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个关于龙的故事，故事发生在泰北。
我有个朋友，是个超级学霸，年纪轻轻就去了葛兰素史克公司做医药研发。这家药厂是世界卫生组织钦点的艾滋病药物研制公司，地位很超然。
他在公司看到了一些美国的军方资料，发现当年美国打越南时，好多士兵得了艾滋病，当时缺医少药的，只能用当地的土方子治疗，救活了不少人。
这个土方子很神秘，是用一种蛇毒作为主药，配以当地的草药，他觉得很神奇，所以让我陪他去找当时的巫医，被称为“蛇王”的老医生。
这个老医生是云南人，以前住在西双版纳，那地方巫术盛行，他就是巫医，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搬到了泰北那边。
我当时闲着也没事，想着不错呀，收入不错，还能旅旅游，就过去了。
过去才知道，泰北是一个特别荒蛮的地方，这地方，除了蛇虫鼠蚁，连个鬼都没有。
我有一次去了当地所谓的集市，发现就是几个黑黢黢的泰国人，坐在地上，前面放一个倒扣的木盆，木盆上摆着售卖的东西，有白花花的蟒蛇肉，还有一只个头不大的豹子。
我朋友成天和老巫医研究医药，兴奋得两眼冒光，我则无聊地在院子里逗蛇。
这个老巫医之所以被人称为蛇王，是因为他有一手驯蛇的好手段，他甚至养了一条胳膊粗的眼镜王蛇看家。
眼镜王蛇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毒蛇，它咬住猎物后，可以持续喷射毒液，是唯一一个可以杀死亚洲象的陆地生物。
可想而知，有这样一恐怖生物看家护院，就算是泰国国王，也不敢随便登门拜访。
但是那一天，却有人推开了门，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站在院子里，轻声说了来意，自己是从国内来的，专门来拜访老蛇王。
老蛇王还没说话，那条王蛇则勃然大怒，嗖一下蹿了过去。
王蛇被成为过山风，速度极大，瞬间就扑了过去，好在只是佯攻，迅速又退了回来，吞吐着血红色的芯子，在她周围游走。
小姑娘却毫不在意，稳稳地站在那里，优雅而神秘，又轻声说了一遍来意。
我赶紧把那大蛇拽了回来，问她：“就你一个人来吗？”
她说：“还有一个。”
我问：“那一个呢？”
她说：“被蛇咬死了。”
我：“啊？！”
她笑了，吐了吐舌头：“我骗你的……”
我：“……”
她：“中科院比较清贫，尤其是下来做调查，经费都没有，大家都不愿意干。以前还有几个人，现在就我自己了。”
这个姑娘来自中科院某个研究所，专门研究水下生物的，说白了，就是研究水怪。
中科院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这里卧虎藏龙，隐藏着许多高人，研究许多有趣的东西。
大家肯定不知道，中科院差不多也是红三代最多的地方。
当年的老革命啊，多是大老粗，好容易进城了，第一件事就是先休了糟糠妻，然后娶个书香门第的女大学生光耀门楣。正好一些旧族也需要枪杆子撑腰，大家一拍即合，造就了许多世家红色家族。
后来嘛，因为那场人人皆知的运动，好多联姻的家庭陨落了，不过家里有钱也有资源，好多三代就去做学问了，从容优雅，可进可退，所以好多人就去了中科院。
她家就是这样，她是苏州人，外婆家是江南大族，爷爷是老革命。
当然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时我只知道，她是研究水怪的。
她姓徐，名字叫“徐徐归”，取自取自钱武肃王与夫人书：“陌上花开，可徐徐归矣。”
她这次来，是来请教老蛇王，关于娜迦，也就是泰国的龙的问题。
娜迦是泰国传说中的蛇神，头似马鹿，身似大蛇，身上有巨爪，也是翻江倒海，施云降雨的主，和中国的龙很像。
老蛇王原本就是中国人，也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对徐姑娘千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求教，他很感动，也很坦诚，说娜迦是传说中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让她还是放弃研究吧。
徐姑娘又给他鞠了躬，感谢他的劝告，不过她坚信，娜迦就是中国的龙，一定是存在的，不管付出什么，她一定会找到它。
我觉得她有些走火入魔了，不过这种殉道的神圣感，也让她浑身萦绕着一种圣洁的美感。
我赶紧劝她先别急，先住下，然后慢慢研究。
这当然也有我的小心思，先留下她，然后徐徐归者，也徐徐图之嘛。
她点点头，搬了一张小桌子，坐在树下，专注地研究各种关于娜迦的材料。
院子里有颗栀子树，淡白色的小花落在她身旁，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以及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我坐在地上，一边撸蛇，一边想，这个姑娘，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她是挺好看的，长相酷似黄磊的老婆孙莉，有种天真无邪的美。
