,心中暗骂她没良心。 他俩都不会功夫,要是被人害了,难道安好芯良心就不会痛一下吗? 看那温长河的面相就不是个善茬,他打温纤染那一巴掌谁都听得出来,那是下了狠手,没当亲生女儿地往死里整…… 他正要想办法留下安好芯,只听温长河开口了:“王爷,公主,能否留下用午膳?” 温纤染背脊一僵,满腔错愕凝固在冰冷的躯体中。 她从来没有听过父亲对任何人这般说话。 那听似寻常的腔调中竟有一丝期盼! 他不知道父亲有何打算,可就算是伪装,她也从来没听过。 安好芯和安启元相视一眼,像是在问彼此的意见。 “那……”安启元问:“本王可否和芯儿姐姐在侯府中逛逛?” “那是自然。管家。”温长河命令管家跟着。 等安好芯他们出了房门,温长河才抬头,目光一直落在安好芯的背影上。 侯府的院落并不华贵,还不如安好芯在宫外住的姜季商的宅子。 放眼一看,毫无特别之处,还处处透着温长河脸上那种阴森的感觉。 “公主,煤球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之处。”煤球的胡须动了动,像是在嗅什么味道。 “你是狗吗?”安好芯见它那动作滑稽,“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煤球这次竖起耳朵,“好像真有……” 安好芯寻着若隐若现的声音,花了好一会儿才寻到方向,有一条极窄的小道隐藏草拢中。 “公主,那边什么都没有,是老夫人以前住的屋子,离主院很远,老夫人逝前喜静。”管家见安好芯欲往那个方向,赶紧阻止。 “奥。”安好芯毫无破绽地转了方向。 等到她和安启元“游览”结束,大致就在午膳时分,温纤染的手臂也接好了。 这么快! 安好芯惊讶地瞧着许迦诺和云辞。 云辞回以这世上最温柔的微笑,而许迦诺半眯着眼睛,向她投递秋波。 安好芯皱了皱眉。 那画面很是诡异,好像许迦诺正明目张胆地勾搭穿男装的她。 第九十五章 安好芯放大招 “纤染妹妹,这样你满意了吗?”安好芯见温纤染落座,便即刻起身。 温纤染并没有直接回答安好芯,而是浅笑着:“多谢姐姐,多谢二位神医。” 她看似温柔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对上安好芯:安好芯,算你又赢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那就好。本公主生怕纤染妹妹不满意,而白白失了两条命。” 安好芯转向温长河。 “侯爷,纤染妹妹身体刚恢复,本公主就不多打扰了。午膳还是留着你们父女二人用吧。” 安启元也起身,准备离开。 温长河忽然站起来,“公主请留步。” 安好芯不情不愿地顿步,她可没有心情好到能和温纤染这种残害自己的蛇蝎女人同桌吃饭。 “你下去休息。”温长河转向温纤染,声音冷了好几个度。 温纤染微笑点头,转身时,她的脸垮了下来。 “还请公主一定留下来用膳。感谢王爷,公主对小女的大恩大德。”温长河一个淡淡的眼神,下人便领命为安好芯和安启元斟满了酒。 两人又坐回了原位,云辞上前将每道菜都试了毒,才对安好芯点了点头。 这顿饭并没有云辞想的那样暗潮涌动,好像真是寻常人家在一起吃的一顿饭。 这便更让云辞心生疑惑。 出了侯府的门,云辞几度欲言又止。 直到许迦诺和安好芯上了马车。 他才回过神来,他往后不可以再进宫了。而许夫人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云辞轻声询问,满眼都是期盼。 安好芯示意许迦诺和安启元同乘一辆马车,云辞又得了机会和安好芯同行一段。 皇宫之外,云辞下了车,目送安好芯进入宫墙之中后,才转身回到了公主特意为他置办的宅院中。 雅芯居有几个不速之客。 长公主带着六公主和七公主在她的居处嘻嘻哈哈,打闹不停,故意将花盆撞倒,弄得满院狼藉。 下人们看见安好芯回来了,眼中的泪花眨巴眨巴快要流出来,其中一个被花盆砸伤了腿,脸上还有红掌印,她趴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出声。 “哟,芯儿妹妹这是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姐妹们等了你半天了。快来,我们一起玩儿!”安和凝得意洋洋地和六公主七公主交换胜利的眼神。 许迦诺冷冷地瞧着那几个婆娘,恨不能将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是老子辛辛苦苦种的安神草! 安好芯撒开安和凝的手,嘴角扬起死亡一般的微笑。 这是在宫里,她不能对这群疯女人动粗,只能嘴上说几句,过过嘴瘾。 “我不玩儿。”她说:“瞧你们几个疯疯癫癫的模样,像勾栏女子似的。皇姐你母亲可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你这是干什么?” 安和凝本是来给爱发脾气的安好芯找不痛快的,想让安好芯生气发疯。可她万万没想到,安好芯说话竟然这么难听。 竟敢直接辱骂她们是勾栏女子! 关键她还没脸反驳,只能装作没听到,岔开话题。 “是不是姐妹几个把你这里弄乱了,你生气了?”安和凝说完,六公主和七公主移步过来和她站在一起,“人多势众”。 “我当然生气了,一段时间不见,我的姐妹们竟然是一副勾栏做派,哎……”安好芯痛心摇头,根本不让她们绕开这个话题。 六公主还是忍不住了,嚷道:“安好芯,你出宫一趟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学会了是吧!你怎能这么侮辱自家姐妹!” 七公主拉了拉六公主,阴阳怪气地反驳道:“勾栏女子什么样?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去过?” 安好芯一笑,摇头道:“倒是没去过,不过她们喜欢像你们一样在大街上嘻嘻哈哈,活像你们刚才那样,没皮没脸的。不过,人家是为了生活,你们是为了什么?” 七公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芯儿!你太放肆了!姐妹们来庆你回宫,你竟然这样胡言乱语!”安和凝喜欢倒打一耙。 安好芯的目光扫过满地泥土,深吸一口气,按她的脾气,她可是很想把安和凝的头按在地下,把那些泥土一口一口地舔干净。 “不好意思啊。芯儿也是有感而发。你们知道的,芯儿向来心直口快,看到什么就要说什么的,不会藏着掖着。刚刚本来想说你们像疯狗,但又觉得这样不太贴切……” 许迦诺从后面绕过去,替那宫女看伤。 疯狗? 安和凝也不装了,盛气凌人地跨步过来,威胁道:“安好芯,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定要把你这些污脏的话说与父皇听听!” 安好芯摆摆手,逐客道:“去去去,你要是说得出口,芯儿甘拜下风。你还不如那些女子呢!” 安和凝一顿,确实这话她羞于说出口。 安好芯耸肩一笑,气得六公主跺脚骂她:“安好芯你不要脸!” “这雅芯居谁在胡言乱语?” 皇帝的声音传来,安和凝拉了六公主一把,七公主也跟着跪下。 “父皇!我们姐妹几个好心来找芯儿聊天,可是她大发脾气要赶我们走。把这花盆乱砸一通……”安和凝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李公公一怵:就说这祖宗回宫了准没好事儿! 皇帝不悦地瞧着安好芯,冷脸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父皇!” 安好芯扑通跪下,声泪俱下。 “芯儿实在是委屈啊!皇姐和两位妹妹分明是来给芯儿找不痛快的。她们说芯儿是野丫头,还有脸住什么芯雅居,芯儿不明所以,她们却说,芯儿的母妃就是未婚先孕,说母妃就是个勾栏女子!” 安好芯可是听说了,当年有个大臣质疑她的身世,被这皇帝拖出去砍了。 安和凝她们傻眼了,心凉了半截,微张着嘴连反驳都不敢。 天呐! 安好芯在说什么! 李公公顿时感觉天要塌了,主动退到一边。 这时候谁说话,谁就得人头落地! 果然,皇帝的脸上犹如黑云压近,在他沉默的整整一炷香时间里,除了安好芯小声的抽泣,旁人连呼吸都战战兢兢。 “谁说的?”三个字从皇帝口中发出来,听起来像阎王索命一般,吓哭了七公主。 这时,安和凝和六公主都把目光投向七公主。 “拖出去。”皇帝暗叹一声,命令侍卫:“拔了舌头。” “父皇!小七是冤枉的!小七没有说!父皇!”凄厉的声音回荡在雅芯居,七公主吓傻了,“安好芯!你这个贱人!贱人!” 她在失声之前,抓住了最后的机会,骂安好芯骂得哈哈大笑。 第九十六章 我残忍又恶毒,可…… “她没事儿吧?”安好芯其实想问许迦诺,那宫女的腿能否医好。 许迦诺隐晦地说:“可能需要点灵丹妙药才能恢复如初。” 安好芯点点头,回道:“你那里不是有吗?” 在姜家的时候,她又将夜明珠蓄满了灵力备用。 许迦诺了然,可却不能让那宫女好得太快。 他趁着和安好芯闲聊这几句话的时间,双手猛地一用力,宫女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后晕倒在许迦诺怀里。 安和凝躲在寝宫中,在床榻上抱着双腿战栗不止,不论皇后怎么安慰她,她都听不进去。 “母后,安好芯太恐怖了!让景曜杀了她!” 七公主的惨叫声在安和凝耳畔一直盘旋,她忽然抓着皇后的胳膊,急着想要一个承诺。 “会的。会的。”皇后安慰安和凝。 宫女奴才把雅芯居恢复原样。 他们虽也觉得三公主这次玩大了,可她让许医娘为下人医治。 谁不知道,在这宫中,下人受了伤没谁会管。 碧儿只不过在长公主他们过来撒泼时不小心踉跄一下,就被骂是不是腿断了,若是撞到她们就砍了碧儿的腿。 六公主还端起花盆,狠狠地砸向碧儿的腿…… 下人们都在干活,却各自想着事情,连皇贵妃来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芯儿呢?”皇贵妃见宫中忙碌,便知道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回皇贵妃娘娘,三公主在院中逗猫。”一个太监跪下回禀。 皇贵妃直入院中,灯光黯淡,安好芯确实抱着猫,在木制摇椅上百无聊赖地晃个不停。 “芯儿。” “母妃。”安好芯起身行礼,她早知道皇贵妃来了。 已经准备好挨骂了。 “你父皇不告诉我,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皇贵妃走近,抬手摸了摸安好芯的额头,满眼怜惜。 从前的芯儿闯了祸第一时间跑到她面前来吵闹,每一次都是她求着皇上开恩。 她从来心无城府,才会每每落人话柄。 可是现在,她居然学会了宫廷争斗。 皇贵妃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对不起母妃……”安好芯本毫无内疚之心,却因为皇贵妃触碰她额头的动作深深的触动,“我不应该胡说八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什么。 皇贵妃一愣,摇了摇头。 她还会道歉? “娘只是不想你卷入这些,可皇城之中,都难免。你能有方法自保,娘也放心。”皇贵妃到底还是觉得这样的安好芯让人操心少一些。 “母妃不怪我?”她确实口不择言了。 皇贵妃摇了摇头,却对她说:“可是芯儿,你记住娘说的话,宫廷争斗没有优胜者,只不过有些人失去少一些,有些人失去多一些。” 七公主这笔账,已经被用某种方式记在安好芯身上了。 不说那些了,人善被人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皇贵妃脸上扬起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那么温暖。 “前些日子,闻人跟娘提了一件事。母妃答应了。”皇贵妃的眼神忽然变得暧昧。 “什么事?”安好芯脱口而问。 “他说他想求娶你。”皇贵妃觉得叶闻人是最适合芯儿的人。 啊? 安好芯傻眼了。 煤球却喜滋滋地:公主,叶大人按捺不住了。是不是他知道你跟姜公子…… “芯儿你怎么想?”皇贵妃追问,“若是你没有异议,娘就禀告你父皇,让他替你做主。” 不了吧…… 这个叶闻人,怎么还来这出。 “母妃,芯儿还没有打算……”安好芯无奈道。 皇贵妃叹息一声:“我看你没头没脑的,还是娘替你做主吧。闻人他是个好孩子。” 呵呵。 他好就不会先斩后奏搞这些小动作了,心机无底洞! “容芯儿再想想。”安好芯只能先拖。 深夜,叶府的管家急匆匆出来迎接三公主。 “你把叶闻人叫出来!”安好芯越想越气,怎么能不打招呼就…… 叶管家为难,“三公主,我家公子回京之后没歇多久便又出门了。这几天没有回来。” 几天没有回来? “那他去哪里了?”安好芯狐疑地瞧着管家。 管家摇头,“公子出门从来不会告诉我们去哪里。” 呵! 安好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脚步匆匆,越走越快,却忽然顿足。 她知道叶闻人在哪里! 黑灯瞎火,半山腰,凉丝丝,阴森森。 果然那个茅草屋里亮着微光。 叶闻人正摆弄他的那些稻草人,像是排兵布阵一般,反正安好芯看不懂。 感觉到有人正在暗处看着他,叶闻人扭头,讶然直起了身子,忽而柔声道:“你竟然还记得这里。” 安好芯走过去,正要兴师问罪,被叶闻人捷足先登,“芯儿你很威风啊。” 安好芯一愣。 挖苦我? “你觉得我很残忍吗?”她心底沉下一块大石头。 叶闻人思考一阵,点了点头,“确实挺残忍的。” “你懂什么!不治治她们,她们改天变本加厉!”安好芯一脚踢了叶闻人的稻草人,弄这些什么玩意儿,让她看了心烦气躁。 昏暗中,叶闻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你父皇是故意的。”良久,他的声音传进凉悠悠的空气中。 安好芯身子一僵。 皇帝是故意的? 故意那么严重的处罚七公主? “他盛宠皇贵妃娘娘,纵容你。都只不过是要用这些来压制齐家而已。” 安好芯不语,叶闻人又继续说: “万州的事,也是因你而起。是因为你要去万州,万州才会有疫。” “那些人都是因我而死。”安好芯喃喃道,她思考着,“不对吧。因为我要去万州就对万州下毒手的幕后黑手才是应该被千刀万剐的人吧。” 她将刚才被自己踢倒的稻草人扶了起来,“叶大人是觉得我恶毒无边,所以躲到这里来?后悔向皇贵妃娘娘求娶我了?” 叶闻人忽而一笑,他无奈摇头。 “这么说你害怕我因为你恶毒不娶你?” 安好芯冷哼一声,危险的视线落在叶闻人身上,她没有开玩笑! 见她如此,叶闻人也严肃起来。 “嫁不嫁我全凭你心意。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你现在配知道这些,配加入这场战争。” 第九十七章 拿许迦诺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许迦诺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半眯着眼睛,审视着安好芯。 他可是皇贵妃娘娘钦点的三公主掌事宫女,人美,心眼儿好,还会治病,她嚣张一点怎么了? 根本没有哪个下人不服气。 安好芯一顿,一惊。 看见许迦诺,她反倒像个贼被逮个正着似的。 “我去找叶闻人了。”她站直了身子,又没做亏心事,干嘛怕许迦诺。 找叶闻人? 一听这话,许迦诺顿时火冒三丈,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奥,我在这儿累死累活帮宫女治腿,你偷偷溜出去会……”许迦诺炮语连珠,却忽然顿住。 “会什么?”安好芯想听听许迦诺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许迦诺松开双臂,站直了身子气愤道:“安好芯你脸皮真的好厚,还要我说出来吗?” 安好芯大致明了他要说什么。 她仰头叹息一声,要出家的念头又在心里生根发芽。 “跟你有关系吗?”安好芯忽然冷了脸色,迈步从他身边走过。 他要是被这宫中人发现是个男人,可是欺君之罪,脑袋早晚得搬家。 趁此机会把他赶出去不是正好,让他出去过他的逍遥日子,一了百了。 许迦诺一怔,一股酸涩涌入胸腔,带着些刺,让他一会儿痛一会儿闷。 “你有没有心?”许迦诺微皱着眉,在安好芯进入里屋之前轻声质问她。 他并没有想过要恢复男儿身,但他一片真心安好芯是知道。 再怎么说两人也算是有一些情谊的,安好芯何以说话如此冷漠。 安好芯停下脚步,回头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许迦诺,这里是皇宫,我是三公主!你竟敢说话不分尊卑,滚出去跪着三个时辰!” “尊卑?”许迦诺苦笑。 他确实是平民草芥,可之前的安好芯才不会在意这些。 这才回皇宫多久,就又开始阶级分明了? “嗯,你是三公主,你有理。”许迦诺走近,在她耳畔低声说:“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这辈子都缠着你。” 像是负气一般,许迦诺说完后,即刻去院子里跪下。 她对安好芯挑了挑眉:跪就跪! 安好芯愣神时差点脚跟不稳,她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处发泄,像是反过来被许迦诺凌虐了一般,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她指着许迦诺,咬牙切齿地。 宫女听见动静,偷偷在外面瞧见了里面的场景。 “公主这是怎么了,许姐姐那样好,怎么还会罚跪……” “你小声一点。咱们去干自己的活吧。公主应该是一时生气吧,等气消了就好了。” 安好芯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还许姐姐……那样好…… 安好芯转身回到卧房,“秀珠,伺候本公主入寝!” 秀珠身子剧烈一颤,看了看身边的秀禾,两人心悸有余: 不会被公主发现了吧? 许迦诺又是一声冷笑,秀珠战战兢兢地从他身边跑过。 很快,安好芯房中的灯熄灭了。 夜里万籁俱静,很冷。 这挨千刀的安好芯,真是安不了一点好心! 许迦诺又饿又困又冻,这是被安好芯当刺客俘虏整啊! “该死的!臭丫头!仗着自己生得高贵,把别人不当人……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 躺于床榻上刚睡着的安好芯听见寂静的夜里传来咒骂声,猛地睁开眼睛。 “脾气这么坏的死丫头,要是在寻常人家,早就被抽得满院子到处跑了。” “还真叫我在这里跪一夜,没有良心!我要真是个女儿身,这怎么受得了!” “哐!” 门被很不温柔地打开了。 许迦诺抬头,幽怨地瞧了眼安好芯,又倔强地瞥开视线。 “想活命就闭好你的嘴。”安好芯怒意腾升,许迦诺大半夜在外面聒噪就算了,竟还敢把身份的事情说出来! “被你这么整,死了一了百了。”许迦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双手狠狠地握在门板上,安好芯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被搅得不安宁。 她最终妥协道:“你起来吧。” “我起不来了,腿要废了。”许迦诺偏和她叫板,这又没别人,他可没把安好芯当公主。 说完,他便听见门板被安好芯捏得发出咯咯响声。 确实有点骇人,可许迦诺岂是那怕死的人,他就是不起来。 安好芯直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气冲得要翻开了。 许迦诺不知这宫中凶险,他要是再胡说八道,搞不好天亮就得去见阎王。 她让步了,走过去,将许迦诺暴力地扶了起来。 