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叔讲故事:天生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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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鬼母

  这是我这辈子亲身经历过的灵异事件中的第二件。
  
  确切地说,是一件真实的撞鬼经历。
  
  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大学刚退学,没敢跟家人说,自己在北京东燕郊那边租了个房子住,三十元一个月,一天一元钱。
  
  那地方便宜是有原因的。
  
  解放前,这里是著名的乱坟岗子。老北京从前闹匪患,杀长毛、胡匪,杀革命党、学潮,没人认领的尸首就堆在这儿。
  
  我那间小屋,阴气重,一年到头见不到阳光,潮湿阴冷,一走进去,脊梁上都透着一股嗖嗖的冷气。一到晚上,院子里到处刮着小旋风,追着路人走。老辈人就说,旋风生鬼,那小旋风都是一个个小鬼变的,在和路人开玩笑呢。
  
  不过呢,我也不怕,毕竟年轻嘛,况且一元钱一天的房子,你去哪儿找去!
  
  院子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槐树。老槐树下面,有几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石墩子,石墩子上结满青苔。我没事时,常去树下坐坐,读读书,也挺好。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第一次看到这棵老槐树时,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棵槐树曾吊死过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衣,美艳无比,死前的一瞬间,她缓缓回过头去,冲着众人妩媚而凄厉的一笑,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诡异笑容。
  
  屋后,是一个郁郁葱葱的桑园。
  
  桑园后是一个小山坡。
  
  那是一个极孤僻的地方,除了清明上坟,没见有谁去过那里。
  
  有一次,我突然来了兴致,独自一人穿过小树林,向着山坡那边走去。
  
  清明刚过,山坡上一个个隆起的坟堆旁,散落着各色纸钱,风尖锐地吹过枯草丛,像凄厉的哭喊。
  
  不远处,一群黑色的大鸟哑哑的叫着,立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上,冷冷地看着我。
  
  在前面一个土堆上,横七竖八的趴着几个孩子。
  
  孩子,哪来的孩子?
  
  我使劲揉揉睛,前面的土堆上确实趴了几个孩子,一共是三个,一个个衣衫褴褛,手里拿了一只木棒,向一个土洞里吆唤着。
  
  他们在干什么?!
  
  我正在奇怪,孩子们却一下子大惊小怪的喊起来了。那土洞里也呼啦一声,一下子窜出来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猫儿大小,踉跄着身子往外跑,跑不了多远,却摔在地上,四蹄翻滚着。
  
  孩子们呼啦拉全跑过去,用木棍夹住了那物,拿去旁边的小河里冲洗,河面上就浮起了一层黑糊糊的蚂蚁。
  
  这群孩子在捉刺猬!
  
  刺猬全身硬刺,刺猬洞又深又陡,它一旦伏在里面,颇不好捉。
  
  他们先用肉骨头捉了半罐子蚂蚁,然后把这些蚂蚁倒入刺猬洞里。那蚂蚁见了刺猬,全部钻到刺缝中咬它,那刺猬吃不住痛,就从洞里跑了出来。
  
  “杀!”“杀!”
  
  孩子们兴奋的大叫着。
  
  领头的孩子把刺猬扔到了水里。那刺猬在水中沉下去,又浮上来,终于爬出水面,正伸着脖子呛水,这边一刀下去,头就跺掉了,滚热的鲜血喷出来。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几个孩子全跪在地上,用手去接了鲜血,然后往嘴里灌,满脸都是血浆,血腥而恐怖。
  
  这几个孩子如此怪异的表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小河那边突然有人喊我,“小伙子!小伙子!”
  
  这是在喊我了。
  
  我转过头,河那边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了一件老式的白色对襟衣服,一个艳红色锈花鞋,站在河那边笑眯眯的看着我:“小伙子,你要去西村?”
  
  我告诉她我不知道什么西村,我是外地人,路过这里的。
  
  “你是不是要到山坡那边去?”她问我。
  
  我点点头。
  
  “那就是了。”
  
  她点点头,一咎头发落下来,露出眉心一点鲜红的红痣。
  
  女人这时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包了好几层,展开后里面是一株玉簪子。
  
  她将这株簪子郑重的托付给我,让我把簪子带给西庄一个叫妞子的女孩。
  
  “你就告诉她,我是她妈,在这里挺好,让她不要挂念我。”
  
  接过簪子,刚想问她怎么找妞子,后面却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冷笑声。
  
  回头一看,那几个孩子已经不见了,再回过头来,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她到哪里去了?
  
  茫然四顾,远处的坟圈子漫上了一层雾气,夜色苍茫,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孩子、刺猬,远处幽幽闪烁着几点鬼火。
  
  冷雾从地下渗出来,寒气逼人,我紧紧攥着那支簪子快步回去了。
  
  后来,我问了很多人,却没有人知道哪里有个西村。
  
  “这里一直都是乱坟岗子,哪里有什么西村东村?”
  