偶尔，她也会和我聊聊天。
我问她：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水怪呢？
她说，这世界上不仅有水怪，而且有许多神秘组织，以及隐世的超级富豪都在研究它。
事实上，全世界对水怪研究最深的，并不是某个国家，而是一个很低调神秘的美国人。
这个美国人有多牛？
目前世界上有几个大基金在支持水怪研究，全球资助科学家研究，这几个基金背后的老板，都是这个人。
再说一个更可怕的吧，当年苏联解体，全世界间谍机构都炸了，飞到莫斯科去狂买绝密资料。
后来才知道，他在第一时间就到了，拿走了苏联几乎全部的水下生物绝密资料。
所以说，水怪这块儿啊，水很深。
我当然要问她：那个美国人为什么要研究水怪？
她就笑了，说这是比水怪本身还神秘的事情。
然后她敲了敲我的脑袋，给我和大蛇一起普及了关于水怪的常识。
她说，所谓水怪，指的是体长在18到20米左右，生活在水下的未知生物。
在中国，关于水怪的传说很多，像新疆的喀纳斯湖，长白山天池，青海的青海湖，都传说有水怪，其实都是大鱼。
她给我看了一些内部资料，大多是以前的老照片翻拍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些剪报资料，有大卡车上装载的大鱼，也有倒挂在书上的巨鱼，末尾一张是一些巨大的鳞片、爪子，头骨等，还有一片巨大的河滩、麦田、干涸的河床，上面标注出了一些巨大怪物爬行过的痕迹。
她说，第一张是在黑龙江三江创业农场门口拍摄的，一辆载重四吨重的解放卡车上绑着这条鱼，鱼头绑在了驾驶楼上，巨大的鱼尾伸出车厢挡板，还拖到地上，这是从乌苏里江捕获的巨型鳇鱼。
第二张是在沈阳浑河旁，一个宣传干事拍摄的，有人在挖河时挖出来一条巨型黑鱼。那条鱼实在是太大了，没法运送，后来用一根大木头杆子穿过了鱼鳃，然后找了八个壮小伙，大家伙儿一起用肩膀扛着，喊着号子，才勉强给它抬起来。
第三张是一个干涸的河道，里面有一个卡车那么大的深坑，她说这是一只巨龟留下的坑。
这个巨龟叫做铁头龙王，是专门生长在黄河中的霸王。
黄河两岸，不拜海龙王，只拜黄河大王，这里的黄河大王，其实就是这巨龟。
铁头龙王是黄河中最神秘的生物，它平时潜伏在黄河厚厚的淤泥里，等到黄河汛期时，它就顺着大水一路走，到了河堤处，它就伏在河堤下，死死扒着河泥，让那大水突然暴涨，从它身上漫过去，就给大堤冲垮了。
等到黄河水褪下去后，大家找到那河堤处，仔细看看，就发现河堤下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那深坑就是铁头龙王扒河堤时弄出来的。
我问她：那最后一张照片是什么，看着不像鱼啊？
她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那可能……是一条龙。
龙？！我吃惊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
她点点头：有的，不过它和人们理解的不太一样，或者说，龙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我不明白了。
她解释，这个理论比较费解，简单说就是，地球生物，当然也包括我们人类，生活在三维空间,被限制在第四维的时空里。龙不一样，它可能是更高维度空间的生物，所以不能按照我们这个维度的理论来分析它。
她进一步解释，说，有人说，龙没有翅膀，体型巨大，按照生物学理论来说，是不可能飞翔在空中的，所以说龙根本不可能腾云驾雾，所以是虚构的。
但是大家对龙的这种判断，是基于三维世界的标准，对于更高级的多维度生命，就没有办法用这个理论了。
她用蚂蚁举了一个例子。
她说，这个世界是不存在二维生物的，不过蚂蚁很像二维生物，二维空间是一个平面，蚂蚁它一辈子都在爬行，不能跳，也不能离开地面，对它来说，世界是一个平面的，像一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很像一个二维世界。
那用蚂蚁的二维世界理论，又怎么判断三维空间的人呢？
比如说蚂蚁不能跳，那人类就不行吗？所以用这种方法来否定龙的存在，就不科学，就像蚂蚁看人类一样。
我点点头，又问她：我听人说过，解放前辽宁营口掉下过龙来，那龙也跟大蛇差不多，鳞片咔擦咔擦的，还能动。要是说这玩意儿更高级，一般人看不到，为啥咱它还能掉下来呢？还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呢？
她说：关于这个事情，我们同样可以用蚂蚁的例子来解释。你们有没有想过，人类肯定比蚂蚁要高级得多。但是他要是死了，躺在地上，不能跳也不能跑，只能在地上慢慢爬，那也跟蚂蚁差不多了。
她胡说八道的风格，很有我的风范，让我竟然找不到理由说服她。
她愿意信龙就信吧，这也没什么，谁让我喜欢她呢！