许迦诺趁势挂在安好芯身上,这已经是他的惯用伎俩,令安好芯无可奈何。 安好芯将他扶回房间,却无法将他剥离。 “你撒开!”安好芯低吼道。 屋里没有掌灯,但许迦诺能想像到她怒气冲天的模样。 “我不撒开,我腿不能走路了,我撒开会摔倒的。”许迦诺故意缠着她不放,还将头靠在安好芯的肩上,蹭来蹭去。 两个人几乎是以拉扯着,纠缠不清的方式回了房间。 安好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许迦诺扔回他的卧房,临走时他又抓住机会狠狠抱着安好芯的手臂不放开。 “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胳膊?”除了威胁,安好芯没招了。 许迦诺全然不理她,只说:“明天一早我来伺候公主起床,好不好?” 他这样闹一通,其实也害怕安好芯真的生气,而让别的宫女顶替他的位置。 “好不好?”他晃了晃安好芯手臂,在黑暗中等着她的回答。 安好芯再次企图挣脱,却以失败告终,她也没法用太大的力气,别一会儿真又把许迦诺伤了。 “好好好……” 无奈的妥协声在屋子里回荡,往复而轻缓地割着许迦诺的心。 他恢复了男子声音,“那你走吧。” 手被放开,安好芯头也不回地走掉,像被放飞的鸟,毫不犹豫地去追寻她的自由了。 许迦诺的腿还麻木着,他的声音被门板隔绝:“其实,我也没有打算一直赖着你,等你哪天成亲了,我自己会离开的。” 第九十八章 南疆王子英俊,但我没看见 翌日安好芯刚睁眼,见许迦诺已经坐在她的床边等待。 她闭了闭眼睛,本想提醒他做事情要注意分寸,没有哪个宫女敢坐在公主的床榻上,嗓音却卡在喉咙里,没有发出来。 放弃交流!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到时候暴露了身份被五马分尸的是他自己! 本公主绝对不会为他求情! 更不会再耗费灵力去救他! 一大早,安好芯平静地躺在床榻上,内里却早就发生了无数次爆炸了。 “你醒了。快点起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许迦诺娇俏的模样毫无破绽,也确实很容易消除旁人的任何怀疑。 罢了。 其他人或许只当本公主对她好吧。 安好芯坐起来,甩了甩脑袋,动作有些像煤球,引得许迦诺怜爱不已。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换来她利剑一般的目光。 许迦诺有所收敛,他拿出为安好芯准备的衣服,服侍安好芯穿上。 “这……”安好芯见那衣服是墨蓝色的素衣,便扭头疑惑地瞧着许迦诺。 “你别管,反正今天就这么穿。” 听说,今天皇上要款待南疆大王子。 那大王子尚未婚配,搞不好想来联姻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今天安好芯必须低调再低调! 随便吧。 丑无所谓,安好芯实在不想再招些桃花来让自己心烦了! 坐在铜镜前,许迦诺帮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一支木钗插在髻中,发丝处散发出一股怡神的沉香味。 “你脾气暴躁,多闻闻这个味道。”许迦诺专注着镜子里的人,即便这么素雅了,还是那么美。 他脑海中不断地幻想着:安好芯有朝一日能与他双宿双飞,在无人知晓的村落,他治病救人,她在溪边浣纱洗衣…… 察觉到许迦诺顿了很久,安好芯不耐烦道:“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待会儿本公主迟到了……” 本公主恨不能扒了你的皮! 安好芯腹诽道。 许迦诺回过神来,摊开手掌,一盒脂粉呈现在安好芯眼前,“诺,送给你。” 嘁。 在江南买的? 这里可是皇宫,什么好东西没有。 安好芯一动细眉,许迦诺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她解释道:“这可是本神医亲自做的,美容养颜天下一绝,芯儿你独享。” 自己做的? 安好芯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打开盒子,一股怡人的香味飘逸而来。 像水中莲荷清透,又像雨后茉莉馥郁,更像落日夕颜温暖…… 这味道混合着木钗的沉香味,让安好芯感觉身在仙境中,有一种自己已经渡完凡尘回到天庭的错觉。 她甚是喜欢! 许迦诺也不是光会惹人烦,这本事可是旁人没有的。 她的笑意被许迦诺看在眼里,他也心满意足。 安好芯化了最淡的妆容,早早地赶到了永和殿中,她落座于左侧长公主旁边的位置,许迦诺站在一旁陪着她。 陪着皇帝出席的是皇后,皇贵妃在侧旁,今日德妃也破天荒应邀出席。 安启元已经是王爷了,他打破了排位坐在了安景曜的旁边。 长公主安和凝盛装而来,但在看清一身素衣的安好芯时,她还是不自觉怔了一怔。 安景曜不动声色地向安和凝投递目光,她这才硬着头皮在安好芯旁边坐下。 她默念着安景曜说的话:不能再冲动,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和安好芯对着干。 明枪易躲,暗箭才难防。 “皇上,嫔妃,皇子公主都已经到了。”皇后仔细瞧了瞧,又说:“那里是……” 她的欲言又止提醒了皇帝七公主的缺席。 六公主正隔得老远,狠狠地瞪着安好芯。 安好芯回以微笑,更是将六公主气得牙痒痒。 “父皇,母后,七妹妹身体不适,不能来参加宴会。”六公主禀告。 “哦……”皇后神色染了一丝哀伤,她轻轻抬手示意六公主她已知晓,然后又转向皇贵妃致歉道:“妹妹,那件事情你别往心里去,七公主也已经受到了重罚,往后旁人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皇后说得是。”皇贵妃淡淡一句便结束了皇后挑起的话题。 皇后脸上挂着假笑,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安好芯端坐着,丝毫没有被皇后点到的不自在。 他们根本就不敢在南疆王子朝贡的这种场合挑事。 不一会儿,百官齐进。 安好芯看见了叶闻人和东方零从文官的队伍中走进来,跟着是萧路在一众武将中可是最威武的一个。比他雄壮的没他好看,比他好看的…… 没有比他好看的。 那不是陆执吗? 安好芯仔细朝陆执瞧去,特别想瞧瞧他的嘴留了疤还能不能嘴贱。 出乎意料的,陆执神清气爽,脸上竟然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痕迹! 安好芯扭头诧异地望向许迦诺。 不会是这个家伙偷偷帮了陆执吧? 许迦诺摇了摇头。 安好芯又向叶闻人看去,正好叶闻人也向她这边投递目光。 他明了她疑惑什么,他何尝不是。 见叶闻人对她也是轻轻摇头,安好芯心中极度不悦。 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睛,让陆执那个贱男人恢复如初的!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拔了陆执的舌头,看他还能复原不!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百官朝拜,也并没有拉回安好芯的思绪,她麻木地跟着行礼,心中却是无尽揣测。 陆执找到神医了? 遍及京城,居然还有比肩许迦诺的医师? 她望向皇贵妃,可看起来皇贵妃也不知晓陆执恢复面容这等小事。 “请南疆大王子卓然!”李公公宣南疆王子觐见。 语罢,卓然带着使团踏进殿中。 卓然身材高大颀长,惊人的一表人才。 微卷的褐发搭在英俊的脸庞,一枚银质飞鹰耳坠在下颚线旁饶是飞翔。他的眉骨高而锋利,高挺的鼻梁犹如巍峨山脉的轮廓,薄唇上勾了浅浅的笑意,看上去又是与众不同的贵气逼人。 朝拜皇帝之后,他一双深凹的琥珀色眼睛一眼便发现了穿着素衣的女子。 因为,只有那个女子,此刻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的身上。 第九十九章 这场子里充满了算计 “皇上,卓然此次,是带着南疆珍宝过来的。”卓然让手下呈上一朵无土之花。 众人皆叹:“这花有根无土怎么能够存活?” 那花盛开着白色的嫩芽花瓣,层层叠叠,清新淡雅。 卓然故意朝安好芯的位置看了一眼,即便他拿出这等宝物,她依然在发呆。 皇帝问道:“你这花有何用处?” 卓然收回视线,异域尊贵的脸上神傲凸显,“回皇上,这花为不死之花,食之可长寿驻颜。” 还有这等东西? 安好芯终于回过神来,淡淡朝那花看去。 无土之花? 要是无土稻米还有点吸引力。 “哦?那南疆这花可多?”皇后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安好芯偷偷抬眉。 她是傻子吧! 既然是珍宝又岂会很多。 这是一国之母的做派? 真丢人呐…… 卓然笑着摇了摇头,“仅此一株。只要有人能够回答出本王子的一个问题,这株花就赠予皇上。” 皇上直直地盯着卓然,半天没有回应。 这时,陆执站起来,款款道来:“大王子,陆执乃当朝状元,不知可否有幸能回答你的问题。” 卓然发现,陆执一起身,安好芯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就请这位陆大人仔细听好了……” 卓然话未说完,东方零起身,疑惑道:“等等,大王子可是诚心要将此花供奉给皇上?” 卓然点头,“那自然是。这位大人,请问你是……” 东方零行礼道:“在下东方零。那既然是诚心的,为何又要有回答问题这种条件?” 皇帝淡淡“嗯”了声。 陆执也不恼,心中却极度不耻。 既然卓然能开出这样的条件,那肯定是想好了说辞的。 果不其然,卓然淡定微笑道:“东方大人不用担心,陆大人胜券在握,你不必担心这里没有人能回答出本王子的问题。” 卓然反倒说得东方零心虚一样。 皇后露出些微不满的神色。 她知东方零与安好芯交好,所以对这东方零也是“恨”屋及乌。 “东方零,切不可胡闹。”她慈眉善目地提醒东方零。 哪知东方零哪是她能指使的人,他继续说:“并非东方零担忧。东方零只是在想,若是诚心送礼物,实在是不应该设这关卡。” 卓然继续解释:“东方大人言重了,本王子只是想让朝贡变得有趣些而已。” “太子。你怎么看?”皇帝见这二人想法不一,便开口问。 安景曜面色沉静,他只说:“父皇,卓然王子来者是客,他这点愿望儿臣认为我们应该满足。卓然王子,尽管出题吧。今天不论你出什么题,本太子向你保证,我们没有答不出的。” 嚯哟! 真是不得了,又不要你答题。 装腔作势,故作深沉,天天下棋也没下明白。 看你娘和大姐蠢得要命,你还能是个什么聪明玩意儿? 安好芯喝了口茶,心中默默嘲笑着。 “睿王,你怎么看?”安景曜回答之后,皇帝又转而问安启元。 安景曜面色不改,其他皇子倒是没有他这样沉得住气,多少有些失落和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 安启元行礼道:“回父皇,儿臣想听东方大人有何想法。” “哦?”皇上笑着,但看起来很冷漠。 安启元不怕死地说:“皇兄说得很对,咱们礼仪之邦,自然应该包容卓然王子的想法和愿望。但是,儿臣认为,凡事不应只从一方面考虑,不妨我们听听东方大人有何别的意见。” 皇帝又“嗯”了声,表示默许。 安好芯平静地瞧着安启元。 自从那晚和叶闻人谈过之后,皇帝的脑袋在她眼中就是颗狐狸脑袋。 他这是在给人下套,安启元这个傻孩子一脚就踩进去了。 不过,没有关系。 安好芯和叶闻人不同,她没有那个严密的心思防范未来。她更喜欢见招拆招。 安启元冲东方零点了点头,东方零便直说:“卓然王子,东方零有一想法,请卓然王子听听妥否。” 卓然大气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朝贡,也是真心诚意要将南疆至宝呈于皇上,王子又想有点趣头。那不如这样,珍宝先奉上。之后,卓然王子想出一千题,一万题,我们自会奉陪到底。如此,既表明了王子对皇上的真心,又能畅开游戏。” 东方零说完,气氛沉默了一瞬。 皇帝等着卓然的回答。 卓然忽而一笑,将那花接了过来,这就要亲自奉上。 “不必给朕。赠予东方零。”皇上龙颜大悦。 哪个九五之尊不想看邻邦之人乖乖臣服,他指了指东方零。 有功。 卓然一怔,淡色的眸子里,笑意遮掩着不满,转身痛快地将无根之花递给了东方零。 “微臣谢皇上隆恩。”东方零礼仪周到地跪下,这在安好芯看来甚是可爱。 东方零小心翼翼地收了那花,还和安启元迅速交换过眼神。 这时,皇后笑容满面,她赞扬道:“东方大人才思敏捷,打破陈规,真乃可塑之才。启元能跟这种人才走得近,甚好。” 以前安好芯还不觉得。这仔细一看,皇帝和皇后真是绝配。两个老狐狸,这是在给启元和东方零招恨呢。 陆执见这里面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这就准备默默坐下,可是东方零却一声喊:“陆大人,接下来该您这位状元之才回答卓然王子的问题了。” 哈哈哈哈…… 安好芯内里狂喜。 叶闻人要是老狐狸,东方零要算一个莽莽撞撞的小狐狸了,顶着一张文弱少年一般的脸,人畜无害,这回竟然明目张胆坑害陆执。 不过,陆执到底是怎么恢复容貌的。 而且,那畜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从头到尾脸色平静。 他应该恨毒了本公主才对啊。 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安好芯暗叹一息,又瞧向叶闻人,对方目色沉静,只是对她闭了闭眼。 卓然王子只好开始出题:“请问陆大人,什么东西无脚走天下?” 文臣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南疆甚是有趣,又是无土花,又是无脚僧的,净是些反常理的事儿。 无聊。 安好芯和许迦诺做了同款表情。 不过那陆执很快就答出来了:“船无脚靠水可走遍天下。水亦可流遍天下,风亦可吹遍天下。卓然王子,陆执可答对了?” 安景曜却在一旁悄然摇头:陆执啊陆执,你不该占了那东方零的风头啊。 第一百章 又是胜利的一天 从迷题到诗词歌赋,陆执都能一一应付,卓然最后甘拜下风,只道欣赏陆执的风采。 安好芯百无聊赖,却无意中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旁边的安和凝看卓然的眼神似乎不对。 她招了招手,让许迦诺附耳过来,小声问:“你看那安和凝。” 许迦诺往安和凝瞥了眼,“哟,你学着点,以后看我就用这种眼神。” 安好芯斜着眼睛,通过许迦诺的话,她已经确认安和凝这是看上人家南疆大王子了。 安和凝要是远嫁南疆,太子势力就更大了。 她偷偷看向六公主,坏心思在安好芯心中生根发芽。 乱七八糟的流程一结束,正好有休息时间,安好芯在花园中找到了六公主。 “六妹妹。”她走过去,叫得亲热。 许迦诺跟在她身后,浑身一阵电流穿过,她竟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六公主看见安好芯,一惊,差点呼叫出声。 安好芯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假山后面,“姐妹俩说点悄悄话,你别嚷啊。” 六公主缩着身子,自从七公主被拔了舌头,六公主见到安好芯就发怵。她生怕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冷不丁地憋出什么害人的心思。 “安好芯,我现在没招你没惹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六公主满身防备。 安好芯摇了摇头,轻言细语地说:“六妹妹,你看那南疆大王子卓然可英俊潇洒?” 六公主不敢回答,生怕说错什么话。她只敢问:“姐姐喜欢?” 安好芯忽而皱眉,吓得六公主肩颈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我想六妹妹你应该喜欢。”安好芯扬了扬眉梢。 六公主不屑,她可是钟情于刑部吴翰吴大人。 “六妹妹,你母妃跟我母妃一样,都是只有一个女儿。你家是文臣之后,官位也不高,没点势力可怎么好?这可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安好芯直白的话像一把刀扎在六公主的心头,难听却管用。 六公主顿时纠结万分,想了想她反驳道:“安好芯,你是不是又在使什么坏,想挑拨我和和凝姐姐的关系?” “嗯……”安好芯思考一瞬,继续说:“你跟她什么关系?你是她的狗腿子,被她呼来喝去,高兴了叫你一声妹妹,不高兴了……” 六公主圆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安好芯这样陈述事实,她觉得颜面尽失。 安好芯见她动容,乘胜追击:“只有自己的才是真的。六妹妹,你可得抓紧这次的机会。要一辈子依附于人,还是为自己争取点自尊,你好好考虑。” 说完,安好芯带着许迦诺悠闲地在皇宫里逛。 一路上,他们也鲜少遇见什么人。 许迦诺倒是看明白了,那些人老远看见安好芯便调转了方向,没人愿意跟她产生纠葛。 可是一道白色的身影却恰巧走了过来。 是陆执…… 许迦诺看陆执的眼神比安好芯还要露骨。 “陆执参见三公主。”陆执面不改色地参拜安好芯之后,竟起身就要走,仿佛他已经忘了之前他们闹得不可开交的种种。 安好芯存疑,“站住。” 陆执乖乖站定,等着安好芯发话。 但是她转念一想,陆执也没招惹她,若是她主动惹是生非,又要落人话柄。 “啊?没什么,陆大人,本公主没有叫你。我喊的是那边那个人。”安好芯装傻充愣,正好瞧见东方零走了过来。 陆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开。他有些失策,难道安好芯没有看见他的嘴角恢复如初了吗? 算了,本想在安好芯面前得意一次,看来她不接招。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知道厉害了。 “公主,这朵花送给公主。”东方零把他赢得的珍宝呈递给安好芯。 许迦诺一把抢了去,指责道:“什么玩意儿你就信。” 东方零正要开口,身后传来卓然的声音:“这位夫人好像对我们南疆的宝物存疑?或者说,不屑一顾?” 说“不屑一顾”时,他瞟了眼安好芯。 卓然并没有等许迦诺和安好芯解释,继续说:“公主殿下,刚才那位陆大人是你的什么人?在下刚才见公主一直瞧着那位陆大人。” 关你屁事! 安好芯微笑着,忽然说:“我是他娘。” 在场的几个人当时就石化了。 许迦诺掩着嘴笑得欢乐,东方零眨巴着眼睛,震惊公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卓然回过神来,尴尬一笑:“公主真是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她又指着许迦诺和东方零说:“我是她的娘,我也是他的娘。” “……” 许迦诺脸上失去了笑容。 她在发什么疯? “我走了,我要去找儿子了。”安好芯自顾自地走开,许迦诺和东方零默默地跟了上去。 “你搞什么?”许迦诺小声问。 东方零倒是很快知道了安好芯的意图。 安好芯不予回答。 叶闻人说了,卓然这次来肯定要奔着和亲的,她可不想被盯上。 果不其然,午宴时分,大殿内歌舞升平。 间隙中,卓然向皇帝提出了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皇上,结为姻亲一直是卓然心中所想,卓然惟愿百世相安。” 皇上点了点头,看向皇后,“皇后,你怎么看?” 皇后说话之前总是先要扬起脸上的微笑,就在她慢悠悠地挂起笑容的时间内,六公主起身,跪拜在大殿中央。 