  我又去那个小山坡走路几次,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几个孩子和那个女人了。
  
  这件事,成为了我的一块心病。那只簪子,也一直都在我那里放着。
  
  这个故事还没完。
  
  那段时间,常有一个妹纸过来找我。
  
  她养了一只黑猫,黑猫每次都严肃地坐在一边,监视着我们。
  
  我们坐在老槐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当时聊的什么,现在早就忘了,就记得当时的天很蓝,时间过的很慢,一缕缕的白云游过来,游过去。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有一天,我们正在聊天,一个穿着脏兮兮白裙子的小姑娘就走路过来,怯生生的看着我。
  
  那个妹纸就蹲下身,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她直愣愣的说,俺叫妞子。
  
  妞子?
  
  我一愣,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赶紧问她,是不是西村的妞子?
  
  小女孩点点头,还是怯怯的看着我。
  
  我就把那只簪子掏出来给她,说是她妈妈让我带给她的,她说她在那边都好,让你不要挂念她!
  
  小女孩并不接簪子,反而脸色惨白地看着我,像是看一个怪物。
  
  她呐呐的说:我……我妈妈早就死了,已经死了三年了!
  
  她从脖子上拽下来一个项链,项链下坠着一个鸡心的银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我一看,照片上的女人眼眉清秀,眉前一点鲜红的红痣,正是我在山坡后面看到过的那个女人。
  
  她拿着簪子,还是偷偷往我身上看。
  
  我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看呢?
  
  小姑娘有些紧张,吞吞吐吐地说:我妈,她,她在你背上!
  
  说实话,她那句话一出来,我们全被吓住了。
  
  不信你自己想想,你身上被个鬼是什么感觉?
  
  但是当时年少气盛,加上身边还有妹纸,别说背了个鬼,就算鬼骑在脖子上,也得撑着啊!
  
  当时我也没多想,随手就把那个簪子递给小姑娘,让她走了。
  
  后来房东来收房租时,我就把这些事情和房东说了。
  
  我和他讲这些的时候,房东在一旁不住的吸着香烟,烟吸的很急,烟灰一截截的扑扑向下掉,半晌都没有说话。
  
  后来,他说这屋后的小山坡原本是一个乱坟岗子,阴气比较重,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怪事。
  
  但是,房子是我自己选定的,房租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的!
  
  再后来,那个妹纸也离开了,临走前把黑猫送给了我。
  
  那是一只流浪猫,已经更换了好多次主人,来到我这里时,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懒洋洋地看了看我,相当于认可了我。
  
  然后,我就和那只黑猫一起生活,每天一起散步、读书、唱歌。
  
  闲着无聊,我开始写作,开始给它讲一些故事。
  
  它总是懒洋洋地看着我,偶尔摇摇尾巴,表示它在听。
  
  有时候,我把它放在背包里,背着它去远处的潮白河徒步。
  
  干热干热的河床,满满的沙子,累的筋疲力尽,躺在滚烫的沙地上,看着蓝蓝的天,黑猫躺在我头上,和我一起思考着。
  
  我问它:“我以后能不能靠写作养活自己?”
  
  它只是看着我冷笑。
  
  偶尔被我催烦了,它也叫一声:“喵——呜”
  
  再以后,三十元钱的房租我也交不起了,只有暂时离开北京,想着弄点儿钱再回来。
  
  临走前,我郑重其事将黑猫托付给邻居(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大妈),几乎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给她,让她务必帮我照顾好它,我晚则二个月,快则半个月一定会回来带走它。
  
  世事难料,在命运的罗盘里,我们终究只是一个小人物,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等我风尘仆仆回来时,已经过了一年多。
  
  那时候,北京到处都在拆迁,我原来居住的地方早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那片桑园,接着又找到了那棵老槐树(它只剩下了一个树墩子)。
  
  坐在树墩子上,我抽了一根烟,回想着当年的一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黑了,我要走了。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桑园,突然很激动。
  
  我的嘴唇哆嗦着,不可抑止地叫了一声:“小黑?!小黑!”
  
  我永远记得那一瞬间,在远处蒙着一些白雾的田野中,在那个黑黝黝的桑园中,猛然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接着,一头小豹子那么大的黑猫,仿佛一支离弦的箭,朝我猛扑过来,死死抱着我的腿,撕心裂肺地叫着,如诉如泣,泪如雨下。
  
  是谁说的,猫咪会很快忘记原主人的?
  
  我只养了它短短几个月,它却要对我铭记终生了。
  
  我抱起它,眼泪簌簌流了下来,我只是养了它短短的三个月,它却要将我终生铭记了。
  
  我想带走它,可是它却摇摇头,朝着我撕心裂肺地叫着,坚决地一步步地后退,最后又一次退回到了桑园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它经过了多次抛弃,已经不再相信人类了。
  
  后来,我再去桑园看它,无论我怎么呼唤,它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甚至怀疑,它已经在这里死去很久了,只是灵魂一直在等我。
  
  还好,我终于还是赶来了。
  
  所以,它的灵魂向我告别后,终于可以安心离去了。
  
  ——阿门!
  
  很多年前以后,我又一次看到那个妹纸,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我想告诉她黑猫的故事,我想告诉她荒村的故事,我想告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她。
  
  但是最后,我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句:“好久不见……”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好久不见……”