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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荒神尼

  “黑白双妖”也是数十年前的风云人物,对于“佛珠令主”大荒山无住庵“大荒神尼”当然不会陌生、现在听说要上大荒山,心中感到极度的不安,但韩尚志是他俩应誓追随的主人,又不敢追问原因,只好闷声不响的跟着疾驰。

  不管有路无路,认定北方飞奔。

  王人都具惊世骇俗的身手,奔行起来,直似三缕谈烟。

  两个时辰之后,进入山区。

  越过数重峻岭之后,只见群峰拱环之中,一座秃峰呈现眼帘。

  除了峰顶有数点绿色丛聚之外,全山堆堆累累,尽是巨石馋岩。

  韩尚志一刹身形,遥指那秃蜂道:“想来这必是大荒山了?”

  “黑妖”接口道:“掌门人没有来过?

  “没有,这是头一遭!”

  “弟子昔年曾从此路过,这正是大荒山!”

  “白妖”胆怯怯的道:“请问掌门人来这里办什么事?”

  “找—个人!”

  “找人?”

  “不错!”

  “越过这山脊,距峰脚两里之外,就是禁区,武林人从不敢涉足轻犯!”

  韩尚志知双妖心意,冷冷一笑道:“你们胆怯了!”

  “黑妖”急道:“弟子既然应誓追随掌门人,赴汤蹈火.生死不辞,岂敢露怯!”

  韩尚志端详了遥遥的秃蜂几眼,道:“你俩在此守候,我一个人上峰!”

  双妖齐声道:“弟子不愿稍离掌门人!”

  “去办这事,用不着你俩!”

  “白妖”道:“掌门人单身涉险.弟子难以心安?”

  “这不是涉险,既非寻仇,亦非报怨!”

  “但‘大荒神尼’生性怪僻,犯她禁区,唯恐……”

  “这个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

  “黑妖”诚谨的道:“可否由弟子两遥遥尾随,以遇必要之时可以策应?”

  “用不着!”

  “但……”

  “你俩在此守候,无论如何不许妄动,这是命令!”

  “黑白双妖”唯唯躬身,不敢再说。

  韩尚志见他俩的态度。心中反觉不忍,和声道:“你们只管安心,不会出意外的!”

  说着展开身形,向秃峰驰去。

  表面上韩尚志平静如恒,但心中却不免暗自嘀咕,毕竟他所闯的是被武林人视为禁区的所在,而且此行是否能完成“不老先生”之托,使吴小眉回心转意,甚难逆料,据“不老先生”说吴小眉已在淹门外跪求了三天三夜,显见她行心之坚。

  见了她,又如何开口劝说呢?

  韩尚志一颗心巳开始跳荡。

  刚刚登上秃峰不到十文,只见一块馋岩之上,端坐着一淄衣老尼,闭目垂帘,法相庄严,像一尊石雕的神像。

  韩尚志止住身形,一愕带道:“难道这老尼就是‘大荒神尼’?”

  心念之中,抱拳一礼道:“请问老前辈是否大……”

  “那是家师!”

  轻轻的四个字,入耳惊心,显见这老尼的功力造诣已相当骇人。

  韩尚志一窒又道:“请问法号上下?”

  那老尼连眼都不抬一下,语冷如冰的道:“出家人不与俗家人通名道号!”

  韩尚妮不由心中微谩,但他忍住了,“不老先生”再三嘱咐要他不可恃强,以免误事,何况他此来目的只是劝使吴小眉回头而已,当下又道:“在下有事求见神尼?”

  “家师六十年来,已不见任何人!”

  韩尚志不由暗哼了一声,心想,分明“不老先生”已见过“大荒神尼”,不然他怎会说已关照神尼拒予剃渡的话,六十年不见人,分明是欺人之谈,但他也不便说破,话锋一转道:“在下受人之托,来贵庵找一个人?”

  那老尼依然神色不动的冷声答道:“此间向例不许生人涉足!”

  “在下此来是寻一个人。”

  “施主最好立即回头!”

  “出家人方便为怀,怎的拒人千里之外?”

  “请立即离开!”

  韩尚志以更冷的声音道:“在下受人重托而来,岂能就此回头?”