安好芯说得对,不能有半分犹豫! “父皇!母后!儿臣心仪卓然王子!请求赐婚!”六公主低着头,心里默念着安好芯的话: 先发制人,别怕旁人说你主动,等你都得到了,没人敢乱说你半分。 本还在一旁扭扭捏捏,一脸娇羞的安和凝傻眼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看向皇后求助! 安好芯可太满意安和凝的反应了。而且,这六公主也算是孺子可教也。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柔声道:“南疆路远,你又是你母妃唯一的女儿……”她暗示六公主。 安好芯低头偷偷得意:老姑婆,谁要听你啰嗦啊。要挣要抢也要拼谁动作快。 而且,六公主也是杀了卓然一个措手不及,有女子主动要嫁,让他想挑都没得机会。 第一百零一章 差点就嫁人了 “回母后,联姻之事事关两国百世交好,儿臣岂会惧怕路远,且儿臣有一片真心,岂不是两全其美。求母后成全。” 六公主此刻头脑绝顶清醒。如此,即便皇后不成全她,也不好意思把这个机会再拨给安和凝。 卓然也被噎得够呛,无话可说,他对六公主回礼。 安好芯忍不住再看了看安和凝如坐针毡的模样后,心头有种坏事干成了的得意与满足感。 皇贵妃自然是看见安好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感叹:这丫头真不想和闻人成亲吗? 皇后笑了笑,又开口了:“这也要问问卓然王子的意思。咱们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公主郡主,卓然王子这般英俊不凡,万一大家都心仪王子,还是要给大家一个机会。” 六公主低着头,心里很不痛快。 她忽然很能理解安好芯说的看人脸色的感觉了。 明明她已经在主动争取了,可是机会还是攥在别人手中,别人不要的,才会给她。 卓然正要回答,皇后却又说:“皇上,其实臣妾看芯儿也很合适的。” 什么?? 听到这话,和安好心有关的几个人皆为震惊。 卓然顺着皇后的视线,也是惊讶万分:芯儿就是三公主? 安好芯怎么也没想到,她心中假惺惺却傻兮兮的皇后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反将她一军! 可是,不好意思。 卓然王子怎么会娶一个到处找“儿子”的疯女人呢。 安好芯淡定如初。 可卓然却不好开口拒绝六公主,于是他沉默观察后续。 东方零五指紧握,已经蓄势待发,他可不想让公主远嫁南疆,就算是这时候惹怒圣颜,他也在所不惜。 萧路也绷紧了神经,可他见安好芯和叶闻人都平静如水,他也只好紧闭双唇。 许迦诺的心也悬得高高的,可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若是安好芯真的远嫁南疆,他也是要跟过去的。 “皇上,姐姐,实在是臣妾有错。”皇贵妃还是发话了,“臣妾早已自作主张,将芯儿许配给闻人了。” 此话一出,萧路和东方零两道目光从叶闻人的左右两边同时射过去。 叶闻人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道:“皇上,臣与三公主青梅竹马,前日于万州同甘共苦,互诉情意,求皇上成全!” 谁跟他互诉情意啊? 安好芯很无奈。 这下好了,高低得嫁一个人…… 卓然紧抿着唇,这里冒出的变数太多了。最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六公主作为一个女子竟那样主动。 “芯儿,真是这样?”皇帝垮着一张脸,显然很不悦。 安好芯懒洋洋道:“对……就是这样……” 她的回答彻底把那几个凝望着她的人的心捏得粉碎。 皇后维持着微笑,本想着以此来挑拨一番,让那六公主更憎恨安好芯,顺便再给和凝争取一个机会,万万没想到皇贵妃还留了这一手。 卓然抓住机会,“皇上,既然三公主与这位大人情投意合,卓然正好沾沾喜气,和亲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六公主背脊一凉,这算是拒绝她了! 这次,她的脸已经丢尽了。 “卓然王子可是对本公主不满意?”六公主豁出去了,心中铭记着安好芯说的“志在必得”四个字,她今天就是要背水一战。 卓然讶然,连忙行礼道:“尊贵的六公主,卓然没有这个意思。卓然完全听从皇上的安排。” 六公主抬头,央求的目光投向皇帝,“求父皇成全。”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赐婚六公主与南疆王子卓然。” 六公主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瘫软。 安和凝一听是这样的结果,她毫不避讳用恶毒凶险的目光刺向六公主,而六公主也是第一次正眼回看安和凝。 “卓然王子婚事事大,芯儿之事再议。”皇帝的表情趋于严肃,一言九鼎地宣布:“午宴继续。” 唉? 不用成婚了? 安好芯眸色一亮,心头大赞皇帝英明了一次。 事已成定局,卓然和六公主回到原位,叶闻人本想再争取一番,可他见安好芯表情,知她不愿成婚,便也只好失落地退下。 还好…… 有惊无险。 萧路。 东方零。 许迦诺。 纷纷像是起死回生了般,这才觉得人生还有过下去的意义。 宫中正在准备六公主出嫁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安启元和安好芯两个人闲得在宫中刻木雕。 “芯儿姐姐,你真和叶大人互诉情意了?”安启远一边瞧着安好芯雕刻的手法,一边打探。 许迦诺在一旁不悦道:“王爷,这种事你也信。” “哦?”安启元被许迦诺吸引了注意力,他立马追问:“那你知道些什么说出来?芯儿姐姐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然有啊。”许迦诺得意洋洋。 “谁啊?” 就连在一旁逗煤球的小允子都竖起耳朵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许迦诺用口型说着。 安启元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低了姿态求道:“许夫人,你就告诉本王吧。” “许迦诺。”安好芯悠悠的声音飘来,许迦诺便不敢再多说。 “奥,我去给煤球喂水。”许迦诺悻悻地走开,抱起煤球“落荒而逃”。 “站住。”安好芯忽然叫住许迦诺,吩咐道:“你出宫去看看云辞,顺便把那个带给他。” 给他? 为什么给他? 许迦诺不情不愿,却还是照做。 安启元瘪了瘪嘴,打探这么些天,也不知道芯儿姐姐到底心仪哪位公子。 安好芯看似专注地雕刻着,心中却有万千思绪。 陆执到底是怎么让那伤口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你说,卓然真的就这样接受婚事了?”安好芯有些怀疑。 安启元想了想,点头道:“那不然呢?难道他还敢抗命不成?” 但愿是这样吧。 可安好芯心中却很不踏实。 当日的画面在脑海中流转了很多次,她回想着其中每一个细节。 总觉得这个卓然奇奇怪怪。 邻邦的人恨不能在这里争一回面子,可他却毫不在意。 不与东方零过多争辩,钦佩陆执的才华,顺从和亲之事…… 刻刀从木头上划出一道不受控制的痕迹,在安好芯的食指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很快,嫣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叶闻人晚节不保? 很快,就到了送六公主的日子。 安启元封王之后,很多时候就没法随意和安好芯站一块儿了。 因为母妃要陪着皇帝,安好芯便选了个边缘,但视野开阔的位置。 李公公拿这个偏不按礼部安排占位的祖宗没有办法,还好现在大家都忙着,没时间管她。 从安好芯那边看去,静妃娘娘眼泪婆娑地抓着六公主的手。 六公主虽然也很不舍,但她不后悔。 卓然很快就接受了六公主,他体贴地将手放在六公主的肩头,两人看起来宛若成婚已久的恩爱夫妻。 这在安和凝眼中早已化作无数根扎心的刺,她却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随意使唤六公主了。 “父皇,母后,母妃,儿臣要出发了。” 六公主行了大礼,卓然牵着她的手,在转身之前,六公主的视线在寻找。 找到安好芯,她直勾勾地瞪着安好芯。她从小就不喜欢安好芯,现在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往后,她至少能直起腰板儿,堂而皇之地不喜欢安好芯! 安好芯倒是也没觉得不畅快,本来她也是为了规避和亲,又想给长公主安和凝使坏才给六公主出的主意。 安和凝顺着六公主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安好芯,她似乎不太明白,只当六公主是在朝安好芯挑衅。 忽然,六公主撒开卓然的手,在安和凝耳边小声说:“你要怪就怪安好芯,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金枝玉叶,十里红妆。 安和凝瞧着远去的这一切,对安好芯的恨完全盖过了对六公主的恨。 “母后,我要安好芯去死!”安和凝在宫中发疯,下人们跪在地上,脸几乎贴在地面,连呼吸都胆战心惊。 “行了,母后给你想办法。”皇后拍了拍拍安和凝的肩膀,思考道:“现在安启元封了睿王,我们做任何事都有可能牵连太子。” “那怎么办!”安和凝刚才平静一秒,听见这话,又炸了毛。 皇后阴着一张脸,嘴角逐渐展露出笑容,心中已经有了好主意。 “凝儿,你想想,那卓然王子有什么好,嫁得天远地元,不如留在京城,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安和凝耐着性子听着,却又担心自己听到不满意的话,于是呼吸又变得有些急促。 “那安好芯不是喜欢夺人所好吗?咱们也来个夺人所好。” “什么意思?”安和凝身子前倾,眸中的不解无法遮掩。 皇后解释道:“那个叶闻人,官职不大不小,平日里也很少在朝堂之中。母后这些日子特意去了解过了。他可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却从未参加过科考。” “那怎么了?”安和凝倒是觉得那叶闻人相貌卓绝,气质不凡,比陆执要更英俊。 陆执虽为状元,可是家境贫寒,根本就不是安和凝的心之所向。 叶闻人虽为官宦之后,可是没有状元之才。 “你懂什么,母后想他是故意不参加科考以避锋芒。所以,不是他要依附齐家,而是齐家需要叶家。” 安和凝听得入迷,忽而觉得叶闻人很神秘。 “那日他们求你父皇赐婚,你父皇没有立即答应,应是对他们的婚事不满。这一想,叶家和齐家若是联姻了,对我们也很不好。” “所以母后想让儿臣嫁给叶闻人?”安和凝忽而充满了向往,把那边远地区来的卓然王子抛之脑后。 可是,叶闻人在意的又是那个贱人安好芯! “对,到时候叶家将与齐家断联,为我们所用。”皇后勾着红唇:“而且,安好芯若是因此而争抢,忤逆你父皇的意思,她又得遭殃。” “可是父皇如何会答应我们?”说到此处,安和凝心中又起了无尽担忧,“那天皇贵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安好芯和叶闻人的婚事。” “凝儿莫要着急,要生米煮成熟饭后,才算数。”皇后心中早有万无一失的计划。 一晚,太子于太子府设宴,说是请夫子及其历届弟子为其嫡子开智。 连同夫子一行共十八人。 可看得出来,夫子对叶闻人是极其不同的。 酒过三巡,叶闻人晕头转向,耳畔只听见夫子担忧地说:“太子殿下,小徒闻人不胜酒力……” “唉,夫子莫要担心,景曜这就命人将叶大人安全送回。”太子放低了身段,命人扶着叶闻人上了马车。 回宫之后,安好芯简直无聊透顶。安启元也不能总来陪她,她只好去找皇贵妃。 许迦诺出宫未归,安好芯不喜欢别的宫女跟着,总是在这皇宫里也没什么危险。 她独自一个人往雅芯居走去,途中有一辆马车从她身边匆匆而过,鬼鬼祟祟地朝安和凝的和凝殿去了。 安好芯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马车在离和凝殿很远的地方停下,两个侍卫扶着一个人朝和凝殿走去。 那人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嘿呀!这个安和凝嫁不成卓然王子,这就不甘寂寞了? 要不要让人逮她个正着,安和凝名声就毁于一旦。 算了,人家男欢女爱,安好芯没那个闲情去破坏。 于是她转身折返。 “公主,叶公子快到了。”太监禀报。 安和凝赶紧催促宫女道:“把香燃好就都下去,谁也不准来打扰!” 今晚一过,就该你安好芯吃哑巴亏了。就算你找叶闻人对质,这种事情,谁敢乱说,只能娶了本公主。 一想到这里,安和凝便爽快。 “站住……”走了很远,安好芯听见有侍卫压低了声音喊着,却又害怕被发现,连追逐的脚步都放慢了。 她驻足却忘了自己听力不一般,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她继续慢步朝前走,很快就听见了浓重的呼吸声,和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她再次回头,却还是没有人。 忽然,一股力道猛地将她扯进路旁的假山中。 找死? 她正要发怒,却发现是叶闻人。 这…… 叶闻人呼吸不稳,用手压着她的唇。示意她不能发出声音。 安好芯一动不动,联想一番,脑海中闪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 她想说话,叶闻人却胆大包天,咬了一口她的下唇,让她吃痛张口…… 第一百零三章 本公主这回道心彻底绷碎 叶闻人闯进去,堵住安好芯的音节,令她慌乱不堪,着急发出“呜呜”声。 “谁在里面!”本就是偷鸡摸狗的侍卫也不敢声张,只敢压低了声音朝里低呵。 安好芯听见抽刀的声音,她拍了拍叶闻人,对方全然没有反应,只顾着放肆又贪婪地吮吸她的甘露。 听见侍卫临近的脚步声,叶闻人才放开口中的甘甜,两人相视一眼,叶闻人深情地阅览着安好芯错愕的眼神。 下一瞬,趁着安好芯还没反应过来,叶闻人的手掌又滑至她的领处,剥开她的衣襟,触碰到她肩头皮肤的一瞬间,他再度失控,双唇落在她的锁骨处,绵延向下。 “我是三公主!”安好芯闭着眼睛,双手狠狠地抓着叶闻人的衣服,强装镇静地吼道:“滚开!要进来就提着脑袋进来!” 侍卫本就是把叶大人偷去给长公主,自然心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得二人离开之后,安好芯又被啃了一口。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她站立不稳。 “你这是亵渎神灵,我会杀了你。”她把所有的气势都用在刚才呵斥侍卫上了,现在即便是威胁也显得娇柔无力。 叶闻人忽然抬头,掏出一把匕首,放在安好芯手里。 铺天盖地的触碰像是挑衅一般,让她身上的疼痛感此起彼伏。 安好芯紧紧握着匕首,却从未真的想过要对叶闻人动手。 完了…… 道心已经完全碎裂了。 时间仿佛凝止了,安好芯心中一片空白,已然放弃了心中的挣扎。 感知到这一点的叶闻人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紧到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人呢?”安和凝心中火势熊熊。 不是说已经快要来了吗? 两个侍卫深埋着头,“请公主责罚!” “责罚?”安和凝气得破了音,确实应该责罚,她笑着问:“人怎么跑了的?” 侍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是觉得当时叶闻人脚跟不稳,东偏西倒,他们跟着这样的节奏,很快也觉得头晕脑胀,一阵短暂的眩晕之后,人就不见了! “公主,我们在追人的路上,见到三公主了。”侍卫只好把线往安好芯身上引。 安好芯? 又是她? 难道她把叶闻人截胡了? 这个不要脸的安好芯! “你们回去吧。”安和凝眸光变深,“其他人,跟我一起去雅芯居,看看三公主在干什么好事。” 煮熟的鸭子飞了,她势必不会放过偷她成品的人! 安和凝气势汹汹来到雅芯居,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闯进内院。 “姐姐,你这么晚来我这里干什么?”安好芯穿得严丝合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再一看,安和凝带着一帮子人,她严肃道:“姐姐,你带这么一帮子人来,直闯进妹妹的卧房?你家里死人了?这么着急忙慌?” 安和凝咬着牙,不想跟安好芯废话,命令道:“给我搜!” “是!” 一帮人在安好芯的屋里到处翻看,安好芯也并没有阻拦,她只是淡淡地说:“我不管你们在找什么,若是没有找到,本公主是一定要一个人的命赔罪的。你们想好,选谁。” 在屋里乱窜的的宫女太监顿时背脊一僵,像被冻结了一般,全然退回去,不敢再动。 安和凝见此,气急败坏地说:“安好芯!你吓唬谁!你在这屋里偷汉子!等我把人找出来,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哦。”安好芯找了个椅子坐下悠哉地说:“不论你找什么,太监宫女未经允许闯进主子卧房,视为行刺。” “给我继续找!”安和凝确定安好芯是在虚张声势。 安好芯面色平静,目光淡淡扫过,那些人都没有一个敢出来当出头鸟。 “你们干什么?”安和凝见手下的人不敢动,暴怒道:“忤逆主子的意思,回去之后不死也得脱层皮!” 如此,安和凝的下人们扑通跪下,纷纷卖力磕头,“求公主开恩!” “姐姐,你何必这么没有人性呢,看把人逼成什么样了。要不你自己去找,这样我也拿你没办法。”安好芯笑着给她出主意。 我去找? “你算哪根葱,要本公主亲自去找?”安和凝一下子就上当了,要后悔也没有那个脸。 安好芯耸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和凝却怎么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而且,这么晚了,安好芯穿得这样整齐? 她随便提了个宫女起来,怒斥道:“你去!给我找!” 宫女快要哭了,却在安和凝的推搡下,不得不进了屏风里面。 “怎么样?”见那宫女出来,安和凝立马询问。 宫女摇了摇头,眼里的泪珠甩了出来。 “怎么可能!”安和凝一巴掌甩过去,宫女的头撞在桌子边上晕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她还真自己进去了! 安好芯悄然深呼吸一口气。 她听见安和凝在里面翻箱倒柜,想来已经是弄得乱七八糟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人。 硬着头皮出来,她不敢对视安好芯的眼睛。 “一群废物!还不赶紧回和凝殿!” “姐姐,这个宫女就留下了,我想我会让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安好芯阴森森的模样吓坏了其他下人,幸好有人替他们去死! “随你!”安和凝这时候才后怕,七公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不敢在安好芯这里呆久了。 等安和凝走了,安好芯才吩咐下人:“把这宫女弄出宫去,给她一些银子,让她离开京城。” 许迦诺的房中,酒已半醒的叶闻人被凶狠的目光瞪着。 