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叔讲故事:天生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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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鬼电台

  讲讲关于鬼电台的事情。
  
  前几天有个读者说,他在西安念书,学校比较偏僻,他每天戴着耳机,骑着自行车上学,每次要经过一片老槐树,老槐树很粗,遮天蔽日的,从底下走过来感觉冷飕飕的,耳机里总会出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尤其是阴雨天,就更严重了,有一次甚至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我告诉他,以后最好换条路走,别走这里了。
  
  要是实在要走的话,最好和别人一起,而且那一段路不要戴耳机了。
  
  这种现象,其实就很符合我们昨天讲鬼的那两条:冷飕飕的(温度猛然降低),磁场紊乱(耳机出现怪声)。
  
  关于磁场紊乱这个,好多人都遇到过,有些是耳机,更多的是收音机,会收到一些很诡异的声音,我们俗称为鬼电台。
  
  在我们小的时候,娱乐比较匮乏,主要就是听收音机,所以关于收音机的怪声会比较多。
  
  我高中住宿舍,当时一个哥们,叫王长洞,也是我们宿舍长,最喜欢听收音机,而且专听敌台。
  
  他说台湾那边的电台都是魅声魅气的,特别有意思,尤其是提到大陆这边领导人,动辄就是“XXX又跑到哪里了”,简直就是小孩子负气吵架一样,很有趣。
  
  他喜欢听收音机是因为严重失眠,他说一旦过了凌晨二点,收音机里就会出来各种牛鬼蛇神,什么都有,有讲色情故事的,还有讲鬼故事的,还有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呼吸声忽远忽近,近的时候就像贴着你的耳朵,感觉毛乎乎的,而且他偶尔会突然笑几声,这种最诡异。
  
  他说,有一次他正在听那个诡异的呼吸声,就觉得呼吸声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贴着他的脸,毛刺刺的,像是有人对着你耳朵眼吹气,热刺刺的,让他头皮发麻,但是身体仿佛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接着,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非常魅惑的声音,像是在用舌头舔着他的耳朵尖,对他轻飘飘说了一句话:我美吗?
  
  我室友当时还是个处男,实际上他三十岁以后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当时心里一激动,鼻血都要流出来了,然后收音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再也不响了。
  
  他使劲拍了拍,怎么都不响,然后他想是不是没电了,想换个电池,结果打开一看,发现收音机里空荡荡的,压根没有电池。
  
  他一下子愣了,这收音机没电池,那刚才是什么声音?
  
  他越想越害怕,耳朵那边热刺刺的,也不敢照镜子,好容易熬到天亮,凑镜子跟前一看,就发现耳边那边通红一块,像长了块牛皮癣,后来怎么洗都洗不掉,现在还留着呢。
  
  我有一年在藏区也遇到过一次鬼电台。
  
  当时我们从成都自驾去拉萨,川藏线大家都知道,从成都到康定很好走,过了康定后,简直就是玩命了,等过了理塘,原来的豪情壮志都没了,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理塘海拔高,晚上住在这里,很容易高反,要是再加上感冒,搞不好就是肺水肿,人都没了,所以只能硬撑着往前走。
  
  窗外都是枯黄的草原,干涸的水道,苍莽的大山,人都麻木了,后来车子转过大山,迎面撞来了一个巨大的湛蓝的湖泊。
  
  那湖水是真真的湛蓝,感觉整个人都像被湖水洗过一样,清清凉凉的,连呼吸都畅快多了。
  
  大湖旁,矗立着一座巍峨庄重的大雪山,雪山映衬着湖水,湖水倒映着雪山,而且一边是粗劣昏暗的草原,一边是庄重的雪山圣湖,强烈的对比,让这一切充满了玄幻感。
  
  我们也都很兴奋,索性把车子开到路边,去湖边看看。
  
  藏族人有山水崇拜,这种湖一般是神湖,会有藏族人在湖边转山转水,湖边也都堆着各种玛尼石堆。
  
  不过这个湖边,却是干干净净的,不仅没有人,连一棵小草,一个玛尼石堆都没有,湖水很平静,看起来像是一个死湖。
  
  湖边到处都是脸盆大的石蛋蛋,狰狞的风干的兽骨,没有湖边常见的玛尼堆、风马旗,只有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牦牛头骨,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我。
  
  高原的风很大,吹得人脸皮生疼,我在风中站了一会儿,打算回去。
  
  其他几个人不同意,说在车里颠得屎尿都出来了,还不如在湖边扎个帐篷住一夜。
  
  这时,我们的领队也下来了,先撒了泡尿,然后仔细看看,就脸色大变,招呼我们赶紧走,说这里不能住,这是鬼湖!
  
