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龙看着天桥下出神。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人们忙碌的就像炭火上的蚂蚁杂乱无序，和一动不动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烟头已经扔了一地，干涩的喉咙极度渴望着水的滋润，但他依旧没动，干涩的不止是喉咙，还有他的心。
几天前，就在这个天桥下的一场意外，带走了他所有的亲人，包括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跳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们见面？”
黄晓龙自言自语，身子前倾，惹来了周围匆匆而过人们好奇的视线，只是快节奏的生活，让他们没有空停下自己的脚步。
“下雪了？”
“靠，这是什么？”
“快走。”
......
突然的喧哗让黄晓龙错过了一辆早已看好的大货车，他有些不满的抬起头，整个人却愣住了。
略带昏暗的天空中，无数的白点飘然而下，并不是雪，而是圆形方孔的白色纸钱。
在周围人的惊呼和奔跑中，他伸出手接住一张纸钱，点上最后一支烟。
“开始为我祭奠了吗？”
脚跨过栏杆，却带着苦笑停下来，在激烈的刹车声和巨大的碰撞声中，下面的车辆撞在了一起，早已没有了飞驰的汽车。
想死有时候也这么难。
黄晓龙摇了摇头，晃动间目光一凝，就在天桥下的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孩子躲避着慌乱的人群，脸上布满了焦急的表情，嘴巴不断的张合。
口型似乎在叫黄晓龙三个字。
“何瑶，何瑶。”
黄晓龙的声音越来越大，从疑惑变得坚定，他分明认出那是他抱着孩子的妻子。
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伸手敏捷的翻过栏杆，混在人群中跑下天桥。
这一刻什么纸钱，什么车祸，都已经消失，他的视线中只有那抱着孩子无助的女人。
“何瑶，何瑶。”
人群拥挤，黄晓龙一边粗暴的推开人群，一边向着妻子大喊。
女人看了过来，满脸的欣喜，脸上的酒窝一如以往的迷人。
她对着黄晓龙挥了挥手，快速的顺着人流跑了过来。
黄晓龙的脸上越来越焦急，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在慢慢的变得模糊。
“不，不，不要，不要丢下我。”
黄晓龙用力的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手伸向了妻子。
就在两人的手刚刚接触的刹那，妻子消失了，只有手指上那温润的触觉，似乎在告诉他，这并不是错觉。
巨大的尖叫响起，他如同大海中的小舟被推得越来越远。
纸钱在接触地面的刹那散发出最后的红光变成了飞灰，持续了10分钟的纸钱雨消失，除了满地的纸灰，一切如同幻觉。
人们开始安静下来，带着恐慌讨论着刚刚的一幕。
黄晓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妻子和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在哪，何瑶，你在哪？”
茫然中，他看到了路边商店的监控，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冲了进去。
“老板，老板，我看下你们的监控。”
刚才的变化让店中站满了劫后余生的人，胖乎乎的老板正拿着一根木棍保护着自己的财产。
“监控，没有”
粗暴的拒绝并没有让黄晓龙放弃：“老板，我求求你，求求你，我的妻子刚才不见了。”
“人走丢了？老板帮帮忙吧。”
“是啊，刚才这么多人，可别出事了。”
......
周围人的帮腔，让老板面带不满的点点头，将柜台上的电脑对准了外面。
画面开始回放，落下纸钱的那一刻依旧让店中的人打了一个寒颤。
黄晓龙双手死死的抓住柜台，他很怕，很怕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但很快，他真的看到自己的妻子抱着孩子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中。
伸手抚摸着荧屏：“何瑶，是你回来了。”
他的举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不少人出着主意，当看到荧屏上的人开始慢慢变得模糊并且消失的时候，人们再次发出了尖叫，逃也似的冲出了店面，只有背对着画面的老板一脸茫然。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一个年轻人激动的指着画面：“我就说吧，你们还不信。”
年轻人抛开了同伴上前一把拉住黄晓龙：“哥们，是不是，是不是，我刚才也看到了，看到我的爸爸，我也看到了，他就从我面前走进厕所。”
说着说着年轻人哇哇的哭了起来：“爸爸，我想你，我想你。”
“想什么想，这么大个人了不嫌丢脸，还不和我回家？”
一个老年人从店铺的卫生间走了出来，不满的瞪着年轻人。
“爸。”
年轻人一下冲了上去，紧紧的抱住老年人，惹来老年人不满的训斥。
而年轻人的朋友，却大叫着有鬼，一个个的跑了出去，整个店铺只剩下了抱着的父子，黄晓龙和发抖的店铺老板。
几分钟后，父子两人带着笑容走了出去，店铺老板才扶着柜台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老板，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老板带上了哭腔：“那老刘都死了一年了，怎么会在我店里，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黄晓龙一怔，看向还未走远的背影：“你说刚才从厕所出来的那个人死了已经一年了？”
老板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这店不能开了，这店不能开了。”
在老板的催促下，黄晓龙走出了店铺，看着老板关上门如同被狗撵一般跑走。
“死了一年的人回来了，何瑶，那你呢，你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不，你不会走的，不会走的，肯定是回家了，对，回家了。”
双眼中再度燃起了希望，黄晓龙沿着马路狂奔。
他的家在幸福小区，整个小区只有一栋三层十八户的旧房屋，那是他家的祖产，从小就生活在那里，直到车祸发生。
气喘吁吁的跑进小区，长租的几名租户正在楼下讨论着刚才的异象，他心中咯噔一下，放慢了脚步，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了紧闭的房门，连租户的招呼都没有听见。
房间中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并没有熟悉的身影，有的只是墙上那带着微笑的数张黑白照片。
黄晓龙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