安好芯把匕首扔给他,“你中毒了?” 叶闻人摇头又点头:“迷药而已,不是那种药。” 那你还! 安好芯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堪入目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还好叶闻人终究是个克制的人,不然她安好芯不仅道心绷碎,连身子也被这人所夺。 叶闻人趴在桌上,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双臂下传出来:“芯儿,我再去求皇上,我们成婚吧。” 安好芯听他这话,转身欲走。 “你就是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吗?”叶闻人低叹一声:“明明你并不抗拒……” “你死了这条心吧,皇帝不会同意的。” 叶闻人听见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你不反对就好。 第一百零四章 我才是你的主人 这几日风平浪静,忽有一日天气晴朗。 煤球嫌许迦诺满心思只有公主,根本就没照顾好它,于是它决定溜出去找云辞。 李公公在雅芯居没有找到安好芯,便到了景福宫传旨。 “什么?”安好芯接过圣旨,仔细看去,确认李公公没有念错。 皇帝竟然下旨让安好芯嫁给陆执! “李公公,这是否有什么误会?”皇贵妃性子温婉,不像安好芯反应那么大,“芯儿与陆执的误会,早就在很久以前解除了。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就是因为误会解除,朕才有此旨意。”李公公正想着怎么回答,皇帝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贵妃立刻跪下行礼,顺便拉了拉失神的安好芯,在皇帝的注视下,安好芯乖乖下跪了。 皇帝从皇贵妃和安好芯身边走过,小太监拿了把椅子迎了上来。 皇帝坐下后,示意皇贵妃平身,却让安好芯继续跪着。 “怎么?你对朕的旨意有疑问?”皇帝沉声问安好芯。 安好芯抬头,笑着说:“没有。” 皇贵妃平静的眸中惊诧一瞬。 明明她已经请求皇上将芯儿许配给闻人了,但皇上视若无睹。 看样子这次是又要拿芯儿开刀了。 好在芯儿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可作为亲娘,女儿受委屈了,哪有不心疼的。 “哈哈哈……”皇帝严肃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跟皇贵妃说:“你看你还乱点鸳鸯,我就看芯儿对陆执那绝对还是一片真心。只是那陆执混账无知而已。” 安好芯低着头不语,并没有回应皇帝的话。 皇帝坐了会儿,拍腿起身,“看来这景福宫不欢迎朕啊。” “臣妾,恭送皇上。” “儿臣,恭送父皇。” 皇贵妃冷不丁被扣上这样的帽子,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走后,安好芯扶起了皇贵妃,冷淡地说:“看来我就算顺从,他也会找个理由打压我们。看来他要我们走德妃的老路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你不想嫁就不嫁。”皇贵妃轻轻抱着安好芯,“你就是娘的命。” 安好芯一怔,胸腔里荡起一股滚烫的潮汐,浪高时荡出了眼睛。 “没事。我嫁。”安好芯想了想,为了这点事跟皇帝闹翻似乎也不值得。 皇贵妃发现安好芯的眼角泛红,她心疼地抚了抚安好芯的额头,“可是你根本不爱陆执。” 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来这里走一遭而已。 “谁都一样。”安好芯嘴角扬起微笑,“娘,你早点入寝,芯儿先回去了。” 许迦诺从宫外回来,已经等了安好芯一个时辰了,终于见到安好芯独自一个人回来。 “你怎么一个人?要是……”许迦诺刚要责备,却见安好芯直勾勾地盯着许迦诺怀里的猫 怎么了? 许迦诺心中不平,为何在安好芯眼中,一只猫也比他能得到的关注要更多。 难道是本公子还不够美吗? 正当许迦诺神气的时候,安好芯一把抓走他怀里的猫。 猫吃痛惊叫一声。 “许迦诺,这不是我的煤球!”安好芯将那猫交给一个太监,“关好!” 不是煤球? 许迦诺一惊。 回想起来,这只猫可是独自跑到宫外,见到他熟络地扑到他的怀里。 “煤球被人抓了……”安好芯忽然心惊肉跳。 若是煤球没了,她也就没了! “……”许迦诺小心翼翼问道:“会怎么样?” 安好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没事。” “那你失魂落魄的,吓我一跳。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许迦诺满腔埋怨。 “你早点休息吧。” 安好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许迦诺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帮你去找好吧。” 死丫头,搞得好像我把她的猫弄丢了似的。 没有良心! “不找!”安好芯情急之下拉住了许迦诺的手,感受到许迦诺反捏着她的手时,她又迅速抽走,抱歉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许迦诺不满,“占便宜就是占便宜,还对不起?” 安好芯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好起身回了卧房。 许迦诺意识到安好芯是真的有心事,好像那只猫丢了对她来说打击很大。 他跟着安好芯进了卧房,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怪我丢了猫,你骂我,别不开心。” 安好芯神情恍惚,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用有些混乱的理智想着: 到目前为止,她还安全,说明煤球没事。 坚决不能去找煤球,它一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逮了去。 许迦诺见此犯了难,他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我没事,我不是因为一只猫而怪你。是因为父皇下旨让我嫁给陆执,我有点没缓过劲儿来。”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眼神看起来却有些空洞。 嫁给陆执? 这下轮到许迦诺如坠深渊了。 “叶大人知道吗?萧将军知道吗?”许迦诺低声问。 他曾想过她嫁给叶闻人,萧路,东方零,姜季商,甚至云辞…… 怎么能同意嫁给陆执呢? “很快就会知道了。”安好芯的声音轻飘飘的,也没什么活力。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许迦诺忽然问道:“那……你要是嫁给陆执的话,我可以当你的陪嫁丫头吗?” 安好芯抬眸,涣散的注意力被他这幽默的话语强行聚拢,她悄声说:“大哥,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 见她的精力恢复了些,许迦诺翘着兰花指,转了个圈,只作戏娘的身段,冲安好芯眨了眨秋波,嗲声嗲气地说:“奴家就是要一辈子跟着你嘛。” 一阵闪电从安好芯脑袋里迅速蹿过,她轻轻踢了许迦诺一脚,笑骂道:“滚呐!” 她开心了,许迦诺也松了口气。 “行了,你回房去吧。”安好芯知道许迦诺是在故意逗乐,她很感激,但是煤球的事,让她放心不了一点。 夜里她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事情想让自己入睡,却是越来越清醒。 煤球此刻也是瞪着俩黑眼珠子,嘀嘀咕咕地咒骂温纤染那个疯妇。 “看来你也不是很重要嘛。安好芯也没有发现你被顶替了。你啊,被抛弃了。”温纤人本来想将煤球大卸大块的。 此刻,她改变主意了。 她给煤球喂了些吃食。 “往后,你就是我的猫了,我才是你的主人。” 第一百零五章 月老乱牵线 叶府,清晨下人正开门,姜季商急匆匆从还半开着的门缝中侧身进去。 下人一个激灵,看清是姜公子之后才把一声喊憋了回去。 叶闻人在院中站立着,一动不动的。 姜季商走过去,大声质问道:“为什么安好芯要嫁给陆执?她同意了?” 叶闻人默认。 姜季商不敢相信。 明明以安好芯的性格,她不会同意。皇帝不是宠爱她么? 难道…… 是她自己对陆执旧情难忘?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姜季商摇了摇头,问道:“你也不想办法阻止?” 叶闻人转身看着姜季商,“这是圣上旨意,谁敢抗旨。” “你不是主意最多吗?现在不管用了?”姜季商一手叉腰,一手拍着脑袋。 可是,这事儿不论他怎么拍脑袋,都是他解决不了的。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叶闻人在这里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沉默半响之后,他转身离去。 他到宫门口,花了些银两便把消息带给安好芯。 安好芯正要出门,雅芯居来了不速之客。 “姐姐要去哪儿?”温纤染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安好芯瞪了煤球一眼。 煤球委屈道:“公主救救我……” 安好芯瞥开视线:待着吧。 …… “哦,出去转转。怎么了?”安好芯面无表情地回复温纤染。 她的脸白皙净透,精气十足,这让逊色很多的温纤染心生嫉妒。 “姐姐,你看我这猫咪怎么样?”温纤染故意低头瞧着煤球,就用那只木头做成的手触摸着煤球的背脊。 “不怎么样。”安好芯冷笑道:“你不请自来,有事?” 不被欢迎,温纤染也不恼,她又问道:“姐姐,你的猫呢?” 她正说,许迦诺便抱着黑猫出来,抱怨道:“煤球真是太不懂事了,跑出去弄得一身脏,害得我好一顿收拾。” 煤球看到有只跟它差不多的猫已经替代了它的位置,连胡须都耷拉下来。 安好芯接过许迦诺手里的猫,一阵奚落道:“你的猫,就是再怎么像我的猫,那也是低等的猫。” 温纤染一愣,眼见安好芯把怀里的假猫抱得那样亲昵,还好意思沾沾自喜,她忽而笑道:“哈哈哈……姐姐说得是,说得是!” 这笑容惹怒了安好芯,她见不得温纤染得意半分,便故意挑衅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吧,父皇赐婚本公主和陆执了。他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直令本公主期待呢。” 许迦诺垂着眼皮,遮掩着不满:这个死丫头,在温纤染面前演戏也不用说这样恶心的话吧。 温纤染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凝固,“姐姐,陆大人是好,可是是纤染剩下的,姐姐真是不嫌弃。哦,对了,姐姐你也应该不是正经闺中女子了吧。” 温纤染直言一说,把安好芯也吓了一跳,按理说女子应该不会把这些事情直言说出。 许迦诺一听温纤染那话,双眼中的震惊丝毫没有办法遮掩,他反常的眼神引起了温纤染的注意。 “姐姐,你身边那个假太监经常伺候你吧?”温纤染掩着嘴笑道:“就这么说来,你和陆大人谁也不亏。” 她的声音并不小,安好芯几乎可以确定周边几个宫女太监都听见了。 “奥!不好意思,姐姐,我声音太大了。你杀了他们吧,免得他们说出去。”温纤染胜利地挑了挑细眉。 安好芯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了,“我哪有妹妹那么蛇蝎心肠。我和陆大人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刚才的话,妹妹也别拿出去乱说,父皇不喜欢这些胡话。说不定会株连九族的。你还是快滚回去吧。” 温纤染的手指用力卡在煤球的腹部,煤球吃痛动了动。 她从雅芯居出来,对煤球说:“你看,你确实被抛弃了吧。” 等那几个下人走开,许迦诺再也忍不住了,他拉着安好芯的臂膀,低声问道:“是真的吗?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云辞……或者你和其他人……” 安好芯回想起和叶闻人的种种行径,一时也是心烦意乱,她把猫塞给许迦诺,“你去问问萧路,上次让他打探的事怎么样了。我要出去一趟。” 望着安好的背影,许迦诺理智丢失,却安静地站在原地。 江舟之上,安好芯见到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姜季商。 “你找我有什么事?” 安好芯张口就问,导致姜季商变了脸色。 “没事就不能找你?”他眼角朝上,那颗痣在月光下很吸引人。 安好芯不语,她见江边灯火通明,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派和谐。于是她坐在船头,既然姜季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那么好好欣赏一下人间烟火也是很不错的。 姜季商厚脸皮地紧挨在安好芯旁边坐下。 船行至江心,“砰”地一声把神也吓了一跳。 满天烟火散落,宛若星辰无数将黑夜点亮,又因为稍纵即逝才让人惊奇。 “快看呐!是哪家官人在放烟火啊!” 岸边有无数欢呼声,安好芯也抬头瞧着这夜漫长的烟火燃放。 “上次你在我家没有看到烟火,今天我专门放给你看!”烟火声下,姜季商为了安好芯能听得见,专门贴在她耳边喊得出奇得大声。 安好芯一个激灵,扭头怒瞪着姜季商,爆炸性地吼道:“你小声一点!!” 这烟火虽美,但那“砰砰”声对安好芯来说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姜季商这一嗓子,差点将她的鼓膜穿透。 等到烟火终于结束了,夜也已经深了,两岸的人们都已经回家了,只有他们的舟还在江面飘着。 “你不要嫁给陆执。”姜季商把着安好芯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安好芯不回答,姜季商又说:“不如,我们逃跑吧。” 逃跑? “跑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家商行到处都有,我们去邻邦。”姜季商期待地目光刺进安好芯的眼睛。 这话让安好芯想起了姜季商的身世,想起了姜季商那个不靠谱的老爹! 她站起来,揶揄道:“哎呀,本公主嫁人了,你是不是还喜欢本公主?你想当本公主的某宠?” “我愿意的。”他严肃道。 安好芯狐疑地瞧着姜季商,不是怀疑他的真心,而是觉得很奇怪: 都喜欢我?甩也甩不掉。 难道月老乱牵线了? 第一百零六章 云辞要遭殃了 朝堂之上,皇帝与大臣们议事结束,李公公宣布“无事退朝”后,东方零毅然决然站了出去。 本来垂眼的皇帝抬眸,平静地看着他。 东方零跪下,“皇上,臣有事要奏!” 叶闻人虽惊讶,却很容易猜到他要说什么。 “东方零,刑部的事情已经议了,你还有何事?”皇帝闭上了眼睛,愿意听听他的话。 东方零叩头道:“臣东方零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取消三公主与陆执陆大人的婚约!” 皇帝依旧没有睁眼,应之死亡般的沉默。 可东方零不识趣,继续说:“三公主金枝玉叶,而陆大人此前伤害过三公主,还曾另有情史,配不上三公主。” “……”大臣们将头埋得低些了。 这个东方零,说话没有一点弯可以转,哪天头点地了都不知道。 “陆执,你说说。”半晌后,皇帝睁眼了,他指了指陆执。 陆执走了出来,不骄不躁,不气不恼,还对东方零彬彬有礼。 “东方大人,陆执之前年少无知,愧对公主深情。这些日子以来,陆执每日思过,确实配不上公主。但承蒙皇上念臣改过自新,公主又愿意再给陆执一次机会,往后余生陆执定不负公主。” 陆执态度谦卑,深得皇帝赞同。 东方零起身,直面陆执:“陆大人,前些日子是没有听到吗?公主与叶大人互诉情谊,何来愿意给你机会一说?只不过是公主至孝,不想伤了皇上的心。” 皇帝点了点头,面上赞同东方零的说法,但叶闻人却看得出来,东方零要闯祸了。 “可这是叶大人的事,陆执不知与东方大人有何干系?”陆执摇了摇头。 “是啊,东方大人,这公主之事跟你有何关系?”身旁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问道。 陆执以为东方零会哑口无言,却没想到东方零的个性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他当众宣告:“因为东方零也心仪公主,就算是公主对东方零无意,也绝对不能嫁给曾经辜负她的人。” “哈哈哈……东方大人真是深明大义。”一女子的声音响起。 朝臣转身一看,竟然是温纤染。 李公公一怵,“朝堂重地,岂是你一个女子能随便进来的!来人……” 惶恐的侍卫已经跪在殿前。 皇帝稍稍抬手,李公公便立刻改了口:“温姑娘,你可知道,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擅闯朝堂,可是要杀头的。” 温纤染没有惧怕的意思,她跪在堂前,柔声婉婉道来:“臣女惶恐,前几日去道谢,无意中听见芯儿姐姐的婢女议论芯儿姐姐。这几日臣女辗转难眠,最终煎熬不过,决心禀报圣上。” 叶闻人眸色一惊,意识到事情有些失控,便站了出来:“皇上!微臣再次请求皇上成全公主与微臣!” 他的手变得很凉,意料之中,皇帝并不理会他,反而对温纤染即将要说的话很感兴趣。 温纤染得了皇帝眼神许可,戚戚道:“姐姐的婢女偷偷说,姐姐身边那个太监小安子,其实是个假太监,姐姐一直将其养在身边……万州之行后,姐姐说小安子死了,其实她身边那个云辞,就是小安子。” 满朝哗然! 三公主竟然做出此等伤风败俗,龌龊之事。 “东方大人,你不知道吗?”温纤染此次来,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她又转向叶闻人:“叶大人,你不知道吗?” 不等东方零和叶闻人回复,她又问:“萧将军也是知道的吧?” 即便萧路不在这殿上,她也照点不误。 “她们还说,芯儿姐姐身边那个许迦诺,其实也是个男人!”温纤染苦恼地摇头,“臣女实在不敢隐瞒,她们说芯儿姐姐是因为怀有身孕才答应和陆大人成婚的,她只想快些不被发现。” 听到这里,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叶闻人知道,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已经打响了。即便是没有东方零今天这一出,温纤染也早就已经被授意要来抹黑安好芯了。 只是他没想到,温纤染背后的人不是太子,竟是皇帝。 东方零也惊诧地望着高堂之上一脸阴沉的皇帝,即便他装得再像,没有他的授意,温纤染还没踏进这里就已经死了,更不可能在这里完完整整地说出这些话。 东方零看向叶闻人,叶闻人示意他按兵不动。 “纤染,你不要胡说。公主性格率真,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掉脑袋的。”陆执失望地责备道。 宰相大人在一旁发话了,“皇上,谣言不可信,事关三公主名声,亦不可草率,还是尽快查明真相的好。” 