  “施主还是及早回头为妙:“

  “如果在下说不呢?”

  老尼白眉微掀,冷哼了一声道:“贫尼生平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胆敢在大荒山圣地撒野!”

  韩尚志冷傲之性已发,回敬了一声冷哼道:“在下以礼相求,见到所寻之人,立即下山?”

  “办不到!”

  “如此莫怪在下无礼?”

  “施主准备怎么样?”

  “上山寻人!”

  “难道要贫尼动手相请?”

  “在下一向有进无退!”

  “那你就闯闯看?”

  “如此得罪了!”

  话落,韩尚志纵身便往上……”

  老尼举袖一拂,一道罡风,朝韩尚志罩身压下,劲道之强,令人咋舌。

  韩尚志纵起的身形,被迫回原地,暗付,观其徒可见其师,这“大荒神尼”的功力,定是罕绝武林。

  “心念末已,只听那老尼轻喝一声:“滚:“大袖飘拂,又是一道罡风迎面卷来,势道何止千钧。

  韩尚志微微一晒,意动功生,“须弥神功”登时流布全身。

  “波!”

  —声巨响过外,韩尚志身形稳若盘石,那反震之力,却把盘坐石上的老尼,震得向后一仰。

  惊“噫!”声中,老尼长身而起,双目睁处,精光如电,迫视在韩尚志身上,满面惊怪之色,她似乎做梦也估不到这年青后生,竟有如此骇人的功力。

  韩尚志冷冷的道:“请大师父行个方便?”

  老尼沉声道:“办不到?”

  “那在下只好自行上山了?”

  “你敢?”

  “还有什么不敢!”

  韩尚志功集全身,挪步上闯……

  老尼双袖交挥,如剪是风,如狂涛胶卷出,激得山石纷滚疾射。

  韩尚志的进势,再度被阻。

  “大师父一定不许在下登山?”

  “不许,而且还要问你一个闯山之罪”

  韩尚志不由气往上冲,双掌……扬,呼呼劈出两掌,这两掌挟六成“须弥神功”而发潜劲如山。

  老尼怒哼一声,挥掌疾迎……

  “波!波!”两声如雷暴震,那老尼身形连连幌动,终于立脚不住,退下大石,就在老尼被震下大石的同时,韩尚志—弹身,飞射到十丈之外,再一跃,又上了十余丈!

  “鼠子尔敢!”

  喝话声中,又是……个老尼阻住去路。

  那身后的老尼,只在转眼之间,已不知去向。

  韩尚志一打量这阻路的老尼,眉毛灰白,年纪似乎比刚才石上的一个要年青些,但也在六十过外七十不到之间。

  灰眉老尼面罩寒霜,冷冷的道:“施主艺业不凡?”

  “这倒不敢当此谬赞!”

  “施主可知道擅闯大荒山的后果?”

  “什么后果?”

  “死!”

  韩尚志剑眉一挑道:“这却唬不倒在下,不过在下受人重托。以礼求见。”

  “大荒山不许任何人涉足!”

  “在下不达目的恕不能回头!”

  “那你就闯闯看?”

  “如此得罪了!”

  身形一闪,捷逾鬼魅的从斜里向上纵去。

  他快那老尼也不慢,一闪身,又截在头里,连攻三掌,这三掌快如闪电,挟以触肤如割的罡风,势如骇电奔雷。

  韩尚志心头一凛,闪身避过,借闪身之势,反手拍出一掌。

  灰眉老尼身形微幌,不但轻易的避开了这一掌,左手五指如钩,疾扣韩尚志的腕脉,右手拂向韩尚志胸前各大要袕。

  出手之快,招式之奇,武林中诚不多见。

  韩尚志一翻掌,改劈为拿,反抓对方手腕,左掌一圈,封住门户。

  变式之速,骇人听闻。

  灰眉老尼招出无功,收势疾退三步,呼的又是一掌攻出。

  韩尚志挥掌直迎。

  隆然巨震声中,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韩尚志心内暗惊,对方竟然接下了自己六成神功的一掌。

  更惊的是那灰眉老尼,因为这一掌她已用了十成功劲,可能,像这样的高手,是她生平罕遇的。.