我本来以为，她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就会回去了，没想到她却秘密筹划了一件大事。
每年泰历十一月十五日，是泰国一年一度的解夏节，泰国东北的湄公河水面，会有许多火球浮出水面，升到空中，被称为娜迦吐珠，非常神秘。
她相信，这并不是一个传说，而是龙从湄公河底下献身了，所以要在解夏节见龙。
解夏节是泰国很重要的一个日子。
在这天之前的三个月，僧人需要禁足，在寺院里修禅学习，只有到了这天，才能出来。
在这天，泰国会放假一天，全泰国的僧人也会出动，将佛像搬到外面，进行各种宗教活动。
尤其在夜间，人们会举着蜡烛和鲜花，在寺院外、湄公河畔祈福，非常壮观。
当然，最壮观的一幕，就是在这个晚上，娜迦会在湄公河里吞吐火球，它一口气能吐出上千个火球，像孔明灯一样，让天空升满了火球，让整个庆典达到最高潮。
这是真的。
娜迦火球是全球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好多科学家都进行了调查，但是没人能解释透，为何一年来只有在这天会喷出火球。
在那个晚上，我和徐姑娘和当地人一起，拿着鲜花和蜡烛，和人们一起守护在湄公河旁，等着着神圣的一幕。
河边上燃烧着巨大的蜡烛，可以燃烧三个月不灭，烛火熊熊，大家举着烛火和鲜花，欢歌笑语，整条湄公河都会花瓣布满了，这是一条充满了爱和祝贺的快乐之河。
我站在河边看着她，火把照在我的脸上，红扑扑的，仿佛喝醉了酒。
那个晚上，徐徐归也非常兴奋，她在河边跑来跑去，和当地人一起唱歌，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最后，她紧紧抱住我，说：“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我摸着她的头发：“以后每一天，你都会那么开心。”
她摇摇头，眼神有些暗淡了，慢慢地说：“不会了。”
然后，她又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我当时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只是自言自语。
已经深夜了。
欢腾的人们都发泄得差不多了，大家逐渐安静下来，开始走向湄公河，静静等待神圣降临。
突然，湄公河仿佛开锅了一般，开始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接着半段河面都变红了，一个接一个的火球开始从河底蹿出来，无数个红彤彤的火球猛然蹿了上来，升腾到半空中，绚烂绽放，黑色的天幕上猛然盛开了无数朵焰火，真是美极了，也神秘极了。
徐徐归看着这神圣的一幕，远处呼唤的人们，她摇了摇头，猛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了句：“忘了我，好好生活。”
接着，她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块骨头，朝着湄公河跑了过去。
我一下惊呆了，她要干什么？
她很快冲过了人群，开始朝着河滩跑了过去。
我脑子里电火似得一闪，猛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手里拿的是一块虎骨，自古龙虎不相容，这河底的龙要是闻到虎骨的味道，就会蹿上来吞食虎骨。
这姑娘，为了证明这世界上真的有龙，为了引出这条龙，不惜要拿着虎骨自沉湄公河。
她这是疯了，那娜迦出来，不仅会吞掉虎骨，当然也会吞掉她！
我拼命呼喊着，拼命往河岸奔跑，想把她给拽回来，但是河岸上拥满了成千上万的人，根本拥挤不动。
正在拼命挣扎，就听见河岸旁传来一声惊呼，河水里猛然爆发了一声巨响，漫天的河水横冲过来，把人们冲得稀里哗啦的，我也被水流狠狠撞倒了地上，脑袋磕到了河边的大树旁。
在昏倒最后一瞬间，我看见漫天水花中腾起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也看到了老蛇王带着大蛇拼命朝河里冲去……
后来呢？
后来还是大蛇冲到了水里，耗尽了所有毒液，才稍微阻挡住了娜迦，然后老蛇王拼死把她给拽了上来，拖到了岸边，接着他们都被冲过来的军警给抓走了。
又过了几天，老蛇王被放了出来，徐姑娘却没有回来。
老蛇王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她被国内级别很高的人出面接走了，以后应该见不到了。
临走前，她让老蛇王给我带了一句话：对不起……忘了我，好好生活吧。
好快，已经快十年了。
可是我还是没有忘了她。
又到了九月了，老蛇王院子里的栀子树又开花了吧，那细碎的小白花，徐徐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和泥土的潮湿味道。
徐徐归，你又在哪里呢？
陌上花开，可徐徐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