皇帝起身,脚步声像是安好芯的催命符一般。 “摆驾雅芯居!”李公公毛骨悚然。他以往只知道安好芯脾气古怪,没想到她竟然…… 安好芯见皇帝一张脸上乌云密布,东方零神情担忧,叶闻人也在,连陆执和温纤染都跟来了。 如此气势汹汹,她怕是要遭殃咯! 她还来不及行礼,李公公便命人把许迦诺抓了,身后的嬷嬷即刻跟进了房间。 安好芯不语,她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很快嬷嬷出来了,许迦诺也出来了。 “回皇上,许娘子是女子。”嬷嬷如实回答。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神情错愕的温纤染,“如何?” 温纤染顿觉毛骨悚然,她明明看见许迦诺看安好芯的神情不对,不会有错的! 到底是为什么! 她扑通跪下,“纤染也是听芯儿姐姐的婢女所说,实在不敢欺君。” 此时,下人呈上了小安子进宫的记录,当年为小安子净身的余公公也来了。 “皇上,老奴不可能出错的,请皇上明察。” 李公公仔细看过记录,整个过程中有整整十人在场监察,毫无破绽。 很快,云辞也被抓了过来,仔细一看,确实跟小安子长得像极了。 “芯儿,他是谁?”皇帝的嗓音里裹着锋利的冰渣,听起来刺骨的冷。 安好芯解释道:“小安子染疫死了,儿臣在万州遇见云辞,见他与小安子有几分相似,便留在身边当奴才。” 皇帝了然,“那既然是当奴才,那便要有个当奴才的样子,余公公,云辞往后要在宫中伺候,你手艺好,还是你来吧。” !! 第一百零七章 温纤染有外援 安好芯护在云辞身前,辩驳道:“父皇,儿臣还没有说完。云辞终归不是小安子,所以儿臣回宫时,已经放他自由了。儿臣大婚在即,希望一切顺利,请父皇成全。” 皇帝神情稍缓,些许欣慰。 侍卫放了云辞。 “看来,温纤染说的都是谣言。”皇帝瞧向温纤染:“你还说三公主有孕在身?为避人言可畏,你觉得是否还要查明真相?” 温纤染磕头道:“皇上,纤染也是听了芯儿姐姐的宫女背后嚼舌根。这种行径乃宫中大忌,若是不惩治,往后这些奴才还会胆大妄为。” 安好芯宫中的宫女奴才全都被叫了出来,列成两队供温纤染指认。 温纤染早有准备,她随便点了两个倒霉蛋,就算没有让安好芯遭殃,也要让她有所损失。 “疯言疯语,拖出去砍了。”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两人吓得晕厥。 安好芯正要反驳,东方零先她一步问道:“温姑娘,现在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说。难道我们不能怀疑你说的真实性。有谁能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信口开河,还是造谣生事,甚至反咬一口?” “当然有!”温纤染随便又指了另一个宫女,胡说八道:“当时她就在我旁边。” 宫女立刻跪下,一时慌了神,“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当时我还让你帮我抱着我的猫。”温纤染开始描述细节,仿佛真有其事。 “芯儿,你说,这事儿应当如何?”皇帝把决定权交给安好芯后,温纤染等着看笑话。 她安好芯若是包庇,皇上肯定会不满,若是惩罚,那她又会背上残暴不仁,草菅人命的污名。 “父皇,这样吧,您还是派个人来检查一下芯儿到底有没有身孕。若是没有,婢女断然是不敢造谣生事的。” 听完她的话,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惊。 谁人不知只要检查了,不管有没有身孕,对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安好芯到底是豁得出去还是在赌? “这么热闹?” 温柔的声音传来,一条道被自动让出来,皇贵妃走向皇帝,面色平静偏冷,行礼后,她便站在安好芯身边,轻轻地握着安好芯的手。 “温纤染,你为何总是对芯儿苦苦相逼?本宫想你一定是对陆大人和芯儿的婚事很不满。所以不惜在朝堂之上公然污蔑芯儿。” 东方零附和道:“你若是真的为公主好,相信你有更多的方法。比如单独禀报皇上,而不是进入朝堂。你是故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公主的名声。” “事情重大,纤染没有想那么多。”温纤染解释道。 东方零继续陈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够进入大殿之中已经是不寻常之事。若不是你给了他们好处,便是你背后有人蓄谋已久。温姑娘,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侍卫并没有阻拦我,纤染也不知道为什么。”温纤染说出那话之后,安好芯只觉得她该被千刀万剐。 宫女的性命和侍卫的性命对她来说都是可以随时拿来垫背的。 “哦?温姑娘,宫女有错,奴才也有错,侍卫也有错,就你没错?你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侯爷竟然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看得出来东方零是很唾弃她,以他挪开的步子为证。 东方零直白的语言让温纤染哑口无言,她以为自己可以脸都不要,却始终是高估了自己。可是她不想就这样输了,执意说:“还是等芯儿姐姐检查了再说纤染的不是吧。” “温纤染你太放肆了!”皇贵妃呵斥道:“你造谣生事本宫可不与你计较,此等伤害芯儿名誉的事情,本宫是万万不会遂了你的奸计的。” 皇帝在一旁缄口不言。 叶闻人的拳头捏得死死的,面色却异常地平静。 安好芯瞧向陆执,讥笑地问道:“陆执,本公主若是怀有身孕,这个亲,你还成吗?” 陆执只说:“皇命难为,陆执一切听从圣上安排。” 安好芯拍了拍皇贵妃的手,安慰道:“母妃,只是让太医诊断就好。” 说完,她在皇帝面前郑重其事地行礼,磕头请求道: “父皇,儿臣今日受辱,也牵连皇家颜面。为此,儿臣一定要自证清白。请求父皇,将此次胡乱生事者通通斩首,宫女,侍卫,温纤染,全都不能放过!” “准了。”皇帝淡淡点头。 温纤染扑通跪下,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纤染有什么错?” “你错在不该以讹传讹,污蔑皇家声誉。”东方零轻声道。 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一个个战战兢兢,他们吃过安好芯的亏,可是…… 待太医依次检查结束,他们个个神情严肃,钟太医回禀道:“公主……确有身孕。” 什么? 皇贵妃头脑眩晕,还要叶闻人扶着她。 安好芯气得咬牙切齿,她死死得盯着那些颠倒黑白的太医,心中要杀人的邪念已经达到了顶点。 看来,这次,狗皇帝是一定要给她找事儿了! “皇上!公主不可能怀有身孕。这群太医在撒谎。”东方零即便是说出了真相,也无人再听他的。 皇帝沉默了会儿,让温纤染起身,冷漠张口:“三公主身体不适,近日在雅新居好生修养,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门半步。违令者斩。” “纤染恭送皇上。”温纤染也不知道到底是她猜对了,还是有人在背后与她合谋。 总之,这次总算是赢了。 不日,安好芯便会名誉扫地。 皇帝走了几步,忽然又顿足,回头补充道:“皇贵妃教女无方,有辱皇家颜面,降为齐妃。另外,陆执,不必迎娶三公主。” 他想了想,潦草地指了指东方零,“赐婚三公主与东方零,尽快成婚。” 人几乎散尽,只剩安好芯身边的几个人。 皇贵妃劝道:“闻人,这是在离间你们而已……” 叶闻人点头,“闻人明白。只是,皇上这样做,让芯儿往后无颜在这世间立足。” “谁说的!”安好芯锋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一株带刺的花,“我脸皮厚。” 第一百零八章 东方零欠揍 “陆大人!”温纤染挣扎之后,还是从背后喊停了陆执,可她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陆执依然对她彬彬有礼,再无半点越矩的行为,自然也没有半点感情。 这些人都争着娶安好芯,安好芯到底有什么好!她除了身份,一无是处,空有一副外表却是个十足的蠢蛋,但耐不住她运气好! 这次她安好芯总算是遭殃了。皇贵妃丢了位份,哪里还是皇后的对手,就是同位份的妃子也得出来出一口恶气。 后面自然是好戏不断。 “你好像很得意?”陆执冷不丁一句戏谑的话像一把刀轻轻在温纤染心头割了一下。 “那是自然,我可不像你,现在转过来像狗一样仰望着安好芯,人家还是不要你。”温纤染拉弓放箭,期许能一箭射在陆执的心脉上。 可陆执的嘴角轻轻一勾,在金色晨光之下,还是那么夺目。 “你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其他就别操心了。管宽了得把命搭进去。”陆执走过去,此处四下无人,他玉白的手掌将温纤染的脖颈拿捏着。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温纤染的五官,她瞪着充血的赤目,已在陆执眼中找不到半点柔情。 陆执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一道黑影从上空掠过来,直奔陆执攻击而来。 温纤染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 既然他无情,就让凌霄杀了他好了。 脖子上的桎梏忽然松了,温纤染贪婪地呼吸着,却又在同一时间睁大双眼绝不错过陆执的死相。 出乎意料,陆执竟然安然无恙地避开了凌霄的攻击,平静道:“你敢出现在京城?你不用攻击我,我们是同一艘船上的人。” 说完,陆执转身,步子闲定地离开。 温纤染呆愣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哇”地一声扶着墙吐了出来。 似乎所有人都有秘密瞒着她,而她是这里面最低微可弃的一个。 但是没关系,她这辈子唯一的目标就是安好芯。 今日小胜一局,可喜可贺。 “你小心一点,不要被那几个人发现了。”温纤染平复好,便用命令的口气对凌霄说话。 可对方却全然没有在意她,反而在他黑色的袍子里露出两道兴奋的光,他急着追随陆执而去。 这样看来,陆执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温纤染愤恨地望向凌霄的背影。 她要记住这些感觉。 回到侯府,她拿了一把刀,在关煤球的铁笼上不停地划出刺耳恐怖的声音。 煤球缩成一团默默祈求温纤染别伤了它:疯婆子啊! “你很怕我?”温纤染从煤球的反应中又得到了一丝快感,她邪笑着,用刀面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铁笼,发出鬼魅阴森的声音。 “你又要出去?”德妃一脚踹在安启元的肚子上,疼得他满地打滚。 安启元哀嚎道:“母妃,芯儿姐姐出事了,前几天您就该让我出去。” 德妃扬起嘴角冷笑,差点又是一脚踢去。 “这么说赖我咯?我告诉你,你现在厉害了,跑出去一趟混个王爷的身份回来。你要是有半点差池,太子会放过你,你把母妃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安启元才不畏惧这些,他正要反驳,德妃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打得安启元头晕目眩。 “你别管了,就你那个脑子,不添乱就不错了,再说了,现在她不用嫁给陆执了,嫁给那个什么方……” 东方零既然是准驸马,自然有理由就在雅芯居照顾安好芯“母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安好芯身上好似有愤怒的火焰还没有燃烧殆尽。 东方零愣愣的,一切宛若梦中,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要和公主成亲了。 可他没有丰厚的聘礼,连家宅都是租的,虽然比之前的要好很多…… 如此,要怎么才能让公主过上好日子呢? “公主。”东方零有些抱歉。 安好芯眼中凝起一股杀意,但在意识到是东方零在喊她时,她稍稍归于平静。 “怎么?” 东方零顿了又顿,才开口:“公主,东方零两袖清风,做东方零的妻,往后要辛苦公主了。” “你的妻?”安好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知道娶妻娶妻!没出息!过来我跟你说!” 东方零忽然被骂一顿,脑袋懵懵的,他乖乖走过去,听安好芯指示。 安好芯仔细听了听四周没有人,便郑重其事地说:“他们这是故意的,我名声已污,还说我未婚有孕,招你当驸马一是离间叶闻人,二是让你来当这个驸马,你往后也只会是臭名昭着。在同僚之中抬不起头来。” 东方零眨眨明润的双眼,像个纯真的孩童,却机灵着呢! 他立马说:“我喜欢和公主一起臭名昭着。以后,我就是公主的驸马了。” “……”安好芯一把揪住东方零的衣服,低声告诉他实话:“你记住,我们是假成婚。我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渡劫的。本仙见你纯真无邪,颇有慧根,决定收你为徒,往后带你升仙长生。” 东方零的目光逐渐染上一点忧伤,他将手掌轻轻贴在安好芯脑门儿上,小心翼翼地说:“公主,我知道你生气,但也没必要气糊涂了啊。” “你才糊涂呢!我说的是真的!”安好芯拍开东方零的手,将他推开。 东方零轻轻笑着,宠溺道:“好好好,公主美若天仙,就是神仙。可是我才不要入道修仙,我喜欢公主,我就要当公主的驸马,既然天意如此,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拱手让人。” 看着眼前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呆萌的东方零,安好芯的气又增加了一股。 她低声厉斥道:“给我念十遍清心咒!” 东方零倒是觉得无所谓,他边念叨,边走向床边,褪去外衣,乖乖躺在床上,“我在公主的床上躺着念。” 安好芯被东方零气得头脑充血。可是现在不是与他争辩的时候。 她在担忧许迦诺和云辞离开京城了没有。 不过,事情交待给叶闻人,她还是放心的。 “公主……”半晌,安好芯又听见东方零的杂音,“你腹中胎儿到底是谁的呢?公主放心吧,东方零一定会悉心照顾他的。” 安好芯额头青筋凸起,手掌捏得咯咯响。 搞了半天,东方零虽然嘴上反驳温纤染,实际竟然! 门外,婢女奴才隔得老远听见东方零求饶的声音…… 第一百零九章 皇帝的计划落空了 “公主,出事了。”齐妃宫中的婢女神情慌张前来禀报。 安好芯松开东方零的耳朵,东方零“死里逃生”。 公主真下得去死手! “怎么了?”安好芯不动声色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恢复端庄模样。 “齐妃娘娘降了位份,皇后带着嫔妃过去安慰,刚怀孕不久的万嫔晕倒了,腹中胎儿不保。” 晕倒? “她自己晕倒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安好芯明白,这是母妃降位份,魑魅魍魉出来为恶了。 “万嫔说……是闻见娘娘宫中有股奇怪的味道,所以才晕倒。太医诊断说是中毒了。” 婢女的眼泪夺眶而出。 “皇上还是相信齐妃娘娘的,可万嫔失了孩子,她哭着喊着要治娘娘的罪。皇上只好下令彻查此事,还娘娘清白。” 东方零一听,这确实是大事不好了。 安好芯冷笑一声,对冬雪说:“你去把这事告诉叶闻人。” “是,公主。”冬雪匆匆离去,出了皇宫正往叶府的方向去了。 街边露台酒楼,一身白衣的陆执轻轻吹着茶沫,对站在暗处的人说:“看见那个宫女没有,她要去叶府,杀了她。” 凌霄没有回音,却已经开始行动。 冬雪被拎进巷子里,咔嚓一声死得干脆。 朝堂之上,皇帝一眼就看见了久违的面孔。 他只当没看见,问道:“萧路久未上朝,最近有何事务?” 齐震踏着震耳的步子走出来,“回皇上,臣久居边塞,家母身体不适,遂差萧路前往助阵。” 皇帝了然,“夫人身体不适,朕却不知,还要劳烦齐将军亲自回来,朕心有愧。” 齐震却道:“回皇上,家母身体微恙,是劳心所致,久劝不愈,身为家中长子,臣无奈回京。” 丞相大人却阴沉着一张老脸,怒斥道:“未召回京,齐震你可知罪!” 齐震压着浓眉,抬高声音解释道:“郭老,让你忧心了。皇上曾允齐家将领每年可回京一次。十几年来,臣还是头一次回京探望。” “你可回家探望夫人?”丞相又问。 “当然还未,臣子回京,自然应该先回朝面见皇上!”齐震并没有上郭丞相的当,郭丞相虽不满,却不得不停止争辩。 皇帝听他们争辩完了,才抬眼,冷漠的脸上涨了一丁点温度,“你回来正好,朕有点事情要与你商议。” “微臣不敢。”齐震嘴上说着谦卑的话,心里却有阵阵杀意。 “万嫔的孩子没了,兴是伤心过度,才污蔑齐妃下毒。朕欲治万嫔的罪,却难堵众口。”皇帝掐着眉心,苦恼无边。 齐震咬着牙,腮帮子硬得发痛。 但是叶闻人说过,不与狗皇帝争辩,“臣怎么敢胡乱评论后宫之事,若是齐妃真做了歹事,当按律法处置!” 皇帝眸色变得极深,他此刻才意识到,郭丞相说的那个不争不抢胸无大志的叶闻人,真是本事大。 “朕有爱卿是福。”朝堂之上,无一人开口,皇帝才赞赏齐震之无私,“芯儿即将大婚,你正好多待些日子。” 齐震忍着山洪暴发,点了头。 “你也不问问芯儿的驸马是谁。你这舅舅当得。”皇帝说起安好芯的婚事,他看向东方零,责备道:“东方零,还不过来拜见?” “皇上,臣惶恐家事扰了朝堂,皇上钦点的驸马,臣认为是最好的。” 这些话都是叶闻人提前预判了皇帝的做法,让齐震这样说的。 可是,当真是当着叶闻人的面谈起安好芯的婚事,他心中宛若刀割。 他和安好芯就一步之遥,却被皇帝蓄意破坏挑拨。 这时,李公公接到禀报后,在皇上身旁说了什么,便宣人进殿。 “启禀皇上!南疆人出兵了!”将士几乎是连滚带爬跪在殿前。 原本还在听皇帝和齐震话家常的大臣们刹那间炸了锅。 “这!六公主刚和亲不久!怎会出现这等事?” 叶闻人看向齐震,世事难料,看来皇贵妃和芯儿暂时安全了。 “齐震,南疆之事你怎么看?”皇帝眸深心累,所有的歪心思都只能搁置。 齐震与叶闻人多年默契,接收到叶闻人的眼神迅号,便慷慨回道:“皇上放心!若是有需要,待齐震平了家事,立即前往支援!” 皇帝安心地点了点头。 退朝之后,李公公奉上一杯茶,皇帝勃然大怒,将茶杯甩碎在地! “皇上!”李公公鲜少见皇上如此暴怒,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跪下磕头。 过了会儿,皇帝冷静了,淡淡地说:“去,召陆执进宫。” 陆执进宫后,李公公退了出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上,依微臣之见,应该先解决叶闻人。三公主让冬雪出去通风报信,臣以为杀了冬雪就能阻止。” 陆执摇了摇头。 “皇上,臣还是太小看叶闻人了。齐震回来,就是他提前好久的安排。他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早就开始排兵布阵。现在能乱叶闻人的,只有三公主了。” “很好。安排下去,确认万嫔诬陷皇贵妃。至于芯儿,让她和东方零尽快完婚,就说孩子是东方零的,之前都是误会。重点是,朕要让这个孩子成为真的孩子。” 南疆犯事确实突然,看来南疆王子上次来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 和亲只是想要一个人质而已。 