  双方同时一怔。

  灰眉老尼,面色沉,宽大的僧衣,无风自鼓,眼中神光暴射,双掌缓缓上提。

  韩尚志不由暗地心惊,不知对方施什么怪功。当下也把“须弥神功”提聚到八成,蓄势而待。

  灰肩老尼双掌平胸之后,霍地平推而出,一般撼山栗岳的罡劲,应掌而发。

  韩尚志凝重的双推掌,发出八成“须弥神功”。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震中,挟以一声闷哼。灰眉老尼连退五步,面色灰败,气喘如牛,额际汗珠滚滚而落。

  韩尚志也感到……阵心悸神摇,退了一个大步。

  灰眉老尼略事喘息之后,蓦一咬牙,旋自疾进,双掌缓缓划出。

  这一划之势,看似缓慢,但却快极,而且部位角度,大异武林常轨,使人招架封栏俱感无从,掌间透出的是气,丝丝有声。

  韩尚志被迫得连连后退。

  这种掌法,可以说集奇诡之大成。

  蜂间交手,四处都是累累巨石,馋馋怪岩。

  灰眉老尼攻击如长江大河,滔滔滚滚,绵绵不断。

  韩尚志这时已退到一堵苍岩之前,退无可退,他知道不出杀手还击,今天根本就上不了峰,对方仅是两个门人,还有神尼尚未现身……”

  心念动处,冷喝一声:“在下得罪了!”

  一招“魔王叩阙”以十成功劲施出。他自练成了“须弥神功”之后,虽然是从前的老招式,但此际施出,威力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惨哼声中,灰眉老尼踉踉跄跄的退到一丈之外,口角鲜血长流。

  韩尚志呆了一呆,弹身韩峰顶扑去。

  顾盼之间,已来到距峰顶不及百丈之处,几株苍松掩映之中,露出一段石墙。

  韩尚志精神大振,身形一紧……

  要然—一—

  —条灰影,划空疾射而来,人影未至,劲风已排空涌到。

  韩尚志不由大吃—惊,他看出这灰影的功力,犹在先前两个老尼之上,身形一折,凌空划了一个曼妙的孤形,落下地来。

  灰影随之而落,赫然是个独臂老尼。

  韩尚志正待开口.独臂老尼已冷声发话道:“施主自恃艺业,擅闯我大荒山,伤我两个同门……”

  “在下以礼求见,被迫出手!”

  “六十年来,大荒山没有踏过生人的脚步。”

  “在下受人重托,来此寻人。”

  “不管你来意如何,你已干犯了本庵禁例。”

  韩尚志冷笑一声道:“大师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独臂老尼经面色一沉道:“拿下你听候庵主发落!”

  “恐怕办不到?”

  “你无妨试试!”

  试字余音末落,五爪已抓至面门。

  韩尚志心头大凛,急偏身闪避,毫厘之关,几乎躲不过这一抓。

  独臂老尼一爪抓空,原式不变,改爪为掌,印向韩尚志当胸,变式之速,令人昨舌,韩尚志心知已无法避过这一掌,念动之中“须弥神功”立起妙用。

  “砰!”

  韩尚志硬承了对方一掌,连退了三个大步,逆血几乎夺喉而出,眼前金星乱冒。

  独臂老尼被护身神功震得手腕如折,蹬蹬蹬退到作八尺之外,满面骇然之色。除师父之外,这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更骇异的是对方年龄看来二十不到,以这样的年纪,而具这高的身手,确实是武林史上的奇迹。

  这一掌,打得韩尚志动了真火,双掌一扬,“须弥神功”摇摇拍出。

  独臂神尼心神一凛,独臂连圈。

  这一个照面,没有半丝声息。

  韩尚志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所发八成功劲的一掌,竟然被对方轻轻卸去,一咬牙,双掌再度扬起,把“须弥神功”凝足十成,俊面之上现出一片异彩。

  独臂神尼心内清楚,她用了十二成的“贝叶神气”,才把对方的掌力卸去,但那潜劲,已使她惊出一身冷汗只是韩尚没有觉察而已。

  就在韩尚蓄劲待发之际一一

  突然,—个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妙玄,速退,这是‘须弥神功’你接不下!”