  鬼湖是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领队是汉藏混血,走南闯北的汉子,自然是见多识广,他告诉我们,鬼湖是藏族人的说法,意思是这湖中藏着恶鬼,千万不能在湖边呆着,不然会被水里的恶鬼拖进去。
  
  我觉得有些好笑,这很像是江南水乡那些吓唬小孩子的说法,在我们那边尤其盛行。
  
  我当时还是个少年,加上当时家里有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哪能被他几句话给吓住了。
  
  况且啊,这次出来玩的钱,主要是我负担的,连车队都是我们家的,所以我底气很足,对他挥挥手说:什么鬼湖不鬼湖的,人都累死了,今晚就住这这儿了!
  
  我们晚上就在湖边扎起了帐篷,大家拿出来熏肉、啤酒,在湖边点起篝火,看着星空如洗,繁星点点,大家互相吹着牛皮,别有一番风味。
  
  领队还是很紧张,他不让我们靠近圣湖,也不让我们捉鱼(藏族这边是水葬,所以他们不吃鱼),说这些东西不干净,搞不好都是吃人肉的,我们当时就倒了胃口,也不敢吃了。
  
  我晚上喝多了,拉开帐篷,晕乎乎地去湖边撒尿。
  
  高原温差大,我穿着毛衣出来,那冷风几下就把我给吹透了,冷得骨头缝里像结了冰,真是冰冷刺骨。
  
  我急着赶紧尿完好回去,这时候,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七?小七?
  
  我以为是谁喊我,虽然我并不叫小七,回头看看,湖边空荡荡的,惨白色的月光照下来,大石头泛着清冷色的光辉,哪有半点儿人影?
  
  我以为是听错了,刚转过头去,就又听见一声:小七?
  
  那声音飘乎乎的,第一个字音还在不远处,第二个“七”字就像贴在了我耳朵上,吓得我嗷一声叫,提起裤子就往回跑。
  
  我边跑边骂,差点儿跑得高反了,一口气跑回营地。
  
  其他人都被惊醒了,赶紧跑出来,问我怎么了?
  
  我捂着胸口,拼命呼吸,冰冷的空气大口大口吸入肺泡里,胸膛像要炸开了,好容易把事情和他们说了说。
  
  那帮人也觉得奇怪,仗着人多,都过去找了找,却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他们泄了气要回来时,那古怪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大家往周围看看,湖边光秃秃的,哪有一个人?
  
  刚回头走了几步,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循着声音找下去,发现声音就来自湖边,但是湖边干干净净的,连一根草都没有,哪有什么人?
  
  大家都有点儿吃不准,这荒无人烟的鬼湖,突然传来人声,莫非水里真有鬼不成?
  
  但是我们不去管它还不行,那声音越来越响,而且飘忽不定,有时候像是在围着我们营地转圈。
  
  后来我一发狠,和领队两个人,一人拿了一把藏刀,开始朝着声音寻过去。
  
  说不怕是假的,在那种环境下,腿脚都发软了。
  
  但是没办法,祸是我惹下来的,就得自己扛,好在还有领队在。
  
  他见我害怕,就走在前面,低着头仔细搜索着,后来一直走到湖水旁,弯腰从河滩上捡起了一个东西,举起来朝我们扬着:“操,是这东西在作怪!”
  
  我赶紧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仪器。
  
  仪器一边是一个密密麻麻缠绕着铜丝的木头桩子,另外一边是几个焊接在一起的电容、二极管等东西,下面还连着一根线,深入到了地下。
  
  我吓了一跳,让他赶紧放下,怀疑这东西是电影里经常看到的定时炸弹。
  
  领队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屁的炸弹,这是一个自制收音机!”
  