皇贵妃位份复原的事导致皇后心情郁结。白高兴一场而已,而安和凝竟然还想着和叶闻人的婚事。 “母后,咱们还是想办法拉拢叶闻人吧。” 皇后扶着额头,一瞬间憔悴了好多,“只能等过些时日了。” 太子妃送过来的毒药,说是温纤染带回来的,下给万嫔本万无一失,药瓶也已经趁着人多眼杂放在皇贵妃宫中了。 忽然就因为南疆出事,齐震又回京。这事竟然让万嫔承受了一切后果。 “凝儿,你说得对。我们一定要再想办法,让叶闻人跟你成亲。” 安和凝心头大喜,可是却没有对策。 东方零接到旨意后心中疑惑万千。 “公主,这孩儿怎么又成我的了?” 安好芯扭头,又朝他露出熟悉的眼神。 “本公主腹中没有孩儿!”安好芯低吼道。 “可是,皇上已经下旨了,若是我没有保护好公主和孩儿,就砍了我的脑袋。” 安好芯犯了难。她若是不怀个孩子出来,皇帝就要杀了东方零。 啊! 她这次算是被狗皇帝逼疯了。 第一百一十章 本公主真的嫁人了 “公主,你胎象偏弱,看来东方大人没有照顾好公主。臣将如实禀报,希望东方大人加以改正。” 太医院钟大人奉命每天来为安好芯把脉。 东方零趴在桌上,苦劝道:“公主,怎么你就不愿意有我的孩子呢?” 皇上就是派钟太医过来催生的,可是公主就是不愿意。 难道公主这是要我的命? “公主我不想当你的徒弟,我就想当你的驸马。”东方零每天都在安好芯耳边说同样的话,安好芯的耳朵已经听出茧子了。 安好芯也恼火,这与让许迦诺变成女人的障眼法不同,若是要用灵力养一个不存在的胎,她是不可能做到的。 舅舅虽然回来了,加之南疆的事,才巧令她和皇贵妃母女免遭皇帝残害。 可是东方零不同,他只是一个驸马,而且是一个没有照顾好公主和子嗣的驸马,杀之便有充分的理由。 那…… 唯一的办法只有怀上东方零的孩子? 安好芯已经在脑海中推演过无数次这样的结论了。 她瞧向苦闷的东方零。 与他的命比起来,其他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做人真难。 安好芯起身,灭了烛灯,东方零陷入一片黑暗中,忽然衣领被安好芯抓起,他被拖到床榻上。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东方零轻浅的嗓音里隐含着兴奋的颤抖。 安好芯叹了一口气,“生孩子。” 柔软的触感印在唇上,东方零开始浑身发抖,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努力克制着,一定不能错过和公主欢好的机会。 安好芯在东方零身上胡乱巴拉一通,甚至还像个小动物一样啃他一口,东方零咯咯发笑。 “你笑什么?”安好芯停止所有动作,抬头不满地瞧着东方零。 东方零用手指整理好她弄乱的发丝,耐心指导:“公主,不是这样的哦。” 拇指划过安好芯的脸庞,触及安好芯的红唇,目光落在他轻轻摩挲的位置。 那是他的糖葫芦,红润得诱人至深,只须舔一口便已经将他的魂都勾走了。 他把他的美食捧在手里,用整个身躯笼罩起来细细品尝,不给任何人偷窥的机会。 “不行!”安好芯一脚将东方零踹开,“我再想别的办法。” 东方零滚落在地,刚刚还小狼一般的双眼立刻湿润了,意识到黑夜里安好芯瞧不见他的眼泪,他蜷缩在地上轻嚎哭泣。 安好芯前来察看,“你受伤了?” 就在她内疚蹲下的一瞬间,伺机而动的小狼再度将她捕获,桎梏着,掌控着怎么也不肯放开。 这一次,安好芯明显感觉到他变得贪婪,令她觉得陌生。 “你不是想让我当你的徒弟吗?成全我,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师傅……”他的声音染了欲念,像是来自天外的佛经,有一瞬间把安好芯蛊惑了。 糟了! 安好芯就说东方零有天分! 他竟然将清心咒练成了一种声音,让人臣服于他的嗓音。若是不好好教导,他就会由凡人直接遁入魔道。 “一言既出,什么都听我的……”安好芯强留最后一丝清醒的魂识。 “驷马难追。”东方零贴着安好芯虔诚地回复她。 一日,钟太医再来把脉,惊然发现安好芯真的怀孕了。 皇帝故意在朝堂之上问及安好芯的婚事,礼部回复已经全然准备好,只等吉日。 “三公主身子可好?”皇帝这才进入正题。 钟太医回禀:“启禀皇上,三公主胎象平稳,定会诞下麟儿。” 什么? 叶闻人一阵恍惚。 他仔仔细细分析着钟太医的每一个字,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叶爱卿,你可是身体不适?”皇帝微笑着闭了闭眼睛,他很满意叶闻人的反应。 陆执说得对,痴情郎太容易被摧毁了。 退朝后,叶闻人拦住了东方零的去路,“钟太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零默认,“就是叶兄想的那个意思。公主已有身孕,不日将与我成婚。” 叶闻人锋利的目光只会让东方零更享受胜利的感觉,他腰板儿笔直,补充道:“对不起了,皇上要杀了我,你早该猜到,公主舍不得我死。” 叶闻人深吸一口气,天空如他的心情骤变,宫中人行色匆匆,生怕这瓢泼大雨将至。 只有叶闻人一个人走在雨中,原来前几天他感觉到安好芯心境焦灼,是她在想要怎么保全东方零。 他对皇上要杀了东方零这件事一无所知,这是有心隐瞒。 可是安好芯呢,为什么就不肯先和他商量一下。 或许,安好芯本来就想嫁给东方零。 如此,倒是遂了她的心愿。 “叶大人,您撑着伞呐!”李公公从远处追了过来,帮叶闻人撑着伞,可叶闻人一步也没有停留,从伞下走了出去。 陆执在高处瞧着叶闻人的背影,一只信鸽飞出去,雨点打在它的翅膀上,宛若此刻的叶闻人。 街上都没有人,却有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在等着他。 没有萧路在,又毫无戒备的叶闻人,主动随凌霄而去。 “皇上,成功了。”陆执留在殿中。 皇帝正练着书法,等到他写完,他才说:“皇后跟朕提要朕指婚给叶闻人和长公主。你可有什么看法。” “皇上,叶大人已经消失了。”陆执回复道。 艳阳高照,安好芯穿着华丽的嫁衣坐在铜镜前。 为她梳妆的云辞,在身边伺候的许迦诺,还有帮她梳过头的叶闻人仿佛都消失了。 她已经招东方零为驸马了,估计叶闻人会带头痛恨她。 不过没关系,反正叶闻人还是会听命于母妃,将云辞和许迦诺安顿好。 “公主,吉时要到了。”婢女前来提醒,安好芯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大喜的日子,除了皇帝,好像也没有谁心情愉悦。 皇贵妃心中的女婿是叶闻人。她又听说叶闻人久未上朝,却又不敢将此消息告诉芯儿。 就连安启元,在德妃的控制下,根本不敢太过和安好芯亲近。 东方零如愿娶到了公主,但他却满心愧疚。 直到花轿行至宫外新宅,他都始终忐忑不安。 婢女扶着安好芯下轿。 “安好芯!” 是姜季商? 安好芯掀开盖头,见她的十里红妆之外还有另一个“十里红妆”。 姜季商朝她大喊:“这是本公子送你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本公主的驸马们 婢女奴才把安好芯的陪嫁搬进东方零的新宅子也用了整整一天。 东方零进了卧房,安好芯已经换上了平日里的衣服,而他却还幻想着和安好芯饮一杯合卺酒。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抱着安好芯,下巴放在安好芯的颈窝,噎着轻声的哭腔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安好芯扭头,同时企图解开东方零环绕的手臂,可是他却紧紧握着,绝不松开。 东方零沉默一阵才和盘托出:“我没有告诉叶大人你的孩子是你用灵力养的。” “你是怎么说的?”安好芯问。 “我告诉他你就是怀了我的孩子……后来他就没有来上过早朝。”东方零终于说出了心中这憋了好一段时间的话。 叶闻人没有来上早朝? 他会因为我怀了东方零的孩子连早朝都不上了? “你觉得他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心难过?”安好芯问。 东方零一愣,反问道:“不会吗?” “会吗?”安好芯想,叶闻人肯定会不开心,但不能理解东方零说的这种情绪。 “当然会。”东方零心里酸酸的,“若是我,我这么爱公主,我一定会发疯的。” 真的有那么爱,安好芯不太懂。可是她依然很担心叶闻人会像东方零说的那样。 “你松开。”安好芯命令道。 她的话音一落,东方零委屈巴巴的声音响在耳畔,“公主责怪我……”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安好芯的薄衣上,安好芯一下就心软了。她安慰道:“本公主什么时候责怪你了?” “我就知道师傅对我最好了。”东方零由悲转喜,冷不丁在安好芯脸上吻了吻。 安好芯下意识别开脸,东方零却没有顺了她的意,他知道她会如此,大掌挡住了安好芯的逃跑,小绵羊又变成饿狼,又吻了吻安好芯的唇。 “虽然你那晚最终还是拒绝了我。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你身上有我的烙印,你甩不掉我了。” 安好芯无奈笑了。她后悔将清心咒交给东方零,现在东方零将它内化,不论从他口里说出什么,都带着蛊惑性。 “对,你说的对。你也叫我师傅了,你要听我的话。”安好芯触了触东方零的脸。 她还没有破解东方零的新咒,只能先顺着他,哄着他。 “安好芯!” 安好芯在后院都能听见前院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 是姜季商来了。 安好芯朝前院走去。 自从钟太医把安好芯已有身孕的事情禀告给皇帝之后,钟太医也再没来诊过脉,所以安好芯可以不用伪装自己。 只是等孕期一到,她在哪里去找个孩子出来。 对了,姜季商这不是来了么…… 姜季商瞧见安好芯,便加快了脚步。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那是什么?”安好芯瞧着他手里拎的东西,回想起他之前送嫁妆的奇怪行为。 姜季商左右看了看,招了个婢女过来,把东西全部塞给她,嘱咐道:“赶紧去将这些东西炖了盛给公主。” “是。”婢女不敢怠慢,匆匆下去忙。 等婢女走了,姜季商才解释道:“你这不是有了身孕了嘛,必须好好补补,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安好芯震惊不已,一度觉得姜季商疯了,“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了。我们可是曾同塌而眠的,那我也算是你的驸马。虽然没有名分,可本公子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姜季商洒脱的样子直令安好芯发笑。 行了行了,别说了! 一会儿传到东方零耳中,他该又要掉眼泪。 “姜公子。” 安好芯回头便见东方零来势汹汹。 姜季商精明的目光中也占满了敌意,他正愁没机会和东方零正面交锋,这就来了。 “姜公子你来家里应该提前打声招呼不是吗?”东方零站在安好芯身边,紧紧地搂着她的肩。 姜季商冷笑一声,“本公子又不找你,跟你打什么招呼?” “这里是我和公主的家。”东方零提醒道。 “那又怎么了?公主也可以再嫁。要不是那什么胡乱指婚,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吧。”姜季商不依不饶。 安好芯忽然感觉肩头的力道又紧了些。 “你竟敢对圣上不敬?”东方零倒也不是用皇帝来压姜季商,而是有些诧异,姜季商有这样的真性情。他多少有些佩服。 “你个书呆子,少在一边给本公子扣什么大不敬的帽子。你要说我勾引公主,我也就认了,其他罪名一概不认。”姜季商一把抓住安好芯的手腕,将她从东方零身边夺走。 “你厚颜无耻!”东方零紧急拉着安好芯的另一条胳膊,“我才是正牌驸马。” “是是是,没人说你是假的。但我也是真的,老叶也是真的,公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姜季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久闻他老爹就是个性情中人。 “那我也是正宫,就算公主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们,你们也不过如那勾栏中人,上不得台面。”东方零的心痛了一下,他心知肚明,他能娶公主是机缘巧合。 他们的对话逐渐离谱,安好芯听着有些生气,挣脱他们的手,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让这两人吵个够。 东方零和姜季商傻眼了,两个人停止了争吵,却互相气不过。 安好芯戴着面纱走在街上。不知道叶闻人将云辞和许迦诺送到哪里去了。 她走到云辞的宅子里,里面空无一人。 有熟悉的脚步声临近。 安好芯脊背一凉,根本不相信内心出现的画面。 她用灵力隐藏好气息,躲了起来。 “叶大人,你确定这里安全吗?”凌霄环顾四周,这宅子也算是在闹市之中。 叶闻人的背影那样熟悉,安好芯绝对不可能认错人。 只听他说:“闹市,比静谧之处更能藏污纳垢。” “好。我去回禀。叶大人好自为之。”凌霄很快消失。 叶闻人的目光却射向安好芯的藏身之处。 那眼神冷漠得让安好芯发怵,她不明白,为什么叶闻人会和凌霄在一起。 他正要走,安好芯叫住了他。 “公主还是赶紧离开吧。没有萧路在,公主又怀有身孕,是打不过凌霄的。”叶闻人的薄唇中传出没有温度的话语。 安好芯面色凝重,走之前她只说:“云辞和许迦诺还好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叶闻人要本公主求他? “你眼里只有云辞和许迦诺?” 叶闻人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看透了一切,失望又冷漠。 “怪我自己,我早就知道,你爱陆执,陆执不要你,你又爱上了和他相差无几的东方零。你喜欢他们什么?是状元和探花的头衔?” 安好芯没有回答,叶闻人也自顾自地继续。 “你爱诗词歌赋吗?你不学无术,性情乖张,却偏爱那些满腹经纶的谦谦君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其实你很迫不及待嫁给东方零,就连你的身孕也是期待已久的不是么……” 说到此处,叶闻人破碎的目光散落在安好芯平坦的小腹上。 “你说你不懂爱,其实你只是不爱我而已。”他抬步,指腹描绘着安好芯脸上的轮廓,又附在她耳边轻轻说:“自从你救了我,我就能感觉到你的心。” 她此刻特别平静,不论什么言语都不能让她心生波澜,这在叶闻人眼中是一种侮辱。 安好芯掀开叶闻人的手,皱着眉头,对他的触碰表现得很反感。 叶闻人的手,像被寒冰冻住一般麻木,失去了任何感觉。 “你和凌霄来这里干什么?什么藏污纳垢?”她质问道。 叶闻人望了望天空,失落的笑变得冰冷。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或者高傲的公主,你是否愿意为了心中的疑惑而委身于你不爱的我?你来叶府,你我做一日夫妻,我告诉你。” “你和凌霄勾结,是和太子勾结?你要害齐家?”安好芯根本不理他不断试探的胡话。 叶闻人闭了闭眼睛,他不想看见安好芯不带一丝涟漪的双眸。 “对。公主曾那么爱陆执,应该很能体会爱而不得的滋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若你对叶闻人有一丁点了解,你就应该知道,叶闻人想得到却得不到的,都不应该存在在这世间。” 安好芯紧了紧眼眸,眼前的叶闻人让她觉得陌生,“那你怎么不让凌霄回来杀了我一了百了?” “公主不懂人性,我会教教你,比起让你死,我更喜欢你自己来叶府,求我爱你。”说完,他还是忍不住深深地看向她,想要捕捉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奈何安好芯没什么起伏,她从他身边走过,丢下一句“随便你”,便扬长而去。 “陆执,叶闻人对安好芯情根深种,到时候你就知道你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温纤染远远地瞧着院子里那一幕。 陆执却不屑温纤染,“你懂什么?你最好是不要像往常一样没用,不然我就收了你的贱命。” 温纤染乖乖点了点头。凌霄现在倒向陆执了,她必须与他们为伍,才能知道所有人的秘密,“你放心吧,只要能整倒安好芯,我以后都听你的。” 陆执对温纤染的话不置可否,命令道:“上次是皇贵妃运气好。不过方法你可以继续用。” “好吧。”温纤染习惯性往陆执身边靠去,可是陆执却用一把折扇抵住了她。 安好芯把陆执和温纤染的话都听了去。 她真没想到叶闻人会和这些人为伍,若是叶闻人想要害齐家的话,那简直太容易了。 刚才,她察觉到有人监视着叶闻人,所以她不能告诉叶闻人她的孩子是用灵力养的。 不过,她倒也不认为这是叶闻人做事情的准则,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至于爱,她始终不是太明确。 叶闻人很爱,可是却要选择背叛,这算哪门子爱? 若说不爱,她也确实因为这样的叶闻人而感觉到痛心无比。 坦白说,她不舍得她所交好的所有人受到任何伤害。 叶闻人能感觉到她,也不过是因为灵力相通,现在她的灵力都在小腹,他铁定是感觉不到了。 “好芯你怎么在这儿?”王寡妇端着盆,喜笑颜开地朝安好芯挥手。 安好芯这才发觉她走到了姜宅。 “听说你有孕成亲了。”王寡妇放下盆,拉着安好芯的手,却发现安好芯情绪低落,“你怎么了?” 安好芯抬眼,仔细瞧着王寡妇脸上明显而真切的担忧。她们认识的时候,王寡妇知道她名声不好,却在相处的过程中逐渐熟络。 “你来找姜公子啊?”王寡妇忽然暧昧地笑了,打趣地说:“身份高贵的公主真好,受了委屈有的是男人安慰。快去吧,姜公子也是刚刚才回来。” 入夜,姜季商准备了一大桌滋补膳,安好芯却趁他不留神喝了一杯酒。 “你干什么!”姜季商按着她的手,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安好芯将手抽出来,也帮姜季商倒了一杯,“你少一点啰嗦,陪我喝几杯。” “你怎么能饮酒呢?”姜季商表面责备,实则心疼不已。 难道是因为他和东方零的争吵让她如此不开心? “放心吧。我有孕是假的。”安好芯脱口而出,“我正好要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姜季商忽然有点紧张,“东方零不行?” 安好芯轻瞪他一眼,他总是说些出其不意的话。 “我想,你家那么多人,最近有没有怀有身孕的娘子?你放心吧,我不是占有,换成多一个人照顾孩子这种方式。”她不作任何铺垫,源于一种知道姜季商一定会帮忙的自信。 姜季商有点失落,却又因为安好芯假孕而狂喜。 可是他都爽快地答应了,安好芯还是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他不问缘由,当即就陪着她畅饮。 醉意来袭时,安好芯才开始喃喃自语,“叶闻人是一个混蛋……” 姜季商握着酒壶,干脆把酒杯扔了,一整壶地喝个够。 “你别喝了。”安好芯阻止他,区区凡人这么喝得喝成什么样子。 酒壶滚落,浓烈的味道散开,强势地冲击着安好芯的感官。 “你这么关心我,本公子也知足了。”他的呼吸越靠越近,却在要得逞时一头栽进安好芯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睡着了。 安好芯眨着迷离的眼睛,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姜季商也喜欢本公主不是吗? 