  韩尚志徒然一震,心知这发话的必是‘无住庵’主“大荒神尼”无疑,听声音其人可能还在寺中,奇怪她何以能语道破自己的武功灰历?莫非她已练成了“天眼通”?

  那被称做“妙玄”的独臂老尼,老脸大变,瞥了韩尚志一眼,一转身从乱石之间隐去无踪。

  韩尚志立时运起内力,凝声向峰顶方向道:“晚辈有事冒冲老前辈,请原谅2”

  “报出你师承门派?”

  “晚辈韩尚志,天南掌门:“

  “什么,你是天南‘幻魔宫’的掌门?”

  “是的!”

  “嗯……到此何为?”

  “受人之托,到宝庵来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叫吴小眉的姑娘。”

  “你受何人之托?”

  “不老先生!”

  “你就是冷面人韩尚志?”

  韩尚志又是一惊,骇然道:“不错,正是晚辈:““闯峰之罪看在‘不老先生’份上,不予追究,你下山去吧!”

  韩尚志闻言之下,心火候起,强捺住性子道:“在下已述明来意?”“大荒神尼”

  的声音变陰冷,一字一顿的传了来:

  ‘令你下山!”

  韩尚志再也按捺不住,抗声道:“在下不是为了受令而来!”

  “哼,你倒倔强得可以,你准备怎样?”

  “办完所托之事,立即下山!”

  “你受托办什么事?”

  “见吴小眉姑娘之面,亲口一谈!”

  “贫尼出家之人,不愿妄动口舌,你还是下山去吧。”

  “恕难从命!”

  “你别以为。须弥神功’天下无敌?”

  “在下并无此意!”

  “称不必再见她了!”

  “为什么?”

  “她不愿见你!”

  韩尚志不由一窒,这真是件非常尴尬的事,但他能就此退走吗?他曾答应“不老先生”尽力而为,同时他深深的感到对吴小眉像是欠了一笔债.他要尽一点心,因为吴小眉出家是为了他呀!一顿之后道:“见不见在下是她的事,在下必须见她!”

  “强词夺理!”

  “这是本心之论!”

  贫尼同情她的遭遇,已接受她的请求,为她剃渡,所谓佛渡有缘人!”

  韩尚志不由俊面变色,大声道:“不行!”

  “不行,哈哈哈哈,贫尼虽然旺依我佛,但还有一戒未除!”“那一戒?”

  “杀!”

  韩尚志忍无可忍,怒哼—声,弹身疾掠,数个起落,已到了庵门之外,只见庵门紧闭,庵门之外的青石板上,跪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正是吴小眉。

  韩尚志登时面热心跳,久久之后,才进出一句话道:“吴姑娘!”

  吴小眉恍若未闻,依然长跪着不言不动。

  韩尚志激动的再唤了一声:“吴姑娘!”

  吴小眉情海断肠,“卧虎山庄”的惨遇,使她决心皈依我佛.青灯木鱼,了此残生,但在她心灵深处,仍理藏着对韩尚志那—片强烈的爱,她做梦也估不到韩尚志会寻上大荒山来。

  一时之间,方寸大乱,那—股被压抑了的爱,又告蠢然欲动。

  韩尚志的叫唤,像几柄巨锤,重重地敲击在她业已冷寂了的心板上。

  终于,她援援地站起身来。

  面面相对,韩尚志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步。

  他所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像一片行将枯萎的黄叶,也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短短数月之隔,她完全变了。

  她脸上找不到往昔青春的影子。

  凄怨欲绝的眸子,显得有些木然,冷冷地注定曾使她断肠的个郎。

  韩尚志黯然道:“吴姑娘,在下有几句话想和你谈谈?”

  吴小眉枯槁的面上,掠过一抹难以形容的光彩,她想,难道他已回心转意?自己是否重这这份被埋葬了的爱。

  心念数转之后,以一种凄凉欲绝的音调道:“韩相公,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下想和姑娘谈谈!”

  “只和我谈谈?”

  “是的!”

  “谈什么?”

  “希望姑娘能收回出家之念!”

  “为什么?”