  他给我解释,这是古董级的收音机,叫矿石收音机,在他小时候,好多工程师都自己动手做收音机,收听一下广播解闷。
  
  做这东西不难,他就见人做过,只需要一个可变电容,一个普通电容,一个高阻耳机,一个矿石,一堆导线就行了。
  
  这东西连电池都不用,算是世界上最原始、最简单的收音机了。
  
  按照他的说法,我将信将疑,将耳机对准耳朵,果然清晰地听见里面有规律的传出来了声音。
  
  那声音很有规律,大约十秒钟出现一次,声音有些嘶哑模糊,杂音很大,听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但却能清晰地听到,那声音确实像有人在叫:“小七……小七……小七……”
  
  我有些害怕,这样一个荒凉古怪的大湖旁,又是这样一个古董般的收音机,传出这样怪异的声音,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拿着收音机回到了营地,给其他人听了听,大家也是眉头紧锁,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开始分析,这古怪的声音是哪里传来的。
  
  因为这虽然是一个收音机,但是收音机是不会出声音的,它还是接收的电波,这声音还是电台发出来的。
  
  有人说,这鬼东西不会是收到了湖底下的声音吧?难道说有个小七的人死在了湖里,是他的鬼魂在叫?
  
  有人说,狗屁,说不准是这个叫小七的害死了他,他是喊着仇人的名字!
  
  领队没说话,他一直在那边烧火,把篝火烧得大大的,好容易熬到天色发白,他让我们把那个老收音机丢在火堆里,大家赶紧上车走。
  
  我们见他神情严肃,也没说什么,赶紧收拾了一下,上车就走。
  
  到了车上,他像是很紧张,打了几次火,才打着,接着迅速将车发动起来,马上离开了。
  
  开了很远后,他才平静下来,说:“昨晚上那种情况,我碰见过,这东西啊,我们叫做鬼电台!”
  
  他说,他当年跑过长途,跑长途时,哪有什么磁带,四大天王,都是听收音机。
  
  别说以前,你现在就是晚上打车,出租车司机也大都听收音机广播。
  
  收音机有一个好处,省电,弄几节干电池放进去,随便搜一个电台,它就开始出声音,几节电池甚至能用半年。
  
  收音机之所以能收到声音,是因为有电台,电台播什么,收音机这边就收到什么。
  
  不光有严肃的国家人民广播电台,还有国外电台,播放一些隐秘的国外新闻,甚至还有台湾的敌台,媚声媚气宣传一些反动思想,叫嚣着反攻大陆等。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电台,偶尔才开启,播放一些无意义的音节,或者一些古怪的滴答滴答的电波声,他怀疑这些是间谍电台,那些滴答声就是间谍们用来传送情报的。
  
  这个不是开玩笑,在那个年代,经常就有人被揪出来,怀疑是里通外国的间谍,被民兵连抓走,在家里搜出来一整套电台设备,秘密关押了起来。
  
  他顿了一下说:“这些都好理解,但是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些更诡异的电台,被称为鬼电波。”
  
  “鬼电波?”我问。
  
  他点点头:“有时候,尤其是在沙漠里,或者在大水边,偶尔能收到一些怪异的电波,那些电波有的是求救电波,有的是找人。开始时,我还很认真,把电波内容记在了纸上,甚至报过警,让警察去解救他们。结果警察却跟我说,叫我不要管了。”
  
  我当时有点儿生气,作为人民警察,为啥不去管人民的求救,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但是任凭我在那大吵大闹,他们也不管我,挥挥手,叫几个小警察把我给叉了出去。
  
  我一气之下,直接闯进一间领导办公室,把事情对他们所长说了一下。
  
  他们所长请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水,苦笑着,说这个事情不是他们不管,而是根本管不了。
  
  我所收到的电波,好多人也收到过,也来他们这里报过案,光卷宗就十几张。
  
  他们最开始也吓了一跳,结果认真核查了有关部门后发现,那个求救信号根本不存在,他们开始以为是谎报的假警,后来报警人越来越多,他们花了大力气做了仔细调查,才知道,那个求救信号是真的,但是却是好几十年前发出来的。
  
  那个所长说:“按说几十年前发出来的电波,早就没有了,而且发出电波的电台都没了,但是它还是不断发信号,你说我们怎么管?”
  
  大家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才有人叹了一口气,说:就是不知道这个小七,到底是什么人了。
  
  又有人说,也许是生死之仇,也许是生死之恋,但是不管是什么感情,都是穿越了时空了。
  
  大家也都觉得很神奇。
  
  这个事情,一直到十几年后我还记得,后来我把他写进了长篇小说《鬼藏人》里,好多读者评论,他也曾经收到过类似的鬼电台,内容稀奇古怪,不过像这种叫人名的确实少见。
  
  也为了纪念这个名字,我把主人公的名字改成了小七。
  
  希望,借此让那个鬼湖里心心念着这个名字的人,可以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