本公主也没见他要专门和本公主作对。 她越看越觉得姜季商也不是那么盛气凌人,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他眼角的痣,轻轻一吻落在上面,姜季商忽然睁眼了。 他耳畔的声音同样也被安好芯听见了。 “儿啊。你爹就帮你到这儿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不配为无情道弟子 浅色的幔帐将水雾弥漫的池子包围,一层艳红的花瓣平铺在水面之上,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包裹着安好芯。 她长发顺在肩头,身躯旖旎迷人。 漂亮的手一点一点地触碰着她轻颤的睫毛,俏挺的鼻梁。 脑海中一片空白,好似周围空空荡荡。 一道闪电在安好芯脑海里劈开,她身子一颤,从迷幻中挣脱出来,脚跟却踩在软水之上,扑通向后倒去。 窒息间,姜季商赠予了她呼吸。 池中的水被人用火烧得沸腾起来,一层层翻滚的浪让那些花瓣追逐堆叠,循环往复,直到水凉透才恢复平静。 安好芯呆坐在院子里,煤球也不在,她只好自己消化昨晚的事。 姜季商这个骗子,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财神的私生子,昨日之事便是那个花老头给她下了咒,让她和姜季商共度一夜,防止她往后去告发花老头有私生子。 嗨! 安好芯追悔莫及:也怪我自己,我不去姜宅就什么事都没有。 这下好了,在叶闻人身上道心绷碎,与东方零成婚,却把缠绵给了姜季商。 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无情道弟子? 哎…… 安好芯呆呆地望着天空,她对自己有些厌烦。 “公主……” 安好芯一听这声音便皱起了眉头,麻烦来了。 “公主……”东方零蹲在安好芯身边,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昨天整日未归,是去找叶大人了吗?” 安好芯闭着眼睛,眉心轻轻拧起波纹,“去姜季商家,整晚都和姜季商在一起。如果你要和离,麻烦你再等一段时间。” 东方零瞳孔上的水汽震颤着,他趴在安好芯腿上,委屈求全地说:“公主不要丢下我……” “可是我……” 安好芯话没说完,东方零赶紧抢在她前面,“我不在乎!哪个公主没有几个知己,我只要公主心里也有我就好。” 安好芯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以为只有姜季商才能说出这种话,没想到东方零一个读书人也能有这样的“觉悟”。 见安好芯不再反驳拒绝,东方零才放心下来。 他早就预见到了,公主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老天眷顾,让他成为驸马。 齐震走的时候,有皇帝相送。临走之前,他还嘱咐安好芯好好养胎。 安好芯自然是满口答应,她始终没有把叶闻人已经叛变的事情告诉齐震。在她心里或许总觉得叶闻人是有苦衷的。 可是她错了,所向披靡的齐家军一到南疆就遭到了埋伏,齐震立刻又派了兵去增援,听说萧路也去了。 “皇上,叶闻人不朝已久,他与萧路是故交,臣惶恐叶闻人的失踪和齐家军失利之间有关联。”郭丞相谈及齐家军被埋伏一事,又把矛头对准了叶闻人。 东方零即刻反驳:“丞相,叶大人告假早在齐将军去南疆之前,这两件事并无关系。” “你怎么知道没有关系?”郭丞相气得吹胡子,哪里都有这东方零。 东方零不慢不紧地说:“叶大人是与萧将军交好。但萧将军也是在齐家第一批援军去南疆失利之后才赶往南疆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叶闻人有意设计这次战败,然后再让萧路援助立功的嫌疑。”说去说来,郭丞相今日就是故意要找齐家军的不痛快,“齐家军自恃清高,这次却失利了。依老臣之见,那齐震定是故意的,想来是对之前万嫔陷害皇贵妃一事耿耿于怀。” “丞相大人!谁会用万千将士的性命开这种玩笑?你吗?若非你心思歹毒,怎会有如此猜测?”东方零看出这位大人又是故意要抹黑齐家。 郭丞相怒瞪着双目,指着东方零,又立即禀报皇上:“皇上,东方零是三公主的驸马,自然是为齐家说话,请皇上明鉴。” “丞相大人,这朝中就没有你的亲戚吗?”东方零行礼道:“若是丞相大人记不清了,东方零可以挨个说出来,提醒丞相。” 郭丞相一怔,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地瞪着东方零。 东方零继续说:“丞相要说攀亲带故,三公主是皇上的女儿,齐家为皇上卖命,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比与我一个驸马要紧密得多。” “就是因为如此,齐震才目无尊上,上回非召回京就是证据。”郭丞相掷地有声。 “皇上,臣等也认为非召回京事出有因。叶大人无故不朝,失联已久,此为大不敬,或有逆反之心。” 东方零转身,有将近十位大臣异口同声。 “各位大人,上次是否无心早朝,齐大人说过了,皇上早已经允了齐家军返京之事。 叶大人不在,原因有多种可能性,若是说大不敬,各位大人早朝都不专心,是否也是大不敬。没有证据就胡乱揣测,可是欺君之罪。 上战场的战士们卖命才有各位大人在京城锦衣玉食。各位非但没有担忧之心,反而还不断责怪,无端胡说。 若是各位大人真有能耐,应该讨论的是如何援助,要是觉得齐家将士不够骁勇,前线告急,可将各位的儿子家眷送上,保家卫国,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郭丞相?张大人?李大人?钱大人?如何?”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大臣们纷纷跪下,“臣该死。犬子无能……” “犬子无能,体弱多病?”东方零嘲讽道:“大人这话恐又是欺君之语。” 大臣们把头贴在地上,哑口不言,生怕东方零再给他们扣帽子。 皇帝掐着眉心,头疼道:“行了。依东方零,若是没有行之有效的提议,都给朕闭嘴。” 退朝时,无一人敢和东方零同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本公主总是会赢的 “公主,喝点粥吧。” 东方零端着碗,舀了一勺晶莹,递到安好芯唇边,她却没有张口。 “叶闻人还是没有去上早朝是吗?”安好芯焦灼不堪。 听说萧路在南疆遇到了麻烦,死伤惨重。 她内疚到了极点。若是她早点告诉齐震叶闻人背叛的事,就不用死那么多人。 可是她实在想不通。 若是叶闻人不管齐家军,齐家的将领也不可能对作战一窍不通,又怎会到如此地步? 难不成,叶闻人还反过来帮着南疆? 这可是叛国之罪。 陆执是太子的人? 太子勾结南疆? 她猛地站起来,差点掀翻东方零手里的粥。 “公主要去哪里?”东方零在她身后急切地呼唤出声。 安好芯顿步,神情严肃,她嘱托道:“东方零,你好好留在京城,别死了,帮我照顾好母妃。” 你要离开? 东方零点了点头,他不再多问。 安好芯刚到景福宫不久,李公公又行色匆匆过来宣旨。 皇后娘娘近日频繁头疼,说是吃了上次在皇贵妃这里拿走的养颜药膳。 安好芯陪着皇贵妃到皇后宫中,果然又是那个钟太医。 皇贵妃跪在殿中,眼看着皇帝表情冷漠地瞧着她,怒斥道:“皇贵妃,上次万嫔的事情,朕替你隐瞒,没想到你又故技重施,这次竟然要害皇后。” 隐瞒? 果然,齐震战败,狗皇帝翻脸了。 “臣妾不知何罪之有,令皇上如此震怒。”皇贵妃闭了闭眼睛,遮挡着满目哀伤。 “妹妹,你忘了,前些日子,本宫到景福宫,闻见你宫中有异香,你说是美颜的药膳,本宫便求了一些。哪知这药膳中有毒,导致本宫最近频繁头痛不适。这才找了钟太医来瞧……” 钟太医赶紧证实道:“回皇上,这药膳中确实有毒,久食之可令人失智发疯。” “臣妾没有下毒,这药膳臣妾每天都食用。是皇后娘娘亲自从臣妾这里拿走的。中间并未经过任何人之手。”皇贵妃也一改往日少言少语的心性,着力为自己辩驳。 皇后扶着头,脸色胩白,病恹恹却悲怆道:“妹妹这是说,本宫自己给自己下毒,好来陷害妹妹?” “皇后娘娘可应该好好查查你这宫中是否有人要蓄意谋害。药膳你从景福宫亲自带走,臣妾是没有任何时间下毒的。你若非已经失了智,你就应该先考虑考虑是谁为你炖的这药膳。” 皇贵妃还是第一次这样据理力争。 皇后摇头失望道:“绿莹从本宫未出阁时就已经跟着本宫了,一直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害本宫呢。”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只听见安好芯让婢女为她倒茶的声音,“不好意思,母后,芯儿有孕,时而觉得口渴,讨一杯茶喝。” “……”皇后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说正经事的时候,这安好芯捣什么乱! “人心,是会变的。”皇贵妃轻轻呼出一口气。 安和凝正要帮着皇后说话,一旁的安好芯却捂着肚子哀嚎不已,“茶里有毒……” 不等众人反应,嫣红的血液顺着安好芯的腿流了下来,染红了她今日穿的白衣。 李公公赶紧扶着要倒地的安好芯,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钟太医。”皇帝厉声命令。 安和凝和皇后相视一眼,都不知这安好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太医着急忙慌为安好芯把脉,他震惊抬眼,双唇颤抖。 安好芯用灵力给他传声:“钟太医,本公主劝你好好说话。本公主胎象平稳可是你说的,现在出现这种情况,你可切莫欺君啊。” 钟太医脸颊上的汗水不住地滚落。 明明之前确认公主怀了身孕,为何此刻又完全没有,连她流下的血也并非因流产而致。 他不可能推翻之前的话,只好闻了闻那茶杯,道:“回皇上,茶中确实有毒。” “钟太医你……”安和凝死死地盯着安好芯,她想这一定是安好芯使诈,反咬她们一口。 皇帝想了想,命令道:“将绿莹拖出去砍了。” 皇后脊背一阵发凉,这是防不胜防,安好芯的孩子出了问题,只能绿莹抵罪了。 皇贵妃已经脱罪,她急切地问:“钟太医,芯儿的身子怎么样?” 钟太医摇了摇头,“三公主的孩子……没了。” 皇贵妃几乎晕倒,安好芯拉住了她的手,那样有力。 外面有戛然而止的一声惨叫,安和凝身子颤抖一下,连头发缝里都布满了汗水。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不论怎么样,都是安好芯那个贱人要赢。 一行人忙着把安好芯送到景福宫。 皇后和安和凝两个人恨得牙痒痒却无处发泄。 “安好芯那个贱人真是贱透了。”安和凝这才敢骂出声。 皇后摇了摇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豁出去,母后还是小看她了。” 听了这话,安和凝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七公主的舌头被拔也是因为安好芯用了令人作呕的手段,这回,她又…… 这个安好芯,狠心得让她害怕。 “爱妃,你节哀。芯儿还会有孩子的。”皇帝这次理亏,说话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是。”皇贵妃行了礼,并没有多说半个字。 皇帝在这宫中有些自讨没趣,安抚了安好芯之后,便摆驾离开。 “芯儿。”皇贵妃屏退了所有人,一把握着安好芯,泪水掉落在安好芯的手背上。 安好芯也不好跟皇贵妃说这是她的计谋。 温纤染要找机会陷害皇贵妃,她早就计划好要趁这个机会化解危机。 孩子以这样的方式没有了,东方零也不用掉脑袋。 宫里传出消息,说三公主小产了,东方零明白,却顿生遗憾。 如此,公主保住了他的命,他们之间却少了一层羁绊。 安好芯情况稳定下来后,被送回了东方零府上。 她躺在床上,心中谋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东方零悄然躺在她身边,抱着她,将头窝在她的发丝里。 “公主,你是不是要走了?”他问。 安好芯沉默一阵,还是“嗯”了声。 “那你要早些回来。徒儿在这里等你。”东方零吻着她的头发,心中顿生妒意,忽然衔住安好芯的呼吸,却还是被她一脚踢开。 东方零坐在地上,委屈埋怨道:“姜季商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隔着老远,还未眠的婢女奴才们又听见东方零挨打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萧路不敢爱 快马加鞭,安好芯趁着“小产”养身子的时机,偷偷出走。 她要到南疆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齐家军惨败。 也顺便去证实,到底是不是叶闻人从中作梗。 靠近南疆的地界,流民到处都是,他们四处逃窜。 “姑娘,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快逃吧!”面色惶恐的老人好心提醒道:“南疆养了怪物,把齐家军也打得溃不成军。连英勇善战的萧将军也受了重伤。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怪物?什么怪物?”安好芯拉着老人追问。 老人急着要走,只道:“听说是一种打不死的怪物。吃人的。” 安好芯带着满腹疑惑,继续前行。 果然在要靠近前线的地方,感受到一股邪气。 听说那些修炼飞升失败却有灵力的生灵,也在各界自称为“仙”。实则是一种不伦不类的妖邪。 人间怎么会有此物? 为了闯进军营,安好芯从死掉的士兵身上扒了件衣服换上,抓了把地上的泥土,潦草地往脸上抹了几下。 跟在慌乱不堪的士兵后面,她远远地看见了老人所谓的怪物。 那个人她是认识的! 当年她因为篡改天命书,被天帝贬下凡间,不人不仙,不鬼不魅。 叫什么来着? 赤莲! “快撤了吧!”安好芯扒拉了几下周边几个人。 凡人怎么能打得过有灵力的邪仙! 穿过一片狼藉,耳畔净是哀嚎声,安好芯瞧着萎靡不振快要消散的狼烟。 这真是叶闻人和他们勾结后造成的结果吗? “萧路?”她在众多营帐中找到了萧路,可是士兵却凶神恶煞地拦着她,拔刀就要砍下去。 公主? 萧路迷迷糊糊听见了安好芯的声音,可残存的理智却反驳了他的想法。 公主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方来。 “萧路!”安好芯挡住士兵的招式,更被当做是刺客,一群人将她围住。 萧路强迫自己醒过来,却依旧被梦魇住,清醒不了。 “怎么回事!” 齐震的声音像虎啸一般令人生畏,刚刚还气势汹汹要宰了安好芯的士兵让开一条路。 “齐将军,有刺客欲行刺萧将军。” “舅舅!”安好芯只好攀附亲戚,“我是芯儿!” 齐震反应了会儿,一把将安好芯拉过来,擦了她脸上肮脏的泥土,看清之后大吼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你娘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齐震比萧路还要壮,就晃了她两下,她只感觉脑浆被摇匀了,“娘没事。我是来找萧路的。” 齐震一时不能接受。 她不是还怀着身孕吗? 打量之后,她看起来身体状况很好。 “舅舅,之后再解释,让我去见萧路。”安好芯也没有时间多说。 齐震默认,对周遭的士兵命令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格杀勿论!” 安好芯钻进营帐中,萧路就躺在简易的床榻之上,上身裹着沾了血迹的白布,他如峰般硬朗的脸煞白,身体被箭射成了筛子。 安好芯触了触他的额头,滚烫得让她心惊。 “萧路……”她的手掌上亮起浅蓝色的光,一丝一缕进入萧路的身体。 好在她利用温纤染的奸计脱身,不再用灵力去做那些无谓的事。 还好赶上了,萧路太需要她了。 “芯儿,是不是你?”萧路一把抓住放在他额头处的手掌,死死地不放开。 “是我,是我……”安好芯也及时给予回应。 他有一万个问题,可却由于身体虚弱无法一一问出口,只能用尽浑身的力气抓住安好心的腕。 等到萧路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安好芯也已经满身疲惫。 在凡间她有灵力也有限,根本比不过赤莲。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到隔壁营帐中,正好齐震也在等她。 “舅舅,撤兵吧。”安好心劝道:“人是打不过怪物的。” 齐震握着铁拳,“就是死,我们也不可能当逃兵。” 安好芯咬着唇,最终还是说出来。 “皇帝忌惮齐家军势力,正想方设法害母妃,曾经芯儿不懂事,让母妃受了很多委屈。他只想找个顺当的理由灭了齐家军。像当年德妃的母族一样。” 齐震讶然,“当真是这样?你娘也知道?” 安好芯点了点头。 可是当年皇帝是那样的喜欢妹妹……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味道? “他不过是因为南疆来犯才暂时收手。”安好芯继续补充。 齐震咬着牙,坚定的声音从齿缝中咬碎了出来,“那我们更不能败。败了就更给狗皇帝理由残害齐家。” 这样吗? 安好芯明白了。 那便只能背水一战。 “对了……舅舅……”安好芯胸口闷闷的,只等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她就要沉沉睡去,“叶闻人……” “不要说他了!”齐震用力砸了一下桌子,桌面上的茶杯跳起来,滚落在地上。 安好芯大致明白了。 叶闻人真的因爱生恨,置大局于不顾。 “芯儿,你怎么这样虚弱?”毛毛躁躁的齐震这才发现安好芯不对劲,“来人!” “不用了,我赶过来的时候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安好芯摆了摆手,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心中的叶闻人不会这样的,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可是世事难料,人心更是难料。 “好好好,休息之后你就赶快回去,你怀有……” 安好芯再次打断齐震的话。 “没有身孕,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而已……我也不回去,我可以帮萧路……” 你? 齐震根本没有把安好芯的话当回事,只把她送回了萧路的营帐。 物资匮乏,营帐也有限,只能这样了。 萧路在半夜醒来,他几乎喜极而泣。 这不是在做梦,是他的芯儿千里迢迢来南疆寻他了。 铁血将军的心融化成水,他只管把安好芯此次的来意想得符合自己的心意。 “听说你被指婚给了东方零,我本不应该再对你有非分之想,可是你来找我,我便不会再放你回去了。” 萧路握着安好芯柔弱无骨的手,他知道又是安好芯消耗了灵力救了他。 沾满了血渍的铠甲盖在安好芯身上,萧路又矛盾地心痛起来。 你本金枝玉叶,而我只能让你吃这样的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叶闻人,我命令你过来! “将军不好了!南疆偷袭过来了!”将士连滚带爬前来禀报。 齐震翻身而起,白日里才战过,夜里又来袭击! “多少人?”齐震不乱。 “百来人!” 虽说是百来人而已,可现在对于齐家军来说也够他们消耗的了。 