  韩尚志不由一呆,不知如何启齿相劝,半晌之后,才郑重的道:“令祖父‘不老老生’,因令尊所遭惨祸而重履江湖,成全姑娘一身武功,目的是希望姑娘能重探。‘八义帮’基业吴小眉一听话风,完全不是自己所料的那回事听他说:“如果你执意遁入空门,不但令祖父伤怀失望,就是令尊在天之灵,恐怕也不以姑娘的行为……”

  吴小眉再次打断了韩尚志的话道:“韩尚志,你就是为了说这几话而来?”

  “这个……”

  “你说是不是?”

  “再就是在下对姑娘深致疚意!”

  “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

  韩尚志被问得讷讷不能出声。

  吴小眉冷冰冰的道:“韩尚志,你可以走了!”

  “姑娘,你……”

  “人各有志,不能相强!”

  韩尚志大感难堪……

  就在此刻

  紧闭的淹门,缓缓订了开来,门内现出个鹤发童颜的老尼,双目神光炯炯,使人心悸神夺,显现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吴小眉一转身,重新下跪。

  韩尚志深施一礼道:“老前辈就是庵主?”

  “嗯!”

  这一声“昭”其寒如冰,听在耳里,极不舒服。

  韩尚志蹙住了一口气道:“老前辈已答应为她剃渡?”

  “不错!”

  “以老前辈的辈份声望,不应出尔反尔!”

  “大荒神尼”老脸一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尚志概然道:“老前辈已答应‘不老先生’不为她剃渡!”

  吴小眉忍不住回头盯了韩尚志一眼。

  “大荒神尼”冷冷地道:“有这回事,贫尼只答应他可以考虑,并未断然的应许不为她剃渡!”

  “这未免……”

  “贫尼同情她的遭遇,改变了主意:“

  “老前辈可曾想及其他?”

  “出家人不理凡尘俗事,只问有缘无缘!”

  “佛说慈悲,老前辈不嫌……”

  “住口,她本人在淹门外跪求三日三夜,贫尼岂能不发慈悲?”

  吴小眉突然地回头道:“韩尚志,你可以下山了!”

  韩尚志知道此行已无能为力了,长叹了—一声回转身去……

  “慢走!”

  声音入耳,十分厮热。

  韩尚志应声回过身来,一看之下,不由骇莫名的退了三个大步。

  “大荒神尼”身后,站着一个蒙面妇人。

  她,正是神秘莫测的“失魂人”。

  “失魂人”竟然会在底中现身,确实大出韩尚志意料之外。

  “大荒神尼”一抬手,道:“妙玄,带这位女施主到后面去、独臂老尼应声而出,一把扶起吴小眉进底而去。

  韩尚志只顾望着“失魂人”发呆。

  “失魂人”在此现身,是偶然还是有意?

  “大荒神尼”不疾不徐的沉凝着声音道:“韩尚志,你身为一派掌门,这私闯禁地,伤人门下,该当如何?”

  韩尚志不虞对方会说出这等话来,闻言之下,不由呆了一呆,这“一派掌门”四个字把他给扣住了,心念一转,冷冷的道:“老前辈准备如何发落在下?”

  “论辈份,贫尼不能对你出手,但你的行为太过狂妄,使我大荒山三个字在武林之中蒙垢,这样好了,现在你我凭功力高下来判明是非!”

  韩尚志正中下怀,当他应允“不老先生”上大荒山之时,就已经存了……瞻这前辈异人武学的‘心思,但对方的功力,不知深到何境,万一……”

  想到这里,内心一阵忐忑,凝重的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要诉诸一搏?”

  “不错!”

  “生死之搏?”

  “没有那么严重,判明胜负就可以了!”

  “判明胜负之后,又当如何?”

  “如你胜了,老尼不计你闯山伤人之罪,同时不为吴小眉施主剃渡……”

  “如在下败了?”

  “履行贫尼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此时言之未免过早!”

  “如胜负不分呢?”

  “你可以平安下山!”

  韩尚志心里大是激动,自己有幸能和这武林异人一搏,实在是快慰生平的事,但万一不敌的话,不知对方将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要自己履行?下当又道:“前辈准备如何赐教?”

  “大荒神尼”略一思索之后,道:“老尼已自誓此生不出庵门半步,现在你我距离大约在五丈之间,各立原地不动,互攻三招,不论用什么功力,能迫使对方移动为胜!”

  韩尚志不由暗自点头,五丈之外互攻,如果是般武林高手,恐怕连劲力都不能通达对方,遑论分出胜负,在这样的距离较技,的确是全凭真功的实力,丝毫也不能取巧,而且功力悬殊大的话,只能分胜负而不能伤人……

  突地,他想起了无坚不摧的“洞金指”,五丈之内,洞金裂石,现在自己又练成了“须弥神功,如果施之于“洞金指”,其威力岂不骇人听闻……

  心念未巳,“大荒神尼”开口接着说道:“现在请这位女施主为证人,执行所约!”

  说着把目光扫向“失魂人”。

  “失魂人”。一躬身道:“晚辈敬遵佛谕!”

  闪身出了庵门,站在”—侧。

  空气在平淡之中透着无比的紧张。

  一个是一甲子之前名震武林的异人,个是奇缘迭遇的不世奇才,这看似和平的赌约,绝对是武林难见的一幕。

  “大荒神尼”面容一肃道:“韩少施主请先发招!”

  韩尚志镇心慑神,沉声道:“老前辈先请!”

  贫尼添为长辈,没有先动手的道理!”

  “如此,晚辈放肆了”

  声落,“须弥神功”提聚十成,俊面突现异彩,变掌缓缓上提,推出。

  一道平平的劲气,飒然飘出。

  这看是平淡无奇的一掌,所蕴浴劲,何止万钧。

  就在韩尚志变掌推出之际,“大荒神尼”双掌一连三圈。

  一阵郁雷般的轻震响处,“大荒神尼”身形一摇而止。

  十成“须弥神功”所聚的一掌,竟然被老尼化解开去,韩尚志不由暗地咋舌。

  “大荒神尼”面色凝聚重十分,她没有把握能占胜筹。

  “失魂人”身形微见震颤。.

  韩尚志把神功提到十二成。一扬掌道:“请接第二招!”

  双掌—一翻,再度推出,隐现白气蒙蒙。

  “大荒神尼”双袖翻飞,怪异至极的连圈急划,身前漩起了圈圈青气。

  她已把“贝叶神气”施展到了极限。

  一青一白劲气会合。响起……阵霹雷之声。

  “大荒神尼”的身形,连连幌动.有若风中的残荷,险险立足不牢,两道白眉,紧蹙在……起,额角鼻端.微现汗渍。

  两招巴过。韩尚志未能迫退对方,现在剩下最后招.如果不胜的话,结果不是和,便是败。

  在武林中来说.能和“大荒神尼”较技,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大事,虽败犹荣,但韩尚志想法不同,他要胜过老尼,因为他已是派之长。

  胜负击于这最后一招。

  韩尚志双掌十指箕张,功聚指稍,他要施展无坚不摧的“洞金指”神功。

  “大荒神尼”日如电炬.照定了韩尚志。又掌横胸……韩尚志双手颤,十缕指风,挟刺耳锐啸,激射而出。

  就在指风射出的刹那之间,韩尚志心念电似一转,双掌突地朝左右一遍……

  他知道“洞金指”挟以“须弥神功”施展,威力必须强猛无轮,对方限于赌约,不能够动脚步,势必非死即伤,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不愿下这杀手。

  嗤!嗤!连声,两扇斜开的庵门,每—边各射穿了五个透明孔洞。

  “失魂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大荒神尼”面目失色,冷汗涔涔而下,暗宣佛号不已。

  韩尚志一念之仁,放弃了得胜的机会,当下收势道:“现在该老前辈出手了!”

  “大荒神尼”肃容道:“少施主当心接招!”

  招字出门,双掌半推,一道奇强的是风,暴卷而出。

  韩尚志双掌一圈,用“魔魔掌法”中的守势部份“卸”字诀,贯以‘须弥神功’,把对方的罡风消卸,但心头却震荡丁一下,身形随之一摇。

  就在韩尚志圈掌之际一一

  “大荒神尼”双掌一震,原式再向前推,撼山栗岳的罡劲。紧跟着第一招之后逼出,势道之强,骇人听闻。

  韩尚志掌再圈,但觉对方这一掌,劲逾万钧……

  “大荒神尼”双掌一推之后,疾向后收。

  “波!”的一声巨响,韩尚志身形疾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逆旋的罡劲,把韩尚志的身形猛向前吸曳。

  韩尚志估不到对方在同一时间,攻出两招,一震—吸,身形顿时失去重心,暗道—

  声“糟”,身形往前—个踉跄,双脚再也无法钉牢,跨出了个大步。

  “失魂人”微一点头道:“孩子。你输了!”