他立刻命人带兵应战,可他还是太小看南疆那百来人。 准确地说,那些已经不是人,看起来更像是没有任何畏惧感的死士! 他们麻木地向前,见人就砍,毫无章法,令人心惊胆战。 剑气袭来,死士们自动列成一排,挡在青衣男子的前面。 当萧路看到叶闻人时,悬崖勒马,收回了剑。 他站在原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么快就好了?”倒是叶闻人眸染讶色,“她来了?” 指尖蹿过一瞬刺痛。 怎么会?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想了一阵,叶闻人很快得出结论。她一定是听说萧路受了重伤,所以赶来救人。 任何人,任何人都比他叶闻人在安好芯心目中更加重要。 叶闻人的瞳孔里射出发直的光,薄唇动了动,发出了冷漠无情的音节:“杀了他。” 萧路身躯一震,右手紧握着剑,另一手青筋暴起。 齐震说对方的军师是叶闻人,萧路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人就活生生在他的对立面。 黑压压的死士往萧路这边压过来,萧路回过神来,为了避免伤到叶闻人,他根本不敢催动剑气,只能与死士搏斗,一个一个地削了他们的脑袋。 叶闻人并没有料到萧路已经恢复,这一次他没有得偿所愿以少胜多。 “撤。”他轻飘飘一句,死士们立刻停止所有的动作,僵硬地转身折返。 “叶大人这么快就凯旋而归了?”卓然备好了好酒好菜。却遭到了叶闻人的冷眼。 “哦,叶大人辛苦了,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卓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即刻改口。 能得到叶闻人,那可是他始料不及的,更是三生有幸。 “明日让赤莲再带兵大举进攻,萧路的伤好了。”叶闻人知道,安好芯的灵力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的。 只要没有萧路,战事就会很快结束。 “我早跟你说过了,叶闻人叛变了。你现在信了。他在哪里去找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齐震吼声震天。 安好芯迷迷糊糊听见叶闻人叛变,她的潜意识想要亲自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萧路无话可说,可是他就算亲眼看见了也不相信叶闻人会下令杀了他。 “那做好准备吧。按照他的个性,明日还会大举进攻……”萧路的每一个字就像刀子:为了对付我。 “我也去……”安好芯打着哈欠走进了齐震的营帐。 “公主……你还没有恢复。”萧路扶着她,顺势将她搂靠在怀中。 “你?你说什么胡话!”齐震大手一挥:“我立刻命人送你离开!赶紧走!” 萧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他也希望安好芯走,又渴望她能留在他身边。 “赤莲是邪仙,她不是凡人,你们打不过她的,只有我能。”安好芯说的话,齐震不懂,但萧路明了。 “齐将军,公主她……是武学奇才,之前跟我学了一段时间,功夫已经超过我了。”萧路跟着附和。他的私欲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想让公主留在他身边。 可是她还那样虚弱…… “公主,你先回营帐去休息,我陪着你。”距离明日还有几个时辰,萧路也需要养精蓄锐。 齐震看着两人相依出帐的背影,脑海中还回想着刚才他们说的荒诞不经的话。 算了,保护一个女子,还是不在话下。 破晓时分,齐震已经召集全军严阵以待。 对方有叶闻人,还有一些怪物玩意儿,才让他们节节败退。 这回,他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把叶闻人抓回来审判! 萧路和安好芯也整装待发。 安好芯不习惯穿盔甲,便拿了萧路的一件便装,宽大的黑衣紧裹着她纤瘦的身躯,袖口用绳子捆了起来,让她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安好芯比所有人都先听见了马蹄声和车轮声。 对方的人并不太多。 来了。 “萧路,我们的任务是赤莲。”安好芯再次提醒萧路。 萧路点了点头,可他却很清楚,那个赤莲太强大了,几个他也未必能胜。 可是他见公主目光坚定,他也跟着信心十足。 两军会面,赤莲第一眼就瞧见了安好芯。 “是你?”赤莲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安好芯不语:她认识我? 她怎么会认识我? 当年赤莲是照看天命书的仙女,而安好芯则是专门和月老对着干,判仙和离的“解缘天女”。 她和月老都属于不可或缺的边缘性人物。不同的是,月老忙得要命,而她闲得要死。 关于赤莲偷偷修改天命书的事,安好芯还是听旁人暗里谣传。 直到赤莲遭受天劫,被贬下凡,她才知道,真有敢动天帝东西的勇士! “你不认识我?”赤莲见安好芯没什么反应,脸色阴沉下来,她一身朱红色的衣服上染的是未干的血液。 赤莲眸光发红,怒火中烧,跃身而起,直奔安好芯而来。 萧路拔剑挡在安好芯身前,齐震一声令下,两军战士奔涌向前,相互厮杀,扬起尺高的尘土。 赤莲的掌心里发出红色的玄光,须臾之间攻向安好芯的方向。 萧路立刻用漩涡状的剑气企图化解那强势的攻击,却被那玄光轻易冲散,发出震天的响声。 萧路和安好芯闪身回退,才躲过了这一记攻击。可震天的气波将周边的将士掀翻在地,滚地哀嚎。 安好芯看到了实力的悬殊,她以凡人之躯不可能战胜赤莲,只好拖住对方。 “你这样残害无辜,天帝知道了,你便永无返回之日。”安好芯朝赤莲大喊。 赤莲果然有些动容,不过她扬起的是一抹邪笑,“天帝?你说的是他吗?” 不知何时,叶闻人从杂乱中走了出来,他的洁净与这厮杀的战场格格不入。 叶闻人? 安好芯亲眼看见了叶闻人站在赤莲身边,证实了他背叛的事实。 她锐利的眸光直勾勾地刺向叶闻人,由于听力过人,她的耳畔充斥着挥刀砍杀和哀嚎惨死的声音。 “过来。” 叶闻人听见安好芯的命令,一时陷入恍惚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孽,不知何时起 短暂的挣扎之后,叶闻人最终没有听安好芯的话。 旁人不知,但安好芯瞧见叶闻人眼中异样的光。 她刚才不是没有听到赤莲说的话,她只是一时还没有消化。 赤莲说叶闻人是天帝?? 那他为什么要和一个犯了错的仙女狼狈为奸呢? 而且他明明就是凡人一个。 若是有可能的话,天帝法力无边,莫非是分了一丝魂识到凡间? 这样就对了!所以他得了我的灵力后就可以感受到我的内心。 现在不能感觉了,一定是他被别的什么控制了。 “赤莲你好大的胆子,若是天帝知道你控制他,你就等着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吧。”安好芯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赤莲笑着摇了摇头,嘲讽道:“你看你算个什么东西。谁能控制天帝?只能是他自己愿意。我现在是在为天帝效力。” 叶闻人自愿的? 安好芯犹如五雷轰顶,这样的话,她铁定是完蛋了。和天帝有染,轮回畜生道都是有可能的,万劫不复的不是赤莲,而是她安好芯。 万万没想到,她的最后一世渡了也没用。 谁都知道天帝无情,这件事就算是叶闻人主动招惹,可她没有抗住考验,还辱了天帝名声…… 安好芯听见将军士兵惨烈的嚎声,她自己也陷入绝望中。 罢了,她降临在齐家,自然要为齐家做贡献。 叶闻人虽挂天帝之名,可现在终究是个凡人,战胜赤莲也不是没有办法。 既然叶闻人因爱生恨,那就让他更恨,最好是能让他心乱如麻,无心战事。 手中发出蓝色的柔光,将地上的血剑吸了过来,紧握在掌心,安好芯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路,杀了叶闻人!” 萧路当然下不去手,但她这话就是说给叶闻人听的。 说完,她手秉滴血的利剑,腕间转动,剑气顿生,划动空气发出呼啸寒风一般的声音。 齐震朝这边看过来,他嘿了一声:这是我齐家的女儿! 他大喝一声,更加勇猛地厮杀。 蓝色的斜雨剑气刺进红色的玄光中,很快将红色穿透,直奔赤莲和叶闻人而去。 赤莲挥袖一掩,与叶闻人退到安全的区域。 叶闻人神志不清,头痛欲裂,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安好芯绝情的话语。 她要杀了他! 赤莲飞身上去。她刚才只是小看了安好芯,以为他和萧路差不多而已。 玄光聚出一朵硕大的红莲,升在夜空中,花体看起来无比沉重,连花瓣都如钢铁一般坚硬。 花体越聚越大,惊坏了下面如蝼蚁一般的人。 若是这花掉下来,他们都得变成肉泥,于是大家顾不上厮杀,纷纷收刀四处逃窜。 萧路站在安好芯身边,两把剑交叉合并。安好芯催动心神,勾起萧路体内的灵力,两个人眨眼间消失不见,融入剑身之内,并肩飞入那朵嗜血的莲花内。 齐震瞪着眼睛,今日算是开眼了。 须臾之间,锋利的两道蓝光将花切割成碎片,从而化作幻影,陇成满天的红色,迷了众人的眼睛。 趁着赤莲的注意力在那两道蓝光之上,同时也正思考着如何对付时,忽然间第三道蓝光从地上蹿出来。 赤莲一惊,来不及闪退,却也算是躲过了这致命的狠招。 她穿着红衣,旁人不知她的腿被划出了骇人的伤口。 等到漫天红烟散去的时候,南疆军已经撤退了,齐震只能看到他们的尾影。 芯儿和萧路竟然这样厉害! 正当他欣喜时,萧路一口鲜血喷出来,身体不支,他用剑支撑着,单膝跪地,也还是轰然倒地。 安好芯躺在地上,双眼合上之前,心中只有对萧路的担忧。 她不仅严重透支了自己,更严重透支了萧路。结果却只是在赤莲身上刺了一剑。 “萧路!” 安好芯听到齐震的咆哮声。 “快来人呐!” 安好芯用最后一丝精力强撑着,向萧路那边爬去。 等她到了,才看到,萧路身上血淋淋的,且还在往外汩汩流出。 “萧路……”安好芯抱着萧路,慌乱地用手按住他身上的伤口,可他遍体鳞伤,她根本不知道要按哪里。 她现在也没有灵力了,救不了萧路。 “对不起,萧路……你别死……别死!”安好芯这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决心赴死,却反过来害了萧路。 那些乱蹿的剑气同时也伤了萧路。 “公主!” 远远地,有两道身影向他们奔过来。 安好芯看清那是许迦诺和云辞,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快!快点!” 换了男装的许迦诺行动迅速,他看出萧路更需要救治,心一横,一眼也不看安好芯。 他拿出安好芯的那颗夜明珠,柔光照着萧路,却无法传输。 “快,将他抬回去!”许迦诺神情凛然,他感觉萧路这是要死了。 齐震见云辞将安好芯抱起,他才放心地护着萧路回了营帐。 赤莲正在疗伤,沉沉的脚步却打断了她。 “我很快就恢复,可以再连夜攻过去,带上死士,一战解决。”赤莲没有想过她还能再见到天帝的容颜,只想好好表现,即便得不得天帝垂怜,也能摆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是你受伤了。”叶闻人的头还有余痛。 他想起来了,那日他得知安好芯有了身孕,失魂落魄之际,自愿服下了陆执给的毒药,在赤莲的加持下,他丧失了自我。 他同样也记得安好芯说要杀了他。 以她的个性,从此怕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呵!”赤莲自嘲一笑,她是遭了天劫的人,又不傻。 叶闻人刚刚明着是关心她,实则是想着安好芯凡人之躯,刚才怕是已经消耗殆尽了。 可是叶闻人的清醒,也不过是一阵子。很快他就又被药性控制,脑海里全是安好芯要杀了他的话,他神情恍惚地说:“不用了,下一次他们根本不敢动一下。” 赤莲不知道他在计划什么,只好再度闭眼疗伤。 可是她惊奇地发现,她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她看着叶闻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她和叶闻人都是可悲之人。 她因是照看天命的仙女,有幸目睹天帝容颜,心生向往,却发现天帝钟情的女子竟然是那崇尚无情道的解缘天女。 轰轰烈烈一阵,到头来发现安好芯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连天帝的面都没有见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失去一个,本公主还有五个 “冷……” 安好芯裹了几张被子,营帐中燃着熊熊的火,还是不能温暖她。 云辞不知她为什么那样冷,可他已经无可奈何了,只好也钻进被子里,紧紧地抱着安好芯。 “公主,还是很冷吗?”云辞不停地抚摸着安好芯的背,忧心忡忡到痛,“到底还要怎样你才不会冷?” 安好芯绷紧了身子,颤抖着,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冷。 她想,她的魂魄可能要离体了。若是这样,她就要死了。 不能死! 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反过来主动抱着云辞,紧贴着温暖的源泉。 云辞身子一僵,心跳加速,身子也悄悄发出更多的热量。 “你和许迦诺为什么到这里来?”安好芯主动找了个话题强留魂识。 云辞的答语也是温柔的:“是东方大人,他找到我们,说你来了这里,要我们来这里帮助你。” 东方零? “东方大人还请姜公子送物资过来,应该也快到了。”云辞耐心解释道:“东方大人还说……公主你没了叶大人,他也可以为你思虑。” 听到此处,安好芯心中闪过一丝难过,又被暖意包围,她很感激。 营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姜季商进来时喜笑颜开,可眼前的场景瞬间将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们在做什么?”他厉声问道。 云辞眉宇间染上更浓的忧虑,公主此刻需要安静。 安好芯瞥见姜季商的到来心生一瞬欢喜,却又裹挟一丝烦意。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别大嚷大叫的,我都要死了……” 死? 一听这个字,姜季商立刻抛开所有,三两步走近他们,关切道:“安好芯你到底怎么了?” “我冷。”安好芯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那你冷就不能我来抱着你吗? 姜季商心里暗暗嘀咕,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闷着一腔醋意站在一旁。 “你站这里干什么?”安好芯问道:“你不是带了东西来吗?还不快去发放?” 姜季商深吸一口气,不满道:“你到底是操心东西,还是担心我破坏你的好事?” “都担心。”安好芯故意气他一气,要是死了,还没机会了。 姜季商气得头顶冒烟,让精心打扮的他在情绪上显得潦草。 好在她还能苟活一段时间,身子回暖以后,她拆开被子,放云辞走,“辛苦你去帮帮许迦诺,看看萧路怎么样了。” 云辞身上一股凉意,很快被飘摇的火苗温暖。 姜季商等云辞离开,立刻捧着安好芯的脸亲了一口。 安好芯大翻白眼,“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姜季商慌张地松开手,他指尖的冰凉触感渗透进他的内心,蹿过他的全身,实在令他恐慌。 “安好芯,你死了我立马就跟着你去了。”他说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决绝。 安好芯扭头,愣愣地瞧着他。 神经病! 安好芯伸出一只手,示意姜季商扶她起来。 姜季商迎了上去,握着安好芯冰块一般的手,心里忐忑不安,除了给钱,他不知道自己能为安好芯做点什么。 隔壁营帐里,许迦诺把萧路泡在大木桶中,柔蓝色的光将其笼罩,浓烈的药味充斥在整个帐中。 齐震看不懂这些,只能在一旁来回踱步,他见那扶着安好芯的人,惊讶地迎过去,气势恢宏地拱手行礼。 “姜公子之恩,齐震感激不尽!” 姜季商扬了扬嘴角,他也不知道齐震是安好芯的舅舅,便冷淡应之:“要谢就谢公主,我都是为了公主。” 齐震有点头晕,最近发生了一些超出他认知的事…… 安好芯轻轻拉了拉姜季商,让他别话多,而后又对齐震说:“舅舅,你快去休息吧,萧路不知道能不能醒得过来,你不能再倒下。” 舅舅? 姜季商俊脸一麻,忽然就对齐震笑得无比殷勤,商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舅舅,您再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姜季商久闻您大名,对您仰慕至极。” 齐震再次铿锵有力地回礼后走出营帐。 安好芯瞧着这一幕,一时哭笑不得。 萧路情况危机,她心中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负罪感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季商还有心思讨好? 罢了。 转念一想,他们的到来能稍稍带来些希望,缓解这里的压抑。 “他还能活吗?”安好芯问得最是直接。 许迦诺摇了摇头,回答得也直接,“灵力无法输送,基本上等于死了。” 他们聊得平静,姜季商听得心惊。 萧路要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灵力能够输送,就有希望?”安好芯设想。 许迦诺思忖道:“可以试一试,云辞你不是把无毒之毒的最终版研制出来了吗?给他试试吧。” “用毒?”安好芯诧异。 许迦诺不做过多解释,只说:“你有办法把灵力输送进去就赶紧试一试吧,他只吊着一口气了。” 安好芯挣脱姜季商的搀扶,半靠在木桶边上,那些蓝色的光不受控制地进入她的身体。 她扣住了萧路的手,药水打湿了她的衣袖,蔓延至上,散去热量后,让安好芯再度冻得颤抖。 “萧路,你别死在我前面,不然我没法带你回家。你还得轮回转世,说不定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她不提天帝会不会降罪她的问题,起码她这一世死后,得先回归,把麒麟带回去,才去遭受惩罚吧。 可是萧路并没有什么反应。 安好芯有点慌了,只好俯身抱着萧路,可还是失败了。 怎么办? 她束手无策,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双手捂着脸,遮掩疲惫,她没想过哭,可泪珠却不由自主从她的指缝中一颗接着一颗掉在药桶中,滴出令人心碎的清脆声。 “萧路,萧路,我带你回家……”那声音如梵音一般,召唤着萧路。 一片黑暗中,有一道白衣身影忽现,萧路奔过去,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仙子!” 忽然萧路大吼一声,将安好芯死命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唇,从她那里夺取本就不强的生命力。 “你!”姜季商欲言又止,漂亮的手捏得关节泛白。 视线与许迦诺和云辞交换一瞬,他强逼自己不在意。 人命关天,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