  韩尚志怔在当场,做声不得。

  他念之仁,把已经施出的“洞金指”神功,偏向两侧,放弃了获胜的机会,反胜为负,然而事实已经形成,追悔嫌迟了。按照赌约,他必须接受“大荒神尼”一个条件。

  他无法想像对方将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大荒神尼”适时开口道:“少施主,不知你是否认为这比斗不公?”

  韩尚志尴尬的一笑道:“晚辈没有这种想法!”

  “那你是承认负了?”

  “当然:晚辈还不至于狡赖!”

  “根据约言,贫尼要提出一个条件由你履行?”

  “请提出来吧!”

  “如果贫尼提出之后。少施主不能履行……”

  尚志立即接口道:“晚辈还不屑为此,武林人一言九鼎。”

  “失魂人”在旁插口道:“晚辈蒙老前辈指定作证人,有监督一方履行条件之权,现在就请老前辈示知条件吧!”

  “大荒神尼”神目如电,一扫韩尚志道:“条件至为简单,你与吴小眉结夫妻:“

  韩尚志俊面大变,蹬蹬蹬一连退了五个大步。

  他做梦也想不到“大荒神尼”会提了这样的条件。

  第—一次,他从天南侍卫之手,救出吴小眉,在旅邸之中,“失魂人”母女化装为江湖郎中,撮合不遂!

  第二次,“不老先生”为孙女主动提出婚约,又是受意于“失魂人”。

  现在,第三次,又有“失魂人”在场作了证人!

  这不是巧合。

  这是“失魂人”的安排!

  “失魂人”三番两次。要撮合这件婚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韩尚志下意识的目光投向“失魂人”,但对方以巾蒙面,只露两眼,他无法看到对方的神情。

  “大荒神尼”徐徐的道:“少施主,怎么样?”

  韩尚志心烦意乱,不自觉的脱口道:“办不到!”

  “大荒神尼”老脸一寒,冷冷的道;“你想毁约?”

  韩尚志再退了—个大步,抗声道:“请老前辈另提条件,这个……这个,恕无法应命!”

  “贫尼只提一次!”

  “晚辈无法应命!”

  “那你是存心毁诺?”

  “晚辈有难言之隐!”

  “你认为吴小眉配不上你?”

  “不是”

  “那为什么?”

  “晚辈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样?”

  “已经把身心交付了另一个女子!”

  “你与她有了婚约?”

  “是的!”

  “可有媒聘?”

  “没有!”

  “可有父母之言?”

  “这个……也没有!”

  “那并不防碍贫尼所提条件?”

  韩尚志想到已经人天永隔的金兰之交东方慧,内心感到一阵刺痛,怆然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那岂不更无所碍?”

  “晚辈已自誓以身相殉!”

  “大荒神尼”面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异色,厉声道:“以贫尼所知,你与吴小眉又有过肌肤之亲,她为了爱你不遂而想永绝红尘,你对她的一片痴心,难道无动于衷?”

  “事实不容晚辈再作别念!”

  “你知道你已经毁了—个女子?”

  “晚辈深感歉疚,但……”

  “还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韩氏……脉。难道由你而断”

  韩尚志不由全身—震,的确。他不曾想到这个问题,但奇怪的是“大荒神尼”何以会以这种口吻斥责自己,她已是世外之人?

  当下一横心道:“难道老前辈要晚辈对死者食营?”

  “失魂人”接口道:“孩子,如果你甘为不孝之人,对死者守义,孰重孰轻,何况你大可以先全孝之后.洱去赴义?”

  韩尚志怆然道:“这岂不令吴小眉姑娘痛苦—生?”

  “这倒未必!”

  “前辈,晚辈斗胆问这是否是前辈作主的预谋?”

  “失魂人”顿时哑口无言。

  “大荒神尼”冷声道:“少施主,这是赌约!”

  韩尚志愤然道:“以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作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